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維德用英文問正在她的房間內東看西看的孩子。
“小威!彼脴藴实挠⑽幕卮稹
她有些意外,會說英文的中東人很多,可是口音如此標準的卻很少見,而這孩子的輪廓和打扮都是正統的中東人--有些像電視卡通中的小王子,可愛透頂!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
孩子跳上她的床,開心地在上面跳踢踏舞:“我喜歡你,你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你長得好可愛,像圖畫一般美麗!
怪怪!這孩子將來可以當詩人!
維德笑了起來:“所以你就掛在窗戶上當蝙蝠嚇我?被你喜歡的人很可憐!
小威嘻嘻哈哈地跳了下來,坐在地板上仰望她:“我喜歡你。”
“唔,那我也只好喜歡你,那才公平了是不是?”她也坐了下來,摸摸孩子的頭。他一雙靈活的大眼十分傾慕地望著她,不一會兒又不安分地開始玩她的相機。
“你住在這附近的?”
“不是,我住在很遠的地方,帳棚里。”他比了比帳棚的樣子,怕她不懂:“我是跟西沙來的。”
西沙?這名字十分耳熟,卻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聽過。
維德拉拉孩子的頭巾:“那你一個人溜出來他不會擔心嗎?”
“不會,他知道我來找你,圖畫一般美麗的人,他說的!
維德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么說?”
“當然不是!币粋陌生的男聲突然出現。
“西沙!”孩子歡呼一聲奔到窗邊,一個高大的男子含笑坐在窗臺上望著他們。
在窗臺上發現一個無傷害性的孩子是一回事,發現一個男人可又是另一回事!
維德警戒地站了起來,不由自主伸手去拿放在床上的小皮包。
“我不會傷害你的!蹦腥寺冻鲆豢诎籽,笑容有些孩子氣,十分迷人:“我只是來帶小威回去的!
小威抱了男人的頸說:“你辦完事了嗎?”
“辦完啦!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我們的!
小威點點頭,卻十分依依不舍地轉頭望著維德:“像圖畫一樣美麗的人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
“我叫維德!彼。
“她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男子搖搖頭:“江小姐有她的事要做!
“你知道我?”維德瞇起眼。眼前這個男子有著十分俊美的五官和一口標準流利的英文。他的打扮和一般的中東人沒有兩樣,但卻多了一股說不出的氣勢--西沙?
她猛然一震,睜大著眼:“你是西沙。默里。穆罕穆德?”
西沙皺了皺眉,瞪著孩子:“你告訴她的?”
“我只說你是西沙!
“我見過你的照片,用來懸賞的那一張!
男子笑了起來:“那張拍得不好,應該換上更英俊一些的照片才對!”
“對一個隨時會被捕的人來說,你十分有幽默感。”
“你想去告發我嗎?”
維德想了一想,搖搖頭:“不,不想,我只是個記者!
“一個從資本主義社會來的記者?”
“難道你信奉共產主義?”她瞪他。
西沙笑了笑:“當然不,我只不過是不信任資本主義社會所調教出來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辦?殺了我?”她說得雖然輕松,眼神卻十分的緊張,他腰間掛的彎刀不像是裝飾品,這么高大的男人一槍打得死嗎?她努力盤算著種種可能性。
“你很勇敢!
小威拉拉他的頭巾:“我們帶她回去好嗎?她或許會去密告!
“你這個小叛徒!”維德忍不住罵道:“剛剛應該把你丟到窗子下跌死你!”
小威笑嘻嘻地望著她,那神情有些狡猾,這小鬼古靈精怪得可以!
“你的思想充滿暴力!”西沙好笑地評道。
“我的行為也十分暴力,如果你想試試看的話!”
“臺灣和我們的政府沒有邦交!
“用不著你提醒我!”
“你的同伴都不在!
“我比你還清楚這一點!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彼裏o力地扯謊。林捷和小森并沒有說到底什么時候會回來。若他真的打算帶她走,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我以為各國的記者都想采訪我!蔽魃澈猛娴睾退Ц埽骸翱磥砦业纳矸輿]有我想象的高!
維德一陣沉默。
是!又有何不可呢?她的目的不正是這個嗎?為什么要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林捷和小森回來找不到她,他們會先回去的-- 她沮喪的搖搖頭,心里明白不會的。
至少小森就不會棄她而去,她很明白小森,她是絕不會在沒找到她之前先走的!
“考慮好了嗎?”
她嘆口氣:“我不能丟下我的同伴不管!
“如果我一定要帶你走呢?”
“我會反抗,可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彼币曀宄旱拇笱郏骸耙粋為民族奮斗的人不會強迫一名弱女子的!
西沙大笑:“你皮包里的東西和‘弱’這個字沒有半點關系!
她有些慚愧地放下皮包。
西沙抱起孩子:“相信任何人都是危險的,可是我不想辜負你對我的信任,希望你也不會。”
小威遺憾地搖搖頭:“我是真的喜歡你!彼∠律砩洗鞯淖o身符丟給她:“送給你,它會保護你的!
“可是希望你不會有用到它的一天!蔽魃骋馕渡铋L地笑笑,一轉眼已跳下窗臺不見人影。
維德愣愣地望著手上的小布包,里面裝著一片古銅精雕的護身符,手工十分細致,上面有些古文字,卻認不出來是什么,她細心地將它掛在自己的胸前,仿佛是天神賜與的禮物。
才短短的一個小時,她卻走入了夢中一般,可愛刁鉆的小威和高大英挺的叛軍領袖西沙-- 或許這一趟還不算白來。
“現在想走也不是沒辦法!贝笈稚ι︻^皮:“只是比較困難一點就是了!
“什么叫‘比較困難一點’?到底是有多困難?”林捷不耐煩地瞪著他。
“跟著難民越過國界你們愿意嗎?”
“什么?”他怪叫起來:“你叫我拖著她們兩個越過國界?”
“這是比較安全的方法。”大胖聳聳肩:“橫過沙漠就到了,大概一個星期,慢一點的話兩個星期!
“開什么玩笑?不要說一個星期,我看三天她們都走不下去了!”
“喂!少瞧不起人!”小森瞪著他:“別人能走我們為什么不能走?總比去擠沙丁魚飛機來得安全得多!”
林捷呻吟一聲:“小姐,我們在談的是橫越沙漠--步行,沒有吉普車也沒有駿馬,靠的是你那雙尊貴的玉腿。走的是攝氏四十度的沙漠,請你神智清醒一點好不好?你以為是健行阿里山嗎?”
想想那種情況,小森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的確是極其不可能的一件事,一百多公里長的大沙漠!“也不是不可能啊--”她仍嘴硬,可惜聲音已虛弱許多。
林捷苦笑著搖頭:“難道沒有更好的方式嗎?”
大胖回他一抹苦澀的笑容:“大家都想走,除了飛機就是走路,飛機已經是不可能了,我頂多能替你弄到一輛吉普車,讓你跟著他們走,要我把運補給品的飛機給你們用是不行的!
“難道三條人命還比不上你那些爛補給品?”小森忍不住罵道。
大胖嚴肅地搖搖頭:“小姐,這座城里還有許多老人和小孩走不了,送他們去沙漠還不如一槍打死他們!三條人命比得上那數百條人命嗎?”
小森頓時羞慚得無地自容:“對不起……”她囁嚅著。
大胖拍拍她的手:“沒關系,你了解就好!
她感激地望著他。
其實大胖有張十分粗獷好看的臉,人雖然有些胖,看起來卻還頗為迷人,而且心腸是很好的,而現在這種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萬一路上遇到游擊隊或是軍隊怎么辦?”
“我和雙方面都有點關系,會替你們弄到通行證,除非局勢有變,要不然不會有大問題的!
“依你看城里的安靜還可以再拖幾天?”
大胖遲疑了很久才沉吟地開口:“你知道有個外國記者被捉了吧?現在沙侖爾那混帳很痛恨你們這些人,據我所知那個笨記者是踩到他的痛腳了,他不會輕易放外國人走的,萬一事實真相公開他是要倒大霉的,所以我勸你們快走,說不定他會下令限制記者離境!
“限制還無所謂,反正左右都是偷渡,怕的是下令逮捕--”
“不會吧?”小森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他不敢得罪全世界的輿論的,現在城里記者滿街跑,他抓得完嗎?”
“是。∧闳枂柸魏我粋金發碧眼的外國佬,他敢承認他是記者才怪!”
“那個巴爾不就承認了?”
“所以他那么倒霉被逮到!
小森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林捷憐憫地拍拍她的臉:“小娃兒清醒點!沙侖爾是另一個海珊,另一個狂人格達費,你別以為好玩,你不承認你是記者或許不會被逮,可是若被逮,你打死也要說你是個記者,他關你個十年八年,或許外交談判成功,他會放你回老家去吃小米粥。”
“你說得跟真的一樣!”小森叫了起來,嚇得臉色發青。
“我本來就是說真的!绷纸輫@口氣:“看來我想在城里等救援是行不通了。”
“你有人?”大胖問道。
他點點頭,此時此刻已沒什么好隱瞞的,大胖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必須對他全然坦白:“我和我大哥聯絡過,他有私人飛機可以到這里來,不過只怕半路就被打下來,況且等他申請手續通過不知道還要多久,再說飛到這里也得兩天。”
“你大哥是誰?”
“林氏企業老大林奇!
大胖夸張地吹了聲口哨:“富可敵國呢!”
“聲名遠播到這種程度?”
“我喜歡蘇富比雜志。”
林捷苦笑:“這是下下之策,可惜好像也行不通,待在這里太危險了!
大胖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或許不會,林奇既然是你大哥,那林雪你當然認識。”
他忽地跳了起來:“雪兒!你怎么知道她?”
“另一個聯合國大使團,明天下午抵達,林雪是助理大使之一!
“瘋了!簡直是瘋了!”林捷氣呼呼地在房子里跳腳破口大罵:“等她到了,看我不扭斷她那該死的脖子才怪!”
“他怎么了?”維德莫名其妙地問:“被狗咬到了嗎?怎么像個狂犬病人一樣?”
小森聳聳肩,莫可奈何地:“剛剛大胖告訴他,他妹妹明天下午會來。”
“林雪?”
“你知道?”
維德點點頭:“很難不知道,他家的人個個叱咤風云。林雪才念大二,已經有本事在議會上呼風喚雨了。”
“這么有本事?”小森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林捷惱怒地橫了她一眼:“那個小惡魔從小立志當外交官、舞蹈家、政治家、老師和其它百種職業!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妖怪!你見了她就知道,她比你們兩個還不怕死!那家伙根本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我大哥林奇之外,沒人治得了她!”
“你把她形容得像臺風過境!”
“哈!她根本是場災難!”
維德輕笑,他嘴上說得咬牙切齒,眼底卻流露出一股溫柔,顯然是極其寵愛他的幺妹。
這樣一個男子對妹妹的溫柔是很動人的,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覺得他似乎不是那么令人憎恨!
“那現在怎么辦?”小森傻傻地問道。
“還能怎么辦?”他暴躁地咕噥:“反正是走不了了,只好在這里等她啦!”
“我怎么有種預感,明天會很熱鬧?”小森笑著往外走。
“你去哪里?”維德問道。
“去找大胖,我愛死了那家伙調的好酒!
“我陪你去!
小森搖搖頭,指指一臉陰郁的他:“你還是陪陪他吧!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他看起來像要噴火!
小森走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維德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面對才認識不到一天,卻仿佛相識一世的男人,她不知道可以說什么。
她一向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并不是因為她不擅言詞,而是因為她生性沉默。
許多男人欣賞她的沉默,可是很顯然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正以不耐煩的態度打量著她,想到未來的數天要和他一起同舟共濟,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林捷聳聳肩,看來江維德和那些爭相匍匐于他的西裝褲下的女人不同,她甚至不屑多看他一眼。
他摸摸自己的臉,長這么大還沒被女人這樣討厭過;她們通常是痛恨他或欣賞、愛他。討厭?不!他還沒被討厭過,只除了眼前的這一個。
這使他覺得有些受到傷害--他那偉大的自尊心。
“不屑和我說話,至少陪我抽支煙吧!”他掏出煙丟了一支給她。
“這是個惡劣的習慣!彼髨D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義正辭厲,可惜很失敗,此時此刻她想不出比抽煙更好的事來做。
“你可以告訴別人,這滔天罪行是我感染給你的!彼爸S地笑笑。
維德不理他,自顧自的點起煙深吸一口,感覺心情似乎稍稍平靜。
今夜明月如鉤。
她望著沙漠天空上的那眉彎月。
棋現在在做什么?
這念頭像點燃的煙般在她的心中緩緩燃燒起來,而心情會不會像燃到盡頭的煙一樣,到最后只剩下一截煙尸?
灰飛煙滅-- “想念情人?”他站在她的身后問道。
她一震,強自平靜而冷漠地回道:“你很討厭!
他大笑:“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說我討厭!
“那現在你聽到了,我還可以附加更多,比如說自大、傲慢、目中無人等等!
“而你很懦弱、很自私、很幼稚!”他毫不客氣地回敬。
維德冷笑:“我比你了解我自己,這些用不著你來告訴我!
林捷有趣地望著她:“你不反駁?”
“為什么要反駁?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沒見過比你更奇怪的女人!彼麚u搖頭:“你沒聽過知錯必改嗎?”
維德依舊漠然冷笑:“我可以告訴你同樣的話,不過有一種人是這樣的:勇于認錯,堅決不改。我就是這樣,對當圣人沒有興趣!
“怪異!
“彼此!
林捷嘆口氣:“我們非得這樣拼個你死我活嗎?至少和平相處一個晚上行不行?等雪兒來大家就永無寧日了。”
維德沉默。
她也不明白為什么一遇到他,她便變得如此好戰!她向來不是尖牙利嘴擅于嘲諷的。
當然也不想當冷面笑匠。面對他,她已冷笑得臉上的肌肉全都在強烈抗議。
忍不住嘆息微笑:“也許我們天生相克!
林捷意味深長地回她一笑:“我向來不迷信!
她沒理會他的話,決心轉移話題:“你很愛你的家人!
這是個直述句。他點點頭,笑容中有一抹苦澀:“我們相依為命,對我們家這樣一個小型聯合國來說,這是必要的!
維德沒有說話,她知道林氏家族的四個孩子,除了老三林磊是正統的中國人外,其他的孩子都是混血,三個孩子三種血統。
即將見到的林雪有一半德國血統。
林捷有一半的法國血統。
而林奇則有四分之一的印地安血統、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說是個小型聯合國一點也不過分。
“有兄弟姊妹真好!彼袊@。一直十分遺憾自己是個獨生女,若她有兄弟姊妹,或許今日一切將會不同。
林捷微笑:“你拿這句話去問林奇,他一定會給你另一種答案。他恨死我們這些專找麻煩的人,什么爛攤子都丟給他,現在他結了婚我們還不打算放過他!
“我想他應該已經知道你和林雪在這里。”
他聳聳肩:“我大哥有第一流的間諜網,你信不信我居然能在撒哈拉沙漠接到他的電話!我真不知道雪兒是怎么脫離他的‘魔掌’的,那小鬼簡直是神通廣大的。”
維德忍不住輕笑:“為了你們兩個,我毫不懷疑他會派出一團軍隊來迎接你們回去!
“然后親手槍斃我們!彼笮。
她跟著他笑,可以想象暴躁的林奇的模樣,華爾街著名的‘殺手大亨’據說真是有像熊一樣的脾氣。
“你笑起來很好看!彼蝗荒曋f道,眼底有種難解的光芒。
有那么一刻,神奇的魔網在他們之間。
聽說沙漠的彎月是極有魔力的-- 維德猛然別開視線:“我并不是個很喜歡笑的人!
“美麗的女子都應該喜歡笑!
“美麗?”她真的覺得可笑:“你一定是在沙漠待太久,給熱昏頭了。我一點也不美麗,相反的,我很平凡、普通,站在臺北市的街頭你會分辨不出到底哪一個是江維德,在臺灣像我這樣一個女子,十塊錢可以買到一整打!”
“是嗎?那我買了!
她白他一眼:“我是樣品,僅供參考,不賣的!
“樣品通常制造精細!
維德不耐地踱離他的身邊,被他的神情和口氣弄得心煩意亂:“不要破壞;饏f定!
他聳聳肩,不在乎地微笑:“既然如此,我可有榮幸邀你出去散散步--在這鳥不生蛋的沙漠?”
她被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將手交給他:“當然,畢竟我不是來看鳥生蛋的!
兩人相視而笑,正要走出門,一聲矗然巨響使兩人都震住,連忙奔向窗戶邊,外面已喧嘩起來。
“軍火庫被炸了!”
“軍火庫被炸了!”天際一道兇猛的火舌已席天卷起,隆隆的爆炸聲不絕于耳!
在沙漠中最恐怖的事不過如此!
“糟!”林捷失聲叫了起來:“那個地點很靠近大胖的酒店!”
維德的臉色刷地慘白!“小森?”
“!如果你失業一定要記得來找我,你是個一流的女侍!贝笈治⑿Φ亟唤o她兩杯酒。
小森笑嘻嘻的接過:“我大學四年打工有兩年是當侍者,這種工作好玩得要命!”說完又卷入人群之中,像一尾靈活的魚般在人群中游動,卻沒將半滴酒灑出來。
半晌她又鉆了出來,手上握著一把鈔票:“嘖!嘖!嘖!真好賺!”她將錢“拍”一聲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你賺的,不必給我!
“我只是客串的!毙∩瓝u搖頭,將鈔票分成兩份:“這樣好了,你一半我一半,另外你得再請我喝杯酒。”
大胖驚異地望著她:“你喝掉我半瓶威士忌了!”
小森眨眨眼:“有那么多嗎?我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說得很震驚似的,眼底卻有一抹狡猾的光芒。
“你這小老千!贝笈执笮χ缚亍
小森頑皮地笑了起來:“沒人叫你受騙上當,是你自己--”
話聲未落,一陣轟然巨響震得她自吧臺上跌了下來,人群頓時如狂亂的洪水般沖涌了起來!
“小森!”大胖的叫聲淹沒在爆炸聲中,他頭上的瓶瓶罐罐全打在他的頭上,血流了下來,他渾然不覺,只顧著撥開人群找小森。
“小森!”
狂亂的人群終于走掉一大半,另一半全奔到窗口看到底發生了什么,火光照映得整座城像白天一樣。
“小森!你怎么樣了?”大胖嚇得臉色泛白。小森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連忙扶起她,審視她身上的傷痕。
小森低低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我沒事,現在可真的知道群眾的力量有多可怕了……”
“你差點被踩扁!還有心情開玩笑!”他擔心地輕斥,扶著她站起來:“有沒有哪里受傷?”
“大概沒有!彼е勒酒饋恚X得自己剛被十頭大象踩過--然后她重重地呻吟,一手扶著腿。
“怎么啦?”他索性抱起她放到椅子上,蹲下來審視她的腳:“腳痛嗎?”
“大胖!你的頭在流血?”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傻傻地笑了起來:“好像是!比缓笥挚此哪_。
小森大受感動,拼命咬著唇苦笑:“我的腳沒事,可是你的頭在流血,你看起來像制造失敗的科學怪人!
“唔,反正沒人見過成功的科學怪人!彼局脊緡仯骸翱礃幼邮桥!
小森抓起桌上的抹布替他試掉那一頭一臉的血。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被珍視、保護、開心--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整日嘻嘻哈哈,沒什么目的的活著,朦朧中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么,卻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著什么,而現在竟在八千里路外的這個男人身上找到,被觸動。
大胖抬起頭來,驚見她滿臉淚痕:“怎么啦?怎么啦?很痛是不是?我太用力了?怎么--”
“沒有!彼煅手,喉嚨中仿佛塞了一塊重鉛般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而流淚。
或許過一會兒,那份感覺便會消逝,可是至少現在--這一刻,她覺得十分幸福,若問她為什么,她也說不上來。
“還有心情談情說愛!彈藥庫炸了,火勢很快會蔓延到這里來的!”廚師氣急敗壞地沖了出來,打斷這一刻,“快想辦法!”
大胖立刻站了起來,換了個人似的鎮定冷靜:“先叫大家把老人及小孩送到地下道去,反正是救不了火的,先救人要緊!”
她差點忘了這間酒館是這個城的‘地下工作站’,所有的人都以大胖為首,參與走私的工作。
該說他是什么?走私客?或者是‘俠盜’?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惜眼前這個俠盜和凱文科斯納實在有著天壤之別。
“你還能笑?”大胖交代完一些細節之后回過頭來,忍不住嘆息:“一般女孩子現在都該大哭的!”
小森聳聳肩,淚痕猶在,卻笑得十分開朗:“可是我是席小森!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有志氣。”他贊賞地點點頭,背過身:“上來吧!”他拍拍自己的背。
“做什么?”
“背你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和我爭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小森乖乖閉上嘴爬到他的背上,他的背寬厚得如一堵墻:“可是你應該抱我才對!電影里都是那樣的。”她咕噥。
“電影里的男主角沒有我胖。”他背起她往外跑:“而且,最重要的一點--”
火已蔓延到酒店的屋頂。
他大吼:“他不需要和真的火賽跑!”
“小森!”維德狂奔在街上,跟著林捷盲目的跑著,不斷和迎面而來的人群沖撞,火勢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沒多久,整座城已陷入火海之中!
那是令人畢生難忘的噩夢!
驚恐的尖叫聲!
孩子的哭泣聲!
人群惶亂的奔跑和火焰狂恣的怒吼聲-- 交織成一片可怕的景象,而身處其中,濃煙、火舌、哀嚎--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她被濃煙嗆得幾乎喘不過起來,淚水狂亂而絕望地奔流在她的臉上。
眼前閃過過去幾年來的一幕一幕-- 小森的笑、小森的淚、小森考上大學、小森進報社-- 那個才上初中便與她在一起的孩子,那個總以崇敬的眼神望著她的孩子-- 而她一手將她送進了死神的懷里!
她腳下一絆,整個人撲倒在地,驚恐、絕望仿佛火勢一般席卷了她,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林捷奔到她的身邊:“沒時間哭了!快走!”
“小森--”
“我們會找到她的!”他的語氣無比堅定,仿佛小森就在眼前似的!
他扶起她,將她整個人護在懷里,不自覺地以他的生命保護著她:“快!要不然還沒找到她,我們兩個要先變成烤乳豬了!
維德強忍住狂亂,遵照他的指示保持冷靜。
奇怪的是就這樣躲在他的懷里,她似乎真的無所畏懼了起來-- 曾以為棋是世上最溫暖的男人-- ”你們跑到這里來做什么?濃煙中沖出一名灰頭土臉的男人朝他們大吼:“那邊全毀了!”
“小森呢?”林捷沖了上去,維德仍在他的保護之下。
“我送她到地下道了!”大胖吼道:“你們趕快也到那里,只有那里不會被火燒到!
“那你呢?”
“我還要找找看有沒有人被困住!痹捖曇宦, 他又奔入濃煙之中。
林捷喃喃詛咒一聲,低頭望著她:“快走,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呢?”
“廢話!”他閃過一片倒下來的火墻大吼:“當然和他一起去救人!”
在這一刻,她重新認識了這個名叫林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