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就是迎娶的黃道吉日。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之際,云若就給碧兒從床上挖起來梳裝打扮了。
看著擱置在桌上,皇上御賜的鳳冠霞佩,不由得,云若心中倍覺沉重的嘆了口氣。
將軍府的規矩己教她有些吃不消了,聽說文官家的千金日子更難熬,而皇親國戚,想必規矩更是多如牛毛......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一番折騰之后,碧兒和數名丫環把鳳冠霞佩給云若穿戴上了。
經過薄施脂粉的云若明艷得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一身紅衣更使得她天生的凝脂玉膚更顯動人。
"小姐,你真是太美了!"碧兒看呆了。"若是多了些笑容,那可就更完美了。"她看得出來,打從小姐那天從齊天寺回來就常兀自發呆,悶悶不樂。是不是少爺對小姐說了些什么?但八成沒好話。
云若有些發苦的笑,她要如何歡喜地面對今天的婚事?相同的,靜王若知道娘為了成這門親事,不惜把她以"妻"的名義實為"妾"地嫁于他,又會如何的不恥她?
一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怕見靜王。
其實,從她自白衣公子那兒回來之后,她就不斷地有逃的沖動。一離開云將軍府,她便可以不用面對這一切難堪,可以遠離別人的蜚短流長。可是......
她走不開,也不能走,這門婚事是皇上御賜的,她若逃婚就是抗旨,抗旨是不得了的,她個人死不足惜,可是,會累及親人。
她何忍讓娘這把年齡而死無全尸?!
逃婚是萬萬不可行,于是,她在心中不斷地替自己打氣。也許......也許她嫁到靜王府是件好事呢!在家老是被欺壓,一到了靜王府成了王妃,在那兒她可以不再被欺負了。也許......
始終沒法子給自己肯定的"也許"之后,她放棄再去想這些事了。
在丫環要幫她覆上紅頭蓋之際,云夫人出現了。
"若兒--"她憐惜地將云若樓進懷中,難忍的熱淚在眼中打轉,"我的若兒真漂亮,你爹要是能看到你出閣的樣子,那該......該有多高興。"
慈母的淚水清除了云若在心中的懷疑,懷疑娘出賣她的事。這一刻,她相信無論娘做了什么,那也是在對她好的考量下的決定。
"娘--"云若釋懷地在娘懷中宣泄她的不舍及不安。
"夫人、小姐,這是大喜之日呢!該高興才是,怎可掉眼淚?"碧兒雖也紅了眼眶,卻忙著勸。
"是啊,我真是老胡涂了。"云夫人拿出手絹為女兒拭淚,"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能哭呢。"
"娘--"一想起打從今日后就要一入侯門深似海,再也不能承歡膝下,云若不由得胸口一陣痛,淚水又悄悄灑落。"我......不想離開娘的身邊。"
"傻孩子!嫁給靜王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你要惜福啊。"把心愛的女兒嫁給靜王是為她好,云家,女兒不適宜再待下去了。
因為心疼若兒,不愿若兒知道太多云家可怕的事;因為怕若兒找不到有力的依靠,她才請劉丞相促成和靜王的婚事。她聽過劉丞相對靜王的評價,知道他是個可以依靠終身,且不會讓若兒卷入深宮內斗血腥的唯一人選。幾經考慮,她要在有生之年,把女兒交付給靜王。
"娘,你為什么確定我嫁給靜王能幸福?"靜王一直沒待在皇城中不是嗎?他為人如何,娘親又如何知曉?!"你見過他?"云若好奇極了。
"我沒見過他,可是,我相信劉丞相的眼光。"一個淡泊名利,將皇上厚賜的巨額拿去賑災的人,這樣的心腸、愛民如子的人絕不會是壞人。"若兒,相信娘,靜王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嗯。"事情都到這步田地,除了相信之外,她別無選擇,"只是,......今天靜王會親自迎親嗎?"
"就算他沒親自迎親,皇上也會派出適當人選代為迎娶的。"其實,這也就是她有些擔心的事。若由其他皇子代娶,一般皇子的武功都不濟事,萬一"那個人"不甘心而來個搶親,那可怎辦?云夫人在心中祈求,就算靜王不親自迎娶,也能暗中保護云若,她只希望蒼天眷顧,別讓今天的婚禮出了啥事才好。
"娘,你想靜王會不會是因為不中意這門親事,這才故意不前來迎親的?"
"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撫著女兒濃淡相宜的絕色臉龐,她愛憐的說:"不會的,只要靜王一見到了你,他會喜歡你的。"
她的若兒莫說許給靜王,就算進宮封妃都不辱沒。
"萬一他一輩子都不愿見我呢?"一個閑云野鶴性子的人,誰知他何時記起娶了妻?
"今天是你大喜,不許你說這些沮喪話。"云夫人輕責,然后親自替女兒覆上紅頭蓋。
接著吉時進行著一連串迎娶的繁文縟節之后,云若終于在云夫人的喜悅淚水中,上了花轎,啟程到靜王府。
在等待中,云若對于靜王的親自迎親死了心。
他沒出現,代替迎親的是靜王的六弟寧王。
半付鸞駕隨嫁是何等的風光得意,可云若卻一點也不開心,私心上還希望不要那么大肆宣揚,因為來觀禮的人愈多,就愈多人知道靜王沒有親自迎親。
沒迎親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就怕是,他連現在人在何處都不知道呢!她苦笑著暗忖。
云若沿途的沉默引起了伴隨在轎旁的碧兒注意。
"小姐,別心情不好嘛!"她猜出了云若的心事,"靜王爺有事未能前來迎娶,這半副鸞駕也給足風光了。更何況,"她壓低聲音,"這六王爺長得可俊了,高高地騎在白馬上,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同是皇上的親兒,相信靜王爺一定貌勝潘安。"
真是!這是哪門子的比喻?強將手下無弱兵?碧兒的比喻用得教人啼笑皆非。云若有些沒好氣的想。
碧兒說了半天話,仍不聞轎中人回話,她心中有些急了,"小姐,好歹開開口說話嘛!"
"我沒事,你放心。"沿途又是樂聲又是鞭炮聲,弄得云若紊亂的心更加紊亂!
忽地,轎子猛然一停,坐在轎中的云若差點把鳳冠摔掉了,覆在冠上的紅頭蓋歪斜了一半。
"哎呀!怎會這樣?"碧兒急急的說。
外頭的喧嘩聲嘈雜成一片,在前頭的六王爺高聲大喊,"來啊,全力護住花轎!"
如同被關在花轎中的云若心中也急了,她根本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么事,趕緊扯下紅頭蓋,隔著轎旁的小窗看著外頭的一片紊亂。
"碧兒,發生了什么事?"
"劫轎!有......有人要搶花轎!小姐,你無論如何不能出、出來,外面一大群黑衣蒙面人。"
好大的膽子!這群亡命之徒真是不要命了嗎?這里可是皇城所在,而且今日還是皇族娶妻呢,這些亡命之徒根本不把皇家看在眼里!
云若聽著外頭的喊殺聲,愈聽心里愈急,心想,若是匪徒真是沖著她而來,那么只要她出去,就不會有人為她而死了。
橫豎她也只有命一條,竟累得那些無辜屬下為自己喪命嗎?不!就因為她是將軍府的千金,就因為她是靜王妃,那些部屬就得為她喪命?
太不公平了!
想著、想著,云若扯下了頭上的鳳冠,雙手一撐轎頂飛了出去。
才沖出轎子,不知打哪兒來的一名和她穿著一模一樣嫁娘霞佩的女子朝她飛了過來,由于對方蒙著面,一時也不知對方是何面目。
那女子一靠近云若即出手狠毒地猛下殺手。原本武功就不高的云若哪是對方的對手,過招數十回后,忽地"嘶"一聲,那女子往她肩頭一抓,五指深陷其中,然后往外一撕,霎時她肩頭血肉模糊成一片。
是毒鷹爪!云若在昏迷之際,她看出了對方的武功門派,毒鷹爪是表姐家獨門武功。
是表姐!露出布外的那雙既美又怨毒的眼,是表姐沒錯!她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在云若快倒地時跌入一只手臂,一雙沾滿著血腥的手。
~~~
蒼白仍不掩其國色天香的絕色容貌,這令人魂牽夢縈的絕色終是他的了!雙手撫著云若的臉,云濟秀不禁沸騰了心緒。
云夫人,他的"娘"啊,他曾說過,這個家的任何人都該死,就只有云若不能死!因為她將成為他云濟秀的妻,他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她。
就因為他的一句話,云夫人不惜"賤賣"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使她能夠成為靜王妃,從此脫離云家,免于她成為他的人。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云若欲成為靜王妃時,她已先一步要成為他云濟秀的人了。
云夫人,等我得到云若之后,再血洗你云家,以償多年前的恩怨。一面撫著云若的臉,云濟秀想著前塵往事,一張張沾滿血跡的臉,一雙雙滿是鮮血求助的手。
成功地搶了親,并強迫馮鐘艷代云若上花轎之后,云濟秀打算找個地方先安頓云若,為了避免引人側目,他抱著云若雇了頂轎子,避開官道而走小徑。
趕了一會兒路,轎子來到了一片山中樹林。四周幽幽靜靜、空空渺渺,在這樣的山中空谷竟突聞得吹蕭聲。
仙籟一般的蕭聲絕不是牧童一類的人所能吹奏的,更何況這蕭聲也未免奇怪,忽而左、忽而右,又似在前、又似在后,聽到了最后,仿佛整座山谷都是蕭聲了。
蕭聲一陣陣逼近,最后仿佛近在咫尺。
蕭聲的尾音仍飄蕩在林間,忽地,一支玉蕭由林間射出,蕭身直立著插入雪地,擋住了轎夫的去處。
被這樣一驚嚇,四名轎夫立即放下轎子,逃得毫無蹤影。
看來,這蕭聲是針對他來的,云濟秀濃眉一鎖。
"朋友,我的朋友身負重傷,可否通融一下,以后再言謝。"他沉著聲音說,心想能使整座林子充滿蕭聲者,其內力之深厚可見一般,就他而言,只怕功力不到其一半,對于這樣的人,只能智取,不宜力爭。
"把人留下,你可先行離去。"在沉靜的一片雪世界中,一冷沉的聲音傳來。
"朋友,與云某行個方便行不?"云濟秀怒意漸起,眉毛漸地倒豎。"江湖中的朋友何人敢不買我云某人的帳,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是嗎?"立于地上的玉蕭倏地離開了地面,迅速靈巧地往轎中直刺,夾雜著風聲而來。
玉蕭把云濟秀逼離了轎中,為了閃避玉蕭,他不得不撐開轎頂,往上而沖,因為急迅的風聲使得他沒敢接住王蕭,只得選擇逃離。
"有本事就現身一較高下,別裝神弄鬼的。"云濟秀有些惱羞成怒。"出來啊!"
在他環顧四周,注意著任何突襲狀況時,一個宛若仙人的白衣公子從天而降,冷傲的背影以著傲視群倫的孤絕姿態出現。
"你......是誰?"老天!以他的眼力,竟連這人從何而降都沒看清楚,這人的武功著實高得嚇人!
這樣高的武功,在江湖想必是難逢敵手,甚至是未逢敵手的響當當人物,怎地未有所聞?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
以孤傲的背影對著云濟秀,這說明了他的不屑。
"我可以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可知我是將軍府的......"云濟秀尚未把話說完,畫空飛來一顆藥丸,在他毫無預警之下,藥丸成功地送入他口中,阻止了他往下說的話。
"你的話太多了。"
化在口中的藥丸很快地轉為滿口至苦,而后模糊了他的意識。在云濟秀喪失意識之前,他看到了白衣人旋過身來。
那飄動于風中的雪白衣袖成水波狀地款擺于風中,一身不屬于這凡間的傲骨,一張不屬于這紅塵的俊俏容顏。在白衣人如同寒星般的冷眸注視下,云濟秀終于倒地昏了過去。
抓開了轎帷,里頭浴血般的云若教風絕凌皺了眉。
云若,你留了名不強求我記住,而我卻怎么也忘不了,不但忘不了,老是愛惹麻煩的你,總是有法子教我不得不出手相救。
風絕凌啊風絕凌,人稱"冷面神算"的你,怎也為這凡夫俗子的"情"字所困了?
他為人卜卦解厄,千算萬算卻沒為自己卜上一卦。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回皇宮為太后醫病,給皇上認出自己即是流落民間的三皇子,還當殿封了個束縛、難以擺脫的封號--靜王。
他視名利為糞土、如浮云,封王絕非他所期望,只是一生擺脫不了的束縛。
而也因為封王,竟莫名其妙地給人"相中"當乘龍快婿,他和云若的命運竟就這樣給人安排在一塊了?緣分吶......
"是毒鷹爪。"
當風絕凌檢視云若由胸口延至肩上的駭人傷口時,不自覺地喃喃自語說。
這是嶺南馮家的獨門武功?
猶記得師父曾對他提過當年武林大會一致同意禁用的數種歹毒的武功招式中,這毒鷹爪即是其中之一。
而毒鷹爪已消逝江湖多年,如今竟會重現江湖,且施用的對象,還是針對云若,是誰那么狠心,欲置她于死地?
解開云若腰間的束帶,寬松了她大喜之日所穿的紅袍、霞佩。他是個醫者,一個大夫為命在垂危的病患寬衣檢視傷口并無不妥。
他絕不是個叛經離道者,也非枉顧姑娘家的名節,只是這些禮教與性命一相較,前者就顯得微乎其微了。
解下她最后一件蔽體的肚兜,胸前春光乍現,對于令人屏息的春色風絕凌視若無睹,全副心力在于云若雪白豐胸上的五個滲著黑色血液的傷口。
方才他替她把脈時,發覺她雖中了毒鷹爪,可其猛烈的毒性并沒有侵入五臟六腑,因她周身大穴已為人所封,想必是方才那位公子所為吧?
只是封住她周身大穴,終不是解毒之本,毒鷹爪的毒性強,八時辰內不救治,屆時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更何況周身大穴頂多能封住四時辰,過了四時辰而不解,最后就算救活了她,她也會因四肢氣血窒流而成了殘廢。
在事不宜遲的情況下,他也顧不得男女之嫌,當機立斷地俯身替她吸出傷口中的毒血。
若一般人如此魯莽地為中毒之人吸出毒血,可是極為冒險的行為,因為對方的毒血有可能由吸毒者口中的傷口入侵,反而中毒。然而,這些對于自小就被師父當"藥人"練的風絕凌而言是無禁忌的,他本身是百毒不侵,甚至,他的血都是許多毒的解藥。
毒血一口一口的被吮出之后,云若才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地嚶嚀了一聲,意識也漸漸地恢復。
"痛......我哦......好痛......"她意識仍有些模糊,只知道胸口上既灼熱又恍若噬骨似的疼痛令她幾乎無法招架。
把毒血吸干凈之后,風絕凌到外頭取水漱口,清除毒血的腥臭味,這才又返回屋里。
云若的毒拖了些時間,意識沒能恢復得那么快,而毒鷹爪的毒會令人產生些幻覺,此時的她,正處于一種如同清醒、又如同身處夢中的狀態下。
"渴......好渴......碧......碧兒,我要喝水。"如同囈語般,云若微啟著因中毒而蒼白的唇。
倒了一杯水過來,風絕凌試著攙服她半坐臥,如此才能喂她喝水,怎知他才略略地扶起她,觸動的傷口就疼得她淚眼迷朦。
"我......好痛。"肩傷像是被人拿了刀子直刺一般,痛!痛徹心肺的痛,過一會兒,她又口干舌燥,"水......我哦要水......"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先將茶喝入口中,再俯下身把茶喂入她口中,當他的唇輕觸到她的唇時,一股奇特的感覺翻動了他如止水般的心,奇妙地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最后一口茶。
他微掩眼睫毛,欲把水喂入她口中之際,一觸及到她的唇,她在神智不清的情狀下微微地張開了眼,似乎感覺到喉間有液體綿綿不絕流入,清涼的感覺似乎減輕了她胸肩上的疼痛。
奇怪!方才......她好像看到一直想再見到的那白衣公子呢!
這場夢,真是好夢。云若迷迷糊糊的又閉上了眼。
這一回,她不再是深鎖眉頭,以為夢見白衣公子的她帶著笑意沉沉睡去了。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許是倦了、累了,又加上腦袋一直都是昏沉沉的,冬天里,正是賴床的日子,她很理所當然地睡了下去,不只睡,還睡得沉,最后連風絕凌把藥煎好了,端進來她都不知道。
沒醒?!睡了一夜了還沒醒?是昨天的毒清得不夠干凈嗎?否則......怎可能?風絕凌擱下湯藥,為云若再診一次脈。
一切正常得很,可是......"云姑娘。"他輕喚著她,又輕推了她數下。仍沒反應,到底是怎么了?
他見過無數的疑難雜癥,可還沒見過如此棘手的!
也許,他該把藥喂她喝了,且看反應如何,再作打算。
為了避免再波及上了藥的傷口,又避免藥汁倒得她滿臉都是,或怕她嗆著,最方便安全的方法就是他再親口喂她一次藥。
這一回,他熟練得多了。
冷......好......好苦!這是什么東西?又腥又苦又......又難喝。云若的瞌睡蟲一只一只地被風絕凌喂她喝下的藥給"撲殺"光了,她拒絕再讓那些"苦水"注入她口中,所以閉緊了嘴,然后睜開了眼。
是那位始終不讓她知道姓名的白衣公子,他......他為什么靠她那么近?還有他......他的嘴竟然緊貼著她的......一股羞意上了胸口,她悄聲的問:"你在干什么?"
風絕凌低垂著眼瞼正專心喂她喝藥,沒想到云若不知在何時醒來,一口沒喂到她口中的藥汁全吞到腹中。
"你受傷了,我以為你沒醒來,正喂你吃藥。"縱使心跳漏了半拍,他仍表現得十分鎮靜、告訴自己只要漠視男女肌膚之親這點,大夫喂病人藥并無不妥。
"你既然已經醒來了,剩下的藥就自己喝光吧。"他看著她,無法不注意到兩朵悄悄飛上她粉頰的紅云。
"喝完了之后再休息一下,過幾個時辰,我再來替你換外傷的藥。"沉冷的聲音中,似乎多了一些些的暖意。
"是你救了我?"
風絕凌沉默了下來,他該怎么告訴她,他之所以會及時趕來將她從那位公子手中救出,全是因為舅父劉丞相親自走了一趟梅花林,還在雪地中站了一個時辰,差些凍成了冰人,他才現身。
生性孤僻的他,一向不和那些達官顯貴有所牽扯,就算是親舅父也不例外。若不是看在舅父就要凍斃雪中份上,他還真能狠下心。
見了舅父,他說他是為了云夫人的請求而來,她擔心云若嫁到靜王府的途中可能會有人搶親。
皇族娶親,有人膽敢冒犯?好個色膽包天的人!他淡淡的一句,"云夫人太杞人憂天了。"
他這一句話逼得舅父不得不把云家亂極的恩怨說了出來--
云若叫了十六年的兄長云濟秀竟不是她的親哥哥,兩人根本沒血緣關系,且云濟秀戀她成狂,一心想娶她為妻。所以,當云夫人為了保住云家的名聲,以及為了女兒將來著想,而托劉丞相牽成女兒和靜王的婚事時,云濟秀非常震驚。除此之外,他要做的事就是,想盡法子使云若不能順利成為靜王妃。
至于云濟秀既然不是云家的孩子,他又為何姓云,以及何以會在將軍府長大,這又牽扯到另一段不為人知的前塵住事了。
劉丞相在述說當年一段不為人知的將軍府丑聞時,前后也花去了不少時間。待風絕凌答應他去暗中保護云若的安全,使她平安到達靜王府時,花轎早已出了云家門。
而當他到達迎親隊伍的出事現場,官兵和蒙面盜的對峙使得現場混亂成一片。
顯示有人會搶新娘一事倒真給云夫人料準了。
只是花轎呢?人被劫走,難不成花轎也遭劫?不,花轎鮮紅顯目,來搶者通常只會搶了新娘之后,再將其移到其他地方。
冥思之際,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扯住了他白袍的衣擺。風絕凌低垂下頭,只見一名命在垂危的姑娘似乎有事請求。他蹲下身來,欲往她脈搏一搭。
"不......不用了。"她氣若游絲的說。"公......公子......,我......我是云若小姐的丫環......碧兒......"她記得與這公子有過一面之緣,那是在她和小姐女扮男裝溜出去玩的時候。"小......小姐被......被人劫走了,他們......往......往山那邊的小路方向走......現......現今被六王爺護送到靜王府的新娘,不是小姐,是......是......"
她倒抽口氣,直覺魂魄恍若要離了體一樣。"救......小姐......求......求求你......求......"在請求聲中,碧兒雙手一松。
一個忠心的婢女,可敬。風絕凌解下身上的披風往她身上一覆,轉身往碧兒方才所指的方向走。
看來,昨天他在林子中攔到的那個與云若共乘一轎的即是云濟秀。
錯不了!他還打算自我介紹一番,雖說那可笑的介紹辭沒說完全,好歹也提到了云將軍府。
"救了你的人可以說是我,也可以說不是我。"他是救了她的命,可是,若不是舅父和碧兒,他只怕也沒能及時救了她。"我只算是救了你'一半'。"
另一半他此時不打算告訴她,云家的家丑云若只怕尚不知情,至于丫環碧兒的死,只怕對她會是一大打擊。這兩個打擊對于此刻傷勢初愈的她并不適合知道。
"那另一半呢?"
"有機會再告訴你,F在,先把這些藥喝了。"
"嗯。"她撐起身子坐起來,胸口的驟痛令她差些沒落下淚來,這才發覺她的胸前和肩上不知在何時已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這傷口是表姐的毒鷹爪所傷,她......為什么?為什么要對自己痛下殺手?還有,是誰想搶親?搶親者和表姐又有什么關系?為何兩方會幾乎在同時出現?她為何又有預謀似的和自己穿上同樣的新娘禮服?
表姐一向苦戀兄長,以她高傲的性子,絕對不會是因為貪圖富貴而欲取而代之的想成為靜王妃的人。
那么她又是為了什么如此做?
"你的外傷只怕還得拖上一段時間才能痊愈,在傷好之前,就暫且留在這兒吧。"
"可是靜王府那頭......"
"有人代嫁,暫時,靜王府那邊不會有問題。"他知道她明白他的"代嫁"是啥意思。
"說的也是。可是......我娘她、她要是知道搶親的事,一定會很擔心我的安危的,是不是可以請你替我跑一趟云將軍府,向我娘報個平安?"
"放心吧,她知道你沒事的。"云夫人的"料事如神"可勝過他的卦象。
"為什么?"
"你太多話了,閉嘴吧。"他平淡的語調,威儀而冷淡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不自覺地感到強烈的距離感。"快把藥喝了!"
"你叫我閉嘴,我怎么開口喝藥。"她嘟著唇,壓低頭,眼珠子吊得高高的看他。
風絕凌第一次嘗到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這丫頭......唉!對于她,有時候還真令他挺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