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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愛情販子的故事 第二章
作者:沈亞
   
  小天坐在床沿穿衣服,背對著她,強(qiáng)抑著想勒死她的沖動——

  “女人花錢買男人,所為的理由不外幾種,一是自丈夫或情人身上得不到滿足,卻又不愿意換男人的女人,一是性冷感,希望借由他們來訓(xùn)練自己的女人,另外一種當(dāng)然老得沒人要,丑得沒人敢要,卻又偏偏“要”的女人。

  她什么都不是!

  以她的身份條件,她可以擁有十個小白臉來滿足她!

  她不是性冷感,他可以指天立誓,她絕不是個性冷感。因為他是個睡過太多女人的男人!

  可是她居然作假!

  從頭到尾她都在作假,簡直笑死人!他是她花錢買來的,她竟然需要在他的面前作假!

  “錢在皮包里!彼员3炙回灷潇o自若,輕輕地說著。

  他賭氣站了起來。“我不要!”林夫人訝異地坐了起來,被單緊緊擁在胸前!安灰?”

  就記憶所及,她似乎非常喜歡重復(fù)別人的話,尤其是拒絕的話。

  “對!不要!”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有著孩子氣的倔強(qiáng)!币驗槲也]有完成我的任務(wù)!彼尚陕,聲音無限嘲諷!白鑫覀冞@一的也有職業(yè)道德的,你明白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蹦潜砬楹喼本拖袼嘁粯泳o緊貼復(fù)在她的臉上,絲毫沒有變化的可能——那該死的冷靜自若!

  “呵!我猜你的確都明白的!彼鯕埲痰夭[著眼看她!拔沂莻男妓,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吧?”

  她終于浮起警戒之色,彷佛怕他要脅她什么似的。

  他真恨那種表情!“呵!男妓就是睡過很多女人的男人,-說得再明白一些,你那些小伎倆是騙不過我的!”他生氣地將衣服往肩上一披!跋麓芜想作假的話,找個笨一點(diǎn)的男人!別找我!”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簡直氣得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坐上自己的車,他狠狠瞪著那別墅的窗口,賭氣點(diǎn)起一支煙,泄憤似的抽著。

  真他媽的莫名其妙,他到底在生什么氣?

  氣她裝假騙他?神經(jīng)病,他只管拿錢辦事,她愛怎么作假是她的自由,搞不好她就喜歡那一套!

  他有什么氣好生的!

  然后他想到他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一生氣非同小可,簡直想沖上去問個明白!

  他的生命中有太多什么小莉、小芬、琳達(dá),亂七八糟女人,她們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耳邊呢噥哀求要他記得她們的名字,結(jié)果他連一個也記不得,現(xiàn)在他卻為了她沒有把名字告訴他而氣得七竅生煙!

  呵!呵!呵!

  他嘆口氣,將車子駕出車道,簡直不敢去想他怎么會然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行動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他沒好氣地接起來。“喂!”

  “干什么?瘋啦!那么大火氣?”小季的聲音在另一端笑嘻嘻地傳了過來。

  “你管我!”他翻翻白眼!坝质裁词?”

  “救命啊!無聊到快發(fā)瘋了!還不快來救命!”

  “小季小季!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無可救藥?”他呻吟著。

  她在另一端無賴地笑著!坝邪!你現(xiàn)在就在說。對了,快餓死了,順便帶點(diǎn)食物過來救災(zāi)吧!”

  小天又好氣又好笑地!爸懒!到了再打電話給你!

  “萬歲!”她又快樂地大叫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

  ***************

  在發(fā)廊里,他審視著自己的精心杰作,坐在椅子上子已有一頭迷人的秀發(fā)!斑@樣可以嗎?”

  女子驚喜地猛點(diǎn)頭!罢婧每!我還以為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沒救了呢!”

  阿南笑了笑。“只要定期保養(yǎng),它會美得超乎你所能想像?”

  “謝謝你!”女子起身,贊賞而傾慕地看了他一眼!拔蚁麓我欢ㄟ會再來的!”

  “阿南,殷小姐來了!”

  他微微一震,強(qiáng)自平靜地送走客人,轉(zhuǎn)身面對豐姿綽約的殷素素!耙笮〗,今天……”

  “洗頭!彼龐趁牡匦πΓ龐频赝!耙蝗贿會有什么呢?”

  發(fā)廊里其他的人全都好奇地望著他們,流動在他們之間那奇異的氣氛,不知怎么地總有點(diǎn)詭異的感覺——

  “我還有客人,另外請設(shè)計師——”

  “哎喲!那怎么行!”她輕輕叫了起來。“我可不放心交給別人——我只要你。”她那閃爍的眼神,像是獵人搜尋獵物一般貪婪邪惡!胺凑矣械氖菚r間,我等你好了!

  想到必須忍受她那水遠(yuǎn)不懷好意的打量,他的背脊冷了起來,只有再度容忍地笑了笑!澳遣缓靡馑,你請坐吧!”

  殷素素得意地笑著,甚至沒打算隱藏她那得意的笑容,環(huán)視一下四周,雍容地坐上了他為她準(zhǔn)備好的位子。

  阿南動作流暢地替她圍好毛巾,交代助理替她洗頭,自則逃亡般地逃向休息室——

  同事走了進(jìn)來,有些同情又有些迷惑地拍拍他的肩。我真弄不懂,為什么你每次都對殷小姐那么客氣,看得出來嘛!你根本打從心里討厭她!”

  他抽著煙,勉強(qiáng)笑笑。“客人永遠(yuǎn)是對的,沒必要和錢過不去。”

  “你不是打算自己出去做了嗎?”

  他不置可否地!斑不一定,也許吧!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男同事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神秘兮兮地坐在他的旁邊!班!我聽說殷小姐常到‘那種’地方去,你知不知道?”他暖昧地推推他?此敲聪矚g你,該不會對你也有那種意思吧?”

  背脊冷了起來,彷佛四周有幾十雙正在窺伺的眼睛……

  “阿南?”

  “不要胡說了!”他猛然站了起來,忙亂地向外張望一下!拔业贸鋈チ。”

  男同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干什么!他有毛病?還是被說中了?

  ※※※

  “你去哪里了?”她怒氣沖天地咆哮著。

  “上班啊?”他若無其事地坐在電視前面打電動玩具!罢f謊!”妮妮大叫著擋在電視前面!拔掖蜻^電話到公司去,他們說你不在!”

  小路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她!翱赡艹鰣,可能回來,可能正在忙,我怎么會知道?”

  她大怒地一把拍掉他手上的遙控器!澳氵想騙我?”

  他耐住性子地看著她!澳愕降自诔呈裁?”

  “我在吵什么?”她不可思議,嘲諷地冷笑。“是我在吵嗎?如果你不失蹤,我會吵嗎?”

  “我失蹤了嗎?現(xiàn)在我不是在這里嗎?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樣?”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

  小路不悅地板起臉,沉聲開口:“我沒有去哪里。”

  “沒有!沒有!就只會說沒有,明明人就不在!”妮妮尖聲大叫:“天知道你是和哪個不要臉的女人攪和在一起還是窩在哪間賭場里?”

  “你就一定要這樣鬧是不是?”他微微側(cè)著頭,冷冷看著她,而她太清楚這是他發(fā)怒時特有的動作。

  她在乎他,她也不愿意他們總是要這樣爭執(zhí),但她不明白,為什么他一定要這樣對她?

  “我沒有怎么樣,是你!如果你讓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這些事根本就不會發(fā)生!”她強(qiáng)抑下她的怒氣,企圖和他講理,卻忍不住一陣又一陣的心痛!叭绻阋鲩T,至少可以帶著我,我就那么丟你的臉嗎?為什么你就一定不肯帶著我?”

  “我在上班怎么帶你?我被賣個全場出去怎么帶你?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

  她再也受不了的大叫:“那你就不要上班啊!”

  他笑了,笑容里無限嘲諷憐憫,仿佛她只是個無知的孩子!安簧习?欠的債怎么辦?吃什么喝什么?為什么我不能上班?你還不是一樣在上班?”

  “那不一樣!我又沒有和那些人怎么樣?”

  “我也沒有啊!”

  妮妮用力抓著自己的一頭亂發(fā),受不了地大叫:“我就是不要你去上班!我受不了你去抱別的女人!我不要!不要!不要!"

  “你鬧夠了沒有!”小路忿怒地咆哮站了起來!澳愕降滓以趺礃?”

  她瘋狂地跳了起來,緊緊地握住他的臂!靶÷,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去上班了好不好?”她淚流滿面地哀求著!扒返膫覀兛梢砸黄鹣朕k法啊!我有錢,真的!我可以替你還錢,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向酒店借,我的信用很好,他們會借給我的,只要你不去上班什么都好,我求你!小路……”

  他看著她那哀哀切切的眼,突然沉默了。

  妮妮的錢是從哪來的他很清楚。

  過去的妮妮是大牌,舞廳里的紅牌小姐,有個富商瘋狂的迷戀她,拿大把大把的錢給她,甚至答應(yīng)要和老婆離婚來娶她——那是妮妮巔峰的當(dāng)紅時期。

  沒想到那男人突然又清醒了,回到妻子的身邊,妮妮卻不甘心地苦苦糾纏,找到那男人的家里去胡搞亂纏一番,直到那男人不得不拿出一筆錢來擺平這件事。

  妮妮拿到了錢,但不上道的名聲也自此傳開,現(xiàn)在的妮妮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時的妮妮了!

  他看著她,一直想不透自己怎么會答應(yīng)和她同居,妮妮對他是真心的,但他害怕這樣的真心——

  “我不能拿你的錢!

  “為什么不可以?”她不解地?fù)u著頭,驀然又變個臉,咬牙切齒地。“你就是下賤,寧可自己去躺著賺是不是?”

  他一凜,尤其痛恨她這種變化無常的歇斯底里!

  他用力甩開她,轉(zhuǎn)身往外走——

  “站住,不準(zhǔn)走!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她撲上來,張牙舞爪地和他扭打!澳闶遣皇且欢ㄒハ?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

  “夠了!”他暴吼一聲推開她!澳闼麐尩纳窠(jīng)病!”

  她跌坐在地上,愕然地,慢慢地掩住自己的臉,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哽咽地哭著,無限悲痛。“不要走——我只是——只是忍不住——不要離開我——”

  小路閉了閉眼,終于嘆息一聲,無奈地上前抱住她!安灰蘖。”

  妮妮痛不可遏地用力抱緊他!靶÷贰灰偃ド习嗔!我的心好痛——我求求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我真的會瘋掉!”

  他拍拍她的背,輕輕地抬起她的臉,發(fā)覺自己也受不了她的淚水……

  “再說吧!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考慮的好不好?去洗把臉,我和你出去吃消夜!

  她睜著那雙已被眼線沾得烏黑的眼,哽咽著問:“真的?不可以騙我!”

  小路有些好笑地替她拭掉那兩道污跡!安粫,快去吧!”

  她立刻開心地跳了起來,沖進(jìn)浴室里去,表情的變化只在一秒之間。

  他又嘆了口氣——哎——

  ***

  小季的本行是記者,偶爾也替報社跑跑一些稀奇古怪的新聞,沒事就寫寫稿子,也替電視臺寫些散稿,連她自己都說她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文字老千,有錢的時候卯起來痛快花一頓,活像是沒有明天,沒錢的時候就窩在家里吃泡面啃面包喝白開水過日子。

  小季為人很四海,幾乎沒什么心機(jī),有一次她和廣大票演員跑到他以前工作的地方去捧場,就這樣和他上朋友,后來他到阿常那里還是她介紹的。

  大概寫字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小季的毛病也很怪,她不但和他熟,連阿南和小路都熟,只不過和他的交情更夠一些,沒事就窩在對方家里打電動玩具——她真的是百無禁忌。

  有一次他開玩笑似地問她,要不要買他?她睜著她那雙看起來永遠(yuǎn)睡眠不足,卻又出奇明亮的大眼,莫名其妙地回答他:當(dāng)然不要,你已經(jīng)和那么多女人睡過了還不夠?我又沒錢付你!

  這就是小季,她是那種連見到一群麻雀飛過去都會覺得這世界還有明天的,無可救藥的樂天派!

  現(xiàn)在她正坐在沙發(fā)上啃他買回來的消夜,只穿著寬寬的上衣和短褲。

  而他正坐在地毯上打電動。

  “喂!最近有沒有見到阿南和小路?”她滿口食物問道。

  “嗯,阿南比較常見到,小路很少,他和妮妮在一起。”他不大起勁地回答。

  “妮妮?那朵舞國名花?”她有些意外。:

  “是哦,舞國名花……”他咕噥著!拔铱吹贡容^像女張飛!”

  “干嘛?嫉妒啊?”

  “我哈!”他不屑地叫道:“別鬧了!我恭喜他還來不及!”

  小季聳聳肩。“聽小路說她的脾氣是大了點(diǎn)……那阿南還和那只女蛇蝎在水深火熱中?”

  小天點(diǎn)點(diǎn)頭,也有些替阿南憂慮。“是啊!那女人纏得很緊,我看阿南要脫身只怕不太容易!

  “我猜也是!毙〖鞠氲揭笏厮氐拿暠悴缓!“萬一被碧雪知道那就慘了!阿南央我有空多去陪陪她。怎么陪嘛!”她苦惱地搔搔頭!氨萄┐蟾哦堅挘龑幙珊湍侵弧總商健认挛绮枰膊缓臀胰タ匆粓鲭娪!”

  小天被她那樣子逗得笑了起來!澳潜硎灸泖攘Σ粔,才會連一只貓都比不過!

  “死小天廣她用抱枕扔他!澳阏宜腊!”

  他笑著將抱枕接住,枕在背后。

  “稱勸勸阿南嘛!碧雪都有孩子了,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小天聳聳肩,有些無奈——也有些事不關(guān)己。“怎么勸,連阿常都跟他說過了,他不聽,你能怎么辦?我勸他,他也不會愿意聽的!”

  她瞪著他,知道他就是這種個性,幾乎對身外之事完全不關(guān)心。

  小天是受過教養(yǎng)的,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為何而來,那雙漠然的眼睛她不得不懷疑是否有任何事能打動他?

  他打著電動玩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開口!拔,你有沒有聽說過林哲夫這個人?”

  “廢話!元老級的資政呢!沒聽過的簡直不能健算是臺灣人!”她回答:“干嘛?莫非他有斷袖之癖不成?”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老婆叫什么名字?”他故作不在意地問道。

  小季微微瞇起眼,小心的控制自己聲音里的警戒!按蟮倪是小的?”

  他翻翻白跟!澳贻p的!

  “哈!”她立刻跳了起來!坝泻霉适侣犃!”她沖到他的身邊,還不忘按下電動玩具的暫停鍵!翱煺f!”

  “去你的!”小天詛咒一聲!澳氵@個小好事者!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

  “哈!哈!碰巧我知道你從來不‘隨口’問任何事。你認(rèn)命吧!還不從實(shí)招來!”她那表情如同一個等待糖吃的孩子一般。

  “你休想!”

  “小天!”

  “干嘛!”他悶悶地點(diǎn)起煙!氨緛砭驮O(shè)什么事,你休想從我這里挖到什么東西!”

  “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我們是好朋友!”她嫵媚地哀求。“拜托啦!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

  “我可以,而且我偏要!他無賴地朝她笑著。你槍斃我好了!”

  “死小天!我恨你!”她大叫。

  “哈哈哈!恨吧!”

  小季瞪著他,他還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電視的廣告詞。“不要再與世界爭辯了!”

  “去死吧你!”

  小天好笑地揉揉她的短發(fā)。“乖孩子,該上床睡覺了,留著罵人的力氣去做個好夢吧!”

  “我真是恨死你了!”她不悅地嘟著唇起身跳上床,大聲背書似地!傲终芊蜃钅贻p的老婆叫冷銀嫣,聽說是賣身求榮。”她拉起棉被蒙著頭大叫:“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晚安!

  冷銀嫣。

  他抽著煙想著,的確和她的人十分符合的名字。

  轉(zhuǎn)過頭再看小季,不騙你,她真的睡著了!

  ***

  在他們的屋子里,四處掛的都是阿南的畫像,有水彩畫、油彩、鉛筆畫,速寫,掛得滿滿的,每張都是用心畫的作品,每張畫像都細(xì)心地照顧著,一塵不染,就和他們的家一樣。

  她幾乎每天都在為他畫像,那是個她永遠(yuǎn)也畫不膩的題材,到現(xiàn)在他臉上的每一個細(xì)微之處都早已深烙在她的腦海!

  尤其現(xiàn)在他們又有個孩子,她更是細(xì)細(xì)地記憶著他的容顏,渴望將來能生個小阿南。她從來,從來沒后悔過和他在一起——即使因此家里的人登報和她脫離關(guān)系。

  剛和阿南在一起,他是一家發(fā)廊的主人之一,沒有學(xué)歷,有些笨拙,但她愛他,后來他合伙的朋友欠了一大筆債還卷款而逃,搞得他一無所有還背負(fù)著幾百萬的債務(wù),但她還是愛他。

  她從來沒想過她為什么如此深愛著他,她也不在乎那個,她只知道她是幸福的,因為阿南也愛著她。她無須承受苦戀的痛苦。

  她很幸福,因為知道他們彼此相愛!

  阿南工作很勤奮,白天在發(fā)廊上班,夜里還要到期貨公司上班,一天休息不到幾小時,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只懂得用行動來證明。

  如今他們欠的債已全部還清,再過一陣子連房子的貸款也可以繳清,甚至可以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小發(fā)廊。

  阿南很少說話,但偶爾,他也會抱著她,細(xì)細(xì)為她描繪他們美好的將來,她真的很快樂!其實(shí),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又有什么好要求的呢?她不聰明,不漂亮,除了畫畫之外什么都不會,她很沒用,但至少她已經(jīng)得到幸福了。,從書上讀到,一個女作家說:男人不是一種家畜,女人不能希望他們被乖乖的養(yǎng)在籠子里,她深深認(rèn)同這種觀點(diǎn)。

  阿南愛她,每天回家,照顧她,努力不讓她受一點(diǎn)苦,雖然他們現(xiàn)在沒有一點(diǎn)名份,但她知道他不過是害怕自己無法顧好她而已。等他真的覺得可以讓她衣食無慮了,他一定會娶她的!

  “那么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在想什么?”他站在她的身后輕輕擁著她,吻著她的發(fā).

  商碧雪滿足地輕嘆一聲,拉著他的手撫著自己的小腹。我在想,我真的很幸福!”

  阿南輕輕撫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碧雪已經(jīng)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那是他們一直期盼等待的孩子!澳阏娴倪@么想?我一直沒有讓你過好日子!

  “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好滿足了!彼酥鹈鄣匦α似

  “你知道嗎?小阿南已經(jīng)會踢了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個小碧雪?”他擁著她在搖椅上坐下來,自己輕輕靠著她的肚子,突然感到眼里一股感動的炙熱——

  她溫柔而毫不知情地?fù)嶂陌l(fā)。“因為我希望是個小阿南,長得像你,脾氣也像你……那不是很好嗎?又高大,又英俊……”

  他的耳覆在她的小腹上,忍著自己的淚水不讓它落下來——

  千萬不要是個男孩!

  他多么痛恨自己的行徑!多么多么痛恨!

  “南?”“我希望是個女孩子。”他強(qiáng)掩聲音里的顫抖!跋衲阋粯拥呐ⅰ萄蛟S我們該結(jié)婚了!

  她一愣。“為了孩子?”

  “也為了你,我不希望你沒名沒份為我生孩子,也不希望將來孩子出世是個私生子!”

  碧雪失笑地扶起他的頭,清澈的眼睛直視著他。“我不在乎的,孩子也不在乎,上次你不是才說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嗎?你不用擔(dān)心我和孩子,我們現(xiàn)在都很好啊!等孩子出世帶他一起參加婚禮又有何不可呢?”

  天啊!他何德何能!竟能擁有這樣一個好女人!

  阿南擁住她,咬住牙強(qiáng)忍、心中愧疚不安的痛苦!

  如果——如果他何傳南再冒險讓她們母子受半點(diǎn)苦,那他根本不是人!

  他已不能再冒險了!

  ***

  “我操你娘!”小常生氣地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拔液貌蝗菀渍f服那個老女人買你的全場,結(jié)果你給我搞這種飛機(jī)!你存心要拆我的招牌啊!”

  “可是——可是她帶我上賓館,又要我做——做那種事!我做不來——”阿寶囁嚼地申辯,聲音卻十分微弱!八门K……”

  “臟!”小常怪叫:“要不臟她也不來了!你以為你是誰?冰清玉潔的純情少男啊?”

  “不是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惡狠狠地貼近他的臉齜牙咧嘴地。“只是你再這樣下去永遠(yuǎn)別想紅!只是你再這樣下去就給我滾蛋!”

  他只是慌亂地,不停地點(diǎn)著頭!拔抑,下次不會了!”

  “最好是這樣!”阿常狠瞪著他,突然瞇起眼!澳懿荒芙鑶栆幌,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東西?扮黑社會啊?”

  阿寶傻笑地拍拍自己的黑風(fēng)衣!拔依锩娲┝丝腿艘欢〞矚g的衣服,你不是一直說要引人注目,要有特色嗎?我穿來了!

  “喔?”他斜睨著打量他,氣略略平了些!拔铱纯。”

  阿寶開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非常戲劇性地退后一步,拉開衣服

  “我的媽啊!”阿常立刻慘叫,他里面竟穿了超人裝!鮮紅色的超人裝!“你有病啊!”他怒不可遏地咆哮:“你當(dāng)我這里是化妝舞會啊!”

  阿寶被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拉好衣服,有些瑟縮委屈地。“可是,是你說……”

  “立刻給我滾出去!”阿常大叫:“我怎么會用你這種弱智?滾吶!”

  他又嚇一跳,被老虎追趕似的,立刻打開門逃之夭夭!“真他媽的氣死我了!”他怒罵著,不時用手按住自己的臉,怕它會掉下來似的!敖o他一氣我至少老個十歲!不能氣!不能氣!”

  一旁,直沉默的小天早已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眾所皆知阿常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個不折不的O號,在家里養(yǎng)了個小白臉,他自己也從不忌憚些什么,沒事就到處物色下一個獵物,不過他從不打自己人的主意,美其名當(dāng)然是好兔不吃窩邊草,說得明白點(diǎn)就是他怕會得病!

  “死小天!你還笑得出來!”他又恢復(fù)他那嗲聲嗲氣的惡心樣!澳惚劝氁埠貌坏侥膬喝!”

  “我?”他勉強(qiáng)止住笑!爸x謝,我不會穿超人裝來上班,這一點(diǎn)你可以放心!”

  “誰跟你說這個?”阿常不悅地自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不客氣的扔在他的臉上!皢!假清高啊?沒事耍帥啊?誰理你!”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信封上娟秀的字跡寫著:小天,里面自然是張支票。

  阿常以理解的眼光看著他!捌匠H讼霠繝苛址蛉说氖侄嫁k不到,她肯讓你上床是給你面子,你不肯拿錢就是不給她面子,不拿錢?嘿!不拿錢是你嫖她還是她嫖你?”

  他陰沉地瞪著那張支票,有種想撕碎它的沖動!

  可不是嗎?有錢人花錢買安心是常見的事,快不快樂是另一回事,交易就是交易。

  事實(shí)上,在她的心里,他不過是個賣肉的!

  “小表弟!”阿常過來拍拍他的肩!拔抑滥阈睦镌谙胧裁,干這行的誰不想呢?抓著大戶海撈一票,然后全身而退是不是?想法人人都有,不過林夫人是不能動的,她有后臺!她是別人的禁臠——”

  “夠了!”他大吼一聲站了起來,狠狠瞪著他!耙(guī)矩多的是,我條條都明白,你少對我說教!”

  “喲!說不得啊?”小常聳聳肩,不在意地?fù)]揮手。“那我也不說了,你走吧!不過到時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小天猛然起身走出他的辦公室,耳邊傳來小常一聲不屑的冷笑——

  端起一杯XO,這是過去他絕喝不起的酒,而今它泛濫得令人厭倦!

  呵!這就是臺灣,什么光怪陸離的事都可能會發(fā)生。過去女人陪酒見不得人,現(xiàn)在女人陪酒很正常,連警察都上酒家,說不定某一天男人陪酒也可以正常到讓柴契爾夫人上酒廊。

  有何不可?沒有哪條法律規(guī)定男人不能陪酒,沒有哪條法律規(guī)定男人不能戀愛——

  狗屁!

  他突然有種將手中的酒杯砸成碎片的沖動!

  去他的世界!

  去他的現(xiàn)實(shí)!酒女,舞女,甚至妓女,上星期五餐廳是司空見慣的事,她們是男人們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那些女人們誠如她們自己所說的,殘枝之下不過是一株株人工的殘花敗柳,幾乎只剩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平時她們受著男人的欺凌,賺了錢便來這種地方一拂千金!

  心疼?啊!不會,只有花這種錢是不心疼的,那仿佛是解救她們可憐自尊唯一的方式了。變態(tài)?或許吧!變態(tài)的定義范圍太大,沒有人有空深思那么可笑的問題!

  “五!五!沒有!”女人尖叫大笑起來。“你輸了!喝!喝!”

  阿南一貫地挑挑眉!皼]問題!”然后十分專業(yè)地端起酒杯一仰而盡,眼前這一票女人是?土耍瑳]事就來找他們拼酒,喝醉了又哭又笑地大鬧一番才會罷休。

  但這樣的客人還是比較可愛的,她們不羅嗦,不廢話,不如意就大哭大叫一番,從不會問,你為什么來干這行?

  呵!笑死人了,天底下哪來那么多為什么?

  “一杯不夠!你要喝三杯!”女人醉眼迷蒙地耍賴。旁邊的人也跟著起哄了廣三杯!三杯!”

  “沒有酒了!”阿南拿起酒瓶搖一搖!澳憧矗覜]有騙你!

  “再開啊!怕什么?老娘有的是錢!”女人拍拍皮包,笑得花枝亂顫地!敖裉煳矣龅絼P子爹了,海撈一票,那老家伙沒事就把鈔票往老娘這里猛塞!哈!夠賤!”她指著自己的胸前,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八!爽呆了!”

  他什么話也沒說,拉開門往外叫了一聲:“再開一瓶XO。”

  “好啊!好啊!”女人大笑,趴在他的大腿上,傻傻地對著他笑!敖裉炷闶俏业摹

  “當(dāng)然!

  “我有錢嘛……”她說著,驀然眼淚掉了下來卻仍笑著!坝绣X人!哈!真的……”

  其他人全醉了,倒在男人懷里不明所以地附和著,仿佛那是句至理名言。

  “我要吐了……”倒在另一個男人懷里的女人喃喃地說著:“不要叫我去廁所……我就吐在這里——”話還沒說完,已在男人身上大吐特吐起來!

  “阿威!你還不扶她出去!”

  阿威半睜著眼,看著他傻傻地笑!昂伪啬?反正——反正本來也就臟了……”

  阿南望著他那比他實(shí)際年紀(jì)還更顯老的臉,心里有絲苦澀——

  “我下午去看醫(yī)生……啊!你知道那個鳥人跟我說什么?”他喃喃地說著:“他說我沒救了——沒救了——這輩子別想有孩子……”

  “阿威——”

  “嘿!那好嘛!”阿威大笑,完全不理會女人在他的身上吐得一蹋糊涂!笆〉蒙鷤和我一樣的!梅毒……哈!哈哈!”“你喝醉了,去換衣服回家睡覺吧!”.“不不不!”他用力搖頭,搖得頭都快掉下來!“我要賺錢!反正已經(jīng)快掛了!哈哈……”

  阿南扶起趴在他腿上的女人,推開她。無法忍受地往外沖去,一股惡心的感覺洶涌而來!

  這種事見得越多,恐懼就越來越深!

  那樣悲慘的下場!

  阿威已經(jīng)成了廢人了,只要走進(jìn)他就會聞到一股濃得可怕的香水味,用來遮掩他身上惡心的臭味,梅毒早巳將他侵蝕得仿佛腐肉——

  他顫抖地掩著口,不停地深呼吸——

  “怎么了?”小路蹙著眉看他。“投事吧?”

  他勉為其難地笑笑。“沒……投事……”

  “阿威要去哪里?”

  他一轉(zhuǎn)頭,阿威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往門口走去。臉土猶掛著那一抹悲哀的傻笑。

  “大概回家吧?剛剛那女人吐了他一身!

  “聽說他快不行了,小常一直叫他走!毙÷吠谋秤。“可憐,當(dāng)年紅透全臺北市!

  阿南猛灌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清醒些還是麻痹些,只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你老婆已經(jīng)有了不是嗎?”小路轉(zhuǎn)開話題。

  提起碧雪,仿佛一道陽光似的,他立刻振奮起來。“嗯!毙÷酚行┝w慕似地拍拍他的肩。“好福氣!”

  “謝謝!彼挥勺缘販厝崞饋恚娴钠届o了些。

  “該收手了吧?”

  “也許,再幾個月吧,那你呢?”

  小路笑了笑,聳聳肩!霸僬f吧!”

  他點(diǎn)點(diǎn)頭,還想開說些什么,身旁的電鈴?fù)蝗豁懥似?br />
  “嗯?什么?”他臉色變得鐵青——“阿常!”他大吼。

  “怎么?”

  “阿威跳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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