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衣服縫補。她發現服侍二少爺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難熬,反而輕松許多,她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倒倒茶、補補衣裳,照顧趙承陽的起居就行了,晚上甚至還睡在這兒,不過,當然是他睡在內室的床鋪上,她睡在外頭的床榻上。第一天晚上,她還以為他有什么企圖,整個晚上都戒慎恐懼,不敢掉以輕心;他則罵她無聊、丑八怪,說他寧可抱著豬睡也不可能找她。
乍聽之下,她當然是很生氣,不過,反過來想倒是安心多了,他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是最好,套一句銀杏姐的話,“不多嘴、裝聾作啞”是做奴婢的最高指導原則,她想想也很有道理,她就是性子太急,說話又不經大腦,全憑沖動才會惹得老夫人和少爺不高興。
據她的觀察,只要她惟命是從,就不會惹麻煩。這幾天她隨二少爺去向老夫人請安時,開口閉口都自稱奴婢,而且不逞口舌之快,果然相安無事,她可是抓到訣竅了。
只是人際關系一直沒有突破,除了銀杏姐和圓圓對她友善外,其他的奴婢對她全沒好感,見了面就是冷嘲熱諷,說她根本不夠格受少爺的寵幸。阿滿大搖其頭,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不過她不在乎這些,反正一個月后她就自由了,而且知道大哥在府里也過得不錯,她就安心了。他們兩人有時會在園子里碰到面,有時她會趁空閑時去找大哥,看看他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和小姐說上話,日子倒是挺好打發的。
阿滿放下針線,大大地伸個懶腰,這時趙承陽正好推門進來,就瞧見她一副懶散的樣子,還在那兒打呵欠。
“難看死了!彼伤谎。
阿滿趕緊閉上嘴巴,也回瞪他:“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三夫人有事找他去,她以為他一時半刻脫不了身,誰曉得他這么快就回來了。
“因為無聊得要死!彼穆曇綦[藏著怒氣。他以為母親找他有什么急事,結果一去才發現又有“某位”名門閨秀在那兒--他虛應了兩句就受不了地先離開了。
阿滿將衣服疊好,放到櫥柜里:“為什么很無聊?三夫人罵你?”
“剛剛沒罵,不過等會兒可能要來訓人!彼D一下,轉身就要走,他最好先到外頭去避難。
“你要去哪?”她連忙跟在他后面。
“你跟著我做什么?”他回頭對她皺眉。
“三夫人說去哪都得交代清楚!边@可是三夫人特別要求的,她當然得照著做。
他挑起眉:“你這個小奴婢也管得太多了吧!別忘了誰是主子!
“我才不想管你,是三夫人交代的!彼龑λ櫚櫛亲。
他發火道:“干嗎?我是犯人嗎?可惡!”他氣沖沖地就要沖出去,他已經受夠了。
“等一下!彼∷呐圩樱澳氵沒說你要去哪?如果三夫人問起,我要怎么回答?”
“你自己不會編一個嗎?”他怒道。
“想去哪?”
門口站著一位冷艷的女子,四十出頭,身穿墨綠的短襖和長裙,有雙漂亮的丹鳳眼和挺直的鼻梁,發上插著金簪,腕上帶著金鐲子,她的身后是丫環銀杏。
“出去透氣!壁w承陽一臉憤怒,“現在我的行蹤還得呈報嗎?”
“你這是跟母親說話的態度嗎!”楊靜雙挑起秀氣的眉,“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吼起我來了,跟我到花廳去,人家唐小姐特地來找你,你卻這樣跑出來,是存心讓我難堪嗎?”她厲聲道。
“要示好你自個兒去,我說了我沒興趣,‘母親’!壁w承陽的口氣還是很沖。
“如果你不想再相親,就快點給我成親,都介紹不下十幾個對象了,你隨便選一個都行,我立刻要人去提親。”楊靜雙慍道。
“我說過幾百次了,我現在不想結婚!彼泊鬄楣饣稹
“我也說過幾百次了,這事由不得你!你既然是趙家的孩子,就得守趙家的規矩,更何況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楊靜雙瞄他一眼,又繼續道,“你終究是要娶妻生子,既是如此,早娶晚娶又有什么不同?”
阿滿站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原來是為了這回事,不過她倒是有點同情要嫁給趙承陽的女人,他脾氣不好,陰晴不定,和他相處可是很辛苦的。
“好了,別使性子,跟我回廳堂去!睏铎o雙徑自轉身要離開。
“我不去!壁w承陽冷冷地道。
楊靜雙猛地轉身,就要發火:“你--”
“我有喜歡的人了!彼蝗黄届o地道。
楊靜雙和阿滿全因這句話而睜大眼,阿滿無法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這個陰陽怪氣的自戀狂有喜歡的人?不會吧!天要下紅雨了嗎?
楊靜雙也不相信,她瞄一眼兒子:“你有喜歡的人?”
“是!彼蝗晃⑿ζ饋。
“哪一家的小姐?”她追問。
阿滿也好奇地看著他,想知道誰是那個倒霉鬼。
“她不是什么小姐!壁w承陽的笑容咧得更大。
“不是小姐?”楊靜雙蹙一下眉頭。
“她就在我身邊!壁w承陽慢條斯理地說。
“你身邊?”楊靜雙的眉頭鎖得更深,凌厲地掃向一旁的阿滿。
阿滿立刻僵住,頓覺脊背發涼,她死命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彼械溃趺纯赡苁撬?!“你說清楚行不行?”她朝趙承陽大吼,這種事怎能瞎說?!
趙承陽對她深情一笑,突然伸手將她攬在身側,而后對楊靜雙道:“我喜歡阿滿,我要娶她。”
阿滿的瞳孔突然放大,呈現短暫的昏厥,她的下巴也差點整個落下,全身僵直,無法動彈,思緒一片空白。天。〔灰[了!
“你在說什么瘋話?!”楊靜雙的臉上閃著怒氣,她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是認真的!彼皖^在阿滿的額上印下一吻。
這一吻解除了魔咒,阿滿頓時回復神智,她用力推開他,氣嚷道:“你瘋了?!”
趙承陽被她一推,倒退了兩步,楊靜雙一個上前,甩了阿滿一耳光。
“造反了嗎?敢推主子。”楊靜雙厲聲道,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
阿滿撫著刺疼的雙頰,叫道:“你打我做什么?”她沖上去要和她拼命,什么奴婢的最高指導原則全讓怒火燒得一千二凈。
楊靜雙被她嚇住,連退數步,一旁的銀杏連忙擋在主子身前,口里叫著:“冷靜點,阿滿。”她臉色焦急,阿滿這樣失去理智只會讓事情愈發不可收拾。
“我不要冷靜!”阿滿惱火地拉開銀杏,就要撲向楊靜雙,卻又讓趙承陽攔了下來。
他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別鬧了!彼跉鈬绤,但眼中卻帶著不可察覺的笑意。
“反了、反了,來人!將這個蠻橫的丫頭拖下去!睏铎o雙聲嘶力竭地叫喊。
原本在門口張望的三四名丫環全沖了進來。
“誰敢動她?!”趙承陽凜冽的眼光掃向四名沖上前的丫環。
阿滿一瞧見這陣仗,原本燒得猛烈的怒火也被澆熄了一大半。她們想做什么?打死她嗎?
“承陽,你在說什么?”楊靜雙瞇起雙眼,視線來回在他和阿滿身上徘徊。
“我不會讓你動她!壁w承陽將阿滿拉到身側,一手占有性地環上她的肩。
阿滿抬頭望著他的側臉,胸口突然怦怦地急速跳動著。他是說真的嗎?他喜歡她?但……這怎么可能?她的臉倏地紅成一片,他總是對她冷言冷語,還會罵她,怎么會是喜歡她呢?可是每次她有難時,他又會幫她,她實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楊靜雙冷靜下來:“你真喜歡這個目中無人的婢女?”她的聲音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不是目中無人,只是性子沖動了些,她只要一生氣,腦袋就不管用,娘,您別和她一般見識!壁w承陽言之鑿鑿地說,似乎真的非常了解她似的。
楊靜雙凝視著兒子的雙眸:“你是故意說這話來氣我的,是不是?別指望為娘的會相信你真的喜歡這個一無可取的丫頭,我不信她真會人你的眼!
她這個兒子向來自視甚高,從不把人放在眼里,她不信他真會對一個平凡無奇的下人動心。
“你該不會是因為咱們逼你成親,所以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人吧?”她精明的雙眸沒放過兒子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除了阿滿以外,我是不會娶別人的!壁w承陽仍舊是平穩的語氣。
“你……”楊靜雙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人,她轉向阿滿,“說!你是怎樣勾引少爺的?”
“我才沒勾引他。”阿滿不悅地道,什么嘛!把她說得像個狐貍精似的。
“‘我’?你也配稱我?這是什么話?銀杏,給我掌嘴!”楊靜雙怒道,“下人沒個下人樣!
銀杏愣住,她去掌嘴?
“夫人息怒,阿滿剛到府里不久,規矩還不熟,她不是故意要放肆的!便y杏求情道,還一面向阿滿使眼色。
阿滿收到訊息,她嘴一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說:“是奴婢的錯,請夫人饒了奴婢!彼幌胱屻y杏姐為難。
‘晚了你?”楊靜雙冷哼道,“從今天起,不準你再待在少爺的房里,立刻撤出去!
“我要阿滿留下來!壁w承陽反對道。
“不可能!”楊靜雙駁回他的話,“來人!將阿滿帶出去!
“是,夫人!彼拿经h立刻上前。
阿滿連忙躲到趙承陽的身后,她才不要和她們走,誰曉得會發生什么事?
兩名丫環立刻要繞到趙承陽身后,卻突然哀叫一聲,兩人各吃了一腳,跌在地上。
阿滿抓著趙承陽的袍子,自他身后探出頭,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
“還想再來嗎?”趙承陽冷眼望向另外兩名婢女,見她們后退了一步。
“你!你這個不肖子!”楊靜雙氣得直發抖。他竟然為了一個下賤的婢女公然違抗她,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形,他是想造反了嗎?
“好!彼溃皠e以為你這樣,為娘的就制不了你。制不了這個頑劣的奴婢,走!”她拂袖而去,身后的奴婢一個個跟了出去。
阿滿吁口氣,好險!她自趙承陽身后走出,瞧見銀杏姐憂心忡忡地瞥了她一眼才轉身離去,原本鬧哄哄的屋里頓時籠罩著一片寧靜。
阿滿不自在地假咳一聲:“謝謝!比绻皇撬,她就慘了。
趙承陽瞄她一眼:“謝謝?”他挑眉,“這兩個字太空泛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我,你現在可能已經被扒了一層皮!彼圃盏刈,倒了一杯茶水。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邀功喔!阿滿在他身旁坐下,問道:“你真的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幫我的嗎?”她粉臉通紅,有些不好意思。
趙承陽見她一副害羞的模樣,一口水噴了出來,哈哈大笑,說不出話來。
阿滿被噴得滿臉水,她著惱地以手背抹去,瞧他這副德行,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被愚弄了。
“那你為什么要幫我?”她朝他喊,他的笑聲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他止住笑聲,又倒了一杯水:“幫你就是幫我。”
“什么意思?”她蹙起眉。
“這你就不用管了!彼瓤谒。
“這怎么行?你說你要娶我,萬一弄假成真怎么辦?”她覺得不妥。
趙承陽一聽!班--”一聲,茶水又整個噴了出來,笑聲比剛剛更猖狂。
阿滿握緊拳頭,茶水一滴滴自臉上滑下,她以令自己都佩服的絕佳的自制力掏出手帕往臉上擦。
“你笑夠了沒?”她的眼睛在噴火。
趙承陽邊笑邊又倒了一杯水。
阿滿氣憤地將茶杯挪開:“別再倒了!
“怎么?我連喝水也要經過你同意嗎?”他止住笑聲,掃她一眼。
“你全噴在我臉上!卑M的口氣很不好。
“因為你說的話實在太好笑了,還有,你不會問嗎?我發現你很遲鈍,老是站在那兒傻傻地挨巴掌,不會躲嗎?”他拿了另一只茶杯,又倒了杯水。
“我就是躲不過,怎么樣?”她惱火地又要伸手搶他的杯子。
趙承陽輕易地閃過她伸出來的手,一口喝干茶水,挑釁地望著她,眼神仿佛在說她很笨。
“還有,我們兩個是不可能成親的!彼值,“絕對不可能!
阿滿原本想將杯子砸在他臉上,不過聽到這句話,她勉強將沖動壓下來:“你怎么知道?”突然,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們的身份不配,對不對?”
“沒錯。”他微笑,“你還是有點頭腦的嘛,我是少爺,你是奴婢,奶奶和娘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我們兩個成親的。”
‘那你為什么要撤這種無聊的謊?”她皺眉,“你這樣會讓我在這里的日子很難熬,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就去告訴夫人,說這一切都是你瞎說的!彼酒鹕。
“你如果去了,可能會被毒打一頓!彼e閑地說,“母親現在可是看你非常不順眼,如果沒有我護著你,你在這兒可能會被活活地折磨死。”
“你拉那些話才是要置我于死地呢!現在所有的人都看我不順眼了!彼龤鈶嵉厝,“如果你娘去告訴老爺和老夫人,那我還能活命嗎?”
“兇多吉少!彼髶u其頭。
“你這個害人精!”她喊道。
“我害人?如果不是我,你就沒命了。”他冷哼一聲。要不是他護著她,依她的性子,早就被奶奶或是娘整死了。
阿滿頓時啞口無言。她垂頭喪氣地坐下,說他可惡他真的是可惡到了極點,可他真的也救了她好幾次,但若是再待下去,難保不會出事,她得想個方法讓自己脫困才行,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
就算你不去惹人,偏偏會有人來惹你--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三十六計走為L策……
對,就這么辦!
* * *
“叩叩叩,鏘--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巡邏打更聲突然驚醒睡夢中的阿滿,她猛地從床榻上坐起。天!她怎么睡著了?她揉揉雙眼,拍了自己的臉頰幾下,室內一片漆黑,她摸索著穿上鞋子,想起自己的大計劃。
她得逃走才行。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摸索著向前行,深怕碰著了東西驚醒趙承陽。
她沿著墻沿走,而后碰到房門栓。她微笑地吁口氣,小心地松開門栓,拉開門,可這時卻傳來“吱嘎--”一聲,她瑟縮了一下,忘了這房門得小心打開,否則會傳來難聽的摩擦聲。
她回頭望了屋內一眼:“明天你可要大吃一驚了。”她忍不住地竊笑著,她不見了,看他還怎么撒謊!
她走出房間,小心地合上門,而后直奔后院的仆役房。她得先去找大哥才行,原本今兒個下午她就想去找大哥,可是她又害怕自己一離開趙承陽便會被三夫人抓去,所以遲遲不敢行動,只得等待夜深人靜時?蓻]想到她卻睡著了,幸好方才被驚醒,否則明天早上她一定會被自己氣死。
她轉過回廊,下了階梯,穿過園子,直往仆役房跑,就算她要走,她也得帶著大哥一起走,她不能讓他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
她氣喘吁吁地在一排房間前停下來,而后往后頭走,她記得大哥睡在倒數第二間。她神經質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后才推門。
“可惡!”她詛咒一聲。門拴住了,怎么回事嘛!仆人干嗎鎖門,又不會有小偷來這兒偷東西!她抬手準備敲門,可還是沒膽這么做,大哥不是一個人睡,還有其他仆役,萬一驚醒其他人就不好了,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她靈機一動,試了試窗戶!肮--”她偷笑,幸好沒落栓。她往屋內張望了一眼,只見四五個人睡在大通鋪上;她走下階梯,撿了兩顆石子后又踅回,仔細觀察哪個人是大哥,但屋內一片昏暗,實在不好辨認。
待她認定目標后,將石子丟向那人的腳,而后立刻貼在窗戶旁,小心翼翼地望向里頭。
沒有反應。
“怎么會這樣?”她蹙眉,大哥不可能睡得這么沉才對,難道打錯人了?
她站回窗前,這次更用力,而且是丟向那個人的頭。
“哎喲!”一聲哀叫傳來。
阿滿心跳急速地貼回窗邊,這聲音好像不是大哥的。
“誰呀!是誰打我?”
阿滿在心里做個鬼臉,完了,果然不是大哥。
“你做夢是不是?”
阿滿聽見屋內其他的人也醒了,不由得更緊張。
“咦!窗戶怎么打開了?”
完了!阿滿急忙奔下階梯,往林子里跑。這時,其中一名仆人下床至窗戶邊,神經質地探頭張望一下,而后瞥見消失在月光下的身影。
“有小偷!”他不假思索地大叫。
這一叫,屋里的人全醒了。
“小偷,快抓小偷!
屋子里的人一嚷嚷,整排房里的人全被驚醒,開始鬧哄哄一片。
“小偷,抓小偷--”
整個后院沸騰了起來,大伙兒全抄起家伙沖了出來,有人拿燈籠,有人拿火把,還有人拿著木棍和扁擔。
逃跑的阿滿聽見吆喝聲,既慌張又哭笑不得,她不是小偷啊!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突然,她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抓了過去,她尖叫出聲,卻讓人及時捂住嘴巴。
“閉嘴!
阿滿瞪大雙眼,是二少爺,她虛軟地往地上癱,他也沒扶她,就讓她跪坐在地上。
“你真是會惹麻煩。”他對她皺眉,“要會情郎也不用弄得人盡皆知!彼灰幌氲剿鼓檬觼G人,就覺得哭笑不得,這女人闖禍的本事真是一流的。
“什么情郎?”她瞪他;“你怎么會在這兒?”
“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還不起來!想被抓嗎?”他聽見喧鬧聲已朝這兒來。
“我沒力氣了!彼耐冗是軟的。
他瞪她一眼:“沒用的家伙!彼麑嵲诤芟雭G下她一人,但他不能,他還用得到她,所以他遲疑了一下,才極不情愿地抱起她。
阿滿驚呼一聲,滿臉訝異。她沒想到他會抱她,在她的印象中,他討厭人家碰他,也不喜歡碰人,她原本以為他會丟下她一個人。
這時,嘈雜聲已近在耳旁,趙承陽抱著她往湖邊跑,現在他們根本沒法回臥房,因為他瞧見那兒的燈火也亮了。
阿滿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她覺得自己快要從他的懷中滾下來了,她仰頭瞧見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而后愈笑愈大聲。
“你覺得還不夠引人注目是不是?”他怒道,這瘋女人!
她憋住笑,身體不住地顫動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好笑,但想想這荒謬的情景--她莫名其妙地引來一大堆“追兵”,然后被一個陰陽怪氣、討厭肌膚相觸,卻又不得不抱她逃命的尊貴少爺抱在懷中,然后當她追不得已地摟住他的頸項時,他卻還有心情在那兒皺眉,表現他的厭惡,這不是很好笑嗎?
她索性將臉埋在他的頸邊,故意氣他。
“你再不把你的臭臉拿開,我就把你丟到湖里!”趙承陽威脅道。
阿滿抬起頭,發現他們已快到湖邊了。她對他皺眉,哼!好不容易能氣氣他,他卻又扳回一城,他這人說做就做,她可不想拿性命開玩笑,因為她根本不會游泳,而且她也不確定他會不會下水救她,所以還是別冒險的好。
一到湖邊,他立刻松開手,阿滿驚呼一聲,跌在地上,她的屁股好痛。
“快起來!彼畹。
“你要我站著就別摔我!”她火道。
他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方才是故意的!
阿滿頓時啞口無言,她惟一能做的就是死命地瞪他。
“還不起來!”他喘著氣望向樹林,只見一小批人朝這兒過來了,“待會兒你什么都別說,我來應付。”
他這一提,她才記起自個兒仍在被追趕中,于是連忙爬起,站在他身邊。
須臾,一群仆役已沖到湖邊,當他們瞧見趙承陽時,立刻止住了步伐。
“二少爺?!”大伙兒的聲音全帶著驚訝,他們明明瞧見小偷往這個方向來,怎么竟是主子在這兒,還帶著婢女?!
“怎么回事?鬧哄哄的?”趙承陽佯裝不耐煩地問。
“是這樣的,二少爺,有個偷兒潛進府里,我們正在抓他,瞧見他往這個方向過來,可是卻不見了!币幻^年長的男仆上前說明。
“小偷?”他故作沉思狀,“方才我似乎瞧見有個黑影往那兒去了!彼S意指個方向。
“走,快追!睅ь^的仆役叫喊。
一群人又鬧哄哄地往前追去。
站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阿滿,這時才真正松了一口氣:“幸好,有驚無險。”她拍拍胸脯。
“別高興得太早!彼樗谎,不置可否地道。
“什么意思?”她不懂。
“明天就知道了!彼麤]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往“靜瀾園”的方向走去。明天恐怕還付一場硬仗要打,所以他得先回去補眠,儲存好體力才行 “我不要等明天,你先說清楚,否則我心里很不好過!彼飞纤。她討厭他每次說話都不清不楚,又不肯解釋。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麻煩可是你惹出來的,我干嗎要讓你好過?”他冷淡道。這女人實在有本事鬧得大伙兒雞犬不寧,如果不是需要利用到她,他才懶得理她。
阿滿咬牙切齒,卻又不便發作,因為她找不到話來反駁他,他說得沒錯,這件事的確是她惹出來的,只是她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么荒誕不經。
“你為什么會在那里?”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因為我沒睡熟,你開門的時候,我正好醒來。”他說道。其實今天晚上他已察覺她怪怪的,有些心神不寧,又有些亢奮,所以他才會保持警覺心,沒讓自己熟睡,就是想看她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如果想和情人幽會,下次安靜點,別弄得人盡皆知。”他冷哼一聲。
“你胡說什么?我哪來的情人?我是去找--”她突然心生警覺,沒再往下說,因為她不確定抖出大哥的名宇到底好不好,她擔心她在府里闖的禍會連累到他,嗯……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找什么?”他又冷哼一聲。
“不關你的事!彼龥]好氣地頂回去。
他突然停下腳步,斜脫她一眼:“注意你的口氣,我在別人面前護著你可不代表你能在我面前放肆。”
“是,二少爺,奴婢下次不敢了。”她對他虛假地笑著,在心里則不停地臭罵他。這人就愛擺架子和臭臉,如果不是看在他對她有恩的情況下,她才懶得理他。
趙承陽這才滿意地點頭,但隨即厲聲道:“如果你下次再半夜偷跑出去幽會,我是不可能再去救你的,聽清楚沒有?”
“不會有下次了!彼f道,這次的經驗已經夠嚇人的了。
“總算還有點頭腦!彼^續往前走。
阿滿在他身后做個鬼臉:“自大的家伙!彼緡伒馈2恢朗橇晳T,還是麻木了,對于他刻薄又諷刺的話語她似乎已不再反應激烈,或許這就叫習慣成自然吧!和府里其他人比起來,他已經算是好相處的人了。
她臺頭望著皎潔的明月,突然有點擔心起明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