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美江坐在社長辦公桌前,聽著她上司碟碟不休的訓辭,這已經是她進雜志社的第幾次了!?
她的背桿始終挺得筆直,不敢稍有怠忽。
她是個超級大近視眼,個性迷糊又老是丟三忘四,勉強混到一所三流大學畢業,進了這家?叵虑榧靶〉佬侣劦娜麟s志社。誰知進了雜志社后,她老是出差錯;原因無它,只因她從沒好好采訪到一個新聞交差。所以,犒賞無分,挨罵少不了。她的女同事個個視她如瘟神,又嫉妒她貌美如花,沒人喜歡與之同組做事;而她的男同事又拿她當花瓶看。所以,她的前途可說是"無亮"透了!
她的上司沉聲道:"你應該知道我已經通融你幾回了吧?"這種聲調,她不用想也知道,她的上司已經忍無可忍。
她戰戰兢兢地答道:"我知道!"像三天沒吃飯,有氣無力的。
她心里早有了底,此一回若不是有僅存的機會,便是被炒擾魚回家吃自己了。"我想再給你一個機會。"社長笑得賊賊的。
舒美江心底直發毛,知道事情鐵定不好辦,但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謝謝!"她牽動唇角無奈地一笑。
"最近有一些貴婦人及一些富亨的小老婆全一窩擇地去召男妓,你聽說過沒?"舒美江茫然地搖頭。她只知道男人嫖妓,不知道連女人也開始不安于室,這對她還真是"新聞"呢!
"我要你寫一篇有關'星期五餐廳'的內幕新聞。"舒美江張著大口、瞪大了雙眼,呆住了!
"這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你也可以放棄,但一旦你放棄,你就得自動離開雜志社。""可是……我……我……"舒美江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她連男朋友都沒交過一個,教她去采訪編寫"男妓的故事",未免太那個了吧!?但她也清楚,若是拒絕,她就真的跟雜志社莎喲哪拉了!那她想成為大記者的理想又離得更遠了!真是進退兩難哪!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星期一你回答我。好了,你下去吧!"社長揮了揮手叫她退下。
舒美江起身退出社長辦公室。
她覺得眼前看到的全是清一色的"灰色調",前途無光,她的心有著莫名的悲傷。"社長叫你采訪大新聞嗎?"邱心儀假笑著說:"小心哪!"舒美江回以一個淡笑,她知道邱心儀是明知故問,社長告訴她的事絕不是秘密,待會兒就會有人不打自招。
果真邱心儀又開口說:"聽說那里的男人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每個都魅力四射呢!小心別采訪不成,心卻被掏走了!"邱心儀幸災樂禍的。
怪只怪她長得太漂亮,搶了所有女同事的光芒,所以成了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剔除實在扎得她們不自在。
"舒美江雖被欺侮慣了,但仍有說不出的悲哀,長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錯i再說,她也不喜歡男人的眼光追著她跑,更討厭亂吃豆腐的男同事。
"嫁給我好了!別去那種地方,那可不是良家婦女該去的,一進那個門,沒人相信你是純潔的了!"陳保宗趁機想動搖舒美江的心。
可是舒美江糊涂是糊涂,可還沒到癡呆地步,她哪不知陳保宗是花花大少,她想嫁人哪,也不嫁這窩邊枯草。
"陳保宗,你傷了心儀的心了!"他們的另一名男同事在叫笑著,接著就見邱心儀掉淚奔向洗手間,而陳保宗馬上追了過去。
向來故作清高的婁茵茵也走到她身邊低語著:"回來記得告訴我哪個男妓較有勁!"舒美江被嚇得不輕。天!這真是那個老把自己當成"世紀淑女"的婁茵茵說的話嗎?真是太可怕了!
原來人的骨子里和表皮外真的是兩個樣!以前李慧英對她說這旬話,她還一直反駁;現在,她不得不重新估量人性,也不得不懷疑自己到底選對,還是選錯了地方。靠磥,她看不清楚的事還真是——太多了!
桃園國際機場。
邢孝天戴著一副黑墨鏡,走在人群之中,顯得特別出色。他身材高壯,臉又長得帥氣,還帶著一股酷勁,走過他身旁的女子都忍不住要回頭一望。
"你還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接機的斐漢文,一和邢孝天碰頭就說出他剛才觀察到的事實。
"我不是來當人們注視的焦點的。"邢孝天取下墨鏡,用他那雙冷如鷹目的銳利之眼望向斐漢文問:"你該清楚才對,不是嗎?
"拜托!別那么嚴肅好不好?"斐漢文笑嘆道。
邢孝天真的很酷,偏偏斐漢文又是那種受不了他的酷的那一類型,所以兩人見面一定會抬杠上一番;好玩的是,他們的友誼卻反而更深。
"你笑得不累嗎?我建議你把嘴巴貼上膠布會好些,否則你的笑紋會愈來愈多。"邢孝天嗤笑道。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考慮去拉皮的。"兩人一路斗到停車場才停止了抬杠。
邢孝天突然正色問:"你找到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確不確實?"這才是他此番返臺的目的,他是來完成他父親的遺思,把他弟弟找回邢家認祖歸宗的。
"是的。""你馬上帶我去見他。"在飛機上,他己迫不及待想見那個他從未曾見過的弟弟,也是他現在唯一的親人。"明晚我再帶你去,今天你先歇歇腳,明早我接你到公司。""公司交由你管理我很放心。"邢孝天和斐漢文是碩士班同學,學成后斐漢文在邢家企業美國的總部工作了三年,兩人的交情已到患難與共的境界;所以,邢孝天十分信任斐漢文,才會調派斐漢文回臺北主持分公司。
"放心歸放心,老板的職責可別忘了!公司是你的,到公司為員工加油打氣是你的責任。""你要的話,送你也成。"邢孝天慷慨地說。
其實那也正是他的本意,邢家的企業在美國是大集團,他一個人早忙不過來;所以,他用人不疑,放心地把分公司交給斐漢文,也只是想讓好友一展長才罷了!"說好了只是幫你管理,別再說送不送,再說我翻臉加上跳槽。"裴漢文沉下臉說。他向來自覺人要活得有骨氣,他留在"任威集團"只是因為具有挑戰性,而不是他有私人野心。
"OK!OK!別氣,我的錯。一切聽你安排。"邢孝天露出下飛機以來第一個微笑。斐漢文的氣來得快去得一早也快。
"先去吃個飯?""OK""日本料理如何?""悉聽尊便。""那就走吧!"拉開車門,兩人同時坐了進去,車子很快便駛出機場區域,向臺北前進。
日本料理店的裝潢采道地的日式格局,每個服務人員也都穿著十分正式的日本和服,一走進日本料理店就讓人彷若置身在日本,唯一不像之處是,他們說的是中國話,不是日本話。
"這里還挺有規模的嘛!"邢孝天說。
他有多久沒好好注意臺灣的發展了?每次回臺北總是來去匆忙,忙得忘了他自己也是臺灣人了!
"我這個朋友是從日本移居過來的,她本來是來留學的,后來就一直留下來了.我投資讓她開了這家后,是想讓她不至于感覺自己身在他鄉。"裴漢文解釋斐漢文自己做了多年的的異地游子,所以,他最清楚人在他鄉的感覺,那真是很難以言語形容的。"粉知己已?"能教斐漢文如此甘于付出,一定是他的意中人,否則他怎可能設想如此周到?"他們的對話被前來招呼的服務人員阻斷;舒美江學著日本人的禮數,跪地迎客。"歡迎光臨!"她來代李慧英的班的,因為每個月她們都會拿一筆錢回孤兒院,順便去看看養育她們多年的院長及老師;不過,通常都是輪流的。這一次輪到李慧英,可是,她這個月的假已休完了,而店里又忙,所以,舒美江就幫她代班了!
當然,這已不是第一回,所以,她做起來倒還駕輕就熟。
斐漢文淡笑說:"我們找麗子,麻煩你一下。""好的。"舒美江鞠了一下九十度禮才起身走向柜臺處翻看客人留言,但她左翻右看仍沒找到叫"麗子"的客人。
她放下留言簿,又回到他們面前,再鞠了一個恭敬的禮才開口說:"對不起!沒有你們要找的麗子小姐。""沒有?"斐漢文呆楞了一下才間;"你確定沒有?"他強憋著笑想:天底下還有這等事!?真是太妙了!雇員不知老板名字的,天底下恐怕不多見,這女子還迷糊得真徹底!
舒美江被問得不好意思地又一頷首,她淡笑說:"請稍等,我再替你們查看一下。"她又急步轉向柜臺。
她仔細地左翻右看,今天她沒戴眼鏡,因為出門時不小心摔破了!所以,她此刻特意把留言簿拿到眼前細看,深怕自己遺漏掉。
最后她還是不得不放棄,而轉回到他們身旁說:"非常抱歉,我盡力了!""我知道。"邢孝天十分同情地點頭。
他當然相信她找不到,因為麗子既是老板,那她在留言簿上找個千百回也永遠找不到"麗子",除非同名同姓,邢孝天瞪了斐漢文一眼,怪他惡作劇。
斐漢文故作不解地問:"你瞪我干嘛?"邢孝天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心知肚明。"舒美江等了老半天,不得不開口問:"那兩位……"突然一個身穿火紅洋裝的女子如旋風似的卷到他們身旁,笑如花開地摟住斐漢文,還"波"了他一下。
舒美江楞了!怎么她不知道臺北的民風現在開放到這等程度!?還是她真的太保守,根本跟不上時代呢?
麗子松開斐漢文略埋怨地對舒美江說:"你應該早點叫我的。"舒美江這才看清來人是料理店老板,她怯怯地說:"可是……可是他們說要找麗子……"天呀!千萬別讓她搞砸了!這可是慧英的飯碗,她不住地暗自祈禱著。
"我就是麗子,你不知道嗎?"舒美江茫然搖頭。
完了!這下真的糗大了!她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要是老板一怒炒她魷魚,她要怎么向慧英交代才好?
"不是她的錯。"邢孝天忍不住開口道。
"你去忙吧!"麗子笑道。
"謝謝!"舒美江一再向他們道謝后,才飛快地走開。
望著她的背影,邢孝天竟有著深深不舍。
"臺灣女孩還是很可愛吧?"斐漢文話中有意地笑問。
邢孝天只張大眼看了斐漢文一眼,不答腔。
"她是個大迷糊。"邢孝天的好奇心被挑起,他興趣濃厚地問:"怎么說?""幾乎一個月丟一次眼鏡,偏又是個大近視,沒眼鏡就像霧里看花;不過,心腸倒是很好。""看得出來。"邢孝天深有同感地點頭。
裴漢文半揶揄問:"從哪點看得出來?是大迷糊,還是大近視?或者你馬上看到她善良的心腸了?"第一次看到邢孝天對女人的事感興趣,斐漢文忍不住就是想"虧"他一下,捉弄他一下。
"光說我,另忘了你的麗子小姐,不介紹一下嗎?太失禮了吧!"邢孝天馬上以牙還牙。
想看他笑話?還早得很呢!
"邢孝天先生,我的老板;小泉麗子小姐,我的女朋友。"裴漢文替他們彼此介紹著。"你好!"麗子伸出手笑道:"漢文常提起你,他把你當偶像般崇拜著。"邢孝天輕握了下她的手淡笑說:"漢文卻對我保密到家,可能怕我搶了他的漂亮女朋友。"他不忘贊美一下。
"邢先生真愛說笑,你哪看得上我這普通女子?"麗子被奪得心花怒放的;畢竟,能有幾個女人在被如此有魅力的男人稱贊之后不笑得花枝亂顫的?太少了!她當然也不例外。
"麗子小姐太謙虛了!"邢孝天客套地說。
他的眼不由自主地尋向舒美江的背影,甚至移不開眼。
"你們兩個怎受得了這種辭令?真是亂惡的!麗子,你不會打算讓我們兩個替你站門吧?"斐漢文打趣道,他并沒有發覺邢孝天有何不對勁。
邢孝天卻像失了神似的目光追著舒美江的身影跑,直至他們進人和式房后,他才不得不收回心神。
一間才四坪大的房間雖狹小,但它卻是舒美江和李慧英兩個人的的大空間,她們在此賃屋而已六年之久了。
"美江,你真的要接那個工作?"李慧英擔心萬分地問。
她一聽舒美江要寫"男妓的故事",整顆心就提得高高地放不下來。
她和美江是在同一家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兩人離開孤兒院就一直共同生活著,感情可比親姐妹還要親。
她太清楚美江的個性,美江生性迷糊又善良得一塌糊涂,所以老是受人欺侮;可是看不到她就幫不了忙,也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我已經答應我們社長了。""反悔呀!""不行啦!做人不能出爾反爾;我們社長說若是這回我采訪稿寫得好,他就調我回內勤。""若寫不好呢?'不是她愛潑美江冷水,也不是美江笨,而是美江真的很迷糊。她老是在緊要關頭慢半拍,重要時刻又丟三忘四的;所以每回美江出門采訪,她都不敢抱持太大的希望。
舒美江無奈地搖頭嘆道:"再寫不好就莎喲哪拉摟!"還真虧她看得開,還沒去做,就有壯志末酬身先死的決心,要真摘砸了,鐵定不會太難受的!舒美江自我解嘲地想著。
"你打算怎么進去那家店?""我有個同學曾經編寫過妓女的事,當然她扮成妓女樣,那我——"李慧英急忙打斷她的話問:"小姐,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打算充當買春客吧?"她真的愈來愈擔心了。迷糊美江要進"男妓院"已夠教她提心吊膽的,如果美江還打算自己冒充成花錢買小白臉的女人,那她可就不只是要提心吊膽就夠了!
"聽說他們也有較單純的……"舒美江說得非常小聲,眼睛還不停地偷瞄李慧英的反應。
李慧英急得都快哭了!她不自覺地提高嗓門問:"什么較單純?"舒美江見李慧英氣漲紅了臉,忙噤聲不答,她還是伯慧英生氣,自幼她就把慧英當成姐妹、親人,所以,她并不希望惹她不高興。
"為何不答腔?"李慧英再度追問。
"我……"舒美江結結巴巴地答不上話,她知道她真的把慧英惹惱了,而她又不知該如何收尾,所以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不要結結巴巴的,你要做就要有勇氣說,你指的較單純到底是什么意思?別打混!"沉軟了半晌,舒美江突然鼓足勇氣說:"他們也有純粹坐臺的,就只陪客人講講話、聊聊天,其它什么都不做的。"這些全是她聽來的,至于事實如何,沒人見識過,所以她也沒有得到正確的答案。李慧英蹙眉問:"那又怎么樣?"她似笑非笑的。
;她當然知道美江說的是事實,問題是,她怕美江自己到時糊里糊涂被慫恿出場,要是不小心失了身,那可就慘了!
"你干脆辭職算了!""那怎么行?辭了工作后我就付不起房租,還有三餐也成了問題,不成!不成!""你還有我,擔什么心呢!工作可以再找,大不了像我一樣在餐館當個女侍者也可以,又餓不死你。""可是編寫新聞是我的興趣。。
"我建議你改寫小說。""我不能食言而肥,言而無信嘛!""哈!哈!你這身材瘦如柴骨,吃多少'鹽'也肥不了的,至于'信'…"李慧英停了片刻才說:"'信'就算了吧!跟自己的名譽比較起來,它實在沒多大意義。"知道爭不過李慧英,舒美江略作妥協地讓步遭:"做完這次采訪再辭吧!""那更沒意義。""我只想證明我能做,否則白領人家三個月薪水,不回饋一下,太說不過去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你別勸我,我決定明晚去。""那我陪你去。""不用了!""我非陪你去不可,要是你出了什么差錯,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沒那么嚴重啦!""我要去!"李慧英堅持得很。
舒美江也突然換了一張嚴肅的臉孔,有別于往常的優柔寡斷。
"慧英,拜托你不要跟我去,我不希望自己老是做不好一件事……""你不是做不好。"李憊英急嚷。
"可是我沒有自信,我一直很自卑,因為我覺得自己又笨又沒有出息。"舒美江伸手握住李慧英的手說:"讓我自己去,讓我找回一點自信心。"這一回她十分堅持,因為她明白沒有人可以陪她一輩子,所以她要肯定自己。李慧英當然也看出舒美江的堅持,她還沒見過她如此倔拗過,也就不好再堅持已見;但她卻無法因此放心。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才行。""什么事?""無論誰叫你買他們出場,你都不許答應,這點你做得到嗎?"這已是李慧英最大的讓步了。
她像個姐姐,又像個母親,把美江的安?吹帽茸约褐匾。
教她不擔心還是不可能,她怕美江一到了"男妓院",迷糊個性若又犯了,那真的會很慘!所以,她必須跟她約法三章。
"應該做得到。"舒美江答得含糊。
向來沒十分把握她是不敢隨意答應,而慧英明知她的個性,還給她這個約束,真的很強人所難;但,她也知道慧英是為她好,所以,她不敢抱怨。
李慧英瞪著否眼問:"什么?"見李慧英微有慍色,舒美江忙改口說:"OK!沒問題。"她還真怕了她呢!
邢家的別墅。
獨門獨院、私人車房、私人庭院,還有私人泳池;斐漢文每回走進邢孝天的家都有一種想法一一那就是有錢得太離譜了!
"孝天,你早點休息,明天要不要我來接你去公司?"斐漢文幫著邢孝天把行李放妥后;就準備離去;邢孝天卻對他做了個手勢,喚住了他。
"還有事?""留一下子,我有事問你。"邢孝天淡淡地交代著。
說完話,他逕走到休息間的酒柜旁,取下了一瓶烈酒,兀自倒了一杯,飲啜了約莫半杯,他才又把眼神投向跟他進來的斐漢文。
"還有事嗎?"斐漢文汕笑著問,他不是不明白邢孝天想問的事,只是他自己開不了口,很難先挑明來講。
"是你沒把要說、該說的告訴我!"邢孝天睨著裴漢文似笑非笑的。
他回來臺北的目的,斐漢文比他更清楚,而他卻一直沒告訴他,他弟弟現在人在何處;就這一點,他實在搞不清斐漢文的用心何在?
這倒不是說他懷疑斐漢文別有用心,而是,斐漢文做事的態度向來干脆得很,這一回卻做得拖泥帶水,想是事出必有因,而他不能不問這個因。
"明天再說好嗎?"邢孝天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這下斐漢文知道自己打混不過去了!
他走向酒柜,也倒了一杯酒,逕飲啜了起來。
"你是怎么回事?不像你的作風,你一字號的標準笑臉上哪去了?還有你做事的魄力呢?怎么全消失了呢?"邢孝天是從來不擺大老板架子,也不會故意給人臉色看;但那不代表他沒脾氣,他的耐性很有限,他也不喜歡做事拖泥帶水的。
"你可要有心理準備。"裴漢文突然正色望向他說。
"心理準備?"邢孝天不解地一楞,隨之淡笑道:"做什么?你以為我會在乎他做什么?我告訴你,他即使是做著清潔工,我還是會認他,因為他是我弟弟。"裴漢文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邢孝天豈是如此市儈之人,他在乎的是血緣至親,而非財富。
"他的工作會使你感到丟臉。""不可能的。"邢孝天不相信地一笑置之。
"他的確會讓你丟臉。"裴漢文十分肯定地說。
他相信邢孝天要是知道他弟弟是個"男妓",那他鐵定只有一種態度——暴怒。這種差事實在是吃力不討好,他又得夾在中間隨時準備當和事佬。早知道,該讓邢孝天找征信社去查,現在他也不必這樣有口難言。
"你就別再賣關子了!我相信我的心臟夠強,不會突然停止的,你可以說了嗎?""好吧!我說……""還不說?"邢孝天催促著。
"根據我在調查,汪靖安在'星期五餐廳'工作。"說完話,斐漢文刻意觀看邢孝天臉色變化,但沒有他預想的那般,邢孝天的表情出奇地平靜,真教他大感意外。
"你不生氣?""當侍者沒有什么好丟臉的,也許是他還未碰上賞識他才華的貴人,而苦無出頭之日,無法一展長才。"邢孝天笑著說出他的看法。
天!他完全看錯意了!
他竟以為"星期五餐廳"只是一般餐廳?真的假的?他邢孝天有這么純潔?還是他真的孤陋寡聞得厲害?
斐漢文哭喪著一張臉,他是真的很想大哭一場,還恨不得一棍敲醒邢孝天。他八成是忙公事忙得脫離了現實生活,否則任誰都知道"星期五餐廳"是男子應召中心的另一代名詞。
"他不是侍者,呃……也可以說是,他專門服侍女人,一些有錢的女人,他是個……午夜牛郎……呃……也就是男妓。"邢孝天瞪大雙眼,差點把眼珠子瞳凸出來。
他高著八度音問:"牛郎!?男妓。"天!他有沒有聽錯?他們邢家的"任威企業"好歹也是美國十大企業集團,他們家的男人居然去當男妓?這要傳了出去,別說面子,恐怕連里子皆沒了!
"馬上帶我去見他。"邢孝天沉著臉吼道。
"你不能去鬧事,要心平氣和地去找他,才能導他回正途……"斐漢文緊張地勸解著。"我聽不懂你說的屁話!"邢孝天再次怒吼。
"你生氣也沒用,只能好好跟他說。""說?我只想揍他一頓,他什么工作不好做,非去賺那種臟錢,嫌女人的錢!真惡心!"他揪住斐漢文的衣襟怒道,想起來他都覺得吐。
"我又不是他。"斐漢文扳開他的手苦笑道。
他可沒預料到自己會成為代罪羔羊,看來這回邢孝天真的非常火大。
"馬上帶我去找他。"邢孝天拖著裴漢文往外走;結果,裴漢文又把他拖回屋子。
"現在去我們見不到他,他請了三天假。""陪女人去游山玩水?"他冷唆一聲道。
"你還真會聯想……。"看到邢孝天的殺人眼,他馬上改口說:"我不清楚,我也一直找不到他的住處。""他知道你在找他嗎?""知道,我曾出面勸過他。"當時他還覺得汪靖安沒藥醫了,可是他不敢這么說。邢孝天瞪眼怒問:"你去勸他,他卻執迷不悟。"他真的愈來愈火大了!他不敢自詡自己十全十美,卻還是有著深厚的道德觀,沒想到卻有個毫無道德觀又自甘墮落的弟弟,真是造孽!
"他對你父親恨意很深,所以他不愿回邢家。""那也犯不著自甘墮落。。
"在你一帆風順,什么都有時,他卻什么都沒有,你不能怪他。"邢孝天瞪著他問:"不能怪他難道怪我不成?如果我知道有他在,我早就拖他回去了!偏我老爸到臨終才告訴我這件事,才讓他做了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你是找人,還是鬧事?'裴漢文一語問住了他。
他悶聲答道:"找人。""那就收收你的火爆脾氣,否則找到人也沒有用,他和你什么都不像,倒是脾氣很像,像口活火山。"斐漢文拐著彎罵了他一頓。
"你損人真毒,罵人又不帶臟字。"邢孝天白了裴漢文一眼,又喝掉了他手中的半杯酒,沉思了片刻,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他淡然說:"我答應你,明天才見他,我也不發脾氣,一切你來安排。"現在他只能做這樣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