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當了!
柳元春撥開垂在臉蛋前的珠簾,目光直落向床畔前的長桌。
虧她是T大的才女,竟聰明反被聰明誤,教一個明朝的古人給耍了。
姚玄燁確實在十天之內奉上了十斛明珠以及百斤貢茶……當然,還有那十車黃金。
該死的十車黃金!
柳元春一雙水靈的明眸直凝視著桌上那排列整齊。一個個不及她巴掌大小的黃金馬車。
那只該死的老狐貍!
她要的可是滿滿十車,貨真價實的黃金塊;然而,他給的卻是桌上那些縮小版的玩意兒!
而那十輛黃金鑄造的馬車,每一輛造型都不同,制造的功夫極高明精巧,連馬匹以及車夫都做得栩栩如生,實為難得一見的絕妙佳作。
可是,柳元春的一張小臉布滿不服輸的火氣,蓄勢待發。
她的未來就這么給毀了,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多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柳元春忙放下臉上的垂簾。
姚玄燁推開房門之后復又合上,緊接著他來到了桌邊,斟了杯熱茶,緩緩地呷了一口。
“這十車黃金,你可滿意?”他打破沉默。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元春心火更盛,索性一把扯下鳳冠!澳阆矚g嗎?”她反問。
“這是我請金陵城最高明的師傅打造的,自然無可挑剔!彼纳袂槭且回灥钠届o。
然而,柳元春卻清楚地瞧見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狡猾光芒。可惡!
“好,你喜歡,我就把它送還給你,本姑娘不嫁了!”話甫落,她起身便朝門外走。
“哪里都不許去!”姚玄燁長手一伸,以極快的速度攫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里。
“你、你放開我!”柳元春發現自己被鎖在他如鐵鉗的雙臂之中,動也動不了。
“我不放!彼麑ι纤难,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你、你不放手,我就放聲尖叫!”柳元春發潑地道。
她的話反倒令他笑了起來。
“你想叫就盡管放聲叫,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叫出聲也屬正常,沒有人會過問,更逞論進房來幫你!彼f著,俊顏上的笑逐漸斂起,一雙黑沉的眼直盯住她的臉,似要將她吞沒。
而在他灼灼目光的逼視下,柳元春的心跳像是漏了幾拍,而后她吸了口氣,回道:“你卑鄙!”
“我如何卑鄙?”他的俊顏似笑非笑,未顯怒色。
柳元春的目光落向桌上的那十輛金鑄馬車。
“我要的不是桌上那些玩意兒!”
“哦?那么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什么?”柳元春半瞇起眼,“我要的是真正的馬車.十馬車的金塊,而不是桌上那些玩物!
聞言,姚玄燁揚起了眉!拔以趺床挥浀媚阌幸笫圏S金的形貌以及大小?”他面不改色地反問。
該死的!這只老狐貍居然把一切責任推到她身上!
“你是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能嫁給我是你的福氣!币π䶮钭孕艥M滿地盯著她瞧。
可惡的自大狂!
“你未免太——”話未完,柳元春的嘴便教他給封住。
霎時,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這一吻雖來得快,卻極溫柔。當兩人的唇觸碰時,他乘隙撬開她的嘴,一點一滴地深入她的唇內.以靈滑的舌引導她.企圖讓她臣眼在他的引誘之中。
柳元春的臉莫名地燙了起來.身軀也在他的恣意撫摸下如火焚燒般。
他的手仿佛帶有魔力,所到之處無不燃起簇簇火苗。
柳元春的意識在剎那間有片刻的清醒。
天!
“別、別這樣……”她開始扭動身軀,躲避他過分親密的勾挑。
“別忘了,咱們已經拜過堂,結成了夫妻。”姚玄燁按捺下滿腔熱烈的情欲,輕聲卻堅定地闡明這一項事實。
柳元春一雙小手仍推擔著他的胸膛。“拜過堂便可以不顧另一半的感受,任意而為了嗎?”
“你以為呢?”慵懶的語調下隱含著質詢的犀利。
糟!柳元春知道古代并沒有保障婦女權益的法令。
“你……你不能逼迫我!彼仓^皮說。
“逼迫?我以為你該用喜悅來形容適才所經歷的一切。”姚玄燁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住口!”柳元春臉上一熱,忍不住地低喊。
剛才那令她迷惑的吻,是她的初吻,而且,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與她如此親呢。
“我倒認為咱們該繼續!彼煨斓乇硎,并低頭在她額心落下一吻。
“不行,做那……那件事倘若沒有感情,無異于動物的交合!
“感情?什么樣的感情?”他目不轉睛地盯住她。
“呃……”她沒有體驗過,不敢妄下定論!跋葎e談感情,我們總共見不到十次面便成親,你不覺得可笑?”
“一點也不!彼谱频捻馑笱仓t暈未褪的美顏。
柳元春又道:“我甚至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的喜惡,不知道你祖籍何處,更沒見過你爹娘!
“那些事,往后你會慢慢知道!彼鸬幂p描淡寫。
“那么,咱們可不可以也先慢慢互相了解,才、才……”柳元春紅著臉,說不下去。
一直以來,她并不是個怕羞的人,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仿佛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半晌,姚玄燁笑了起來,同時撤身離開床榻。
“我想,我可以同意你的提議!
“真、真的?”柳元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我從不打誑語!鳖D了下,他的黑眸里仍燃著余焰!安贿^,這承諾是有期限的。”
“多久?”
“半年!边@是他最大的讓步。
柳元春聽了,打從心底笑了開來。“咱們一言為定!
姚玄燁點點頭。“一定!
這一夜,他在新房的臥椅上和衣人睡。
柳元春知道,在未來的半年之內,她一定要想辦法結束這荒謬的婚姻關系。
。
“大人!”姚福出現在書房里。
姚玄燁頭也不抬,仍埋首處理著書院里的講學資料,開口道:“放著,待會兒我核對之后再命人通知你來取回。”
姚福走上前,將手里那一本厚厚的流水賬冊擱在大桌上。
隔了好一會兒工夫,他仍在桌畔磨蹭著,并未離去。
“還有什么事嗎?”姚玄燁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在姚福身上。
“呃……大人,有件事小的不知當不當說?”姚福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他淡道,同時擱下手上的羊毫筆。
姚福這才下了決定,說:“大人,府里這個月的開支比以往要多出三倍!
“哦?花在哪些枝節上?”姚玄燁面不改色地問。
“呃……這、這……”
“快說!”姚玄燁直盯住姚福,眸光威嚴而銳利。
姚福的眼皮跳了下,忙回道:“是、是夫人花的!
她?姚玄燁神情頓時柔和下來。
“她都是怎么花府里的錢?”他問道,眼神甚至泛起了笑意。
“光是膳房買菜的錢便花了、花了……”
“多少?”他微顯不耐。
“花了三萬多兩銀子!币ΩSf愈小聲,連目光也緊盯住桌角,逃避與主子相對。
若換是他娶了這等敗家的女子,肯定會大發雷霆。
可是,大人曾囑咐過,府里的大小事都由夫人管理,所以他也只能由著夫人揮霍。
然而,才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夫人花錢的速度簡直讓人驚嘆。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十天前夫人一口氣便讓做鞋的師傅做了一百雙鞋,并且限定在五天之內交齊。
當時他在心中冷笑,認定做鞋的師傅肯定交不出貨。然而,在第四天下午,他們便派人將一百雙繡功精美絕倫的鞋送到尚書府邸,夫人當即付了一千兩銀子。
瞧著瞧著,他差點收不回下巴。
從此,夫人便成了金陵城里最受歡迎的官家奶奶,幾乎所有的官眷們都想結交這位擲千金時面不改色的傳奇女子。
“她平素愛吃,就由著她去吧!”姚玄燁輕描淡寫地回了句。
這一次,姚福大膽地對上了主子的眼。
看樣子,大人一點也不生氣。話說回來,夫人那樣的天香國色,如天上仙女下凡,莫怪大人寵她。
“你先下去吧!賬目我會逐一審對!闭f著,姚玄燁再次提筆疾書,不再理睬姚福。
姚福跟了大人近十年,他鼓足勇氣問道:“大人不怪姚福嗎?”
“怪你何事?”黑沉的眸迅速掃了他一眼。
“姚福并未阻止夫人一切過分的花用,亦未稟報大人!
姚玄燁取過賬冊,逐一翻閱。
“為下人們添置新衣,花了三百兩;重新鋪砌后花園的琉璃石磚花了一千兩;請如意繡莊為她量身訂做五十套新衣裳,外加兩件紫貂皮裘,共花了七百兩;還有府里的椅搭、桌圍、床裙、枕套全換了新,花了五百兩!彼仙腺~本。
“還有呢,夫人還在后花園里讓工匠們種了梨花、闊葉巴蕉共五十幾株,花了大人六百五十兩銀子哩廣姚福說得口沫橫飛。
“還有嗎?”黑眸流光暗轉,深不可測。
“嗯……。∵有,夫人昨兒個還由賬房撥了一千兩,說是要請人將城東的百越橋重新修耷一番。”
“你覺得有哪些花費是過分的,不必要的呢?”
姚玄燁盯住姚福。
“呃……多著呢!”
“是下人們不該添新衣?還是夫人不能添新鞋?
抑或是尚書府不該造橋修路?”一番看似徐淡的話語,實則暗含凌厲。
被這么一問,姚福反倒像是一個愛告狀的小人,頓時啞口難言。
終于,他搖搖頭!盎卮笕,沒有地方是不合理的花費!
“那么,你先下去吧!”
“是!币Ωo精打采地退出了書房,來到花廳。
這一看之下,他勾起了笑,急急返回書房。
。
“夫人,您瞧這翡翠簪子如何?”
說話的是福玉樓的當家王福蘭,她是金陵城里最大的珠寶古玩商家。
柳元春取過簪子,心里嫌這翡翠簪子太過老氣,正想開口回拒,卻見姚玄燁正來到花廳。
“好,這簪子我要了,還有那一對翡翠鐲子也要,正好與簪子配成一套!彼室獯舐曊f著,存心在他面前敗家。
“民女見過尚書大人!” 王福蘭一見禮部尚書大人親臨,當即屈膝行禮。
“平身!币π䶮钅抗饴湓跐M桌的珍奇古玩與令人眼花繚亂的珠寶上。
姚福跟在姚玄燁身側,滿面得色。
這下子可逮到夫人又亂花錢了吧!
姚玄燁瞧住妻子,徐徐地開口問:“買齊了嗎?”
柳元春挑釁地搖搖頭,“沒呢!”想必他已瞧過賬目,知道這一個月來她可觀的花費了吧!
最好是大怒一場,再把她給休了,這樣她就可以擺脫這只狐貍。
“那么,這桌上的東西我全替你買下。”姚玄燁面不改色地道。
這么一說,非但姚福合不攏嘴,就連柳元春也怔住了。
倒是王福蘭不失生意人的精明干練,當即撥動手邊一只精巧的金算盤。
好半晌,人人耳邊只聽得算盤叮叮當當的。
“大人,一共是三萬六千七百兩!
柳元春直覺地冒出一句:“沒打折呀?”
王福蘭笑咪咪地道:“沖著大人與夫人的面,就去掉尾數七百兩吧!”
姚玄燁爽快地說:“姚福,領著老板娘到賬房取銀票吧!”
“是!卑!事到如今,他姚福也只有認輸的份了。
送走了王福蘭,柳元春來到姚玄燁身前。
“花了你這么多銀子,不生氣?”她不信。
姚玄燁盯住她,迅速摟住她,出其不意地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
“只要你高興就好。”語罷,他仍沒放開她,再次低頭吻住她的小嘴。
良久,當他放開她以后,柳元春仍覺天旋地轉。
怎么辦?他居然一點也不介意她敗家,還幫了她一把。
看來,她得另外想法子離開這里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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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懷書院位在金陵城外,是一所由官民合辦的學院。
書院中比照國子監,為最高學府,學生的來源極廣,多為秀才轉來的貢生,亦有舉人出身的舉監,或父輩為官的蔭監。
身為學院的讀書人有兩種特權:一是參加科舉考試不必先考秀才,直接參加鄉試;其二為成績優異者,可以有機會到各官府衙門去實習吏事,稱為歷事監生,倘若表現出色,常能直接任授官職。
因此,清懷書院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并不是人人可以輕易進人。
正因為柳元春讀的是歷史系,對這事一清二楚。
因此這一日特別起了個早,跟著姚玄燁出城直往書院而去。
由于書院是為男兒之地,起初姚玄燁并不答應讓她同去。
但柳元春并不死心,立即回房改扮男裝。
就在姚玄燁臨上轎前,柳元春笑盈盈地來到他跟前。
“這樣總可以和你一起出門了吧!”她拉著同是喬扮男裝的綠袖,興奮地注視著姚玄燁。
這是兩人成親以來,她首度拋開敵視之態,對他露出笑顏。
一時間,姚玄燁竟微微地失神了。
不待他回答,柳元春便鉆進了轎子里。
姚玄燁勾起笑,不再阻攔。其實,無論她是女裝或男裝,同樣吸引人,教人移不開視線。
“在轎外那個青衣男子是誰?怎么以往沒見過此人?”柳元春好奇地問。
“他叫恩生,是我的貼身侍衛。”姚玄燁答道。
“你怕人來刺殺你呀?”哼!怕是他平素貪贓枉法,所以需要一個貼身保鏢。
“你不怕嗎?”他注視她的眼神里帶著三分興味。
“不怕!”
“為什么?”
“因為我不做壞事,所以不會有人想刺殺我!
柳元春意有所指地道。
“依你之言,仿佛我干盡了壞事,是一個惡人!
他的劍眉微微揚起。
“你是嗎?”她無懼地迎視他精睿的眼眸。
“你都聽說了什么?”
“和你聽說的應該一樣。”她一雙清亮的黑眸仍是無懼地直視他。
成親之后,她開始驚于尚書府過人的財力。
僅憑一個一品大官,年俸也不過兩千兩白銀,如何支付府中龐大的開支?即使靠酒肆與銀樓收益也不成。
外頭人人傳他與商界勾結,舉凡私鹽、放糧、治水、修堤等等,皆一手獨攬,中飽私囊。
聞言,姚玄燁笑了!澳敲,你信那些傳言嗎?”
炯炯眸光鎖住她的小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柳元春迎視他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忽然脫口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可我希望傳言是假的。”
“這么說來,你倒有九成是信了!彼σ馕礈p。
柳元春卻沉默了。
憑良心說,相處這一個月以來,他待她極好,甚至有點寵過頭了。她并非鐵石心腸,所以,她竟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歷史上的貪官下場多數不好,他呢?他的將來又該是如何?
“在想什么?”姚玄燁柔聲問。
“我。我頭暈!痹谵I子一段時間的晃蕩后,她開始有點暈了。
唉!古人難為,她又想念起騎機車壓馬路的日子,嗚……有點想吐了。
終于,太早起床再加上暈轎的結果,柳元春忍不住倚靠在姚玄燁肩頭,閉上眼,忍耐著胃部的不適。
見狀,姚玄燁憐惜地輕撫著她似水一般的臉頰。
“不如咱們下轎,改為步行可好?”
柳元春立即抬起頭,睜開雙眸回道:“再好不過了。”她需要新鮮空氣以及腳踏實地的感覺。
“停轎!”他開口。
隨后,他打發轎夫回府,僅帶著隨侍的思生以及綠袖,一行四人前往書院。
下轎之后的柳元春總算恢復了精神,一路上笑語不斷,仿佛出籠的小鳥般雀躍不已。
一行人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總算來到了書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