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芷菱開了新戲,回到攝影棚去繼續表演她所熱愛的戲夢人生,管成霄這也才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擺脫了她的糾纏和黏膩,終于能每天準時回家陪靚君吃晚飯,還有,看她練琴。
當成宵第一次看見邱芷英的時候,正是他和芷菱又一次約會回來,靚君練琴到半途的時刻。邰芷英和靚君并排坐在鋼琴前,并不理會有人進門來而繼續進行教課。她正在教靚君初步的指法,只見她修長白凈的一雙手柔若無骨地在琴鍵上撫觸滑動,自手腕以至每一吋指節都充滿了極度的美感以及極度的認真和尊重,對琴鍵托付著她全心全意的
情感與信仰。她也不在意背后有人駐足觀賞,只是陶然而專注地示范著。她的聲音和她的手一樣極度柔軟婉約,輕言輕語地配合著示范動作而解說。時而,她的柔夷款款輕滑,便如同微風一陣拂動風鈴,落下一串令人神為之神馳的曼妙音符,教佇立在后的管成霄只覺一陣陣飄飄然的感動與沉醉,他高高俯看著那一雙手,幾乎出了坤。
待到一小時的課程結束,邵芷英不慌不忙地擦拭了琴鍵、闔上琴蓋、收好琴譜,起身休息的時候,成霄這才有機會和她打了照面,看清了她的臉。
是一位和芷菱同樣五官標致、輪廓出色的美女,所不同的、極大差異的是芷菱是個神情靈動熱情的女人,而邵芷英卻是滿臉的沉靜冷漠,她那種懾人的靜漠從她明亮雙眼所閃動出來的冷冷芒輝中盡現無遺。過肩的長發、素色的飄飄衣裙,樸素純凈的臉龐,簡直無法叫成宵把她和剛才的柔曼琴音組合成一體。
不知為什么,和這樣一位女子面面相覷竟使成霄感到心虛。
是她那一股逼人的安氣和沉靜使然吧?
還是他實在無法相信她和芷菱是同胞姊妹,迥然的差異使他大感意外以致有些失控?
或許,兩者皆有。
他禮貌地和她打招呼,也不多言語。畢竟,他自己也是一個冷漠的人。
邰芷英甚至只以一個若有還似無的點頭動作便了結了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管成霄曾經懷疑,讓六歲的靚君親近這樣一個女子是否適宜?
他私下問過靚君,以了解更多她們相處的情況。
“我很喜歡芷英阿姨,她好香好香、好溫柔好溫柔!對我好好!”
“她,不兇?”
“才不會呢,芷英阿姨最溫柔了!
“她,罵人嗎?有沒有罵過你?”
“才沒有呢,阿姨都一直夸贊我,從來不罵我!
答案令管成霄大出意料,但他不能完全去相信一個孩子,于是他去征詢靚君的保母。
“芷英小姐雖然外表冷冰冰的,我卻看得出來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女孩子。光從她對待親君的那種耐心就可以觀察出來,老實說,我自己都自嘆不如!”
年近四十的管家兼保母葉嫂如是說。
管成霄相信保母的閱人經驗和能力,何況,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能觀察得出來芷英對小孩子那種令人嘆服的愛心和耐心,雖然一星期只有三個鐘頭的課,要了解一個人基本上的性情,也足夠了。
“來,再試一遍,無名指要在這個位置……!
大半個月下來,成霄感覺靚君實在沒有什么音樂細胞,她的進展很慢,芷英卻始終不厭其煩,一再地耐心教導。
現在,成霄有很多時間看她們練琴,也比較有機會和這位冷若冰霜的小姨子交談,但是,無法改變的是他們同樣各自吝惜著彷佛千金難買的笑容,而且,唯一的話題永遠只是親君。
“人家說名師出高徒,我看靚君再怎么調教,也彈不出個所以然來。”
教完了琴,靚君被葉嫂帶上樓去,成宵陪著芷英喝茶,這么閑聊著。
“我不是名師,如果姊夫想讓靚君當一位鋼琴家,會誤事的!
邰芷英以她那柔軟的聲音讓成霄碰了一個“軟”釘子。成霄暗中苦笑,為什么鄙家姊妹都有這種特異本事,而他偏偏都領教上了。只不過,芷菱那招叫作撒嬌、撒賴,芷英可卻是義正辭嚴。
“我倒不是要讓靚君以彈鋼琴去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教的人和學的人都不覺得那是一件苦差事。她學得沒有負擔,你教得心情偷快,這樣才值得。”
成霄說得自然而誠懇,讓芷英聽了覺得十分窩心喜悅。她看過很多只顧自己孩子的狀況、忽略教師感受的家長。她眼中冷冷的光輝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嘴角也浮現一抹旁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靚君雖然不好教,但并不排斥鋼琴。很多孩子就是被逼怕的,一旦怕了,即使能逼得出成績,對孩子實際上并沒有好處!
芷英說完,成霄點點頭,表示贊同。
事實上,成霄十分想把話題擴大,和她暢所欲言。他們的交談雖然不多,卻充滿投
契和共嗚。只是……芷英那冷冷的表情使他望之生畏:“姊夫,我告辭了!
屋外響起了汽車喇叭聲,芷英正起身告辟,靚君又磴磴磴地跑下樓來,她可是聽了喇叭聲特地下來與芷英告別的。
“芷英阿姨,別忘了后天還要來喔!”
靚君挨近芷英的時候,芷英特意蹲下身來,讓靚君摟著她吻別。
成霄站在窗邊,遙望芷英穿過別墅的庭園,搭乘一輛等待著她的轎車離去。
“葉嫂,開車來接芷英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嗎?”
成霄的眼光放在屋外遠處,還沒收回來,若有所失地問著保母。
“噢,先生,那是芷英小姐的丈夫呢!
“。克Y婚了?”
成宵大吃一為。他從來沒聽芷菱說過她的妹妹已經嫁人!
“是呵!我本來也以為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問她。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
葉嫂說完,帶了靚君又上樓去了,留下管成霄獨自一人在客廳上發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著芷英喝過的那一只茶杯,看著窗外,看著鋼琴,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他思索,遐想,發愣。
邰家姊妹困惑著他。
芷菱使他困擾。
芷英使他迷惑。
然而,此時他想著芷英比芷菱更多一些。為她那冰一樣的神情,絲帛一樣柔軟的手與聲音,還有她如黑夜森林一樣神秘的內心。
還有,那樣年輕的她,竟是名花有主的已婚婦人!既然已經結婚,難道她還是一塊無法溶化的冰!
管成霄素有“操刀的心理醫生”之名,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女子,卻解剖不了邱家姊妹那莫測的心……盡管芷菱忙于排戲、錄像,她的電話仍不時追踩著成霄,無論他正在醫院忙碌,或是半夜孤獨地看著衛星節目、甚至午夜過后他已疲乏地睡去。
芷菱吵著要成霄去拍片現場看她、陪她。但是成霄是一副絕不到拍戲現場探班的死硬脾氣,單是為了這一點,就經常讓兩人在電話中爭執吵嘴、不歡而散。
然而,成霄畢竟為芷菱付出過相當的癡迷與感情,在她央求他陪同出席一個由演藝圈發起的,為蒙古癥患者籌募基金的慈善園游會時,成霄不得不慨然答應,一則是為了他不忍心再拒絕芷菱,二則他認為這樣一個活動的意義值得他去肯定,向來極不愿意在公眾面前露面的他,這回也不得不勉為其難地讓自己曝光一吹了。
園游會在北投山上一棟豪華的歐式別墅中舉行。
芷菱穿著一襲桃紅色的姜保羅高地耶名牌迷你套裝,腳踏桃紅色高跟鞋,婀娜嫵媚地挽著成霄來到別墅,才一踏進大門,就有許多記者攔著他們在草坪上大拍其照,叫管成霄十分不自在,然而芷菱卻如魚得水,面對鏡頭既老練又開放,盡情地批出最上鏡的POSE,出盡了鋒頭,成為最受注目的焦點。
管成霄索性放了芷菱讓她去滿場亂飛,自己好樂得一個人輕松自在,偏偏他卻也是在演藝圈中知名的人,許多記者和女明星圍著他打轉、寒暄,他勉強自己耐心應付著,只希望盡早結束這種無聊的應酬。
就在他百般無聊地應付著幾個八開雜志的小記者時,一對迎面而來的盛裝男女引起了他極大的訝異與震駕。那位瀟灑俊美的男子倒不是引起他震驚的主要對象,因為他們早已認識,他是成霄高中時代參加救國團寒訓活動認識的朋友,名叫羅旖魁,是商場某富商的公子,也是電規圈有名氣的男演員兼制作人,成霄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只是偶爾從芷菱口中知道他們一起合作配戲的情形:因為成霄一向對芷菱在演藝圈活動的事興趣缺缺,對旖魁的狀況也是所知不多。但是,這次意外的相遇卻叫成霄感覺前所未有的內心顫動,因為,旖魁身旁的女子竟是邰芷英,而且,旖魁的手臂正如假包換地摟著她的腰!
“一代名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多包涵!”
旖魁以背臺詞的瀟灑俐落,同成宵伸出右手用力一握,而他的左手,還大方自然之極地停留在芷英的織腰上。
“旖魁兄,好久不見!”
成霄和他握著手,眼睛卻忍不住掃描著芷英。她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心不驚,糜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冷漠神情,雖然臉上有著淺淺的勉強笑容,成霄卻看得出來,她那完全不自然的空虛笑容后面掩藏著一個低落而無奈的心情。
當然,她也看到了成霄,也顯現出短暫的駕訝與意外之情,隨即,以一個矜持的點頭致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
旖魁看到他們面面相覷的樣子,立刻打哈哈說:“成霄兄,這是內人芷英,你未來的小姨子,也是令千金的鋼琴教師,你總不會不認識吧?”
成霄聞言,真正是徹頭徹尾地大吃一駕。芷英竟然會是羅旖魁的妻子,這簡直是天大的意外!
“怎么,芷菱沒告訴過你,我是她的妹夫嗎?”
旖魁看出成霄滿臉的訝異,也覺得滿頭霧水。
“嗯,我的確是不知道……”
成霄相當窘迫,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再一次發現,他對邰家的隔閡感已嚴重到荒謬的程度,也更對芷菱感到不滿。她一向極為排斥芷英,開于芷英的婚姻,可能更是蓄意地不屑一提。
“哈哈哈!這成了什么世界!交友滿天下,親家不相識,這種離奇的怪事如果放到劇本里去,倒真是戲感十足!”
“這也怪你。§娇,你有好幾次來東湖接芷英回家,竟然也不上來打個招呼,
不然,哪有今天這個荒唐的場面!”
成霄被調侃得難為情,仍不忘還以顏色。
“是!是!這條罪名我承認!自從我知道你和芷菱訂婚以后,的確想過和你好好敘一敘,回味一下以前寒訓時裝鬼嚇女生、還有抱她們過河的那些鮮事,奈何,我每天都忙得
Missing
芷英冷冷說完,徑自走了。旖魁又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洋式動作,把手插進褲袋里,笑笑地說:“找她死黨去了。也好,她們在一起有話說,免得像在受活罪一樣,要她在這里當一天女主人,好象要她的命!
“沒那個命嘛!我要是有這樣一棟別墅,就天天泡在這里,那兒也不想去!對不對,成霄?”
芷菱環顧視野,這棟別墅背出面海,居高臨下可瞭望整個淡水河和關渡平原。
成霄對芷菱深感厭惡,不去搭理她,只對旖魁說:“原來這棟別墅是旖魁兄的,我還不知道你是今天園游會的主人呢!”
“借出來讓大家玩玩也好,平時我也很少住這里!
旖魁說完,猛又想起地問芷菱:“對了,芷菱,成宵兄居然不知道我和芷英是夫妻,你這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嘛!自己的妹妹像個外人似的,搞什么飛機嘛?”
“好啦好啦!我的大制片、大導演,這里又不是攝影棚,不用你救我該怎么做,行嗎?只要扯到你那寶貝老婆,你就念成那樣?你拿她當賓貝,我可不……”
芷菱即使損人,聲調也是又軟又黏,她漫不在乎地數落著,直到發現成霄盯著她的嚴峻目光才趕緊煞車收嘴。
“好了好了,芷菱,你還是去找幾個記者做做關系吧!看看明天能不能上每一份早報的影視版,讓晚上的收視率提高一點!”
旖魁發現氣氛不對,趕快把芷菱頓開。芷菱一副無可無不可的表情,扭著美臀走向人群里去了。
“老實說,成霄兄,以你的性情,收伏芷菱這樣一個女孩子,還真讓我想不透。老兄,我真的不了解你!”
旖魁說話的表情生動夸張,真是教成霄看了在懊惱中又感到許多可笑。是的,這實在夠可笑了,他管成宵怎會配上邰芷菱這樣的女孩子,真要叫他所有的親朋故友笑得掉了下巴。
看成霄無詞以對,旖魁知道這場別后的敘情不宜再維持下去,在重復表示將請成霄小飲之后,輕松自在地離開了。
滿園的靚妝仕女、翩翩男士彷佛正都享受著酬詐的無窮樂趣。只有他管成宵,像一朵失色、失華、失歡的花一般萎縮著。他厭惡這里,只想快快離開;可是卻又下意識地依戀著。
因為他的心唆使他的眼光在尋找。他還不愿意走掉。
不是找芷菱,而是……。
他終于看到了她,和她的朋友兩個人在別墅羅馬式的正門圓柱邊靠著,彷佛正無言地遙望著山下如假似幻的繁華城市。她們的嫻靜和遠離人群,使他覺得他也像自己在人群中萎縮起來一樣。
她和他是同樣的人?
是嗎?
孤獨的他,多渴望找到一個同類,一個知音。
然而,她是他未婚妻的妹妹,是另一個男人的枕邊人。
園游會的新聞第二天上了報。
一大早,醫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欣賞管成霄和邵芷菱親親熱熱挽在一起的照片,這也不是管成霄第一次上報了,一些八開、十六開的雜志也寫過他,有時是針對他的整形外科醫師形象為訴求,有時是報導芷菱的消息連帶扯上他……總之,每一次曝光都使他很不開心。
當然,芷菱的感受可就是大大的相反了,她喜歡引人注目、喜歡出鋒頭、喜歡上報……。中午,她打電話給成霄,說要請他吃晚飯,被成霄拒絕了。
芷菱自然是不死心的。
晚上六點半,正是醫院下班的時刻。
純情派紅星部芷菱又翩然降臨管成霄整形外科皆院。甜美的臉蛋、一身光鮮的行頭。海軍風味的寬條紋套裝、金色雙排扣外套,黑金色系硬皮包和高跟鞋,她真是愈來愈漂亮了,每一次的出現都讓醫院上上下下的人大飽眼福。他們看過很多電影、電視明星,然而無可否認的,邰芷菱是兼具美貌與年輕的頂尖美人之一。
只有管成霄對這樣的人間絕色視之無物。因為,今晚他對她的到來顯得出奇的冷淡。
“成霄,可以走了吧!我請你吃飯!
芷菱滿臉堆笑,向成霄靠近過去。
成霄沒有抬眼看她,兀自收拾自己的桌子,冷冷地講:“我說過了,不想去!
芷菱拉位他的手,嬌聲說:“怎么啦?難得今天我有個空檔,陪我去嘛!我們不吃日本料理,去吃你喜歡的臺菜好了,好不好嘛?”
成霄不為所動,不理睬他。
“去嘛!人家特地要謝謝你陪我出席園游會嘛!你有沒有看到,那么多人到場,我們上報的鏡頭是最大最搶眼的,這里面一大半的功勞在你這位鼎鼎大名的明星醫生,我怎能不好好謝謝你?”
“哦?謝謝我成為讓你出鋒頭的工具?”
成霄終于開了口。
“怎么這樣說呢?什么工具,你是我未婚夫,我是妻憑夫貴、以夫為榮嘛!”
“可惜,我不以你為榮!
成霄語氣嚴若寒冰。
芷菱聽言,這才正色收起嬌噴嘻笑,放下成霄的手,怨怒地說:“怎么啦?你說!我什么地方丟了你的臉了?真奇怪,像我欠了你幾千萬似的,擺一張驢臉給我看!”
說完,看成宵氣呼呼地,當真是變了臉,于是換上溫柔的聲音再說:“說。∥沂裁吹胤讲粚α?你說出來……我會改的嘛!”
被芷菱一再糾纏央求,成霄總算開了金口,訕訕地說:“我不說你什么對還是不對,也不指望你改,只是對你不敢領教!
“不敢領教?成霄,你怎么這樣說我?到底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這是他們交往到定情以來,成宵從來不曾說過的唯一一句重話,叫芷菱十分震驚。
“你說,為什么不事先告訴我去的是羅旖魁家?又為什么不讓我知道芷英和旖魁的關系?”
“?原來你是為這個在生氣?這有什么好生氣的?根本都不重要嘛!”
“不重要?你知道我和旖魁是舊識,而芷英是你妹妹,我連他們是夫妻都不知道,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個大笑話?”
“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笑?和你在一起的是我邰芷菱,和羅旖魁在一起的是邰芷英,她是她,我是我,有什么好說的,真是奇怪!”
“邰芷菱,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想不透,在你的腦袋里究竟把你的未婚夫置于何地?你懂不懂得尊重別人?懂不懂得人情世故?你還讓不讓我做人?”
“管成霄,你今天到底吃了幾噸炸菜啦?我只不過忘了告訴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讓你翻臉把我說得一文不值,說我不讓你做人!邰芷英嫁不嫁人、和誰結婚,有那么重要嗎?干你什么事?為了這件事來和我翻臉,根本存心找喳、和我過不去!難道你不知道,我討厭她、不想提到她?”
“是!我還知道,你對她的尖酸刻薄毫無保留!”
憤怒下的成宵,將他對芷菱的不滿逐一脫口而出。
芷菱大怒:“我對她尖酸刻薄,干你什么事?鬧了半天,原來你在為她抱不平、為她仗義執言?”
“你對任何人尖酸刻薄我都管不著。問題是,她是你妹妹,對自己的妹妹這樣,根本是……”成宵本想說“變態”,但他不想傷她太多,還是收了口。
“根本是什么?”
芷菱追問。
“是不道德,是品格的問題!
“不道德?品格?”
芷菱哈哈笑了起來,輕佻地說:“成宵,你的腦袋倒真像座博物館,找得出這種歷史悠久的老骨董來!道德?品格?拜托別把它拿出來用,它早就過時了!”
她存心氣他,只因他竟然為了芷英而與她反目,她不承認她有什么過錯。
“邰芷菱,想不到你這么惡劣!”
“管大醫師,你的假道學也不是普通的可怕!”
“你讓我心寒!邵芷菱!”
“你使我作嘔!管成霄!”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第一次的爭吵,他們已把對方刺傷得體無完膚。
盛怒的成霄不再繼續與芷菱互詬,他拿起車鑰,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到地下室去開車。
轉動著方向盤在燈火輝煌、到處塞車的市區走走停停,他的心情惡劣而混亂。
回家吧!也只有回家,才能給自己這顆滄桑憂煩的心找到一點平靜。
擺脫了車陣,駛往東湖郊區的車速霎時飛快了起來。夜風一陣陣撲向成宵的臉,卻吹不散他心頭上的失意與煩惱。想著邵芷菱的種種,他為著終于看到她的真面目而深感悲忿。
這就是他所迷戀過的一個女子,他選擇來取代那個虛榮奢侈的前妻、寄望在后半生互相扶持的一個女子!他已選擇了她!這一輩子的聰明、半生的努力奮斗和尋覓等待,已全都放在這兩名女子身上……。
車子回到東湖在別墅的大門前,他頹然停了下來,熄了火靠在駕駛座上發呆。他需要讓紊亂的思緒沉淀下來,再走進家門。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夜蟲的鳴唱律律地在山野間傳送。
隱隱地,管成霄聽見了鋼琴彈奏的聲音從家中飄游出來。是靚君在練習吧!琴聲雖然生澀單調,卻透著清脆樸拙的可愛,叮叮咚咚的簡單旋律,使那透出橙黃燈光的家園充滿了吸引人的寧靜與溫馨。
成宵聽了一會兒,想要回家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按下隨身揣帶的電子搖控鎖,管府的大門自動開啟,成霄的座車爬進了斜坡上的家園。
進到屋內,果然芷英伴著靚君坐在一塊兒,兩人的身影背對著他。
看到芷英,使成霄再度百感交集。他不動形色,仍坐在皮沙發上遠遠地看著她們。
靚君已開始練拜爾6程度的簡單樂曲,以她在音樂上的資質來說,這樣的成績已經讓成宵很滿意了。他知道,這都是芷英耐心調教的結果。
等到練琴時間結來,成宵叫菜嫂送上水果請芷英品嘗,小靚君整個人坐到了成霄腿上,和他磨偎親熱著,直到成宵感覺不該冷落了一旁的芷英,想和她閑聊幾句時,才發現正英正失神地發著呆,一盤水果原封未動。
“芷英,芷英!
成霄連喚兩聲,才把芷英喚回魂來。當她的眼睛望向他,那幽怨而又心事重重的模樣竟叫成霄的心弦在暗中顫動。
“芷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相識以來,成霄看到的芷英始終是淡漠沉靜,即使在應酬的場合中也是如此。但是,現在的她似乎更加不快樂,她面色蒼白、愁眉深鎖,織弱的身軀彷佛不堪負荷。
究竟羅旖魁給了芷英一個怎樣的婚姻?或著說,以罹旖魁那樣一個風流外向的調情圣手,怎會適應芷英這樣性情的妻子?管成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起羅施魁說過的,自己和芷菱的配對是不可思議的,這種種狀況,確實是讓成霄不得不承認,人無論如何地英明蓋世,一旦為情所困,一流的腦袋也會變成一盆漿糊。他和芷菱,芷英和旖魁,
這個世界一定把他們弄錯了!
聽到成霄溫柔的詢問,芷英只是默默地搖搖頭,隨之把臉偏向成霄看不到的一邊。
成宵發現她的神色異常,放下了靚君走近過去,看到她竟然強忍著滿眶的淚水不讓它滾落下來。
“芷英,發生了什么事?請告訴我!”
成霄有一股想去擁抱她的沖動,因為她那如同銀河星辰般盈水晶亮的雙昨是那么哀切動人,比當年屏幕上的芷菱還要讓他動容千百倍。因為她的沉靜、溫柔和對孩子的愛心都是真實的,她的美與楚楚動人完完全全煥發自她的內在。
芷英經此一問,兩顆眼淚反而滾落了下來。他快速地拭去了它,低低說聲:“抱歉,我告辭了!
她拿了手袋便往外走。然而旖魁的車子并未出現。
“芷英,我送你回去!”
成宵拿了車鑰欲追出去。
“爸爸,芷英阿姨今天自己開車咄!”
靚君在一旁叫著。
成霄停止了腳步,不再追上去。
這個世界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而且是一團糟……成霄走向酒框,只想大喝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