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熱鬧無比的校慶那一日,所有班級全忙著展示商品與美食,以招徠客人。而負責表演的社團也卯足全力地表演;偌大的校園,熱鬧滾滾。像個嘉年華會的盛況,
坐在學生會的窗臺上,隔著距離去看那片熱鬧景致,中午的 陽熱度驚人,窗臺流入的涼風正好消暑。
她的寧靜愜意并沒有維持太久。
敞開的門板被敲了兩下。她看過去,看到了一張美人,高挑勻稱的身材在背光下,烘托出美麗的光影。注冊商標是她一頭挑染成火紅的秀發;是流行,也存心與校規過不去。不過羅蝶起掌校符之後,很少在這方面下規定。她要求學生自律,反而廢除一些死板的教條,例如發禁、鞋子、襪子什麼的;廢除後,也不見學校紀律大亂。挑染既是流行,想必也不長久,所以她沒有管制,任他們去了。將心比心,十七、八歲是小大人的年紀,該怎麼做,自己心中有數就行了。
「稀客,怎麼有空來這兒?」她沒有動,依然是雙手抱膝地坐在窗臺上,像是只享受日光浴的貓。輕松地對門口的美人棗邱預雁打招呼。
邱預雁走近她,臉上有著冰山的氣息,包含住眼底泛濫的怒火;生為美人,即使生氣也是美麗的。
「你是個小偷!」邱預雁冷聲地低罵。沒有任何指名,而她也相信羅蝶起心中有數。
羅蝶起細聲細氣道:
「這話從何說起呢?」
「哼!少裝了。以往的種種,我可以不計較,反正我也高叁了,不想與你斗。我怎麼斗得過有校長母親的你呢?但是,你休想搶走孟觀濤!他是我的。」
「我搶走孟觀濤?」她揚起眉,好笑地道:「我哪一點能與你匹敵,進而搶走原本屬於你的人?」
「你」看似沒有隱喻的話卻像一根根的刺扎入她心中!改阒S刺我!」
蝶起雙腿放了下來,滑下窗臺,站立在她面前:
「我沒有好容貌、沒有好身段,怎樣的男人會在屬於你之後,再有眼無珠地看上我呢?而孟觀濤……真的是「你」的人嗎?」最後一句,問得暗諷。
大美人惱羞成怒,吼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丑八怪!」伸出右手,揮來就是一掌。
羅蝶起險險退了一步,伸手捉住她手腕,讓她巴掌揮空。輕聲提醒她:「不要做出丑事,破壞了自己身分!
邱預雁再也保持不了冷漠,甩開她的手的同時用力推她,將她推撞在窗口,才怒氣稍平叫道:
「你最好記住,以你的模樣,只配去與劉伯揚那種好學生兼書呆子配對!對於孟觀濤那樣的男子,你就少妄想了!你不配!回家多照照鏡子,認清自己的斤兩。免得自取其辱。對於這件事情。我死也不讓步!」
有一只手由窗口伸入,扶住羅蝶起,并且在身子未踏進來時已叫道:「姓邱的,你少在這邊潑婦罵街!如果姓孟的家伙是你的男人,你乾脆去買一條狗 栓他在褲頭上,而不是四處找無辜的人出氣,像只瘋狗似的亂吠!
長腿一跨,方箏一身運動後的汗水,由榕樹上攀入二樓窗口,已然炮轟出她的反擊。
「你敢罵我是狗!」邱預雁火紅了雙眼,美貌開始猙獰,不復絕美形象。
「喲!還是母的咧!」方箏以氣死人的音調說著。拉住羅蝶起的手,忙要查看她剛才撞到的手肘。
「你」邱預雁又要伸手打人。
方箏俐落地伸出一腿橫踩在側方的桌子上,擋住她的身子。并不與她正對著面。而她雙手正替羅蝶起揉著瘀青,淡淡道:
「你打吧!如果你承受得起後果的話!」
她運動褲上繡的正是展中跆拳道社最高榮譽的金線穗徽,提醒邱預雁叁思。她不是男人,不會對犯到她的女人寬容。而她正等著大展身手。
狼狽收回手!邱預雁兇狠地掃了她們一眼,倏然轉身出去!她不會放過她們的!絕不會!
「好了,并不怎麼疼!沽_蝶起收回手,笑道:「你怎麼爬樹上來?社團沒事做了嗎?」
「本想找你去家政社白吃白喝揩紅葉的油,結果在樓下看到你似乎有麻煩,所以由這條捷徑上來比較快啦。那個孟觀濤在做什麼?居然沒在一邊保護你,讓瘋狗上門亂吠亂咬。」
「不關他的事!顾嘀种,眼光眺望人海的方向。微笑中含著揶揄。
「我當然明白邱預雁積怨已深。會有今日是可以預料的,但他總要負起導火線的責任吧?何況他在追你呀!」在一個月的觀察下,四大美人暗中肯定,眾多流言中,大概屬孟觀濤的追求最具可信性。季老師的追求大概只是為了討好她以便追求校長,因為劉榮升老師也是這種做法;而季濯宇就更不是了。據觀察人柯盈然的報告指出,這人是個爛人,根本是搞噱頭來讓自己出名,不是真心要追羅蝶起。所以,最後肯定孟觀濤是真正有心追求會長的人,否則不會叁天兩頭地出現在學校。據說他倆常漫步木棉道,一同回家。
「不管如何,自己的仗自己打。」
「以智斗的話,沒人會擔心你,但是如果她用卑鄙的手段呢?」
「她的手段能狠到什麼地步?不會的!顾壳安⒉魂P心邱預雁會做什麼事。她腦中計較的事更重要。
方箏搭住她肩,嘆道:
「這麼冷靜。你真的在戀愛嗎?」
羅蝶起笑得極沉穩平靜。
「如果真的是戀愛,也必然是長跑馬拉松;其熱度又何須狂燃於一瞬間?那往後怎麼辦?倘若不是戀愛,不更應該平常心的云淡風清嗎?」
方箏嘆得更大聲了:
「我一直在研究你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居然老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去面對他人,以及自己的生命歷程!
「這就是你們喜歡與我相交的原因呀!我怎能讓你們失望呢?」她推著方箏往門外走:「別再閑談了,咱們去家政社白吃白喝吧!」
「你呵!」方箏無奈地翻白眼,將身後的羅蝶起勾來身側同行,不知該怎麼開口說她才好。
「形象呀!校花!翻白眼有失校花身分。」
「我呸!」說起這個,方箏更是怒氣滿腹:「我要把攝影社的教室給拆了!」
就是因為一幀被偷拍的照片,她莫名其妙被選為;,而她這個「校花」居然是在成為事實的第二天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這是侵犯肖像權呀!
更沒天理的是她沖去掐住攝影社社長的脖子追討底片與相片時,她的相片已被買走,據說被一年級的學妹以高價得標買走了。然後底片在第二天也不翼而飛.原本那個想藉機賣照片賺一票的社長把底片與毛片放在自己家中,等他想洗個百來張來販賣時,才發現底片與毛片全不見了;不知是家人打掃時順便掃掉了,還是怎的,反正是不見了,害得攝影社少賺一筆外快。向來校花的當選照片都非常好賣的,尤其這次是方箏,女性支持者比男性更多,訂單接了上千張不止,可惜沒賺到,心痛呀!再加上方箏送的一拳,攝影社今年真是損失慘重。尤其方箏嚴重警告,如果再有人偷拍她,她會不惜一切毀掉攝影社,不管是以武力的破壞,還是動用在學生會的權力削光他們社團預算,
她已經讓攝影社很怕了,但只要有人提到「;ā惯@兩個字,她總有翻臉的火氣上升。
「蝶起,你說有沒有天理,我去找一年級的學妹要買回我那幅參選照片,她居然死不賣我。交涉半個月了,你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羅蝶起皺眉而笑:
「老天,你就別在意了吧!就我所知,那幅畫好像也不在她手上了!
「不公平,我自身根本沒看過那照片,只有校刊上那張照成叁寸大的模樣,什麼也看不清楚。那些人也奇怪,又不認識我,買我的照片做什麼?」
羅蝶起開玩笑道:
「也許某一天,在某個地方,你命定的男子在世界的某一處不經意地看到你的照片,千里追尋而來,那就是一件美麗的事情了!
方箏奇怪地看她:
「我記得你不看文藝小說的。」她有另一種說法:「我在想的是,有人拿我的照片去做法,更悲慘的是在我相片上鬼畫一番或射飛鏢!
「誰知道呢?」她只好搖頭,不予置評。
「我一定要想法子把相片要回來!狗焦~肯定地宣布。
行行走走間,已到了家政社,讓香味惑去心神,兩人很有默契地快步向里頭沖鋒陷陣而去。
。 * *
十一月底,秋末的早晨,寒意微微。
算是約會嗎?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面。以一通電話訂下周日的邀約。
羅蝶起托了托眼鏡,抬頭看著約定的地點,招牌上寫著「淺酌戀情」,是一間咖啡屋。里頭燈光明亮,種滿綠色盆栽,由透明的玻璃打量里頭,很快地看到孟觀濤的所在處;他早就看到她了,靠坐在玻璃窗口,靜靜地看她,也等她發現他。她笑了,沒有馬上進門,而是走到他那方窗口,含笑向他打招呼,伸手貼住玻璃。
他隔著玻璃伸手與她的手貼合,放任她的玩心。
暗自比較他男性的手掌與自己的不同,心中卻好笑地想像另一種想景,例如:在監獄中會客。
玩夠了,她向他點頭,轉身走進去。放著冷氣的咖啡屋令她抖瑟了下,但滿溢的溫咖啡香又令人感到溫暖。是個不錯的地方,沒有故作情調氣氛地弄得昏天暗地,令人一進來就成了瞎子。
明亮,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色。她喜歡!
「四大金剛沒來?」她坐下,點了杯果汁,問著。
孟觀濤濃眉不馴地揚起:
「他們來做什麼?」拜托,約會哪!找四顆電燈泡來做什麼,這里夠明亮了。
她側著臉,說出她所推斷的約會理由:
「你約我出來的主因是風神高中的事吧?」
「一部分。」
「那他們就沒有理由不來了呀,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讓他們來看我,為何不來?他們對我的好奇恐怕可以填平臺灣海峽了吧!」自上次在孟觀濤的公寓中,他們由不屑到吃驚到深深的欽服,最後在孟觀濤要送她回家時,他們才發現與她談話意猶未盡,每多交談一次,好奇更深;甚至連她的生長環境也想了解。所以,她預料得到那四人還會出現。
孟觀濤撇撇嘴:
「是的,他們想來。」不過他的回答是奉送四記殺人眼光,讓他們知道介入他約會是不智的行為。再堂皇的藉口都不被受理。
她猜測結果:
「但是被你派任差事以防他們太閑來這邊攪局是嗎?」這種事他做得出來嗎?
他揚眉,不答覆她的猜測。
果汁與點心送上來後,她低頭吃著,有些明白他不打算回答。那……代表答案是八九不離十了?
忍住笑。她問:
「那件事情如何了?」
「部署得差下多了,就等下星期學校的那筆款子進保險箱。快畢業了,早點與他做個了斷,這個對峙的時代也該落幕了!顾扉L手,抓住她編成兩條的小辮子把玩。她及肩的秀發今日綁起來,顯得俏麗活潑許多,十足青少女的面貌。
「要退休了嗎?你們那種太保太妹治校的高中不是該找個接班人交接一下?不然你們這一票人下臺一鞠躬後,恐怕會進入戰國時代 殺個你死我活才有新領導人出現吧?」對於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學校型態,她向來有了解的興趣。
他輕扯了扯她發絲,扯下她的緞帶,讓一邊秀發披散成自由的姿態,她拍開他手,只好也放開另一邊,甩了甩頭,披散的動作有剎那間的撫媚,收入多情的眼中,是一種無盡逸放的風情。她是美麗的。
「好了,我可以肯定你是愛看我散發的。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他笑,他不是愛她散發,只是愛看散發的過程,一如他也正期待著有日看她將散發束成辮子或發髻的過程。
「世代交替是必要的過程。每到叁年級下學期,自認頭頭的人都會找人取代自己,如果不是中意的手下,就會是有潛力的人。張系一派的人,目前正在自相暗斗;而四大金剛這邊,主力人馬全在叁年級,畢業後就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我們要推選的是將來能統一全校各流派的領袖。」
「為什麼你去年不統合?反而放任兩大派系互斗?」
他淡淡道:
「那多沒趣!
羅蝶起托住下巴,咬住吸管,看了他許久。
「反正你在學校是不是老大都無所謂,因為自家就是中部幫派之首,你無須在學校強出頭,才會以四大金剛為首,自己反而是幕後老大,當風神高中的獨行俠之一,可是,下一個統御風神的人,必定是有龐大野心,以及足夠才能的人吧?」
「是的。」他點頭,沒有擺出表情,等她再推測。
她又想了想,整合當初談話中的蛛絲馬跡:
「我記得你們提過,風神高中有叁大獨行俠。叁年級的你,二年級的曾國炫,以及今年甫入學的耿雄謙;這兩人,你中意誰?」
「為什麼是這兩人?也許可以是其他小派系的老大呀!顾凑{地問著。
她搖頭:
「不會。如果已成派系的人,卻只是個小派系,沒啥大作為到足以威脅推翻現有的割據狀態,那麼,也就不必期望他們有什麼大魄大力的野心與領導能力了,所以,你只能找那二人。獨門獨派,沒有手下,卻令所有人注目且不敢輕易招惹,這種莫測高深的人才值得期恃!
孟觀濤握住她手,湊到嘴邊貼吻了一下。
「那,你猜,我會選誰?」
她搖頭,再搖頭,這人把她當神哪?老天!
「你太高估我了,先生。小女子才學淺薄,請別為難我。」
「那代表在下對你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呀。」他玩笑地做出諂媚狀,招來她的白眼,才笑著回答:「我較為中意耿雄謙。他野心夠大、夠狂、夠冷靜,將來不會是池中之物,可惜,也不會為我孟家所網羅。」
「這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嘆嗎?」
「雄材大略的人令人激賞,同時也令人嘆息!顾此溃骸肝蚁氘斈昕骡惶岚纬瞿銜r,心中也必然這麼想。」
她好奇問道:
「你是否以為這個耿雄謙將來必會走入黑道,也必會自立幫派。在日後與孟家對抗?」
孟觀濤深沉地點頭,看著她的眸光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他知道她聰明的腦袋是十分可怕的。
羅蝶起雙手用力拍住他手背。低呼:
「我明白了!所以你要培植他接你的位,讓他在日後成為風神高中的首領,雖然不算受你恩惠;因為今日即使你沒有扶植他,他也會當上老大,不過在過程上會比較艱辛一點,無論如何,他總是欠你一分情。而他在你的評估中,既然會成大器,想必性格上也具備了江湖人士應有的義氣什麼的。你要他永遠不會成為孟家的威脅!即使有朝一日他成為凌駕孟家之上的幫派老大,也不會是孟家的敵人,對不對?」喝!好奸詐的人類。
「!我真的是太佩服你了!絕頂聰明的女人,如果今日我不是愛上你,必會怕你,并且希望這輩子不必有與你斗智的機會,因為那必會將我至高無上的自尊心打成一塊塊的碎片!
她一時沒有聽到他夾在一串話中的告白,因為她仍在想著整件事,還有疑問沒有消化完。對他的溢美之辭完全沒有轉入心中去思考。直又問著:「如果你評估中,那耿雄謙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那麼何不索性收納他,或毀了他?」她只是說出一般黑道人應該會用的手段。
他搖頭:
「不,他不是當人手下的料。而,我歡迎江湖中多一些重義氣的人,少一些人渣。你當黑社會都是做壞事的人嗎?我們并不會因為忌諱他人有前途就企圖阻撓。但我不否認有這樣的人,江湖上也不少,例如張家!拱Γ∵@丫頭居然漏聽最重要的話。天哪……
「那麼,比起耿雄謙,你的能力如何?」她的口氣好奇中摻挑 。
「他一心往黑道發展,一定會比我好。歷代以來,我們孟家只守住中部,沒有更大的野心了,因為生命對我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顾钌畹乜此。「一如你這麼聰慧,卻只想當個校長的心思相同。」
在他的眼光糾纏中,羅蝶起這才消化完他所有說過的話,訝異地低呼:「哎呀!」雙頰不由自主地飛來紅云。
「是呀!是該「哎呀」!」他低喃,傾近她啄住她唇瓣,但他并沒有機會深深品嘗,突然看向她身後盆栽低吼:「該滾出來了吧?你們四個!」
她驚訝地在他手臂中轉身,看到從盆栽後面露出的四顆頭。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嗨,老大、大姊頭。」
四大金剛!
哦!老天爺呀!這才是真的「哎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