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卓家的第四天,臺風終于離境,天氣也逐漸恢復正常,盼盼一下班回來,便自傭人的臉上查覺到家里的氣氛有異,暗暗納罕。
樓上羅婉心正陪著一位穿白袍的醫生由另一房間里走出來,醫生說:“我留丁護士在這里看著,有問題她會即刻通知我。他已脫離險境,應該不會有事才對!绷_婉心低聲道謝,直把醫生送下樓。
盼盼待她上來,問:“伯母,誰生病了?”
“是允笙,在高雄罹患登革熱,都過了將近十天,才將他送回來,這周秘書也太大膽了!绷_婉心因擔憂而惱上周沐蕾,卓彧正將她叫至書房教訓,他這一發火,羅婉心真怕家里的氣氛又蒙上一層陰郁。
盼盼一聽說允笙回來,忙逃回自己房內,霎時體內每個細胞那驚悸起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就苦于找不到一個地方好躺起來。等驚魂略定,頭一個念頭便是收拾行李趕快回家,她絕不想再與卓允笙起正面沖突,她怕又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
他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是笑我便是損我。
盼盼將衣服自衣櫥里拿出來丟在床上,回憶點滴上心頭:允笙那雙略帶邪氣的目光老愛不懷好意的盯著她,仿佛拿她同別的女人比較著,她若罵他,他邪光一收,立刻兇狠起來;
心情若好則笑嘻嘻的騙她上車出去兜風……正將百寶箱搬出來,羅婉心闖進門說:“對不起,我敲門你沒聽見……”看了混亂的床鋪一眼,驚道:“你在做什么?有什么不對嗎?”
“沒有!迸闻魏锨楹侠淼卣f:“臺風天過了,我再打擾下去很不好意思,所以想搬回家住!
“傻女孩,說什么打擾呢?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因為有你,這幾天家里的氣氛真好,老爺也顯得開朗多了,而我也多個說話的對象。”
盼盼心想也是,這家里能與羅婉心聊天的人還真是沒有,但自己總不能一直住在這里,委實幫不了什么忙。
羅婉心拉住她手!熬彤敳盖竽愫昧,可別現在走,老爺正在發脾氣呢!你這一走他就更加火冒三丈了。”
“不會吧?”盼盼遲疑。
“老爺當你是要住到孫先生回來才走,你提前離開,他會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自覺失了顏面,留不住貴客!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孩呀!”
“但在老爺眼里不是,他非常看重你,非常喜歡你,從來沒有那一個親戚的女孩能得他這般另眼看待!
“我不明白,伯伯為何對我這么好?”盼盼乘機追問。
“可能是因為你有點像允笙的母親吧!”言語中竟有凄側自傷之意,羅婉心的目光鎖在盼盼一雙明澈的大眼,“我只見過她的相片一次,平時全鎖在允笙的房里,那一次是無意見到的,但她的眼睛很美,眼角微微上翹,訴不盡的風情,使我一眼難忘。很像你的,只是你還小,還不懂風情!
聽她言語自傷,盼盼反而心頭一喜,因為謎底解開了。
“伯母也很漂亮!”
羅婉心臉上又回復一個隱約的微笑!昂美!別取笑我了,你答應我不要走吧!”
盼盼猶豫不決的望著她,理智告訴盼盼,再會允笙只徒使彼此尷尬;然她的心卻搖擺不定,想幫羅婉心,想瞧瞧傲慢自大的卓允笙臥病在床是如何的一副德行。最后她的心贏了她的理智,將衣服一件又一件掛回去。
羅婉心放心的下樓督促廚房為允笙備粥。
盼盼收拾好后,才緩緩的走出房間。明知這一住下來,免不了見面的那一幕好戲,她不習慣提心吊膽的等待,在沒有心理準備之際弱了下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先去打招呼,一來這是客人應有的禮貌,二來也真想看一次允笙被嚇著的模樣,只要一次就好,因為他絕不會想到她人近在咫尺。
允笙的房間隔壁有一個相連的書房,里面有扇門可以互通,從外面也能進出。盼盼參觀過書房,卻不知隔壁便是允笙的臥房,現在她知道了,郤在走道上徘徊良久,這個門怎么也敲不下去,真當付諸實行不免有些膽怯。
遲疑間,從書房走出一位短發高額的端麗女郎,鳳眼含悲,握住皮包的手指隱隱發白,顯然一番克制工夫全在那手指上。
盼盼卻如遇救星,迎上她的目光,笑問:“你是卓允笙的秘書是不是?他不要緊吧?”
這女郎正是周沐蕾,她對小老板可說是一見傾心,為求注目,常自動加班力求突出,果然允笙注意到她了,將她由一名小秘書調升作左右手,有時出差也帶著她。這次南下看建廠,是沐蕾主動愿意前往協助,誰知沒兩天允笙感染上登革熱,病得幾乎奄奄一息,沐蕾服侍病榻,可說寸步不離,卻只換來卓彧一頓怒責:“你好大膽!居然沒通知我,完全沒把我這個董事長放在眼里嘛?你未免太逾越秘書的本分了吧?!……”
周沐蕾不敢辯護自己并非以“秘書”的身分照顧允笙,如果她對允笙不懷一絲情愫,她會把他交給他們一走了之。但她不敢說,卓彧是絕不會贊同允笙娶一名秘書做妻子,而允笙的態度也教人捉摸不定。
眼前跟她說話的漂亮女孩又是誰?
“我是周沐蕾,你是卓先生的表妹或侄女?”她疑惑地看了盼盼一眼。
盼盼睜大眼。“他有我這么大的侄女嗎?”
“我見過一個,很遠房的!
盼盼釋然地笑了。“我不是,只是來做客的人。我想探問他,你陪我一起進去方便嗎?”她想有第三者在場,氣氛不至太僵才對。
周沐蕾知道卓彧此刻正與允笙在一起,但她想允笙一定會為她說話的,有了盼盼作借口,便與她相攜走進臥房。
卓彧本來滿臉不愉之色,一轉眼對著盼盼,主時轉為柔和。
“允笙,瞧是誰來看你了?!”
靠著床頭半臥的允笙懨懨地張開眼,意外地一僵,隨即瞇起黑色的眼睛,光彩重返眼中,過了半晌才叫道:“是盼盼?!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她呼出一口氣,綻開甜美的笑容。
“怎么你擔心的和我擔心的一樣?”
“你對病人非常仁慈。那么,我們講和了?”
“講和了!迸闻晤D感全身輕松起來。
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使得盼盼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當允笙親匿地說:“過來,告訴我你怎會在這里?”她也不介意的走至床前,趁卓彧招呼周沐蕾出去時,悄聲地說:“老狐貍把我騙來的!
允笙一愣,隨即放聲大笑。護士要他多休息,他說:“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醫院吧!”
“對不起,我必須遵照醫師的指示。”丁護士說。
“那可以麻煩你出去嗎?”
護士走后,允笙指著床旁的椅子,“坐!”盼盼搖頭,目的已達成,她即想退出。
“拜托,我沒力氣重覆同樣的話!彼p柔地說。
“看你精神滿好,我都忘了你是病人。”盼盼一時心軟,只好應了他的要求。
“住在這里快樂嗎?”
“非常好,大家都很親切!
“你呀!誰也不會真的對你生氣!彼壑械纳袂榱钆闻文槦幔鞘乔槿丝辞槿说难凵,奈何盼盼并無同等心思。她一扭身,企圖走開,忽聽他又說:“這個家一向冷清,偶爾來一位貴客,大家都很高興!
“謝謝你這么說。本來想今天回去……”“為什么?因為我回來了?”
盼盼撒謊:“不是,是臺風停了。伯伯說臺風天不放心我一個人住,現在沒了借口,我不該回去嗎?”
“這不是卓家待客之道!痹鼠闲φf。
在盼盼好奇的打量他房中陳設時,他也放膽的注視她身上的變化,頭發長了一點,穿一件白色無袖棉衫,搭配一條印花及膝圓裙,一雙皓臂渾圓細滑,光鮮的腳丫子套在低跟拖鞋里,和在花蓮那期間比起來,感覺上少了幾分生澀,增添幾分嫵媚,整個人容光煥發,明艷無儔,更加可愛了。
見她就坐在自己身側,相距不過尺許,身上的香氣如麝如蘭,愈看愈美,允笙真想抱上一抱、親上一親,但是,別提現在沒力氣,就算體壯如牛,他敢說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頭,保證盼盼立刻跳起,竄逃得比黃鼠狼還快,不由嘆了口氣。
盼盼調回目光,“我好像聽見你在嘆氣!
他沒好氣:“我頭痛!”
盼盼駭得跳起,“我去叫護士!
“不,不要,看到她我頭更痛!
盼盼呆呆聽著,人并不傻!霸瓉砟阍陂_我玩笑!
看她天真,明顯涉世未深,允笙更加憐惜。情緒驚人的一變,帶邪的目光再度流連于她身上,手指輕揉胡渣未刮的下巴,吸引人的微笑浮上他的嘴角。
“盼盼,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
盼盼的反應遠在允笙意料之外,她不疾不徐的說:“你們臺北人的嘴比較甜,在家里根本沒人夸我好看!
他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安粫?”
“爸爸不喜歡人家贊美我的外貌,他不許家里的人說,訪客稍一提及他也是立刻將話題岔開。”
“這可奇了,他應該很感驕傲才是!
“我聽他對媽說,外貌出眾的女孩原就自信,若再得人吹捧,不免趾高氣昂,不耐過平凡的生活,不小心便會闖出禍事,反而不妙。容顏再美,終會有一個叫‘時間’的敵人把它偷走,人生好長,若只能以美麗驕人而再無其他長處,豈不可笑?所以只要有爸在場,他就不喜有人夸我美!
現在允笙明白為何盼盼對自己的美麗總是顯得那么漫不經心,原來有父親的愛心在里面。她的艷麗是無可否認,光明正大擺在人人眼前,任何吹噓贊美均是多余了。
此際羅婉心送晚餐進來,笑說:“待會兒再聊吧!盼盼,老爺在等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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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后,盼盼回到自己房間,小幾上的果盤放有一串葡萄和一粒大水梨。她真不懂這家的規矩,下班回家有點心吃,吃飽飯有一盤水果當消夜,被人照顧得這么周到,她很不習慣,心想要吃什么自己到冰箱拿不就好了嗎?
假使卓允笙從小受人這般伺候,也難怪他神氣了。盼盼愈想愈將過往的是非給消于無形,何況這次重逢,他的態度教人意外的好,她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取出銀行法的參考書,盼盼頭痛的看著。最近一次和父親通電話,提醒她別疏于準備,女孩子該有安定的工作才好。當初要來臺北,父親很不情愿的答應,且約法三章,不可受人誘惑而加入娛樂圈,以考上銀行員為第一要務。
為了能來臺北,盼盼任何條件都能答應,何況她從無靠外貌求發展的野心,銀行員的工作對她才是學以致用。但現在真的來了,卻與當初的目的相差甚遠,秦雨晨啊秦雨晨,你真忙得連打電話都抽不出時間嗎?
不想倒也心靜,愈想愈是煩惱,忍不珠淚暗滴。初闖情關,對方彷若有情又似無情,看似無意實是有意,那里是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才真變化莫測,教她夢里琢磨千百次,回首顧影自憐不知君在何處。
愈想愈覺委屈,盼盼為之眉宇深鎖,郁郁寡歡,原想念個幾章,也沒了心情,早早熄燈睡了。
心里正惱呢!隔天雨晨就打電話到店里,隨便一個理由,盼盼就什么都原諒了,高高興興出去和他吃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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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覺雨晨又認真起來,接連數日均伴她嘗遍各色美味。盼盼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看他花錢花得這樣大方,素知他不屑向母親伸手,便勸他節省一點才好。
雨晨隔桌握住她手,笑說:“好!我們結婚后,你來管錢,免得入不敷出!
盼盼嚇了一跳,縮回手,小聲道:“你說什么。俊毙念^有如小鹿亂撞。
“結婚,你和我。你不愿意嗎?”雨晨憂郁的說。
“太突然了,以前也不見你有這個意思!
“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做下決定,我不能冒險讓你被卓允笙搶走。你知道嗎?你住在他家,我好嫉妒。”
“我并不是受他之邀,何況我曾拒絕他的求婚,他不可能再對我有感情!迸闻我猿@矶葴y,為自己開脫。
“那你呢?也許這些天你發現了他的長處也說不定。”
“那又如何?”
“你有可能改變主意,喜歡上他啊?!”
若不是雨晨的語氣帶酸夾醋,盼盼真會生氣了。
“你當我見一個喜歡一個嗎?在他家,我常常想著你,無暇去注意他!彼龥]提過允笙生病的事,如今尚在靜養,睡眠時間很長,一天難得見上一面。但這與雨晨無關,不便拿來搬弄。
“我還是不放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結婚!庇瓿啃闹须m感歉疚,求婚的話終要說出口。
“太快了。雨晨,我提早搬回舅舅家,讓你安心好不好?”
“為什么要拒絕我的求婚,盼盼?”
“我不是拒絕,我也很高興,但是,我……我總覺得你并沒有讓我真正了解你!迸闻卫щy的說:“雨晨,你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嗎?”
“天啊!在這當口你還這般現實?”
“你怎能這么說呢?餐風露宿的生活可不浪漫!
“憑我的家世、我的學問,還怕我養不活你嗎?”
“可是你不是跟家里不合嗎?”
“不管怎樣,我總是秦家的一分子,少不了我一份財產,我保你一生衣食無憂!庇瓿拷箲]的大開支票。
盼盼聽了不免有些反感,雨晨的態度一反平時瀟灑從容,不像在求婚,說“逼婚”倒有七八分相仿佛。她雙眸深處好像有東西要射過去似的,集中于雨晨微微皺起的額頭上,細柔的聲音變得嚴肅:“雨晨,你向我求婚不是只為了我住在卓家吧?還有我不知道的因素是不是?你向女孩子求婚,卻沒有一點興奮的樣子,反而顯得情緒很混亂!
“你沒讀過心理學,懂得什么心理分析?”他的聲音是粗暴的低語。
她昂起下巴注視他!拔沂菦]受過高深的學術薰陶,但你現在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有學問的人!
雨晨緊張的咽了口氣!拔业狼福闻,我……我很緊張,我受不了你的拒絕,我沒有求婚的經驗!
她綻開笑靨。“你不需要如此,真的,我別無二心,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相信也是最后一個。但結婚太早了,我還有許多事沒做,我才二十歲!
“但我已經三十一歲了!彼麊蔚吨比氲亻_口。
盼盼若無其事的說:“你不像會在乎年紀的人!
“我母親在乎,尤其我弟先娶在前,使她非常不快!
盼盼不語。
“我必須結婚,而你是我唯一愿意娶的女孩。”
“你母親逼你成親,所以你來向我求婚!彼崧晢。
雨晨澀澀地承認。
盼盼突然憶起一個月面也有個人向她求婚,奉的也是父命,只不同,那個人附帶上一個字:“愛”,過了一個月后的今天,又有人提結婚之事,這次奉的是母命,盼盼她等待復等待,對方始終沒開口說一句:“我愛你!”
雨晨拿出出一枚鉆戒,拉起盼盼的小手。
“讓我為你套上它,你就是我的,我們一星期內結婚。”
盼盼不禁一陣畏縮!安唬屛易屑毾胂!
“難道你不愛我嗎?”
她追問:“你愛我嗎?”
他停了一下,忙道:“當然,要不怎肯套上結婚枷鎖!
盼盼見戒指便要套上自己的無名指,寶石璀璨之光華乃她此生首見,耀眼奪目,扣人心弦,但她實在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尚且父母那邊沒見過雨晨呢?只猶豫一下,盼盼縮回觸及鉆戒的手。
她溫婉的說:“請給我兩年的時間,在這之前我不想談結婚的事!
“兩年?”念及母親的威脅,自己幸福全在此一系的當口還聽到這兩個字,秦雨晨怒火直冒,強自忍耐,才不發作。
“我懷疑,”他以心理專家的口吻說:“你是習慣性的拒絕求婚者,因為對方條件太好,你自覺難以相提并論,自覺不相配,所以怯于接受!
盼盼眼中的光芒霎時黯淡下來,她怎么也沒想到雨晨有一張刀子口,一番冷言冷語出自他口比他人罵她更教她傷心。淚水盈上眼眶,但她迅速眨掉。
“雨晨,你真的那么想嗎?”
“你拒絕了我的求婚,教我何以自處?又要我怎樣想你呢?”
“那我呢?你從不為我想嗎?”盼盼憂傷的站起身,“今天我們是談不下去了。很抱歉,我還要回去上班!
雨晨還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她卻已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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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往人來,匆忙一如平日,盼盼卻感到陌生,她覺得好冷,冷得似乎無法再恢復溫暖,她的頭像要爆裂一般的痛起來,她從小便不大受得無,受了氣若往心上擱便常要犯頭疼。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使腦子亂成一團,更加深難受的程度,在斑馬路前徘徊一會,還是沒勇氣跨前一步,招了計程車坐回卓府。
總算還記得要知會沈瑩,打完電話,直往房間走,她只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等頭不疼了再考慮其他的事吧!
允笙正從其書房走出來,周沐蕾跟在后面,低喚道:“總經理,你還是多躺兩天,這些事我會……”
“我已經沒事了,誰也別想再叫我大白天躺在床上!痹鼠蠟樽约捍┥衔餮b,一轉眼瞧見盼盼,便走過來問:“你回來得好早,下午休息嗎?”
“你可以上班了嗎?”她答非所問。
“我覺得很好!
他向她微微一笑,模樣兒甚是溫柔。盼盼見到這笑容,一股暖意流過心底,氣惱消了大半,登時舒服多了。
“你氣色不太好,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只是頭疼,回來睡一下就好了。”盼盼喃喃說著,走進房里,關上門。
允笙下樓找到羅婉心:“盼盼人不舒服,請陳大夫來看看!
羅婉心即刻打電話。
周沐蕾上了允笙的車,忍不住問道:“那位小姐是你家什么人,你們都好關心她!
“我父親的貴客!
“親戚嗎?”
“不是。她家里的人出國未返,父親接她小住幾天!
周沐蕾不敢多問,允笙不想深談的表情她看得出來。
在高雄,允笙病重那期間,周沐蕾感覺與他好親近,一回到臺北,不但距離拉長,允笙待她也不似往常熱絡,更連一句“謝謝”也沒有。
到了公司,一投入工作,允笙更不當她是女人看待,一直忙利六點,允笙才邀她吃飯,說要謝謝她在高雄辛苦照顧之惠,雖然她做得不太對,惹得卓彧很生氣,但那是另一回事,她服侍過他總是事實。
周沐蕾滿心期待,著意展現出女人的風情,允笙飽餐秀色,笑嘻嘻的和她談天說地,氣氛真好,沐蕾心想他就要開口要求更進一步了,竭力維持自己的尊嚴,苦思推托之辭,誰知道允笙看看手表,說道:“不早了,回去吧!”
周沐蕾一看還不到九點,當然不樂意便這么散了,但既要允笙當她是求之不得的淑女,就得有淑女樣子,強抑不滿,謝了他今晚的招待。
回家后,知道盼盼服藥后睡得很沉,晚餐也沒吃,允笙要廚房準備一下,他回房沖了澡,洗去一身市儈味,親自端了點心要接她起床。
其實盼盼早醒了,只是整顆心發懶,不愿動一下,一有人進來探問便裝睡,希望來人快走。蒙人關懷,也拉不下臉反鎖上門。
這回進來的人老半天也不走,于是轉轉身,自眼縫中偷瞄一下,是允笙,她猛地睜開眼,正對上他充滿愛意的眼神,但她總當自己看錯了,不放在心上。
允笙進來后放下托盤,一斜眼間,見到盼盼海棠春睡般的姿態,媚秀清麗的臉龐,含苞待放般的身子,芙蓉濃艷不堪比,蓮花清雅遜其色,目光如何再能離開,一顆心怦怦猛跳,心猿意馬,再難克制。
“先生,你來看我嗎?或有其他事?”
她清冷的聲音喚醒他的理智,一句“先生”教他急欲傾訴的滿腔愛意化為一陣輕煙,譏嘲浮上眼眸,尊嚴梗在胸膛。
“你就固執得不愿改個稱呼嗎?”他一本正經的坐離她一尺遠。
“叫習慣了,而且反正我也快要走了!
允笙點個頭,不想繼續發揮。
“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又給你們添麻煩!
“你少一點客套,我反而高興!痹鼠现钢差^柜上的水果派、蛋糕和牛奶,“要不要多少吃一點?”
盼盼冷淡的搖頭。
“就放著,等你餓了再吃!
允笙起身要走,盼盼望著他厚實的背影,用一種太消晰的聲音說出她原本不想說的話,因為屋子太靜了。
“今天中午,雨晨向我求婚!
允笙瞬間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你答應了?!”他真佩服自己還能如此冷靜。
“沒有,我……我說……”她情緒復被撩動,好一會兒才說得出口:“我請他等我兩年,他生氣了,說我……”
允笙緩緩轉身,聽她含著眼淚對他說:“我不想這么早結婚,可是他不能諒解,他以為我自認沒學問、沒家世,配不上名門貴公子,自卑之下才拒絕婚事,就像當初我拒絕你一樣的道理……”一陣激動,放聲哭了出來,哽咽道:“我從來沒有想要高攀誰,當初我也不曉得他是有名企業家的兒子,今天他居然這樣說我,我知道,他瞧不起我……”這比被人打了更令她傷心,伏在膝上痛哭。一下午的委屈在此傾吐。
“這混蛋!”
允笙罵他又像罵自己,更后悔當日傷人之言語。
他無從安慰她,也知通她只是需要發泄,真能安慰她心的另有其人。
她抬起臉!拔覜]辦法像反駁你一樣反駁他……”
長長的睫毛下又是淚珠滴垂,一句話沒說完便背過身子,伸袖拭淚。允笙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憐惜,安慰地問道:“是什么使你改變?”
“愛!愛情使我變得軟弱,不知不覺的委曲求全!
“他這般待你,你還能愛嗎?”
“我不知道!边^一會又說:“會吧!”
允笙聞言自傷自艾并充滿挫折的告訴自己:她的反應是正常的,因為她的心已先給了那一個男人……空有一副癡心腸,奈何咫尺天涯,內心不由要感嘆: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良久,良久,他們就這么注視著彼此,沉默充斥于他們之間。淚被伸來的溫曖大手拭干,有一剎那間,盼盼很罕見地感覺畏怯。
“謝謝你聽我訴苦!迸闻慰s回安全的被單下,已能平靜而自嘲地對允笙笑了一笑。
“也許,他說得也沒錯,太有錢、太有學問的男人,使我相形見絀,表面上很自在,內心實則畏怯于接受也說不定!
“不是你自卑,而是你太年輕了!痹鼠险嬲\地說:“再過幾年,有了社會歷練,你會變得較成熟,有了信心就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今天的事,我不便給你什么意兒,只能說,婚姻應該是‘水到渠成’般自然的事,千萬不可‘削足適履’!
“削足適履?”盼盼迷惘。
允笙沒有解釋,為她關上燈,輕輕擱下一句:“盼盼,你是塊瑰寶,千萬要有自信。”
無聲無息地走出玫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