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綠痕 -> 迷藏姻緣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迷藏姻緣 第七章
作者:綠痕
  歷劫歸來的步千歲和扶蘇,此刻,皆癱坐在椅上供一群甚是好奇和疑惑的人們圍著,并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他們不過是出趟門而已,為何會回來后就變成這樣?

  「老板。掌柜的。」春聯百思不解地盯著他們遠比出門前更加疲憊的表情。

  步千歲捶打著酸疼的兩腳,邊臉色難看地對他們警告,「下次不管我的臉色再怎么難看,也不許再叫我出門!

  「我再也、再也不要踏出大門一步,你們聽見了沒有?」馀悸猶存的扶蘇,則是緊按著現在都還會腿軟發抖的兩腳,很認真地向這些太過關懷她,而害她出門逃難的人說明。

  「你們!瓜耐痰拿夹木o緊打結,「是去做了什么事?」難得他們的火氣都這么大,外頭的世界有這么可怕嗎?

  他們倆炮口一致地吼向她,「散步!」

  到外頭和隔壁鄰居聞聊的武八郎,在一回來見到他們后,便興奮地趕快跑來扶蘇的面前向她報告。

  「老板,外頭有好多人在追步千歲,聽說步千歲到這附近來了!顾麄兊淖筻徲疑峤y統暫時關門不做生意了,都要去找那身價極高的紫冠府通緝犯。

  扶蘇聳聳香肩,「我知道。」

  「我還特地也去拿了張繪像懸賞單,說不定我的運氣好可以逮到那個步千歲,為咱們賺進一筆意外之財。」也計畫好要去賺賞金來補貼家計的武八郎,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拿出一張懸賞單向他們展示。

  一見到那張害他們兩人快跑斷四條腿的懸賞單,扶蘇和步千歲便不約而同地聯手出拳,閃電般地一起掄拳揍向他的臉。

  「你們!刮浒死蓛墒治嬷槪壑泻瑴I地問:「為什么要打我?」

  步千歲甩甩拳頭,「抱歉,一時情難自禁!挂馔庵敚亢,等一下他死定了。

  扶蘇威脅地撂下話,「再讓我聽到懸賞這兩個宇,我會再揍你一拳!惯想懸賞?她今天是跑假的嗎?

  「!箵炱饝屹p單的秋海糖,訝異地掩著嘴看著上頭的繪像,「這個人。」

  其它人紛紛湊近她的身邊,一起看著懸賞單,不多久,在他們再度抬起頭時,存疑的目光皆一致地掃向那個大剌剌坐在椅上的步千歲。

  「步千歲!勾郝撓仁悄畛鰬屹p單上的通緝犯大名,再狐疑地念著那個坐得四平八穩的掌柜大名,「步萬歲?」好巧喔。

  「只差一個字!瓜耐痰膬裳,已經綻出閃亮亮的金光。

  「可是圖上畫的卻一筆也不差!苟吣弥嬒癖葘鐖D里圖外的兩個人,發現坐在他們面前的男人,跟畫里頭的人簡直就像得如出一轍。

  轉瞬間,眾人擺著同樣肯定的眼神,將他們從沒仔仔細細看過的步千歲從頭打量了一番,而后再回過頭來,無聲地以眼神互相討論著。

  步千歲不安地看著他們愈來愈明亮的眼眸,緩緩自椅上溜了下來,下意識地想避開他們這種見獵心喜的眼神。

  「把他拿去換賞金!」在步千歲尚未走出一步時,他們便動作整齊地伸手指向他。

  他氣結地上前撕碎那張懸賞單,并把這群認錢不認人的叛徒,各都加賞一記拳頭。

  「你們這群叛徒!」一群沒良心的家伙,為了區區幾兩銀子,居然都不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這樣想出賣他。

  「老板!」夏威姨捂著被揍的頭,快樂的向扶蘇請示捉人,「紫冠府的賞金就在我們這里!」

  「誰敢把他捉去挨賞金,或是透露一絲絲口風,我立刻就開革那個人!狗鎏K交握著纖纖十指,冷意十足地開口,「你們若是想保住飯碗,那就都不許說出他是步千歲這件事!

  夏威姨不肯放棄,「為什么你要包庇他?」她沒有說錯吧?這男人的身價那么高,只要把他逮至紫冠府,那他們一輩子就都不愁吃喝了。

  「誰教我是她的財神爺兼伙伴?」把扶蘇當成救命浮木的步千歲,忙跑回她的身邊,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對不對?」

  「對。」扶蘇帶著微笑接下他的話來。

  武八郎馬上有替代的方案,「我們不能捉他的話,可以把他踢出去讓別人追,這樣還是可以賺一筆通風報信的賞金。」

  出拳甚快的步千歲,馬上又在他的頭上落下一記響拳,讓他的身高因此又往下矮了一截。

  武八郎可憐兮兮地向扶蘇位訴,「嗚,他又打我!

  「是我的話,我也會打!狗鎏K完全同意步千歲的惡行,「你要是曾被追得那么刻骨銘心,你就知道他為什么要打你。」

  「但是。」要他把到手的機會就這么放過,實在是令他很遺憾心痛。

  「你們摸著良心告訴我!狗鎏K忽然一改臉色,臉上寫滿了悲傷,試著對他動之以情,「這些年來,收留又照顧你們衣食無缺,也不必再流落街頭的人是誰?」

  「你!顾腥硕即瓜骂^來。

  她又是一副甚是傷心的模樣,「我說的話,你們不愿聽嗎?」

  「聽!闺m然放過那筆龐大的賞金很難過,可是讓老板傷心的事,他們是絕不會做的。

  她又柔柔的請求著他們,「那就答應我,不要讓任何人把千歲捉走好嗎?」

  「好!顾腥宿D眼間就敗在她的柔情攻勢下。

  臉上瞬間恢復笑意的扶蘇,得意地瞥了步千歲一眼。

  「他們會答應你的!共角q看懂了她的眼色,馬上接手上場,「你累壤了,叫春聯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吧,由我來和他們談談!

  「嗯!谷硭嵬吹姆鎏K無法拒絕此刻這個誘人的提議。

  就在春聯扶著她上樓,而樓上的門房一關后,步千歲立刻變了一張臉,帶著陰森又邪惡的笑,準備朝他們這群想出賣他的叛徒們算帳。

  「萬。萬歲?」眾人害怕地看著他那張像會吃人的笑臉。

  「哼哼!共角q扳著兩掌,眼神在他們的身上轉來轉去,「剛才是哪個人說要把我踢出去換賞金的呀?」

  「他!」再一次背叛朋友的眾人,紛把指頭指向首當其沖的武八郎。

  知道步千歲一定會找他們算帳的扶蘇,此時整個人趴倒在床榻上,無心也無力去解救他們,總覺得這一日下來,好象已耗盡了她身體里所有的力氣。

  「老板,他真的是步千歲?」春聯體貼地為她梳著發,對于樓下那男人的身分,還是很懷疑。

  「對!狗鎏K將臉埋在柔軟的被窩里悶悶的應著。

  春聯霎時停止了手邊的動作。

  在扶蘇她的家家道尚未中落,而扶蘇也仍是個雙親疼寵的掌上明珠時,春聯就已在她身邊服侍扶蘇了,也因此,她比樓下任何一個人都還了解這個身為她的小姐和老板的扶蘇,對于扶蘇不會在人前啟口的心事,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暗戀某個人很久了!勾郝撋钗丝跉猓洶税俚貑栔,「那個人,不就是他嗎?」

  「是埃」扶蘇回答她的聲音里,夾雜了些許煩惱。

  「那你!

  「不要問我這類的問題,因為我全都不知該怎么回答!顾^身來,無奈地睜開水盈的眸子。

  「你要把他留在這里多久?」春聯執起她一絡柔軟的發,慢條斯理地梳著,「他是紫冠府的人,不可能永遠都留在這里的,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去。」

  扶蘇的水眸里,滑過一絲心驚。

  要把他留在這里多久?這句話,她也在心中問過自己不下百次。

  看著空氣里被雪光映照得發亮的塵埃,悠悠的思緒,就像那些飄浮不知去處的塵埃那么不確定;想知道與不想知道的心情,似窗外紛紛落下,累積迭綿的飛雪,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霜雪留不注歲月留不住,那么人,是不是也留不?

  扶蘇反復不斷地回想著這個問題,想著,在這個冬季里,因為一個懸賞事件,讓一個原本遠不可能接近她的人來到了她的身邊,但任何冰霜厚雪也總有融化的一日,或許在明天,又或許在后天,那個此刻離她這么近的人,一旦在達成了他的目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后,他終將離開這暫且在冬日里躲藏的地方,回到他該去之處。

  任何人,任何事,總都會有到此為止的一天,不是嗎?

  但在那天來臨之前,她不去想,不去預測到時她將有什么心情,因為在她堅強的靈魂背面,是那么的膽怯。

  「那就等時候到了再說。」她翻過身,將小臉藏在軟被里,彷佛這樣就可以翻過一切,都可以不必面對。

  「你可以帶著他上紫冠府!勾郝摬恢齼刃牡姆v,仍興高采烈的向她提議,「懸賞單上也寫了,只要能捉到他帶回紫冠府的人,就可以和他成親!谷绱艘粊,她的暗戀就會開花結果了。

  「我不要那種強迫式的婚姻,我也不想用這方式來綁住一個人!顾朴戚p嘆,嘆息地掩著小臉,「我若真的要,我要的是他的心,不是名、不是利,也不是那種婚姻,不要把我看成其它人一樣!

  「老板。」再這樣躲躲藏藏下去,最終她能得到個什么呢?

  扶蘇自床榻上坐起,深吐出口氣,轉眼朝她正色的叮嚀。

  「口風緊一點,這事別讓他知道。」難得她已經這幺久沒再想起這回事了,而這事,只有她們倆知道就好,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心事攤露出來給第三者知情。

  春聯覺得很可惜,「為什么?」如果是她的話,她早就跑去告訴步千歲了。

  「我和他還要合做生意,我不希望因我的私事,而讓我們往后連相處都會變得困難!构c私之間,她分得很清楚,而她也不愿模糊了他們之間目前所處的地位,而讓一切失序。

  「好。吧!

  打發完樓下的人后,就一直靠站在門外偷聽的步千歲,在房里對談的聲音沉寂下來后,他的嘴角,緩緩逸出一抹微笑。

  「這樣啊!顾K于知道,她會對他臉紅的原因了。

  「他睡了?」

  望著隔鄰帳房掩熄的燈火,仍坐在帳桌前奮斗的扶蘇,很意外地發現向來睡得比她遲的步千歲,在經過一日劇烈的追逐戰后,破天荒的扔下工作,在這夜早早就寢安眠。

  揉揉還是很酸的兩腿,感覺瞌睡蟲也要冒出來的扶蘇,在自己可能又會在桌前打起盹來時,趕緊來到妝臺的水盆前掬水洗臉,讓冷意上心頭的清水驅逐掉體內一再泛起的睡蟲,因為,她若是又在帳桌上睡著的話,這回可不會有人體貼的把她帶回床上去睡。

  甩去一臉的冷意,扶蘇取來綾巾拭凈臉上的水珠,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停留在那張今日曾與步千歲接觸過的芳唇上。

  望著銅鏡里自己嫣紅如云的臉龐,她忙捂著雙耳對自己催眠。

  「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篂槭裁此麄白日里都沒想起那個吻,偏偏在這個時候它又要冒出來?

  帶著微微的熱,略有甜意且讓她全身血液快速流竄的吻,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腦海里回想泛起,今早步千歲停留在她臉上的氣息,此刻彷佛還停留在她的臉上般。

  她對著銅鏡低叫,「那只是個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嗎?鏡里的她,好似在問著鏡外有點沾沾自喜,心房籠罩了散不去歡欣的她。

  第一次或許可說是意外,但接下來的呢?他的那句「我想」呢?那也是意外?

  「不是意外。」她撫著發燙的臉坐下,將額垂靠在妝臺的桌面上,老實的對自己承認。

  不可否認的,在暗戀多年后,能夠自他的口中聽見那句話,她的心底,其實是很雀躍、很快樂。

  但,她怎么會暗戀一個男人?

  說來或許可笑,但,那種曖昧不明、只能獨自快樂在心底的感情,是已經存在她心底很多年了。

  有時,她會認為,她瘋了。

  就只是因為緣見一面,只因為步千歲多年前與她曾在街頭錯身而過,他那不經意的回首一笑,她就記得那抹笑意至今,像是在心頭上烙上了個印子般,怎幺也抹不去,于是,某種不請自來的情愫,便在她的心坎上漸漸堆積,直到她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那份本是微小的情感,已經累積壯大到了她無法忽視的地步。

  那種情感,叫暗戀。

  初時,當她處在這種措手不及的情感下時,她曾做過許多瘋狂且匪夷所思的舉動。

  即使只要步千歲出門洽商,她能躲在遠處偷偷的看他一眼,她的心情便能好上一整天,并持續到下回再見到他的那一刻;即使只能與他同坐在一個茶摟里,坐在遠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看他在開懷時的揚眉而笑,沉思時的輕擰眉心,或是瀟灑道別后的背影,她便能在心底暗自復習上千百遍;哪怕是只能與他曾握過的一只杯子短暫輕觸,或是曾與他呼吸過同一處的空氣,對她而言,那都是種收獲,是種會讓她唇角微翹的小小幸福。

  那種幸福,是可以一直收藏在心底久久不散的,雖然,它只是一條單行的道路,只要她不出聲、只要她沒有勇氣打破一切,這條道路,永遠也不會通抵他的身邊,它只存在她的心底,在午夜夢回的時分,或是在她不會輕易泄漏出來的眼神里。

  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上的暗戀路,若說出去的話,怕誰也不會信,或是當個笑話聽聽便算了,可是因為步千歲那抹讓他們有過交集的微笑,讓她注意到他,讓她在家道中落無所依恃不知所措之時,有了一線光明。

  一直以來,步千歲這三個字,在她的心中是個很遙遠而不可能相連的心情,但同時也是支持著她走下去的一個方向。

  若不是他,她不會在失去一切后,將自己關鎖在帳房里向府里未走的帳師請教,開始接觸他所曾接觸過的一切,學習如何展開另一個新的生活,走出千金小姐的過往,重新從一個學習和模仿者的角度出發,并在帳師離開后,自己主動接觸商事,一步一步的,走出她以前的世界,找到了她從前不曾開發過的經商天分,緩緩靠近他那個還像是在云端的商業天際的頂端。

  透過管道,經過眾人口中的轉述,在不知不覺中,她愈來愈像他,愈是向他學習,她便發覺她已開始在模仿他。她會模仿他握筆的姿勢,他談生意的技巧,他在商事上的應對心態,他那不怎么好的人格,他在人前暴露出來為人所知的一切?墒撬ㄒ荒7虏粊淼,就是他的那顆心。

  她試過努力揣摩步千歲的心思,但她不但沒成功,反而只會讓自己更迷惘。

  愈是了解他,她就愈不像她自己,或許,該說是她是一塊未經塑造的泥,正等待一個模型來讓她安定,而步千歲就如同一個模子般,朝她罩了下來,讓她有了個安定的出路,可是她仍舊只是一個空殼而已,少了一顆心,什么都是空的。

  暗戀所帶來的寂寞,是很透明的,透明得宛如脆弱的泡沫般,隨時都有破滅的危險,只消輕輕的風雨吹來,它就散了、破了,而后宣告結束,必須告訴自己得死心。

  這些年來,步千歲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心儀的對象,都是讓她提心吊膽、心情風濤迭起的原因,沉陷泥淖的她,是那樣迷惑和害怕,很怕她的愛情泡泡,會在轉眼間就消逝,會來不及讓他知曉。

  曾經,因為他,她無依的生命里點燃了一盞照亮人生之路的燈火,讓她整個人生都明亮了起來,但她的燈火很微弱、很遙遠,遠得他看不到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若是他沒有淪落至此,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世上,有個將自己復制成另一個他,可是卻找不到她自己該有的那顆心的女人。

  「停!狗鎏K緊掩著臉龐,試圖叫停滿腦子的思緒,「停停停。」

  不能再想了,往事歸往事,現今歸現今,現在的她,不是多年前那個追逐步千歲腳步的人,除了在心境之外,現在她的地位是和他一樣的,他和她都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是個在工作里打滾的伙伴,她得收拾好心情過日子,再不把它壓回心底而繼續想下去,她還要不要和他同處一個屋檐下?

  不要想他的過去,也不要想他在未來將會何時離開,不要讓她不習慣分散的心思更紊亂,因為他好不容易才能來到她的生命里,她若是不好好把握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時光,在她往后的回憶里,又要只剩下寂寞和孤單,趁他還沒離開前,能夠填滿她那顆空的心多少,就填滿多少,明日是若有愁,就留待明日去憂。

  扶蘇側轉過臉龐,落寞地看著案桌上紅融溫暖的燭火,憂喜夾雜地閉上眼眸。

  靜夜里,鄰房的燭光穿透暗墻的畫,白皙的畫卷上光影跳動,模糊地左右搖擺不定,遠看,猶如焚星灼灼,平板單調畫軸上,因為光芒,而有了生命、有了舞動跳躍的光彩。

  「還不睡?」隔著暗門,步千歲坐在床上看著隔鄰的燈光訥悶著。

  經過一天的運動,扶蘇那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應當是累得睡著了才是,怎么他等了那么久,就是不見她的燭火熄滅?

  該不會。她又在桌上打盹了吧?

  步千歲跳下床榻,躡手躡腳地走至暗門邊揭開畫軸一隅,在她滿室的燭火下,發現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他無聲地走至已在案桌上熟睡的扶蘇身邊,拉了張椅子靠在她身邊坐下,就著扶疏的燈影,細看著她那張他不知看過幾回,常令他心笙動搖的面容。

  在他待在幽暗中等待她入睡的時間里,他都一直試著想了解暗戀的心理,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

  暗戀的心理他無從得知,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他則大略可以明白,但自春聯的口中聽見這回事時,他有種受寵若驚的驚訝和滿足感,某種像是被解放般的朦朧快樂,不必再只有他單方面的煎熬而已。

  若不是偷聽到她們兩個的對談,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發覺,也無法讓扶蘇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

  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嗎?那么愛看她笑顏的他,怎么就從來沒發現過,在她許許多多不同的笑意里,還有種藏有情意的笑?是他太過遲鈍了嗎?所以才會如此后知后覺?

  不,他是根本就知道,而卻沒有去證實。

  早在扶蘇第一次開口分析他這個人,說出她對他的了解有多深時,他就在猜,她是不是在暗戀他,他該早點來證實心底的假設的,而不是得等到偷聽了她們的話,才恍然大悟得那么遲。

  在今日扶蘇臉上出現那個紅暈之前,在她第一次主動帶著笑意偎進他懷里打盹時,他就該明白,那就是她所露出來的破綻,那就是這個偽裝得極好的女人,最真實的模樣。

  可是她這般壓抑,努力不露痕跡,會不會很累?她的心把理智和戀慕區隔得很明白,所以她才能那么從容的面對他,不露心跡、維持表面,與他和睦相處,甚至攜手共事,讓他完完全全不曉得,在暗地里,正有著一椿情事在發生中。

  暗戀這種那么艱辛而又不能啟口的事,她做得到,但若是立場互換了,他卻做不到,他從不是個能夠掩藏自己那么久的人。

  他伸指輕輕描繪著她的唇形,想起了今早吻她時她的不拒絕,想起了她無聲閉上眼的同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待著他來靠近她?是不是在等著他來揭開她說不出口的秘密?

  步千歲的指尖滑下她的面容,將已然睡熟的扶蘇習慣性地攬進懷里,把臉頰偎靠在她的發梢上,愉快地在唇邊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愛面子的女人,你早該告訴我的,居然連這種事也騙著我?」他半抱怨地吻著她的眉心,而后將她擁得更緊,「這輩子,就你騙我騙得最多!

  一切,都變得異樣。

  從那日以后,扶蘇總覺得她和步千歲之間的氣氛變了,尤其是他看著她的眼神,更是格外令她猜不透。

  重拾回工作軌道上后,在一如往昔的挑燈夜戰時分,扶蘇手里拿著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來的卷宗,對趴在她面前的步千歲報告。

  「紫冠府已有六成的生意全都在我們的手上。」辛苦了這么久,總算是看到成績了。

  「嗯!共角q一手撐著臉頰,偏首凝望著她。

  「只要在年關之前再加把勁,我想應該可以達到八成這個目標!顾宰郎夏脕砹硪坏碜冢牙镱^的計畫攤在他面前給他看。

  「嗯!顾膬裳蹧]有移動分亳,依舊是停佇在她柔美的臉龐上。

  「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扶蘇完全不必抬起頭來,光是聽他這單調的應和聲,她就知道這個最近常不知在想什么的盟友,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還是淡淡輕哼,「嗯!

  「千歲,你有把我剛才說的話聽進去嗎?」她無奈地伸手拍拍他的面頰,要他這個木頭人快點醒過來。

  「嗯!顾粋宇也沒聽進去。

  「算了,你繼續嗯下去好了,不打擾你!顾龥]好氣地睨他一眼,收拾起桌上所有的卷宗,打算不理會他的怪樣,獨自去把這些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步千歲伸出一掌,以掌心壓下她想抱走的卷宗,當她疑惑地抬首迎向他的眼眸時,他便將她摟來膝上坐著,還幫她按摩起她疲澀的頸項。

  他用一種飽含磁性的語調在她耳畔低語,「累了就別做了,去睡吧。」

  扶蘇懷疑地在他懷里坐正,回首盯著他此刻看來溫柔款款的眼眸。

  他的聲音變了、雙眼變了,他連看她的模樣,碰觸她的方式也都變了,他變成了一個她不熱識的人,而那眼神,令她心慌。

  「我還沒做完!顾q豫地按著他的胸膛,稍稍拉開與他的距離。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我幫你做完!共角q在她想試著不著痕跡離開他時,一手勾回她的腰肢,氣定神閑地朝她咧笑著。

  她訝然地揚高黛眉,「你要幫我?」

  步千歲流利地編著謊言,「多幫你搶一點,那我回去時正好可以少做一點,何樂而不為?」

  「之前你不是還在跟我抱怨我把工作都推給你,害你累得忙不過來?」這實在是太可疑了,一個總是在她耳邊抱怨工作量太多的人,怎能突然之間轉變這度大?

  他又露出一抹理不清的微笑,「我現在累得很心甘情愿。」

  「千歲,」扶蘇的眼眸頓時盛滿憂慮,小手輕撫上他的額際,「你病了嗎?」

  「是病了!顾滤男∈郑瑢⑺恼菩睦链竭呌∠乱晃。

  扶蘇飛快地抽回手,兩眼不確定地看著他,一種警鐘似的音律,飛快地在她的腦海里緩緩響起。

  他,知道了嗎?還是他看出了什么嗎?

  她按著開始疾跳的心房,默默在心底說服自己,她一向都掩飾得很好,他不可能看出什么來的,他更無從得知她的心事的,因為向來都只有她了解他,而他卻不懂她的,他不會去在意,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他若是在意呢?若他這個精明狡猾如狐貍的男人,有那份心思去了解她呢?在工作上,那么會剖析一切洞悉所有的他,如果真要定下心來想看穿她,在他那總能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水落石出的雙眼下,她真能藏得住什么嗎?

  「我去找大夫。」她深吸口氣,決定先逃避,免得會在他的雙眼下泄漏出半點心事。

  「不用了!共角q在她轉身欲走時,自她的身后圈住她的腰肢,緩慢地將她拉回懷里來。

  她低首看著他緊握不放的雙手問:「你在做什么?」

  他將下頜擱在她的香肩上,閉上眼輕嗅著她一身淡雅的香氣,在感覺到她像是想要掙扎的動作時,又刻意收緊了雙手。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他漫不經心地靠在她耳邊說著,并微側著臉,睨看著她表情的變化。

  「什么事?」扶蘇盡力維持住正常的語調,知道他在觀察著她,于是她的杏眸便故意直看著前方,而不回首面對。

  「這件事!顾氖稚熘了拿媲,準確地撫上她的唇,提醒她那日的吻。

  她忍不住顫縮了一下,感覺那份她極力不在他面前回想起,而使她不敢正對他的回憶,又不由自主地躍進她的腦海里,令她的雙頰微微地泛紅。

  「那是。意外!箍嗫嗨妓髁嗽S久,她終于找到了個不會被他推翻掉的借口。

  「那是因為我想。」但早有準備的步千歲,立刻回絕掉她的這個籍口,「我曾跟你說得很清楚,記得嗎?」

  「不記得。」她飛快地否認,并動手試著扳開他箝制不放的大掌。

  老實說,他很討厭她仍繼續這么騙著他,想裝作不知一切地粉飾太平,雖然說女孩家總是比較愛顧忌顏面,不愛讓人拆穿她們的心事,可是她已經欺瞞夠久了,她騙的不只是他,她還要騙她自己,何苦呢?

  步千歲無奈地輕嘆,「你的性格很別扭,你知道嗎?」

  「有嗎?」離不開他的雙掌,她只好站在原地繼續否認,「我怎幺都不覺得?」

  「說話總是這么不老實,難怪你會永遠都跨不出第一步!咕瓦B對他也不說實話,難怪她會處于暗戀而走不出來,她真想再這樣一路暗下去嗎?他可一點也不想當她的地下戀情。

  聆聽著他虛虛實實的話,扶蘇有點明白他似有若無的話意,但也有點不懂他真正在指的是什么。

  「跨出什么第一步?」她沉斂著氣息,強迫自己別那么急著想躲,先把他已探知多少的部分弄清楚。

  「別裝了,還是你要繼續瞞我?」步千歲將她轉過身來,低下頭,深深看進她游移不定的眼瞳里。

  她的氣息有些緊縮,「你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這樣吧!顾R上改另一個方式,「那就不暗示,我給你一個明示!购,彎彎曲曲的方法她不理,那就只好采取直接手段了。

  「明示?」這次不是她裝不懂,她是真的聽不懂。

  「下次你想和春聯說悄悄話時,最好要記祝」他將她拉進懷里,轉過她的芳容,與她一齊看著那片容易偷聽的墻,「這里的墻壁是很薄的!

  墻壁很薄?

  遲愣了片刻的扶蘇,在領悟了他的話意后,美麗的小臉霎時變得更加酌紅似酒,終于明白了這陣子來,他為何總對她露出那種特異且會讓她心悸的笑容。

  他根本早就知道了。

  「暗戀我?」步千歲愛憐地撫著她的面頰,緩緩印上她的唇瓣輕聲低吟,「嗯?」

  在他的唇方沾上她的唇瓣,下一刻,扶蘇便使出全力地推開他,他怔了怔,而她也不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做些什么,只是那股被看透的心虛,和赤裸裸無法藏秘的感覺,讓她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過后,不假思索的,她選擇了逃跑,逃避他再明白不過的眼眸。

  「扶蘇!」他站在原地,沒來得及拉住她。

  跑了?她居然。跑了?

  步千歲佇立在房里,定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黑暗的樓欄邊,她那淺細急促的腳步聲,在回廊上清脆地回響著,而后愈行愈遠,幾乎就快聽不見。

  「膽小鬼!顾麤]好氣的低喃,不久,也拔足追出去。

  深夜里的曉霜齋,分外幽冷黑暗,追至樓下的步千歲,在黑暗的大廳里見不著一絲人影,他大步大步地,一一打開主院大宅的每道房門,一一點亮大宅里的每盞燈火,但仍是沒她的芳蹤。

  愈是要逃,便愈要追,在這夜,他明白了那些追索他的人們的心情,因為,此刻的他,也是個追逐者,深深地體會到了那份求之不得的感覺,那份非要手到擒來的渴望。

  他搜索的范圍移至外頭院落,也不管是否會吵醒眾人,逐院逐戶的拍啟房門,驚起好夢正甜的許多人。

  「萬歲?」

  被聲響吵醒,拿著燭臺走出房外的春聯,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但他卻沒理會她,也沒理會其它也走出來探看的人,一心只想找到那個生平第一個跑給他追的女人,那個他非要追到手的女人。

  踩著地上濕冷的細雪,扶蘇飛快地奔跑著,心跳聲轟隆隆地在她的耳際回響著,逼她把自己投入黑暗里,好能藏住那些本來就是在暗地里的東西。

  她不要在步千歲的面前揭下面具,她不要她的自尊千瘡百孔,那些私藏在她心底的問號,她還沒準備好來面對它們,就算那份不愿啟口的感情將會在歲月中寂寂度過,或是永遠也不會得到個令她雀躍或是心碎的答案,但那也都是她自己選的呀,是她自己情愿如此的,她甘心這樣。

  不要揭開來,不要把她所掩飾的一切掀起來,這樣,她就是只仍有個保護殼的蝸牛,永遠都會有一個雖然脆弱,可是可以避風雨的避難所。

  猛然地,一雙大掌無聲無息地攀上她的腰肢,強行的將她自寒冷的戶外拖抱至別院一間沒掌燈的房里,可一到房里,在他關門之際,像條魚兒般滑溜的扶蘇,又溜出他的掌心,躲到房里的暗處。

  「你這別扭的女人!共角q氣結地掌燈讓室內大放光明,「承認就承認,有什么好躲的?」

  在瑩瑩明亮的燈火下,無處可躲的扶蘇,將身子緊抵著窗,眼看著唯一的出口大門被他抵在身后,才轉身打開窗想攀窗時,他卻動作飛快地來到她的身后,一把將窗扇合上。

  「還跑?」他將面孔逼至她的眼前,急促雜亂的氣息紛紛吹拂在她的臉龐上。

  扶蘇紅著臉撇過首,「這是我的私事,我愛躲就躲,想逃就逃,你管不著!

  「你暗戀的對象是我,那也是我的私事。」他將她的下額勾回來,徐徐說明這可不是她可以一人獨攬的一件事。

  「我!

  她張開嘴,還未將話說出口,他卻已急切地覆蓋她的唇,像接續一個美夢似的,讓那多日以來一直纏繞在他心頭的那個吻,變得真實,變得溫暖如初,讓他盼念已久的渴望全都再次重現。

  仗著身材的優勢,他逐漸將身子壓向她,逼得扶蘇不得不雙手攀上他的頸背以求平衡,但在同時,他也漸吻漸深,不顧是否會嚇著了她,直向她索求泛滿香氣卻又生澀的吻,迷誘著她的反應,催促著她的加入。

  他以額頂著她的額際,低啞的啟口,「別躲了,該是面對的時候了!

  「一定要嗎?」她靠在他的胸前邊換氣邊問。

  「要的。」他固執地捧起她的臉龐,「告訴我,為什么不讓我知道?」

  扶蘇緊閉著小嘴,不置一詞。

  他挑挑眉,「不能講?」

  「不講!惯@種事,有哪個人會對被暗戀的人說出口的?萬一被他說是她不要臉的自己主動貼上他怎么辦?

  步千歲以指輕點著她的唇瓣警告,「再不說的話,我會用我的方式把答案逼出來,你最好是老實點!

  她猶豫了一會,畏畏縮縮地吐出一丁點實話。

  「我不想讓你太有優越感!怪浪降紫潞捅砻嫔喜皇悄敲匆换厥拢欢ㄊ窃谛牡装禈返煤。

  「好吧,我盡量不要把我的偷笑露出來。」其實本來就暗暗歡心雀躍很久的步千歲,馬上識相的繃緊臉上的肌肉,免得會傷害到她敏感的自尊心。

  見他那么合作,知道自己橫豎躲不掉他的扶蘇,立刻加上一條規定給他!覆豢梢詥栁野祽倌愕睦碛。」這件事的原因,她要永遠自己保留,就算他再怎幺問,她也不說。

  他又再配合,「好,不問!

  「也不可以把這件事說給別人知道!谷f一別人知道她暗戀一個男人要怎幺辦?好糗,她不要日后有人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好,不說!箍粗づつ竽,又臉紅害羞的模樣,很想笑的步千歲,已經漸漸忍不住臉上僵硬的肌肉。

  想愛不敢愛,想說又不敢說,這就是暗戀的滋味?

  看著她的步千歲,現在知道暗戀的心態了,也明白了為了顧全顏面和自尊的她會跑的原因,而他也明白了他會追著她跑的理由,一時之間,泛滿心頭的百感和千情,將他胸臆占得滿滿的,讓他覺得他的心房如此充實過。

  「還有。」怎幺辦,她突然發現她有好多條規定要他記著,一時數也數不清。

  「你的話太多了。」他含笑地抬高她的下頜,將她的話都收納至他的唇里,改用他不用說出口的語言取代。

  在房內失去音息的時候,躲在門外窺看已久的眾人,臉上皆紛紛露出一模一樣樂見其成的笑意。

  「那個!箍吹媚坎晦D睛的武八郎,咧大了笑容問:「誰有空拿串鞭炮到外頭去放一下?」

  春聯卻將他們都拉離門邊,并把房門關緊,「別看了,我們都一塊去放鞭炮吧。」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執行時間:0.270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