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晚上八點,一盞盞的路燈點亮了大安森林公園,而公園內的游客仍不少。
季斯卡和陳珊沂并肩走著,一直走到一處較為靜謐的座椅旁,他才主動的停下腳步 落坐,直視杵立著不動的她。
她抿抿唇,頓了一下,才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凝睇著她,她今年才十八歲,簡單的合身T恤、牛仔褲就讓她美得過火,如果穿 上名牌洋裝,肯定更動人心弦。
陳珊沂被他專注的目光看得渾身都不對勁,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熱感在她的四肢百骸 流竄。
她撥撥長發,口氣不悅的道:「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他將不舍的目光移開,落在前方草坪上熱情擁吻的男女身上,喃喃的說:「我們也 曾那樣……」
她擰眉,困惑的目光跟隨著他的目光落在同處,豐厚唇瓣頓時抿成一直線,「我覺 得我正跟個神經錯亂、得幻想癥的男人在一起。」
季斯卡見她起身要走,連忙拉住她,一臉歉然,「對不起,太多的往事,讓我有點 情不自禁。」
她抽回自己的手,「如果要談以前的事,我沒興趣!
「我知道,今世的你是個獨立自主又憤世嫉俗的女孩,你的環境……」
「我聽夠了,什么今世?簡直是狗屎!」
「不,我得告訴你,我們是好幾世的戀人!
他知道自己這樣沒有前因后果,突然迸出來一句話一定會讓她搞不清楚,可是他忍 不住,他與她分離兩百年了。
陳珊沂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瞅著他,冷冷的道:「你病了,最好去看心理醫生!
「我是病了,心病,你不會了解的!顾麪繌娨恍Α
「我是不了解,也不打算了解!顾D身就走。
「等一等!辜舅箍ㄔ俅巫柚顾x去,「至少聽完一個故事后,你再離開好嗎?」
故事?她挑起一道柳眉,她有那個美國時間嗎?
從她的神情他便知道她的答案,可是他還是希望她留下來,「算我求你!
她凝睇著他,令她錯愕的是,她居然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看到一股難言的悲慟?!
不知怎地,她的心要她離開,可是她的腳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走到椅子旁,再次 坐下。
沒空去理清心中的思緒,她撇撇嘴角,「好吧,我聽。不過,希望聽完了之后,你 別再來打擾我,我不知道你心中怎么想,但,我早打定主意,不婚也不談戀愛,更不會 跟任何一個男人上床!
令她意外的,他竟露齒一笑,她蹙眉,「你笑什么?」
你注定屬于我的,不管身或心,所以你才打定主意不接受其它的男人。季斯卡深情 的凝臉著她,俊臉上有著蠱惑人心的溫柔光彩。
在他熾烈又帶著深情的眸光下,莫名的她的心居然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
荒謬!她暗暗的低咒一聲,才開口,「再不說,我就走了。」
他溫柔一笑,「好,我馬上說,在七世紀的法國,一名吸血鬼與一名女子……」
「噗!」陳珊沂噗哧一笑,隨即抱著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
「你笑什么!」季斯卡的俊臉上滿是不悅,這個愛情故事對他來說是神圣莊嚴的, 但她卻笑得前俯后仰,彷佛他說了個笑話。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頻頻搖頭道:「拜托,這位季斯卡侯爵,我十八歲了,早過 了聽童話故事的年齡,好嗎?」
「這不是童話故事!」他神情一凜,黑眸暗潮洶涌。
她聳聳肩,「就算不是好了,不過,對不起,如果你要說吸血鬼傳奇,那我可沒有 耐心跟你混下去!顾俅纹鹕,無視他俊臉上滿的怒火。
她撇撇嘴角,「我真的要走了。」
「你答應我要聽完故事的!
「我后悔了,因為我不知道你要說那么無聊的故事。」
「這事一點都不無聊!」他咬牙迸射出話語。
她再次聳肩,低頭看了手表一眼后,啼笑皆非的瞅著眼前俊美不凡卻怒氣騰騰的臉 孔,「你相信嗎?我早料到今晚我會沒有工作的,所以我已經事先跟我的爺爺奶奶說好 ,我今晚會早點回去,而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很傷心,也很火大,直勾勾的睇視著她許久,久到她瑰麗的面容又增添上不耐。
「我走了!」她越過他離開。
這一次,季斯卡沒有再攔她。
他好失望,兩百年沒見,她比前幾世都還要來得冷漠,這樣的她,值得他對她再次 付出愛情與真心嗎?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季斯卡一人悶在凱悅飯店,不曾再去打擾陳珊沂。
孔德看在心里,十分替他難過,這一世的「她一個性獨立,又值十八年華、年輕氣 盛,哪會懂得侯爵對她的用心?
暗嘆一聲,他端了一杯咖啡給季斯卡,「侯爵,你真的決定要回法國去了?」
他點點頭,「我想我還是不該前來打擾她的生活,她對我的記憶一片空白。」
「可是……」
「不必再說了,你機票都訂好了嗎?」
孔德點點頭,「明天一早的班機!
「她祖父母那邊,你有將錢送過去了?」
「都送去了,也照你的意思說給他們兩老聽,他們兩老一聽到是自己兒子托你將那 筆巨額養老金送交給他們時,還高興的都哭了呢。」
季斯卡拿起咖啡啜了一口道:「他們好騙,不過,一旦陳珊沂回家后,可能不會相 信那筆錢的由來。」
「我想也是。」她并不笨。
季斯卡將咖啡放回桌上后,面露思索,他相信她一定會因那筆錢而來找他,可是… …她的工作是因他的關系沒了的,既然他已決定不去打擾她,那他就該將她及她祖父母 所需的生活費打點好,免得她為了生活又去做那種不堪入目的鋼管舞表演「侯爵,你看 我這一身打扮如何?」一身娃娃裙裝卻有了胸部的雪兒笑咪咪的走了進來,「怎么樣, 不錯吧?」雪兒相當自傲的向兩人展示她的美胸。
「你又在里面塞了什么?」孔德直覺的問。
她送給他一記大白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言下之意就是如此嘍?孔德咧開嘴笑。
季斯卡看著她,稚氣的小臉龐,無袖的娃娃裙裝,胸前卻突出兩個跟她的巴掌臉差 不多大的胸部。
他搖搖頭,「雪兒,我以為你早已認清事實了。」
她撇撇嘴角,氣沖沖的將手伸入衣服內,將那最新型的真水胸罩解了下來,火冒三 丈的將它扔進垃圾桶內,她只是想長大,想象個女人。
季斯卡走到她眼前,看著這個跟自己生活了上千年的小女娃,或許是因為她永遠長 不大的外貌,他一直將她視為自己的女兒,對她,除了愧疚外,還有更多的親情,不過 ,她始終不明白他的心情。
他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別再氣了,我告訴你一個你會比較開心的消息!
她聽起小嘴兒,「什么好消息?」
「我們明早就回法國去!
她擰眉,「真的?只有我們?」
他點點頭,「只有我們!
她眼睛一亮,「太好了,你放棄她了,是嗎?」
他苦笑,這算放棄嗎?還是成全她不要再見到他的愿望?
「雪兒,何必問那么多,總之我們要回去了。」孔德在一旁朝她搖搖頭,要她別多 話。
「可是……」她不悅的睨了孔德一眼,再瞟向面露憂愁的季斯卡,「算了,看侯爵 這樣子,我就知道他放不下她!
季斯卡爬爬劉海,轉身走回沙發椅上坐下,沒有駁斥雪兒的話,因為他真的放不下 陳珊沂,不過,他會試著抑制自己那顆想親近她的心,畢竟,他已見到了她,她的容顏 將刻劃在他的腦海里,一如她前幾世的美麗容顏一樣,無法磨滅。
孔德見他沉默,明白他是默認了雪兒的話。
雪兒抿緊了唇,受不了這一室的滯悶氣息,她咬咬牙,決定單獨去會一會那個搞不 清楚狀況的女人。
*臺北的天空晴朗無云,陳珊沂卻愁眉不展,她一星期沒有工作了,而更可恨的是 ,那個莫名其妙出現、擾亂她生活的季斯卡侯爵,這一個星期來卻連一個影也沒見著。
真他媽的!他將她當成玩具嗎?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還是因為她不想聽他說那個可笑的吸血鬼故事,他火大了?
嘖!她邊想邊晃進中山北路的尼森,這樣也好,他不再來煩她,她也可以安心的再 找個工作養活一家三口。
不過,她雖想得這么豁達,但她知道心里有一個角落莫名的覺得空虛,而那似乎是 為了等待他而呈現凈空的。
她微抿唇,順順及肩的長發后,推開尼森的門。
白天的PUB總是少了股熱鬧氣氛,幽暗的室內不見半個客人。
不過,杰克森的老婆劉莉倒是出人意外的坐在吧臺前,陳珊沂瞥她一眼,眼神往四 處梭巡著。
「甭找了,他待會兒才會進來!箘⒗蚰暌讶耍贿^,由于保養得宜,外貌看 來才三十出頭,只是她雖然也是個美人,但總比不過陳珊沂這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來得美 麗動人。
劉莉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的廉價T恤及牛仔褲轉了一圈后,才回到她那張脂粉未施 ,卻更顯得年輕細嫩的美麗臉孔上,「我聽杰克森說,你想再回來我們店里跳舞?」
她點點頭,「沒錯!
聞言,劉莉咬牙切齒的怒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再回店里表演的!」
對,她是說過,可是……她搖搖頭,語氣無奈,「沒辦法,我是為了生活!
「可你明知杰克森想包養你,他為了你動了真感情,甚至想要跟我離婚,這些事也 才發生在半年前而已,他現在好不容易克制了自己的情感,你卻又要讓我們平靜的生活 再起波濤,你怎能如此惡毒……」
「夠了!」陳珊沂雖年輕,但氣焰可不小,她不悅的打斷劉莉連珠炮的怨言,冷冷 的說,「我只是來要一份工作,如果你不放心你的老公,你大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跟在 他身邊!
「你明知道我守得住他的人也守不住他的心。」
「那是你自己的魅力不夠!
「你……」劉莉氣得語塞。
此時,PUB的門再次被人推開,進來的便是年近四十,外貌俊逸挺拔的杰克森。
杰克森是美國人,在乍見陳珊沂時,那雙清澈的藍眸頓時一亮,他開心的走近她, 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太好了,見到你真好!
「杰克森!」劉莉氣憤的握緊拳頭,恨恨的道:「我在這里呢!」
他瞥她一眼,他對她早沒興趣了,不過,由于她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也只得 繼續跟她混在一起。
「夠了,可以放開我了。」陳珊沂不悅的推開他仍令人窒息的擁抱。
他深情的凝睇著眼前動人的麗顏,「我們在電話里已說好了,你明晚便可以來上班 !
「我知道,我是先來你這兒,」她瞟了擺出一張臭臉的劉莉一眼,「預支一個星期 的薪水!
「是你祖母的洗腎費用嗎?」
她不悅的暗忖,怎么男人都那么愛管她的閑事?「借不借?不借,我找其它人借去 。」
杰克森露齒一笑,隨即從皮夾里抽出十張千元鈔票給她,突然,劉莉手一伸,快速 的將那疊鈔票搶了過去。
他臉色丕變,「劉莉,你……」
「這間PUB是我的,你別忘了你只是掛名的老板!
「我知道,可是珊沂有急用。」
「她連班都還沒上就想拿錢?」
「算是我借她的成不成?」
陳珊沂看著互相嘶吼的兩人,受不了的轉過身,「算了,當我沒來過好了!
杰克森愣了一下,急忙喊道:「珊沂,等一等!
「讓她走!」劉莉氣憤的拉住他想追上前的身子。
「我明晚會準時來跳舞,一星期后,再將薪水給我。」陳珊沂淡漠的離開。她得想 想到哪兒再去借錢,其實她身邊還有一些錢,但那是要支付奶奶下星期的洗腎費,所以 這幾天的生活費反倒沒著落。
杰克森見她離開,神情森冷的睇視著劉莉。
「你……」她咽了一下口水,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你想干什么?」
「怎么?剩我們兩人時,你的氣焰就不見了?」他一臉冷峭。
「我……你別忘了,我知道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每個月我還得提供新鮮的血 液給你。」她頻咽口水。
他一步步的接近她,「是,不過,你別真的激怒了我,我若要找個年輕的護士幫我 弄袋血來,應該也沒啥問題才是!
「你……」她怔愕不語。
「我要陳珊沂,這一點,你給我牢牢的記在腦海里!」陰冷的瞅她一眼后,怒不可 遏的轉身離去。
劉莉眼眶泛紅的跌坐在地,她早知道她不可能留住他的心,因為她會一日日的蒼老 ,而他卻能永遠年輕英俊。
陳珊沂離開尼森后,便回到自己的家。
古老的四合院是撫育她父親成長的地方,只是務農的祖父母省吃儉用的栽培父親出 國念書,甚至為了支付他昂貴的生活費而賣掉賴以為生的田地,結果父親卻在國外結了 婚,定居下來,卻忘了日漸年老的雙親。
更無情的是,他和妻子離異后,自己這個拖油瓶竟被他扔回這兒,讓兩個年近六十 的老夫婦來照顧當年才七歲的她。
父親無情,但善于交際的母親對她也無一絲關愛,她在他們的身邊七年,自有記憶 起,她常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一個忙于事業,一個忙做交際花,而她則被扔給一個黑人 女傭,常常與孤獨為伴,學校的活動,他們從不出席,只說忙忙忙……將自己抽離過往 的思緒,陳珊沂踏進紅磚門檻,走入院子。
「珊沂,你回來了!」陳榮明有著一張黝黑且滿皺紋的老臉,在看到自己疼愛的孫 女回來后,三步并作兩步的迎向她。
陳珊沂對任何人都是冷漠疏離的,惟獨對真心愛她的祖父母除外。
她笑咪咪的快步走近,「爺爺,怎么了?瞧你今天那么興奮?」
「不只我,還有你奶奶,她剛剛是等你等到累了,才睡著呢!」他眉開眼笑的道。
她笑笑的牽著他的手往客廳走去,「什么事那么開心?」
「來,你看看!龟悩s明拍拍她的手,走到靠墻的那只破舊竹柜旁,小心翼 翼的從里面拿出一張支票,回身交給她。
她好奇的接過來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千萬?這是哪兒來的?」
聞言,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哽咽一聲,以單薄的內衫拭一拭眼角的熱淚后,才說: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爸會想到我們的,你看,他這一次就差人拿了一千萬回來給我們 ,我……」
「什么!這是我爸給的!」她難以置信的揚高音調。
「是啊,那個外國人是那么說的,而且他說的國語還很流利呢!」
「外國人?」
「嗯!
陳珊沂仔細的看著那張支票的簽名,這根本不是爸的名字,更不是他的字跡,再說 ,她也不相信十多年不曾跟他們連絡的父親居然會想到他們,而且還良心發現的給了這 么一大筆錢!
那究竟是誰?
她仔細的研究支票上的簽名,喃喃的念,「季--斯--卡?!」她柳眉一擰,「 季斯卡侯爵!」
她臉色丕變,麗顏上隨即滿駭人的怒火,她將支票收至背包內,「爺爺,那個外國 人有沒有說他住哪里?」
「哦,我有問他,我想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見見他,順道問一下你爸在國外的情 形,他說他住在凱……凱悅?」
「凱悅飯店?」
陳榮明頻頻點頭,「對對對,還說只待到今天呢,明天一早就要離開臺灣了!
陳珊沂一肚子火,不過,為了不讓爺爺擔心,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爺爺,我去 就好了,你留在家里照顧奶奶。」
「你奶奶也想去。」
不行,他們真去了,她怎么對那個莫名其妙捐她錢的侯爵大吼特吼一番?
她搖搖頭,「爺爺,我想還是我去好了,呃,奶奶的身體不好,我去邀請他過來吃 頓晚餐,你們就準備一下,好不好?」
陳榮明想一下,開心的點頭,「這樣也好,別說人家這么遠的來這兒,我們連頓飯 也沒請他,好好,你先過去邀請他,晚一會兒,等你奶奶醒了,我們就到市場再去買些 菜回來!
「嗯,那我先走了!龟惿阂食癄敔斘⑽⒁恍,而在轉身的剎那,她臉上的笑靨也 跟著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