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均杰怎么也沒想到,等待他的震撼不只一件。
在他跨入大廳,瞥見廳前一旁布置著一束白色小花、香爐的簡單神桌上,立著韓德 光及韓耀輝的牌位。
韓伯父也去世了?他覺得胃一陣痙攣,但心中隨即升起一股怒火,「該死的,那個 女人到底還隱瞞了什么事?」
此時,樓上突地傳來工藤櫻子不舍的哭叫聲,「深子,夠了!求求你,不要再傷害 之瑩了,我求求你!」
聞言,周均杰的心涼了半截,一想到韓之瑩身上那些丑陋的大大小小傷疤,他怒不 可遏的沖上樓去,直奔往傳出工藤櫻子哀求的房間。
他看到那像個鬼魅般,瘦得不成人樣的深子,正抓著韓之瑩的長發,瘋了似的拚命 的往地上撞,而地上原本鋪的軟墊正好被她扯掉了一大塊,所以韓之瑩的額頭現已是血 淋淋。
沒有一絲遲疑,周均杰沖向前去,在工藤櫻子因錯愕而瞠大的淚眼下,粗暴的推開 深子,將全身是傷的韓之瑩摟進懷中。
突地被擁進一片溫暖的胸懷,韓之瑩怔愕的抬起頭來,卻看到那充滿不舍與痛心的 俊臉,「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心痛的看著一身狼狽的她,脖子、手腳都可見抓傷及咬傷,而且每一處都泛出血 絲。
他眼眶泛紅,卻忍不住咆哮,「你該死的為什么什么都沒說?」
她抿緊了唇瓣,沉默不語。
他凝睬著她,注意到她的秋瞳里居然不見淚光,他哽聲的道:「你習慣了這樣的痛 了,是嗎?所以你連一滴淚水都沒有?」
她沉痛的閉上了眼睛,淚水快速的在眼眶里聚集,她不該哭的,就如他所言,她早 習慣承受這一切,可是這卻是頭一次在她受傷時,有一個溫暖的胸膛可以依靠,而這人 不是別人,是她心愛的男人……周均杰緊緊的抱住她,「傻瓜,哭出來啊!」
終于,她在他胸前號啕大哭,任自己這些年來獨自承擔的痛楚盡情宣泄……工藤櫻 子原是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最后忍不住欣慰的笑了,他來了,他終于來了,雖然他是間 接害死兒子的兇手,但她卻清楚的知道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帶給女兒幸福的男人,就這一 點,做母親的她便能再次接受他……跌坐在地上的深子呆呆的看著眼前相擁的男女,然 后,她眼睛倏地一沉,從地上起身,大步的跑向前去,「德光,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 你好久好久!
周均杰錯愕的看著她,再看看他懷中抬起頭來的韓之瑩,韓之瑩搖搖頭,苦澀不語 。
「德光,你怎么又把頭發染成金色了?這很危險耶,人家會以為你是周均杰,殺了 你哦!」她的語氣中盡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看著她錯將自己當成韓德光后,周均杰已明白她是精神錯亂了。而事實上,看著這 一室有別于「正常」的特殊裝潢,他也猜到了。
「德光,你不要一直抱你妹妹嘛,我也好想你!」深子伸出纖弱的小手握住周均 杰的大手。
「請──」韓之瑩向他點點頭,希望他能照深子的話做。
不過,周均杰顯然有不同的打算,他反問她一句,「你們都是這樣順著她的?」
他看看她,再看看工藤櫻子。
母女倆相視一眼后,點點頭,哽聲道:「是我們欠她的!
他難以置信的頻搖頭,倏地俊臉一冷,撥開了深子的小手,指著韓之瑩頭上的傷道 :「你看到了嗎?深子!
深子柳眉一蹙,眼神往韓之瑩的頭上看,「哎呀,怎么流血了,之瑩,快點,我幫 你敷藥!」
「不必了,這是你傷的,你忘了嗎?」周均杰一臉冷漠。
「我?」深子一臉不解,「我沒有。
「是嗎?那這些呢?」他氣憤的拉高韓之瑩的手臂。
「我……我……」淺野深子焦慮起來,一幕幕她像個瘋婆子咬傷韓之瑩的畫面快速 地閃過腦海。
「均杰,別這樣對她。」韓之瑩感到不舍。
「什么均杰,他是我的德光!」深子一把拉住周均杰的手,不解的目光直視著韓之 瑩。
「我是周均杰,不是德光!怪芫茉俅嗡﹂_她的手。
「不,你只是打扮成他,他……」淺野深子憔悴的小臉蛋突地一皺,「對!你不是 德光,那他人呢?我正等著他呀,你和之瑩是一對,我和德光是一對啊!」「可是好奇 怪,德光為什么當了之瑩的新郎,然后他的組員為什么當了我的新郎?還要我不要說話,說稍 等一會兒后,德光就會娶我了,因為他是故意要開大家一個玩笑的……」
聞言,在場的三人這才明白當年的深子為何也沒有開口。
工藤櫻子母女淚流滿面,她們這會兒才知道深子為何會瘋掉,她一直以為是個玩笑 ,但德光卻真的死了……臉色突地煞白的深子顯然想到韓德光被槍殺而亡的那一幕,她 渾身顫抖,用力的扯著自己的長發,「不!不對,德光死了,德光死了,」她又哭又叫 的頻搖頭。
「不,別這樣!」哭成淚人兒的韓之瑩連忙推開周均杰的懷抱,想上前去承擔她的 痛楚,但周均杰硬是一把拉回她,「你要干什幺?」
「我不能讓她傷害自己!
「那你呢?你卻任由她來傷害自己?」
「這是我該承受的!」
「你……」他氣得語塞。
「放開我!」韓之瑩將下唇咬得發白,瞥向他緊抓不放的手。
「你以為這是幫她?你在害她知不知道!你該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去治療的!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韓之瑩黯然苦笑,「可是總有我們負擔不出醫療費用的時 候,沒有完整的治療,進進出出療養院只是加重了她的病情!
「該死的,你為什么都不跟我聯絡?我有錢……」他火冒三丈的大聲咆哮。
「我說了我們用不起,而且你主動了解過嗎?你忙著在一大堆女人的懷里溫存!」 她更是氣急敗壞的狂吼而出。
周均杰咬咬牙,「那這一次我主動前來,主動了解了,你該沒有拒絕的道理!顾 瞥了一眼一直看著他卻不語的工藤櫻子,「請伯母通知精神療養院的救護車過來接深子 ,她在那里的費用全部由我支付!
「可是……」
「你們絕不能讓她這樣繼續下去,我想,」他喟嘆一聲,「德光如果知道他深愛的 女人成了瘋子,他一定很傷心,而且更希望我們能幫他治好深子,不是嗎?」
聞言,工藤櫻子不再多言,她沉默的走出房間后道:「我去打電話。」
周均杰看看已不再傷害自己,卻眼神呆滯的看著墻壁的深子后,拉著韓之瑩走出房 門,反手將門帶上,擁著她步下樓去!羔t藥箱在哪里?」
她瞅了他一眼,沒有一聲抗議,從柜子里取出醫藥箱。
「你的房間在哪里?」
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想干?,「不,不用了,我只受了一點小傷,在這兒涂藥 便成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這樣排拒我!」他的俊臉上有明顯可見的傷心。
「我……」
「我沒有任何邪念,只是想幫你上藥,順便……」他直勾勾的睇視著她,「聽一聽 你這五年來的生活點滴。」
凝望著她熟悉的深情黑眸,韓之瑩終于敞開了心房,回以同樣深情的凝睇。
這一夜,她說了這五年來的一切一切,而他也真心剖白,他那光鮮的花花公子外表 下,隱藏著一顆苦澀的心。
然后,他將對史維比的所有懷疑,與韓德光曾跟他說過的商業合作的構想,通盤說 出,讓韓之瑩震撼不已。
兩人于是一起商研誘出史維比的計劃,勢必要將他的死神面具揪出來。
「什么?要我跟你們去紐約。俊故肪S比對周均杰和韓之瑩兩人一早就連袂 出現在辦公室已感訝異,沒想到他們的提議更令他錯愕。
「均杰想將他辦公大樓的保全工作全交由我們負責,由你來擔任執行者,然后,他 想接我和我媽到他家中小住,呃,深子已在昨晚送回精神療養院去了,所以均杰想讓我 們借機也稍喘口氣,看看那邊的環境,如果我和我媽喜歡,我們將長住在那兒,當然, 也會為深子安排在那里的療養院,方便我們的探視。」
史維比凝視著一臉幸福的她,再看看同樣一臉笑意的周均杰,昨天還喊著周總裁的 她,今兒個卻是均杰、均杰的叫個不停。
「你們……」
周均杰彎起嘴角笑道:「昨天更是不好意思,動手打了你,不過,你這回可要順道 來吃我和之瑩的喜酒,住宿及飛機票全由我出,算是表示我的歉意!故肪S比臉色蒼白 ,難以置信的問:「你們要結婚?」
韓之瑩難掩幸福的點頭,這雖然是誘死神上?的戲碼,但卻會真實發生,昨晚,周 均杰已經再次向她求婚了!
「你不恭喜我們嗎?」周均杰刻意的提醒他。
史維比一臉茫然,他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有這樣戲劇化的變化?
彷佛為解開他的疑惑,周均杰再次說:「五年前,之瑩就是我的未婚妻,如今誤會 冰釋,我們自然得完成當初沒有完成的婚禮。」
「呃,是這樣,我明白了,恭、恭喜!故肪S比有著瘀青的臉上勉強的擠出一絲笑 容,但他心中另有打算,死神是該復出了!
美國﹒紐約周均杰偕同工藤櫻子、韓之瑩及史維比回到這個被比喻成「大蘋 果」的城市已有半個月了。
而這期間,周均杰和韓之瑩更是拉著史維比到婚紗店看他們試婚紗,洽談婚禮細節 等等。
而蘇倫和蒂娜夫婦眼見兩人又成一對,自然是開心得不得了,成天嘰嘰喳喳個不停 。
至于周潤滄則暗自竊喜他的假死神帖計劃奏效,樂得和張伯從舊金山飛來這兒,為小倆口的婚禮出點力。
周均杰和韓之瑩對周遭的親友全隱瞞了死神就在身邊的真相,為的也是不想讓他們 踏這一淌渾水。
而史維比在進入NOS辦公大樓查看保全的相關位署時,周均杰特別為他而設的隱藏 式攝影機,也錄下他的一切行為舉止。
其中包括他蹙眉、仰頭、說話及走路的樣子等細節,更是在周均杰親自設計的精密 模式統合程序里,與五年前,史維比化裝成老神父,出席他們婚禮時的每一幕,進行比 對。
在精密的數字顯示下,史維比和老神父兩人的體態、行為止說話的頻率都是相符的 ,甚至在史維比的照片上進行易容仿真,也比對無誤。
所有的資料在在顯示出史維比和死神根本就是同一人!
史維比的神經自然不鈍,早在他跨入NOS辦公大樓時,便察覺到幾個不對勁的隱藏 式攝影機,加上韓之瑩有時不自覺流露出她不曾出現過的厭惡眸光,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正遭到強烈質疑。
也因為如此,他更加謹慎小心,不敢輕易出手,奪取周均杰的生命。
但今晚似乎是攤牌的時候了!
下班時間,蘇倫提著公文包,笑嘻嘻的踱到周均杰的辦公桌前,向四周瞧了瞧,「 咦?你未來的老婆人呢?」
周均杰睨他一眼,隨即笑道:「我叫她回家先休息了,這一陣子她忙壞了。」
「喲,好疼哦,幸福?」蘇倫圓圓的臉上滿是調侃。
周均杰開玩笑的再送他一記白眼,「你再不回去向蒂娜報告,也會『很疼』,至于 『性』福嗎?我就不知道了!
聞言,蘇倫趕忙低頭看了手表一眼,臉色頓時丕變,「糟、糟了,來不及了!又要 被罰跪算盤了!」
周均杰瞧他跌跌撞撞沖到電梯的身影,簡直是被他打敗了。
晚上七點一過,一身格子西裝的史維比被周均杰請到十三樓的私人辦公室,一進到 辦公室,他即看到電視墻上顯示的畫面,是他涂上易容液后,在臉上搓揉易容成老神父 的全程畫面,這雖只是計算機仿真,但卻真實無比。
史維比冷笑一聲,「這一刻還是來了!」
周均杰直視著他,為了不讓韓之瑩生命受威脅,他向她謊稱明早才要跟史維比攤牌 ,要她早早回去休息。
但一瞄到她窈窕的身影在此際步入辦公室后,他知道自己的謊是白撒了。
「你不該騙我的!」一身黑色褲裝的韓之瑩滿臉不悅,「你明知道我等待的就是這 一刻!
他喟嘆一聲,走近她,「我只是不想要你有危險。」
「你不是說了嗎?史維比──不!死神不會傷我的,要不然,我和他怎么可能有五 年的合作關系!鬼n之瑩充滿怒火的眼眸射向一臉漠然的史維比,「你說是嗎?死神! 」
史維比苦笑一聲,「我并不希望你知道真相,因為我是真的愛你,不然,我早毀了 你及你的家人!
「早在五年前,你槍殺我哥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毀了我們一家人了!」她咬緊牙關 怒視著他。
史維比深吸了一口長氣,「我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當殺手?的只是籌措我唯一的 妹妹的化療手術費用……不過,在她來不及接受手術而去世的那一刻起,死神也消失了 !
「我們該同情你嗎?你殺人?的是你妹的醫藥費,可我相信你妹也不會開心的! 周均杰冷峻的睨視著他。
「沒錯,所以你該感激我妹妹,不然,我早殺了你!」史維比冷笑一聲,「但時間 是很奇妙的東西,繞了一圈,你還是得動手殺了某人,甚至還奉送他一份『禮物』」
「你這話什么意思?」周均杰黑眸危險的半瞇。
「我曾發過誓,今生只要有人拆了我死神的面具,我便會送他一份永遠也忘不了的 『大禮』,而很顯然的,你中獎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韓之瑩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史維比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眸中冷光趨柔,「我愛你,之瑩,一旦送完大禮后,周 均杰便是下一個赴死亡約會的人,到時,我會好好安慰你的!
語畢,他突地轉身,快速的朝一旁的窗戶躍于。
周均杰和韓之瑩急忙掏出手槍,沖上前去,卻見他正坐在洗窗專用的起落架上,快 速的落到一樓。
兩人對視一眼,急忙的坐電梯下樓,但夜色中,早不見死神的蹤影了。
死神史維比最后所說的「大禮」謎底揭曉了!
蘇倫在上班的途中,離家門前僅一百公尺處,被槍殺死在他的奔馳轎車內。
蒂娜在警方的通知下,抱著兒子趕過去時,只看到蘇倫冰冷的尸體。
她撲倒在尸體上痛哭失聲。
「起來啊,你害我淚流不止,害我心痛得要命,我要罰你跪算盤,你起來啊……」
這便是周均杰和韓之瑩趕到現場時看到的第一幕。
周均杰眼眶泛紅,熱淚就在眼眶里直打轉。
一旁的韓之瑩則已淚如雨下。
周均杰全身僵硬的看著那具冰冷的尸體,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接近。他不能 相信,也不愿相信,昨天還對他嘻皮笑臉的跟他打哈哈的多年好友,現在竟毫無氣息的 倒臥在駕駛座上……他顫抖的手落在蒂娜的肩上,蒂娜回過頭來,反身撲進他的懷中, 哭得呼天搶地,令人不忍。
他咽下喉間的酸澀,在她哭了好一會兒后,才將她交給一旁抽泣哽咽的韓之瑩,「 先帶她回去休息!
「那你……」
「我想多陪蘇倫一會兒!
看著他俊臉上的沉痛與淚水,韓之瑩也只能點點頭,帶著已哭到無聲的蒂娜母子朝 住家走去。
周均杰強迫自己吸了好長的一口氣,但仍揮不去那壓在胸口的沉痛,他握緊了雙手 ,走到另一側車門打開后,坐了進去。
一旁封鎖現場、禁止閑雜人等進入此區域的數十位員警,看到這一幕全傻了。
「周總裁……」負責現場總指揮的檢察官走近他,一臉困惑。
「我想和他說說話,一會兒就好了!顾漤谎,只是冷峻的臉上卻掛著兩行 無聲的淚,令人更感到一股無言的悲慟。
見狀,檢察官頓時明白他和蘇倫之間的感情匪淺,他點點頭,沉默的退開。
周均杰將車門關上,瞬間,車窗緊閉的車內在引擎熄火的狀態下,陷入一片悶滯之 中。
周均杰笑了一下,傾身過去,扭轉了蘇倫還插在鑰匙孔的鑰匙后,發動了車子,開 了暖氣空調,再坐正身子后,側過身看著蘇倫蒼白僵硬的面容笑道:「暖和多了,不是 嗎?」
蘇倫早沒氣息了,狹小的空間內,只有周均杰空洞的笑聲。
「早說了不要跟我走太近,你偏不聽……」他哽咽出聲,「你偏不聽……怎么不聽 !」
淚如雨下的他突地握緊了雙拳發出咆哮怒吼,「該死的,我叫你別對我太好,離我 遠遠的,你偏不聽……嗚……該死的!
「你起來啊,蒂娜要你去跪算盤,你不是最聽她的話,那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怎么 不說話?說話啊!」
他涕泗縱橫,哽聲啜泣,「你就是不聽,德光死后,我們那一掛的,我不是都不理 了嗎?可你卻不走,還在我身旁嘻皮笑臉的……不,是我該裁了你才對,我不是一直想 炒你魷魚嗎?我為什么沒有這樣做,是我害了……害了……」周均杰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溫暖的車內一下子靜寂下來,只有周均杰那抽抽噎噎、強忍悲慟的啜泣聲。
突地「砰」一聲,他一拳擊向本就被死神一槍射裂成一個小洞的擋風玻璃。
乒乒乓乓,碎玻璃飛灑一地,他的手流著殷紅的鮮血,他卻沒有任何感覺。
「史維比,蘇倫和德光的命,我要一并的跟你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