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
她向雪芙擠出一個假笑后,就想鉆進書房去找梁繼賢。
書房里盡是男人的東西,還有一股濃濃的、KENT牌香菸的菸味,此外空空如也。她 不死心,樓上樓下房間都找遍了,證實了梁繼賢還沒有回來。
沒關系,她告訴自己,她可以等。她知道不必去問雪芙,因為她同樣不知道他的行 !因為她不關心他!因為她的心放在馮君望身上!
一個男人夜不歸營,就是因為妻子的臉孔和懷抱同樣冷冰冰!
恩雅懷著一顆同情的心,在父親的書房里等到深夜、等到黎明。
梁繼賢竟然整夜都沒有回來!
恩雅這也才知道,徹夜等人是何等的滋味!焦急、疑慮,揮也揮不走的胡思亂想和 種種可怕的假設,可恨可憎的想像……她受盡了折磨,大早詹子文來接她的時候,看到 的是一只熊貓!
“怎么啦?和你酷爸溝通了一整夜是不是?這么蒼老又這么憔悴!”
“氣死我了!他根本沒回來!”她恨恨把書包扔到后座去。
“你媽怎么說?她一定比你更生氣、氣瘋了!”子文問。
“我媽?她才不在乎呢!還不是不痛不癢、不聞不問!”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大概也是從無奈變成了麻木,一開始她一定比你難 過、生氣、擔心一百倍,而且不知道熬了多久才放棄繼續掙扎的等待!因為她等的是自 己的丈夫,而你等的只是父親!”
“咦,真離奇?!你自言自語、自以為是就站在我媽那邊講她的話,認為是我酷爸 不好,你這是什么意思?”恩雅沒好氣,聽到對立的言論,立即調轉矛頭進攻,非常兇 悍。
“我沒什么意思!完全是站在你們女性的立場來思考這件事情!難道你昨天晚上 過得很褕快?難道等人的滋味就像一杯好咖啡一樣令你回味無窮?我完完全全是在替你 們女性打抱不平、伸張正義!”
“哼!巧言令色!我就是不準任何人批評我的酷爸!”
“難道你就不同情自己的媽媽?從來不懂得什么叫同理心?”
“我不和你辯了!反正我媽幫你繳汽車貸款,你已經被她收買了!”
“可是這也是正確答案之一,很多時候我也頂現實,我沒有本錢時時刻刻作白日夢 ,而且還可以賴著不醒!”
“詹子文,你今天真啰嗦,ABCDDoReMi個有完沒完?”
她又抱怨了一串,才轉而求他。“我今天真的沒心情上課,你給我放假好不好?我 們不要去補習班了!”
“不上課,你要做什么?”
“找我酷爸!誰知道他掉到哪個地洞里去了?我好擔心,我要找到他!”
“那就打電話啊,難道你想發動臺北市所有的消防隊和警察替你來場地毯式的搜索 ?”
“這還要你教嗎?我打了一整夜的行動電話給他,他把電話關了,根本接收不到! ”
“對啊,那你怎么找起?”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上課!”
她把座椅撥個往后扳倒,索性躺直了下去,因為她已經快累垮了。
“你還是進教室去打瞌睡吧,你把你酷爸的電話給我,找到人之后我就帶你去找他 ,oK?”
恩雅想想也是,只好拿了書包下車。
她大大方方坐在課桌后面睡到了中午,一覺醒來已是精神飽滿、活力充足,于是等 不及子文的消息,自己打電話找起梁繼賢。
電話很快接通,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是09055155嗎?”她以為自己打錯了。
“沒錯,你找哪位?”女人的聲音回答。
既然沒錯,恩雅像炸彈開花一樣怒吼起來一!傲豪^賢!”
這放聲一吼果然立即引來了正主見。
“喂,我梁繼賢,哪位找?”
做女兒的對應是火山爆發的又一個狂吼!澳奈徽遥苛憾餮胚@里找!酷爸,你到底 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一整夜,你為什么不回家?”
“酷爸在外面有事情,誰叫你等門來著?”
“沒人叫我等!我自己高興等!你怎么可以不回家?不回家為什么不告訴我?”
“好好好,是酷爸不對!是酷爸不好!回去再談,酷爸現在有事……”
“不管!你有什么事?剛才那女人是誰?是不是賈綠珊那個交際花?”
“小孩子別亂講!回去再談好吧……”
“不行!我現在就要去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要是不告訴我,我現在在十樓 的陽臺旁邊,馬上就跳下來!你不準想別的,馬上告訴我!”她潑辣地威嚇著。
“好好好,你來,酷爸讓你來!”
繼賢沒輒,只好把賈綠珊的住址告訴恩雅。他沒有辦法轉移陣地,正有幾個重要下 線帶著新手在綠珊家里開茶會,大家正聊得正起勁!
恩雅以搭飛機的速度趕來,進門看見的第一個鏡頭是梁繼賢和賈綠珊坐在一起,正 開心地相對大笑!
梁繼賢想不到寶貝女兒這么快出現,立即起身迎接,把她親熱地摟在懷里。
“來,恩雅,見過賈阿姨,你們認識的,對不對?”
綠珊又是親熱挽住恩雅,笑容燦爛地說道:“當然認得,恩雅是臺北最漂亮的小姑 娘!”
恩雅對綠珊假笑不到一秒,就急著對繼賢道:“酷爸,我有事要和你談。”
綠珊不等繼賢開口,就熱絡安排道:“女兒要和你說悄悄話呢,到健身房去吧,那 里有熱水可以沖咖啡!”
恩雅被繼賢摟著進了健身房后,立即把他甩開,冷若寒冰開始質問:“酷爸,你在 賈綠珊家做什么?”
“你不是看見了?寶貝,我們在談公事,帶一批新人看產品!”
這個回答恩雅怎會滿意?她咄咄再問:“你昨天晚上在這里過夜,對不對?”
繼賢不作答,顧左右而言他道:“你這么著急找酷爸干什么?是媽媽叫你找的?”
“你想會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像我這么關心你?人家整整等了你一夜!”
她真想哭出來,不過更想聽他的好言好語解釋。
“酷爸很抱歉,害你一夜沒睡覺!”
“豈只是沒睡覺,我急得快吐血呢!”
恩雅拚命委屈投訴的這一刻,賈綠珊的笑聲從客廳傳進來,繼賢明顯地被外面的狀 況吸引而心神不寧。
“好好好,酷爸以后不回家,一定向我的小恩雅報告!
他雖嘴里對著恩雅答話,一對眼珠子卻控制不住地頻頻往外瞟去。
“酷爸,你是不是常常不回家?我都不知道?”恩雅又逼問。
“沒有,昨晚太累,今天一早又正好有事……”
梁繼賢支吾應付,嚴重心不在焉。
“那你為什么要把行動電話關掉?為什么……”
問到一半,賈綠珊的笑聲又像奪魂鈴般蕩進來,繼賢著急地打斷恩雅的話,反問道 :“酷爸很忙,你有什么事快說,或者晚上回去再談好不好?反正你已經看見酷爸平安 無事,不用再著急了,對不對?”
“什么平安無事。靠岚,我們家就要四分五裂被人拆散了,你難道一點都不著急 ?媽媽和馮君望的事,你就這樣坐視不管?讓它發展下去?你到底打算怎么樣?”恩雅 再也忍不住。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么嚴重,你放心,酷爸會好好處理,你只要好好讀你的書, 什么都不用管,懂嗎?”
梁繼賢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又往外面瞟。
“酷爸,你到底在不在乎媽咪?關不關心我?”
恩雅很明顥地察覺了繼賢的心神不定,又氣忿又傷心地用雙手搖晃他的肩膀,問他 。
“我當然在乎!當然關心你們!恩雅,你今天是怎么了?”繼賢開始不耐煩。
“既然在乎我們、開心我們,你為什么不想辦法去對付馮君望?為什么老是和賈綠 珊泡在一起,甚至一整夜不回家?”
恩雅的眼淚掉了出來,又被她倔強地抹去。
“酷爸,你口口聲聲說關心我,現在媽媽找一個家教盯我,把我管得死死的,你根 本都不知道,對不對?你這叫關心我?”
賈綠珊的笑聲一陣陣漾進來,梁繼賢忍無可忍,煩躁應道:“恩雅,你說夠了沒有 ?我拜托你回補習班去安安分分上課行不行?”
“酷爸,你不耐煩?你要趕我走?”
恩雅絕望大叫,雙手捧住心窩,搖著頭痛心疾首質問繼賢:“你是不是和賈綠珊在 一起才真正覺得開心?覺得快樂?其他一切你不在乎?”
“酷爸當然關心你,只是現在我正忙--”繼賢伸手撫摸女兒的臉頰,試圖安撫。
恩雅用手把他的手掃開,同時大吼一聲:“我知道,你只是在敷衍我!你一直都只 是在敷衍我!”
她沖出賈綠珊的家,頭也不回!
外面的繁華世界好熱鬧,仿佛人人都活得好帶勁,充滿了目標,理想的希望!
只有她梁恩雅不知何去何從!
天地無限寬廣,而她只擁有空虛和失落!
酷爸不開心她,媽咪不在乎她,馮君望拒絕她!而除了這三個人,她并不在乎任何 人的重規和認同。
有了。她還有小晴、溫拿和詹子文,還有一點點寄托和希望。
于是,她只好猶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地回到補習班里去。
時間是人類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好的朋友。它會把討厭的事件帶來,也會把它帶走 。
終于也又到了收拾書包回家去的時刻。
“怎么啦?梁恩雅,我看你今天比什么時候都不對勁,一下呼呼大睡,一下活蹦亂 跳溜出去,一下又垂頭喪氣溜進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飛機啊?” 溫拿忍不住關心,打量著恩雅念了一大串。
“對呵,恩雅,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說出來嘛!是不是那個馮君望--”
小晴也想追根究柢,被恩雅煩躁打地。“少跟我ABCD行不行?本姑娘不爽啦!”
三人一同下了樓梯,沒人再開口。
詹子文等在大門口,小晴瞥見,立即親親熱熱地叫一聲,“詹大哥!你好!”
“詹大哥、詹大哥,真是嘔爛,肉麻到家!”溫拿聽了很不悅耳,低聲咕噥幾句。
子文向三人招招手,看見恩雅一副怪樣子,于是用征詢的眼光看看小晴和溫拿。
溫拿沒好氣告訴子文!八笮〗悴凰!是不是你得罪她,把她惹毛了?”
“噢!是我嗎?”
子文笑笑,立即向恩雅告罪:“是不是怪我沒早一點替你找到你酷爸,生氣了?我 知道你很急,而且他說他忙得分不開身,今天晚上他會回家,所以找現在才告訴你。”
“算了!誰稀罕他回不回家?我再也不找他了!他要回家是吧?那好,我就不回去 !看他急不急,哼!他根本在敷衍我、哄我、我終于知道了!”
說著說著,隱約淚光已在眼中閃爍。
溫拿很心疼,他可從來沒看過倔強神氣的恩雅掉眼淚,趕緊安慰她!皠e這樣嘛, 我們都知道你酷爸很疼你的,干嘛老和他嘔氣呢?”
“你知道個ABCD!豬八戒!”悲憤交加的恩雅當然不會放過任何罵人出氣的機會!
子文以大哥的架勢緩沖說道:“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今天恩雅受了很多氣,心 情不好,我們陪她找點樂子,怎么樣?”
“好哇,帥斃了!詹大哥,我舉雙手雙腳贊成!天天K書、考試,我都快瘋掉了! ”
“我,我可不能奉陪!”溫拿對子文有妒意,表示興趣缺缺的樣子。
“你敢不去?朋友有難,你縮脖子,你算什么男人!”
恩雅朝溫拿大吼幾句,又撤潑道:“我要去喝酒!你們要是夠朋友,就陪我去喝酒 !喝到天亮才回家!”
“天亮才回家?”
小晴和溫拿異口同聲,并且不約而同地睜圓了眼睛。
子文笑笑,打圓場道:“恩雅想去,我們就陪她玩玩,不會到天亮的,你們放心! ”
“哇,嗆斃了!詹大哥,你帶我們去哪里喝酒?”小晴雀躍拍手。
“跟我來就對了。”子文上了車,載了三人在大街小巷轉了幾圈,找上一家中型飯 店。
“地下室是PUB,我們就在這里!
“呵!是PUB呵!太好了,今天我終于可以大開眼界了!”
小晴非常興奮,溫拿忍不住澆冷水道:“土包子,Pub有什么大不了?這么早來, 在門口站崗看條子。俊
“這里六點就開始營業。店里和我很熟,我們可以先進去!弊游牟春密,帶了三 人從飯店的樓梯走下地下室。
酒店的服務人員還在做準備工作,看見子文進來,反而熱切地打招呼。
“嗨,小詹,今天這么早?”
“帶幾個小弟弟小妹妹來看看,你們忙自己的!
“oK,喝啤酒行吧?馬上給你送過去!”
“謝謝!”
寒暄過后,四個人選了最好的角落坐下,啤酒很快的送過來。
“嘩,詹大哥,你好像很吃得開?,他們對你這么好!”小晴對子文崇拜極了。
子文替他們倒著啤酒,答說:“有時候和同學來這里坐坐,聊天跳舞。”
“這里好黑哦!詹大哥,要是條子來了怎么辦?我還沒滿十八歲?!”
“里面有很多門可以讓你逃走,你放心好了!”
“真的啊!詹大哥,你懂得買多,我好崇拜你哦!”
“喔--,詹大哥。我好崇拜你哦,我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唱國歌嘍!”
溫拿怪聲怪調消遣小晴,像和啤酒有仇似的,仰頭就灌下半杯。
“怎么樣?你看不順眼、嫉妒。课移姓泊蟾、詹大哥、詹大哥!”
小晴神采飛揚地向溫拿示威,又神氣兮兮地說:“你們知道我最近有多用功嗎?我 要考上輔大,做詹大哥的學妹!怎么樣,溫拿?氣死你!”
“我氣什么?干我屁事!”
溫拿不屑、嗤之以鼻。恩雅不耐煩,終于開口!拔梗銈傾BCD吵個什么?我可不 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好吧,哼,不理你!”
小晴再瞪了溫拿一個白眼,才轉向恩雅問道:“你說嘛,到底什么事不爽?你爸怎 么啦?你找他做什么?”
溫拿接嘴道:“這我知道,一定又是和賈綠珊約會,樂而忘返又樂不思蜀,氣炸了 我們患有戀父情結的梁恩雅!”
“你又知道了!大嘴巴!”小晴嗔怪。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知道誰知道?別忘了,恩雅還派我去泡過賈綠珊呢,她恩雅 和她酷爸好得要命,我想插花還插不進去哩!”
“喂,別口沒遮攔好不好?詹大哥在這里?!”
小晴捶了溫拿一拳,看看恩雅,又瞧瞧子文。
恩雅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關系,你都說出來沒關系!他不在乎我,我 也不在乎他!”
“他是誰。 毙∏缏牪欢。
“我酷爸啊,誰!他心里只有賈綠珊,還不肯承認,只把我當白癡一樣哄!”
“對哦,他們大人好像只顧他們自己,不把我們小孩當一回事!”小晴深表同感。
溫拿又潑冷水道:“對呀,那個什么馮君望,根本就不值得為他去神魂顛倒,簡直 無聊啼!”
“溫拿,你還想招惹恩雅?奇怪不奇怪呀你?”
小晴又罵,想不到恩雅卻插嘴說:“沒關系。盡量罵,罵得好!的確是很不值得! 很無聊!”
“干嘛啊我的大小姐,世界末日?兩個你最摯愛、熱愛、深愛、痛愛的男人都被 你貶得一文不值!到底發生什么世紀大悲劇了?讓你這么痛不欲生的?”
“對!電線上的預言就快實現,世界末日到了!我的世界末日,懂嗎?”恩雅慘笑 ,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咦,詹大哥,你怎么都不說話?”小晴撒嬌道。
“我在洗耳恭聽。”子文微笑回答。
恩雅鐵青著一張臉,小晴和溫拿不敢多講。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子文說:“想不想 跳舞?我去叫他們換音樂。”
“好哇,當然想!詹大哥,你教我跳!”小晴大力鼓掌。
于是,街舞的強勁節拍音樂爆發出來,屋頂上的投射燈漫天旋磚,他們在舞池里跳 得不亦樂乎,除了恩雅之外。
“恩雅,什么都不要想,只是跳舞!”
子文給她鼓勵,叫她盡情放松。她咬咬嘴唇,調整了一下心情,勉強跟著玩瘋起來 。
歡樂時光易逝,整個PuB熱滾滾地造入時段,卻也是依例該恩雅回家的時候。
“打了,恩雅,我們準備回家。”子文起帳單,對他們說。
恩雅正玩得忘憂忘我,一下子情緒又跌谷底!拔一厝ジ墒裁矗康乳T等到天亮。 我不回去!”
“你得回去,我要向你媽交差。”
“交差、交差,我就要讓你不了差,省得天天像牢獄一樣押著我、盯著我!”
“你可以叫你媽開除我,不過你得先跟我回去!”子文很堅持,拉了恩雅就走。
“我不回去!詹子文!我要開除你!”恩雅已有半醉,一路嚷嚷,吵著出了飯店。
小晴卻很認真說:“恩雅,是你自己說的,不要詹大哥了哦?那好,詹大哥,你來 當我家教,我一定考上輔大!”
子文沒搭腔,反是恩雅叫說:“走啊,誰稀罕?都走光好了,反正我誰也不在乎! ”
說完她就鉆車里,絕口不再說話。
子文一一送回小晴和溫拿,再把恩雅送到家。
“明天早上我需要來嗎?”恩雅下了車,一聲不哼往家里走,子文對著她的背影問 一句。
她又走了兩步,終于遲疑地停下來,像是經過一番掙扎,才磚過了頭,有氣無力地 擠出三個字。
“隨便你。”
她的臉上掛著兩種從來不曾出現過的東西:眼淚,和哀怨!
※※※
一大早,子文照常準時抵達梁家,恩雅雖然遲了些,倒也乖乖出門,上了他的車。
只是她一反往常,沒有繃著臉發脾氣使性子,或撒賴要求放特別假,反而是一副落 落寡歡、不言不語的樣子。
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反是子文問她!敖裉煊惺裁垂澞?希望我陪你去哪里?”
關于所有不愉快的話題,他只字不提。
恩雅平時若是聽到子文主動說起這樣的話,必定雀躍三丈,但是這一次,她毫無反 應,就像死角一樣,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子文不再說什么。把她送進了補習班,自己回到學校去。上了兩堂課,他打電話到 日山公司去。
“麻煩接馮君望先生。”
電話立即接通,君望并沒有到歐洲考查。顯然那只是對恩雅的緩兵之計而已!
“老師早,我是子文!彼蚓鸱Q問候。
“是子文啊,事情怎么樣了?”
君望心里有數,子文已有后情回報。
“是時候了。她很沮喪、很頹廢,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子文的聲音帶著感情,看樣子是真情流露。
“很好,掌握到關鍵時刻很重要,這一點你一直做得很好。”
“是老師教導有方!
“你別客氣了,子文。中午沒活動吧?我安排雪芙和你見面,大家一起吃飯,好好 談談這件事情!
“好,我在哪里等老師?”子文必恭必敬,對君望崇敬有如。
君望告訴他一家西餐廳的地址,然后打內線電話給雪芙。
知道要談恩雅的事,雪芙當然一口答應。三個人在一家高級、靜謐的西餐廳碰了面 。
雪芙憂形于色,表示沒有胃口,君望勸她。“點個餐吧,恩雅的事沒有大礙的,不 用太煩心!
一句話提醒了雪芙,于是勉強展現笑容對子文道:“子文,很抱歉,我們把恩雅這 個燙手山芋丟給了你!”
“羅小姐別客氣,老師交待的事,我必定全力以赴!弊游臏匮庞卸Y地回答。
君望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子文是我的得意門生,在心理學和行為科學 上都是頂級高手。他輔導過很多中學生,是各式各樣迷途羔羊的終結者!”
“子文,真是幸虧有你!”
“不,是幸虧恩雅遇上了老師!否則她的后果不堪設想!”子文謙辭。
“子文,你別老往老師臉上貼金了!你的本事大半是靠自己的心得和經驗,加上你 的智慧合成出來的!心理學的作用,只能說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不是死板板的理論搬 出來就可以成事的!要讓恩雅信任你,解除對你的排斥和戒心十分不容易,你告訴雪芙 ,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望對子文十分滿意,意氣風發地夸贊不已。
“其實也不難。恩雅反抗心很重,要她往東,她一定要往西,所以只能投其所好就 行了!”
“子文,你說清楚一點給雪芙聽聽,你是怎么做的?”
君望對子文說,特意要降低雪芵的不安和焦慮。
“總而言之,我讓她認為我是同路人。地想偷懶,我就放水,她要跳舞,我就奉陪 !
說到這里,子文對雪芙特別致意道:“很抱歉,也因為這個緣故,昨天晚上我讓她 喝多了酒。”
“我了解,你在疏導她。我也想像得出來,她有很多苦悶和挫敗感,只是,她從來 不會告訴我,她需要喝酒消愁!”雪芙無奈苦笑,笑中帶著淚影。
“羅女士,你放心,恩雅并不壞,從一個角度來觀就可以看得出來。”
“怎么說?”
“至少她肯和我條件交換。我放水,她也能做到收心做功課來回報!”
“那是因為她認為你了解她,她對你產生了信任!”君望置辭一句。
“可不是!我甚至答應放她去和老師約會!”
子文說著笑了出來!澳且淮卫蠋熖岢隽朔质值氖滤浅摹⑸鷼,口口聲聲要 回去叫梁先生收拾老師!她的占有欲非常強,也非常倔強!”
“的確是!她從小眷戀她父親,不容許任何人做對他父親不利的事!”雪芙感嘆。
“她真的很頑強,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她在主導一切,其實她已經被自己的叛逆心理 約制住了。我帶過很多學生,他們想要什么,就盡量滿足他們,尤其在好奇心這方面, 滿足了他們之后就再也沒有什么幻想的了,再慢慢把他們的心收回來,帶到正途上去。 ”子文說。
“子文,你真能干,你就好像為恩雅量身打造的一樣!”
雪芙不禁贊嘆,又急著問道:“依你看,恩雅接下來又會怎樣?君望?我到底該怎 么做?”
君望看看子文,示意他提出看法。
“我想冒昧問羅女士,梁先生昨天晚上有沒有回家?”子文問雪芙。
雪芙搖搖頭。
“難怪恩雅那么傷心,就好像陷入了絕境一樣!老師明白拒絕了她,同梁先生求助 卻又得不到回應,這對她來講,就等于是豬羊變色、天地無光的世界末日!”
“你是說,她去找過她父親?”雪芙又問。
“是的。她看見梁先生和賈綠珊在一起,認為梁先生不過是在敷衍她!”
“而她前天和昨天都等了她父親一整夜!”雪芙痛心地切入一句。
君望說道:“對,恩雅的迷障就在這里!她的感情沒有找到正確的出路!”
“但是,我知道有很多男孩子在追她!他們常打電話到家里來!”雪芙說。
“可能她還沒遇上一個足夠配她、駕御她、足夠出色、足夠吸引她的男孩子!”
君望看看子文,另有深意。
子文只說:“我只是設法把她帶回到年輕人的世界里來,讓地做真正屬于她的夢而 已!”
“子文,恩雅真的很需要你來引導她!如果你能一直這樣照顧她,我就放心了!” 雪芙誠摯而熱切地看著子文。
“我會盡力的,不過,要讓恩雅重新開眼看待人生,就必須先讓她從舊有的夢境里 清醒過來!
“有道理!告訴我,我該怎么做?”雪芙浦口答應。
子文卻識大體地不再開口,換成了君望極有默契地按著說:“對恩雅開誠布公,讓 她面對真相!”
“君望,你是說……”
“向她坦承你和梁繼賢的狀況,還有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有,要梁繼賢向她說明他 和賈綠珊的事,別再在她面前粉飾太平,繼續敷衍她!”君望直言無諱。
“這……難道向她坦承這一切,就不會傷害她?她會受不了的!”雪芙痛苦哀訴。
“長痛不如短痛,她必須通過這個關卡讓自己真正長大!難道你想讓她咬著奶嘴到 三十歲、四十歲,永遠找不到她能夠自我主宰的人生?”
君望說得鏗鏘有力,子文附和點頭。
雪芙至此明白,她已沒有別的選擇。她非常非常痛苦,蒼白著一張臉靠在椅背上, 軟弱得說不出話來。
“羅女士,老師,我有事先回學校去,你們再慢慢談。”子文見狀,便識趣告退。
“好,子文,記得下課后把恩雅好好帶回家,今天晚上是攤牌的時候了。”君望叮 囑。
“我會的,老師放心!
子文離去后,君望立即柔聲安慰雪笑道:“親愛的,別這么沮喪。你還得打起精神 ,盡快把梁繼賢找到!
雪芙眼中淚光閃閃,傷心說道:“君望,你不會真正了解我的心情!你可知道這件 事情有多殘忍?我把事實告訴了恩雅的同時,也等于宣告了一個家庭的破碎!”
“我了解!雪芙,我都了解!但是不能連你都只想讓自己躲在假象內茍延殘喘!梁 繼賢也不能?恩雅也不能!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個家庭的破碎如果能給三個人帶 來靈魂的自由,也是值得的,不是嗎?”
“我知道恩雅會怎樣想?這個分水嶺跨不過去,也許她就更極端,反而摔得粉身碎 骨!”
雪芙充滿了彷徨和恐歡,還有許多自責!
“不會的,信任我,雪芙,F在我們回辦公室去,你設法找到梁繼賢,讓他今天晚 上在恩雅回家以前先和你碰面!
君望說著,溫柔地替她拂去頰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