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吧!程采依穿上套裝,怎麼也沒想到龍光飯店的制服,居然是她最愛的紅。她漫不經(jīng)心地走出員工宿舍,直接切入右門進飯店內(nèi),想到地下室的餐廳用餐。行經(jīng)柜合時,她那修長的身影立即捕獲了柜臺人員的全副注意力,大家紛紛以笑容來表示他們對新進同仁的善意。她不知該怎樣回應(yīng)這種善意,只得面無表情地回拒了大家的熱情。
她一向沒有打招呼的習(xí)慣,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即使是「五色組」那些朝夕相處的夥伴也一樣,人在乎別人有時會是一種沉重的負擔(dān)。
淡漠地步下樓梯,她拿著餐盤點菜,懶得別上代表優(yōu)惠的員工識別證,給好帳後,便端到角落靜靜用餐,不曾理會餐廳內(nèi)少數(shù)人投來的試探目光。
她知道自己該入境隨俗、敬業(yè)樂群,投身於職場中不應(yīng)該太有個性,可是她做不到。她就是她,不會為了達成目的而虛與委蛇。她知道自己孤僻、棱角分明的個性,很快會被歸類為高傲、不合群的異類,然而她不在乎這些,也從不曾真正在乎過什麼。
正在沉思著,她忽然聽到餐廳內(nèi)紛紛響起「老板,早」。程采依勉強拉回神游已遠的思緒,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餐臺前正在點菜的龍過翼一眼,不甚感興趣地繼續(xù)低頭吃她的清粥小菜。今天她將正式成為龍過翼的代理行政助理,交接的這些天,她偶爾會瞥見他那壯碩的身影來去匆匆,比任何人都忙。他的精力似乎無窮無盡,像個典型的企業(yè)家,沒一刻閑得住。
「早!」龍過翼神情甚是愉悅,端著餐盤四處和餐廳內(nèi)正在用餐的少數(shù)員工打招呼。偶爾他會不顧王媽不悅的白眼,到員工餐廳用餐,以增進和員工交流感情的機會。他不愿做個不知民間疾苦的笨皇帝。
直覺地,他走向慣坐的角落,想盡情地享用餐廳美食,卻發(fā)現(xiàn)他的位子被一個女人占據(jù)了。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飯店 的員工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間占用了老板的位子,一定會目瞪口呆,錯愕半晌,然後匆匆忙忙解決早餐,見他如見鬼,走得出飛的還快。
這個女人很特別,不但沒有抬起頭向他打招呼,明明知道他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了,還泰然自若、不疾不徐地享用早餐,彷佛他的出現(xiàn)不曾干擾到她。
一屁股坐在入長者的對座,龍過翼不甚在意地用起餐來,樂於和手下交心。除了劉達以外,總算找到一個不會等不及他坐下就急著開溜的員工。
「早安,你是哪個部門的員工?」他基於禮貌率先打招呼,一邊端起碗來便快意地大啖美食,一點也沒有因?qū)Ψ绞莻女人而收斂他粗率的舉止。
「董事長室!钩滩梢罌]有抬頭,平淡地回答,只覺得他粗魯?shù)每梢浴P銡獾碾p蕊真要嫁給他嗎?
「董事長室?」龍過翼加大音量,有些訝異。他怎麼沒看過她?他含著筷子癡癡地瞪著前方那顆完美,始終不曾抬頭看自己一眼的頭顱。
她大概是怕他吧?拜外型和音量之賜,少有女人會認為他「和善可親」。
程采依對他的大嗓門無動於衷,逕自慢條斯理地吃她的粥。
「你的職位是?」他繼續(xù)動筷子,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時間好奇。
「特別助理!顾淅涞睾咧
「你是新來的程小姐?」龍過翼發(fā)揮他的好記性。劉達曾經(jīng)提過她,這些天他忙著勘查屏東土地投資事宜,沒注意到她,沒想到這個女人挺性格的。
「嗯!顾质且缓。
「你沒見過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冷淡有些惹惱了他。龍過翼放下碗筷,乾脆和她耗上了。
「見過!顾胶咴叫÷,簡直不想理他。
「說話不對著人是相當(dāng)失禮的一件事,你知道嗎?」他厲聲斥責(zé),雙手不知不覺環(huán)胸。
程采依結(jié)束早餐,緩緩地拍張桌上的面紙拭嘴,冷若冰霜地收拾好餐具後,她才仰頭投給他淡淡的一瞥。
「打擾別人用餐也不見得多有禮貌。」她冷冷地彎起紅唇,眸光森寒地望著他。龍過翼受不了被冷落嗎?
輕巧地起身將餐盤丟進垃圾桶,她不曾再回顧。優(yōu)雅地步出餐廳,她走來恣意,遺留下一股若有還無的薰衣草香。
頭一次被女人反駁的龍過翼,錯愕地怔忡了半晌,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旦是頭一個反駁他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讓他情不自禁凝視超過一分鐘的女人。
她很漂亮,非常明艷。她的眼眸是勾人般的明媚,卻又不協(xié)調(diào)地泛著霜冷,她那張性感的紅唇輕輕地抿緊,沒有細紋的嘴角顯示了她不多話的個性。這張冷艷、潔何的臉龐在柔軟、烏亮的長發(fā)襯托下,美得令人窒息。
她是朵帶刺的野致瑰。
無法拉回自己膠著在她身上的視線,他直勾勾地目送她苗條、玲瓏的背影離開。這個女人舉手投足間都充斥著一股冷冽的氛圍,雖落落大方卻難以親近。
她這種視天地為無物的高姚身影,十分眼熟,好像在哪 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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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刻意,卻無法不去注意她,她熟悉的身影迷惑了他。半天下來,龍過翼發(fā)現(xiàn)她除了冷冰冰的不受搭理人外,連客套話也懶得給。
他又在觀察她了。程采依冷靜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快速記下他交代的事項後,翩若蝶翼的密睫譏諷地高揚起。
「還有其他交代嗎?」他已經(jīng)看她半天了,不管是開會或辦公時都是如此。他之所以采用玻璃為墻,是為了監(jiān)視員工是否偷懶嗎?
「沒有!姑鎸λ既弧⒑涞捻,他這個商場上征戰(zhàn)多時的猛將,居然是手足無措地掉開頭,狀似忙碌地尋找柜子 的檔案。
定定地凝視了他一會,程采依才闔起筆記本,起身欲走。
「等一下,程小姐!过堖^翼突然叫住她。
她停在門邊,微側(cè)過臉譏誚地說:「想起來有事了嗎?」
「你的工作態(tài)度很差!过堖^翼聞言,不悅地屏著臉,抿緊薄唇。她是只有對他如此,還是所有人?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撥開覆肩的長發(fā),眼神清亮、無懼地凝望他!肝乙詾槟阒恢v求工作效率!咕^分充沛的龍過翼,從不曾考慮別人是否跟得上他的腳步,只是一逕地往前沖。殊不知,在他底下做事有多累人,太優(yōu)秀的他給人的壓力有多沉重。
「今天的會議紀錄,下班前完成!顾概椤沟仃P(guān)上柜子,大聲地命令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變成苛刻的老板了?
這份冗長的會議紀錄對一個新人來說,一天做完已算勉強,現(xiàn)在離下班只剩三個小時,他分明是在刁難她。
「如果我做不到,你是不是打算用這個藉口開除我?」程采依笑笑,不在意地凝視他。
龍過翼錯愕地看向她,沒想到她竟敢當(dāng)面這麼大膽、不知死活地對他說話,而且這還只是她第一天上班而已。
「如果是呢?」他無法不意氣用事,這個女人冷靜得讓人生氣。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個差勁的老板。」她笑著走出去,一點也不在意又惹火了他。她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
龍過翼勃然大怒地瞪著背影美好得讓人陶醉的程采依,想摔東西沒那種習(xí)慣,想罵人又找不到藉口。
叩叩!敲門聲在他心情最惡劣時響起。
「進來!顾а狼旋X地走到窗邊,隨手拿出煙抽了起來。
「這是十二月份預(yù)備推出的特惠專案┅┅」劉達拿著卷宗,邊走邊說。
「放在桌上!过堖^翼煩躁地說,沒移動半步。
放在桌上?聽到他抑郁的回答,劉達驚愕地抬頭看向他。他怎麼臭著張臉,還抽煙?
「怎麼了,和那些老外談合作的事談不攏嗎?」這人唯有在心煩至極時才會用這種要死不死的威嚇語氣說話,才會想到用尼古丁來淋痹腦神經(jīng)。
激動地抽著煙,龍過翼越想越火。
「她是你從哪 找來的?」
「誰?」劉達納悶。
「程采依!顾桃鈮旱吐曇簦幌胱屧韭犉饋砭拖裨诎l(fā)脾氣的聲音,泄漏了他的不愉悅,然而他過於僵硬的語氣還是不小心泄了底。
「臺中啊!」原來他也受氣了。看來程采依真的不簡單!過翼一向很少注意到女人,甭說為她們動氣、煩躁了!杆霓k事效率如何?」
「到下班才知道!箽怆m氣,他沒有毀謗人的美德。
「怎麼說?」劉達將卷宗丟到他桌子上,悠哉地坐進先前程采依生的椅子 。
「她如果完成會議紀錄就是效率好,反之則否!顾粲兴嫉赝邓{的海岸線。
「什麼?」劉達差點跌下椅子,「你的個頭這麼大,心胸也一向?qū)掗,現(xiàn)在居然刁難起新人來了!顾笮Γ甘遣皇怯喕榈默嵥槿菬┝四?」
再一個禮拜他就要和程雙蕊訂親了,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訂婚宴理所當(dāng)然在龍光飯店舉行。隨著日子的逼近,他這個婚宴承辦人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了,連葉萍也頻頻用電話操控這 的一切,儼然一副準丈母娘之姿。過翼這個準新郎,居然成天泡在辦公室 ,對自己的人生大事一點也不熱中。
龍過翼走回座位,不快地熄了煙。「多少有點吧!顾褜Τ滩梢赖牟粷M歸咎於此,這似乎是最恰當(dāng)?shù)慕忉屃恕?br />
「她艷得讓人受不了,對不對?」他忽然詭異地睨視他。
「我沒注意到!顾蜷_卷宗,蹙緊眉頭瞪著 面的文字,看在眼 讀不進心 。
「你是不應(yīng)該注意到,快死會的人也沒資格了!箘⑦_拋下話便識相地離開。上班時間他一向不太敢和老板說太多題外話,免得過翼責(zé)備他公私不分。
龍過翼沒有留心到它的話,眼神不知不覺穿透玻璃,定在全神貫注於輸入資料的程采依身上。他沒打算讓自己看得太專心,然而一切都是自動自發(fā),想抑止也制止不了。她就是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當(dāng)他不小心瞄到她故意彎起的性感唇角時,龍過翼知道她在恥笑自己的情不自禁,那讓他怒火頓起,煩躁的想發(fā)脾氣、想罵人。
猛然、僵硬地收回視線,由於怕動作太突兀,他刻意地想讓自己的舉動合理化。哪知越想表現(xiàn)他的不經(jīng)心,事情就越會出錯,桌上的咖啡杯就在這種情形下被打翻了。杯 喝剩一半的咖啡順著傾倒的杯沿,流出桌面滴上他的白襯衫,不經(jīng)意地弄亂他冷靜的心。
該死!她竟然讓他數(shù)度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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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采依打完報告,發(fā)現(xiàn)早已過了下班時刻。她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隔壁辦公室內(nèi)同樣拚命的人,決定將整理好的報告放在桌上。
龍過翼想要這份報告,可以自己過來拿。
她悠然、閑散地離開那令人煩心的工作崗位。
走出飯店,觸目所及的美景,拉住了她不知何去何從的步伐。駐足在飯店外,她凝視著正前方波瀾壯闊的海洋,迎面撲來的涼風(fēng)略帶一股海水的咸濕味。龍光飯店緊隔一條寬敞的馬路及一片漂亮、綿亙的沙灘,適與美麗的臺灣海峽遙遙相對。
墾丁綺麗的風(fēng)光無疑是龍光飯店所以生意興隆的因素。太美了,這 。
她冷冷地收回視線,意興闌珊地散步到隔壁商家,有些訝異地發(fā)現(xiàn)這地方居然像條熱鬧至極的商街。放眼望去盡是霓虹閃爍,各色小吃應(yīng)有盡有。商店林立,代表生機盎然,這 的觀光資源極豐,龍過翼靈活的生意手腕造福了許多人。
慵懶地拎了瓶黑啤酒,她打算到海灘吹吹海風(fēng),讓用腦過度的腦子冷卻一下。
吱!一輛疾駛過她身邊的車子,緊急煞車,又急急倒車。
程采依平心靜氣地等著,沒有流露出一絲驚慌失措。失去了摯愛的爺爺後,世界上已少有事情能讓她亂了手腳。打開啤酒,她優(yōu)雅地以口就瓶喝著,眼神冷而不在意地瞟了堵住她去路的車子一眼,既不打算詢問來者是誰,也沒有繞路的想法。反正沉不住氣的人絕不會是她。
「看來你真的混進這 了!谷~萍惡毒的嘲諷從車內(nèi)飄了出來。飯店的制服,她穿起來挺合身的,也許她天生是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勞碌命。
「你不也是!顾畔缕【,反唇相稽。這些天飯店內(nèi)外忙著張羅龍程兩家的訂婚宴,飯店 能動員的人幾乎全動員了。目前身為龍氏企業(yè)一份子的她,自然耳聞了這件轟動南臺灣的婚事。
她在諷刺雙蕊的婚事!傅入p蕊嫁給過翼後,你就明白我的身分遠比你高上多少!谷~萍從車子 仰望她,口氣逐漸陰冷。
程采依同樣陰寒地回她一眼,拎起啤酒來淡淡地又喝了一口。
「是嗎?」她的口氣是那樣隨意而認真,好像事情早有定論,多說也於事無補。
「嘖嘖嘖,程家大小姐居然是個酒鬼!」葉萍恨她連灌酒的舉止,都可以比別人來得漫不經(jīng)心而高雅。
「要不要我介紹幾位記者給你?你的人緣不太好。」程采依不在意地喝她的啤酒,對她的威脅不以為然。
「少跟我耍嘴皮子,公公要是知道你這麼不長進,一定會含恨九泉。」葉萍知道程采依對程勤良的感情很深,即使她隱藏得很好,她仍能一眼望穿。
「有你這種兒媳婦,他能不含恨九泉嗎?」她優(yōu)雅地拿起酒,當(dāng)著葉萍的面落落大方地又啜了幾口。
「是誰被逐出家門的?」葉萍氣不過,厭惡地瞪著她手上的酒瓶。
「那又如何,至少程家的財產(chǎn)有我的份!钩滩梢罋埲痰靥嵝阉。這點恐怕是貪婪、工於算計的葉萍最大的致命傷吧!
「是誰害死你你的?」是她逼她如此。
程采依美艷不可方物的臉蛋頃刻間轉(zhuǎn)狠,「我不會忘記那是拜誰之賜,這筆帳很清楚地記在我心 !
「你┅┅」葉萍氣黑了臉,「別以為你能順利達成任務(wù)。等我揭穿你的假身分,我看你心高氣傲到幾時。」
葉萍不敢直視她發(fā)狠的臉。程采依這幾年到底被公公送到什麼地方去了,為何會脫胎換骨似的,從那個怯懦、柔弱的小女孩變成今天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當(dāng)年她甚至比雙蕊還荏弱。
「如果你想讓雙蕊訂不了婚,大可以放手一搏!顾唤橐飧嬖V對方,必要時她會來陰的。
「你敢?」葉萍失聲尖叫。她的意思是說,她要破壞訂婚宴?
「要不要試試看?」程采依陰冷地笑著,笑容中透出自信與警告。
「要玩陰的,大家來啊,我不會玩輸你的。既然有本事下戰(zhàn)書,就要有膽量承擔(dān)後果!谷~萍陰惻惻的凝著臉。
「別小看我了!顾悄菢硬辉谝獾剡h眺他方,不將葉萍的威脅放在心上。她從沒刻意隱瞞自己的身分,根本不怕葉萍搞鬼,她只是不怎麼欣賞這個女人無所不用其極及視財如命的性格。
「程采依,你別以為我不敢!告訴你,程家的產(chǎn)業(yè)你絕對拿不到一絲一毫!谷~萍陰毒地說。
「我們可以走著瞧!钩滩梢狸幱舻赝,眼 跳動兩朵不容小覷的火花。
葉萍還想說些什麼,一眼瞥見前方正步出飯店的龍過翼,隨即回眸投給程采依一抹勝利的笑容。
「我會蠃的,我可以拿性命向你擔(dān)保。」她陰笑著,縮回身子,再度發(fā)動車子朝龍過翼駛?cè)ァ?br />
性命擔(dān)保?程采依冷笑,她要她那條不值錢的爛命做什麼?要取她性命,早幾年前她就已不存在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才來玷污自己的手。葉萍恐怕是高估自己了。
★ ★ ★
龍過翼看到那份報告了。程采依的辦事效率好得驚人,白天是他意氣用事,拿老板的氣焰壓人。他很少被激得失去分寸,更別說虐待員工了。下樓來原本是想到宿舍向她道歉,半路遇見劉達才知道,她沒進宿舍也沒去吃晚飯,直接走出飯店了。看來劉達對程采依印象深刻,十分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過翼。」葉萍步下車子,將鑰匙丟給泊車小弟,端莊得體地走向他。
「程夫人!顾h首致意。
「近叫我程夫人,該改口喊我媽媽了!谷~萍笑得十分愉快,得此乘龍快婿自然樂從心中來。
龍過翼笑了笑,無意多言。商場上的客套話他應(yīng)付得游刃有馀,對於自身的事情,卻反而沒那麼圓滑了,這是他對婚姻的無力感使然吧!
「婚宴籌備得如何了?」葉萍識趣地將話題轉(zhuǎn)開,多少知道他和雙蕊的婚事是在「需要」下決定的,并不是因為他對雙蕊動了情。幸好過翼對其他女人同樣不盛興趣,否則以他優(yōu)異的外表和家庭背景,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沒什麼問題!顾朗嶂缓oL(fēng)吹亂的頭發(fā),無意中瞥見正穿越馬路,沿著海灘漫步的程采依。
她左手握著一瓶啤酒,右手拎著鞋,赤腳踩在沙灘上。她不是去戲水,不像一般女孩子把浪花當(dāng)游戲在踩。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來,她只是純粹在看海,像個心事重重的女人,在淡黃色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無助、脆弱。她其實比一般女人高上許多,又比所有女人都冰冷,實在稱不上柔弱,可是┅┅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鮮明的錯覺?
龍過翼不經(jīng)意流露的分心太過明顯,葉萍不由得順著他迷惘的眼神,望向海邊。當(dāng)她看到沙灘上寥寥可數(shù)的戲潮客時,原本是不怎麼在意的,直到程采依走進她的視線 ,她才發(fā)現(xiàn)事態(tài)嚴重。
「過翼!」葉萍過分尖銳地喚道,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雙蕊現(xiàn)在正在家 試禮服,你和親家翁過來看看!顾尤粫䴙橐粋女人閃神,而且是當(dāng)著準岳母的面。她沉了臉,不得不為程采依善用她出色的外表,擄獲人心的手段喝采。她很厲害,真的很厲害!不過,她也不是站著挨打的人,程采依休想稱心如意。
她到底在想什麼?她的世界容得下別人嗎?龍過翼抿緊了剛毅的薄唇,心思飛得好遠、好遠┅┅
「過翼!谷~萍竭力忍著怒氣,伸出手拉拉他,痛恨得這樣喚回他的注意力!改莻女孩子很漂亮,她是這 的工作人員嗎?」她決定雙蕊未嫁給龍過翼前,不讓他知道程采依的身分,以免他對她益發(fā)感興趣。
神秘而冷艷的女人,向來對男人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即使是過翼這種工作至上的硬漢也被誘惑了。太危險了,從現(xiàn)在開始她得替雙蕊防著點。
「她是我的特別助理!过堖^翼微擰著眉,有著被打斷的不快。他不知道自己那嚴厲的表情,以及全是肌肉堆成的體格,可以嚇死所有女人,包括這個見多識廣的未來岳母在內(nèi)。
他┅┅好像在吼她?葉萍錯愕地愣在那兒,吐不出任何話。
「對不起,我的聲音一向宏亮!过堖^翼見她迅速白了臉,一副被他嚇到的模樣,心生愧疚的同時,亦有些不耐煩了。
他已經(jīng)快受夠了這些動不動就被他不經(jīng)意堆起的表情或聲音嚇住的弱女子。多渴望有個女人能在他大吼大叫時,仍能一派冷靜地瞅著他笑,或者反唇相稽也行,只要別再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模樣,他都可以勉強接受。
多希望┅┅他的眼神不知不覺又飄向快要被黑夜吞沒的人兒,有些癡傻了。
葉萍憤恨的心中充滿恐懼,為龍過翼情難自己的行為害怕。他居然在她面前連續(xù)失常,過翼從沒用這種陶然的眼神看過誰,就是雙蕊也不曾。她絕不允許程采依奪走龍過翼,以及她奮斗了一輩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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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家單獨在海灘徘徊,很危險的。」
海風(fēng)拂面,輕撩起程采依層次分明、略帶鬈度的長發(fā)。她赤腳坐在沙灘上,傾聽浪潮聲,明明聽到斜後方的動靜,卻無心搭理。這 的觀光客眾多,不良分子、無聊男子也跟著多了。她才坐了三小時,便已遇上四、五個閑人前來搭訕。打發(fā)這些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yīng)萬變,因此她懶得對這聲善意的警告做出任何回應(yīng)。
龍威和不覺得海風(fēng)冷,倒被她全身散發(fā)出的冰寒凍得微微發(fā)涼。誰都感覺得到這孩子十分孤僻,她這副眼神凌厲、下巴抽緊的森冷模樣,像極了老程。
「你是龍光飯店的員工?」龍威和不請自坐,笑得像弭勒佛。
「我是。」程采依看了他一眼,一點也不訝異他一眼就猜出自己的身分。她還穿著飯店的制服,不是嗎?
「你坐在這 很久了!顾麘z惜地說,語氣 有些寵溺的成分在。
轉(zhuǎn)出他話 的真誠與關(guān)懷,程采依平靜已久的心猛然地抽搐了下。
「吹吹海風(fēng),能讓腦子保持清醒!顾湃崃吮涞捻,無法對老人家和煦如太陽的笑臉無動於衷,也沒心去懷疑老人監(jiān)視她的目的。他讓她想起已過逝的爺爺。
「你覺得自己不夠清醒嗎?」他沒有試探的意思,只是關(guān)心。
「不夠!顾嗟匦χ。
龍威和看出她躲在心靈深處的哀傷。這孩子很愛老程。∷牢康匦χ。
「愿意和我談?wù)剢?」他出於善意。
「對不起。」禮貌地拒絕後,程采依不敢再看向老人慈眉善目的臉龐,她怕自己會棄械投降。真奇怪,她覺得他能看穿自己的心。
「那麼,你愿意和我做個忘年之交嗎?」他保持一慣和藹的笑容,突然要求道。
程采依瞪大眼睛,緩緩將視線拉回他臉上,「為什麼?」他到底是誰?
「因為我很孤獨。」他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你沒有子孫嗎?」她淡淡地釋放真情,有些不設(shè)防。
「有?墒俏业膶O子事業(yè)心太重,孫女因職業(yè)的關(guān)系長年不在家,兒子和兒媳婦又已移民加拿大┅┅」他實話實說,明白對這女孩不得有半絲隱瞞。若說謊被這敏感的女孩察覺,她一定會馬上退回她的殼 ,不肯再對任何人輕易伸出觸角。
「他們不愿奉養(yǎng)你?」她抽緊下巴,冰冷的語氣 隱含著怒氣。
「是我不想離開臺灣!勾颠@ 的風(fēng)、吃這 的米習(xí)慣了,他舍不得拋下這些!肝夷晔乱迅,沒幾年好過了。若離開這塊生長的土地,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落葉總得歸根,我不想客死他鄉(xiāng),帶著遺憾往生。」
她不在的這些年,爺爺是否曾如此感慨過?有人聽他訴苦嗎?他是否帶著對她的憎恨過世?他一定還在恨她吧!
無法抑止的熱潮擠上眼眶,程采依急急忙忙別過頭去,不想讓人看見她的脆弱。
「你呢,可有家人?」龍威和心疼地明顯的壓抑和形於眼睛的自責(zé)。這孩子真堅強,明明痛苦萬分,卻不愿讓人分擔(dān),獨自承受著痛苦。
「我最愛的人都死了!顾卣f,努力壓下滿腔悲憤,不愿正面回答問題。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向一個陌生老人坦述心聲,可是事實確是如此。
「這麼說你是孤零零一個人羅!」她看來形只影單,讓人憐惜。
「也可以這麼說!钩滩梢琅ξ溲b自己,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可憐。無奈老人家認定她身世堪憐,老眼居然擒著淚光。
老程,把采依交給我,我會把你欠她的愛,在有生之年補足給她。
「你還沒吃晚飯吧?」他善體人意地改了話題,不愿讓她笑話!肝乙策沒吃,你愿不愿意陪我這遲暮的孤單老人共進晚餐?」
程采依再度瞪大眼睛,心領(lǐng)神會地笑了。他篤定的語氣表示他注意她很久了,為什麼他會暗中注意她?
「我叫程采依,該如何稱呼你呢?」她扶他站了起來,隨老人往回走,并訝異兩人的一見如故。她從不曾一見面就和人交心的,這位老人算是例外;蛟S是她剛失去爺爺,想找個人來替代吧!
「你可以叫我龍爺爺,那兒便是寒舍!顾钢揉忥埖,緣木蓊蓊郁郁的別墅謙虛道。
「龍?」程采依望向他所指的洋房,那 是龍家人的住所。那麼他便是龍威和,龍過翼的爺爺。難怪她倍覺親切,龍威和正是爺爺生前少數(shù)幾位摯友之一。
逐漸褪去冰寒的保護色,她知道自己無法對這位老人家設(shè)防,光憑他是爺爺摯友這層關(guān)系就夠了。
「我剛好和龍光飯店的老板有親戚關(guān)系。」他打趣地朝金碧輝煌的飯店比了比。
「你客氣了!顾倘灰恍,不愿假裝她對龍家的一切一知半解。
龍威和不該在聽到她的名字後沒反應(yīng),難道爺爺沒對他提及過她這個被送出家門的不肖孫女?不管他認不認得自己,反正龍家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和她接觸了,她只要等,等他們放出另外一條餌。爺爺難得有朋友,卻對龍威和推心置腹,想必他也是個有情人吧!這種長輩值得尊敬。
「你不會正好認識我那個大塊頭孫子吧?」龍威和從她的語氣,知道她對龍家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我是他的特別助理!顾粫谒媲按蹬觚堖^翼輝煌的成就,那是巴結(jié),她不屑為之。
「特別助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龍威和知道她會有所行動,不會坐以待斃,卻沒想到她和過翼這麼接近。
這幾天他還在想要怎樣將她誘到龍家來,就看到她走出飯店,坐在沙灘上吹了一夜海風(fēng)。發(fā)現(xiàn)這個讓人振奮的現(xiàn)象,他哪有心思去理孫子訂婚的瑣事。推辭了程家的邀約,他刻意接近她,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的居然是飯店的制服。
他是真的訝異,不是演戲。難道這個職缺不是龍家誘她上門的伎倆?那麼龍過翼就不是那個放消息的人了,也就是說龍威和才是那個人。程采依漫不經(jīng)心地觀察老人家的反應(yīng)。
她早該想到這一點的,龍威和是爺爺?shù)闹两,東西當(dāng)然在他身上。只是她要如何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自然地套出這樣?xùn)|西?他看起來像真的不認識她。
慢慢來吧!等她多了解龍威和一些,再套消息,反正時間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