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第一酒樓,云客樓。
說起這家名字號,那可是上達皇親國戚,下至市井子民都有耳聞的。只是一般黎民百姓也只有身上有幾個小錢的才進得了云客樓,否則只有聽聽名字過過癮了。
故凡是進得了云客樓的,非富即貴。
如今放眼酒樓中,或品茗、或用膳、或低聲交談、或高談闊論的,哪一個不是某某大官、某某富豪。
靠窗的雅座是少數達官貴人的特權,東角的窗口此時就坐了位青袍老者和一黃衣公子。明眼人都知道,那青袍老者即是皇上寵妃李妃的父親平王,李浩然。而他對座的黃衣公子即是霸道跋扈的云將軍府中的云濟秀。
“云老弟,最近瞧你挺不得意的,怎老鎖著眉。靠吹美细绺缥倚那槎疾挥傻贸亮。”李浩然是因為愛妾可兒是云濟秀所贈的賀壽禮而走得很近。他疼極了可兒,也就抱以感謝之情地對待云濟秀。
“我心情糟,連老哥哥都看得出來!庇伤屠詈迫环Q兄道弟就知交情匪淺!白罱怯行┎坏靡獾氖隆!痹迫羰й欀两褚呀泝蓚月余了,任他怎么找,幾乎把皇城尋遍,就是沒能找到她。
他曾懷疑過云若失蹤一定和馮鐘艷有關。于是他找來了心腹阿忠,問阿忠云若失蹤的當晚,靜王妃在哪里、做什么,沒想到阿忠肯定的說,那天靜王妃身子不適,早早就喝了藥,歇著了。
真的是錯怪她了?
可是……除了她,又有誰會用這招調虎離山計救走了云若?是那個白衣人?
不!他若真的要救云若,憑他的武功身手,不需要用這招調虎離山,更何況那黑衣人身形嬌小,絕不是那白衣人那樣高挑。
眼看那夜就要得償宿愿了,卻在緊要關頭給人破壞,這口氣,叫他如何忍住?
最好別讓他知道是誰壞了他的好事,否則他非把那人千刀萬剮不可!
“看得出來,怎會看不出來,怎么,有啥事情說出來聽聽,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你到底!
“老哥哥人脈廣,不知道可否幫我尋這畫中女子的下落?”云濟秀把云若的畫像拿出來。這畫是從云夫人房里拿過來的,出身書香門第的云夫人習得一手好字、好畫,去年春天,她特地為云若畫了這一幅畫。
李浩然接過了畫,定眼一瞧,心中喝采,哪來的人間絕色?他看得目不轉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訝異表情。
此女只應天上有,這紅塵中哪來這等美女?他心想,只怕連皇上身旁的寵妃都無一人及得上!“怎么,這是云老弟的紅顏知己?”
李浩然沒見過云若,自然不知道她是云將軍府的人,更不知道她該叫云濟秀一聲“兄長”。
云濟秀不會傻得把畫中的人即是“胞妹”給說出。因為,他的胞妹該是靜王妃,又怎“走失”了呢?
“是未婚妻,只是被歹徒挾持走了!
“未婚妻?”李浩然頭一點,“怪不得你最近心情不好,原來是發生了如此大的事。好!我若是有機會看到此女,一定會轉告你的!
云濟秀之所以會想找李浩然幫忙,除了多一個人幫忙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幾乎能自由地進出宮門,而那個地方,沒有官銜的人是進不去的。
云若雖然不太可能到皇宮內院里頭去,只是有些事就老是出人意外。
“那么,就先謝過老哥哥了!
“跟我客氣這些做啥?”李浩然呵呵地笑,然后一斂笑容,“對了,靜王妃至今仍待在將軍府嗎?”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說:“奇怪,怎么靜王老是不出現?他再不出現啊,屆時可要謠言滿天了,這對他、對靜王妃都不好。”
“怎么,有什么關于他的謠傳嗎?”
“太后前些日子老毛病又復發,那些所謂的大國手又在一旁束手無策。聽說當天夜里,靜王曾入宮替太后把脈。其實,這些也只是傳聞,我沒親眼見著,而且靜王若回皇城,沒理由不回靜王府,也沒理由把新婚嬌妻冷落在她娘家,是不?”
竟有這樣的傳聞?云濟秀皺著眉想了想,“老哥哥見過靜王嗎?”
“沒有。他那人來無影、去無蹤,就算處于宮中的娘娘,也不曾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傳聞,他生得貌勝潘安、風度翩翩,且喜歧黃、精卜算,武功又深不可測!
嘿!那不同于江湖莽夫了嗎?云濟秀扇子一開,目中無人的想。
“那些不過是傳聞,真正如何,誰又知道?”大概是云夫人作主把女兒許給靜王的關系吧,在云濟秀心中總是對他有成見、敵意。
“是這樣沒錯,但是聽娘娘說,她雖沒正面瞧過他,卻遠遠地瞧見過他的背影。那股宛若仙人下凡般的冷絕孤傲叫人打從心底不敢親近。且聽說,他和皇上已逝的寵妃,也就是其母,相貌十分神似。說起靜王的娘親,那可是當時名滿天下的第一美人。”
“哦,是嗎?”這倒是勾起了云濟秀對靜王的好奇心了。他想知道,今世里能夠“名正言順”的得到云若的人,究竟是怎么一號人物。
權傾當朝,又生了張顛倒眾生的臉,這么說來,靜王是天之驕子了?嘿!便宜了馮鐘艷那賤人。
不過,他若真生了個潘安樣,那也好!看看馮鐘艷會不會移情于他,省得婚后仍不安于室,老往自己身上算計,甚至妄想加害云若。
只是……他對靜王實在太好奇。若有機會,非得會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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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徐徐。
五月桃花謝盡,枝丫上盡是結實累累,令人垂涎欲滴的桃子。這等景致沒她初來時如置身仙境般的心動,卻別有一番新感受。
就現實一點,桃花只可看,桃子卻可吃。
采了數個結實飽滿的新鮮桃子,云若興匆匆地來到書房找風絕凌。
“又在看書了。”打從她清楚他的生活習慣后,她發覺他手上少有離開書本的時候。他的書不外是歧黃、易經之類的,成天看這些東西,不會無聊?“吶!瞧瞧我今天采的果實,這回的不會那么酸了吧?”她興匆匆地遞給他一顆,見他不伸手拿,便硬塞給他。
住到這水榭來挺快活,就不知道風大哥的朋友怎么有那么棒的別業,早知道有這樣的洞天福地,就不必窩到劉丞相那兒了。在那里,她拘束得快成木頭了,有時連和風大哥說個話,若有劉丞相在場,她都得把要說的話考慮再三才敢開口,痛苦。≈皇窍雭硪补!依劉丞相那有些古板的性子,為什么風大哥去找她時,甚至到她房里,他都不曾說過什么?莫非風大哥的冷凍得他開不了口嗎?
怪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風絕凌看著被塞在手中的桃子,咬了一口。他知道他若不吃,待會兒云若就會主動把桃子往他口中塞。
“這桃子打從結果拇指大時就被你采,到了現在總算真正成熟了!币粷M口香甜的桃香令人舒爽。
云若甜甜一笑,“這個地方真好,如果能在此終老我也愿意。”她不愛深宅大院,不愛畫棟雕梁,就獨愛這親近自然、能夠感受自然的好地方。
這里已是靜王府呢!只是這里是后山,離靜王府騎馬也得半個時辰以上的路程才到得了。是以,他們在這里已經住了兩個多月了,仍沒人發覺靜王已回府了。
現在他赫然警覺,靜王府真是大到離譜!
“這地方雖好,仍不及蘇杭的千分之一,有機會就帶你去瞧瞧!比舨皇窃诨食,且是靜王府內,他會承認這是個不錯的地方,可這里仍令他感到束縛,可笑的“靜王”封號弄得他不自在。
風絕凌就是風絕凌,他從不認為身上流著皇族的血就使他異于常人。
“蘇杭?”云若的眼睛亮了起來!澳阋獛胰ヌK杭?”她小時候曾聽爹說起那兒的人間絕景,原以為身為姑娘家的她,除了未來的夫君是那里人外,大概沒啥機會到那里游歷,沒想到……她開心得手舞足蹈,摟著風絕凌,出其不意的在他臉上香了一個!帮L大哥,你真好!”
總是和人保持一段冷淡距離的風絕凌,這段日子似乎已被云若“調教”得可以接受她的熱情了。不過,對于她突襲送“香吻”,僵硬冷漠的臉上仍有一絲不自在。
沒關系,習慣了就好!此乃云若名言也。
想了一下,云若忽然想起一事。
“風大哥,你方才說‘有機會’帶我去蘇杭,這機會是指什么?”要等有機會才成行,那沒機會不就永遠去不成了?
“近期咱們就可成行了!边@小妮子八成怕他空口說白話。
其實,待在這里已經夠久了,再待下去不免有朝一日會被發覺他回府,屆時麻煩的事就上身了。
上一回為了太后的病他不得不進宮,臨走前,父皇一直要他去云將軍府將新婚妻子接回靜王府。那時他只淡淡地回了句“我還有事”就轉身離開,免了一些麻煩。如今呢?
若是他回靜王府的事讓人知道,外面的人八成又要嚼舌根,說他把新婚嬌妻冷落在娘家什么的。哎!眾人卻不知道他的嬌妻此時就跟著他在靜王府后山啃桃子。
想來也真是諷刺。
找個時機,他要帶云若入宮面圣,把一些事情解釋清楚,免得她“沒名無分”的跟著他委屈。
“近期是啥時候啊?”她總要確定個時間嘛。
“很快了!”把一些煩心的事處理完后,他就可以帶著她云游四海去了。
“很快是吧!真好。”她開心的笑著,然后用手指數著,“我要去游西湖,要去錢塘江觀海潮,還要去……”她一顆小腦袋想著她曾聽聞過的景點,不知怎么,說著,說著,一股莫名的惡心感倏地上了心頭,一口酸水沖向了咽喉,“嘔……”
“怎么了?”風絕凌見她原本紅撲撲的一張臉,開心的想著要到哪兒玩。怎地臉色倏地一白,十分不舒服的樣子,順手將她的脈一把,他略皺的眉宇松解,忽然像寶貝一樣地將她摟進懷中。
“風大哥?”對于“冰塊”突來的熱情,她有些不適應呢!拔摇孟裼行┎皇娣、病了呢?你怎么反而那么開心?”她又看到他一次笑臉了耶!不是冷笑喔,是很有溫度,如同春風拂面的那種。
“這哪是病?”風絕凌臉上的笑意還帶著些許驕傲,他壓低聲音,“我的小云若,有喜了呢!”
“有喜?”她怔了怔,也就是說……她懷孕了?
“孩子?”她傻呼呼的指了指風絕凌的肚子。
他反將她的手指向她自己,然后好笑的說:“是這里才對!
不是女子懷孕,驚喜過度而有些反常行為、傻呼呼的傻笑、或作夢會笑的都是男方嗎?怎地他和云若的情況恰恰相反。
“有……喜?我……我要當娘了?”她反覆的說著這句話,然后才開心的笑出來!拔艺娴囊斈锪!”
開心了好久,然后她又想到一件事,“那也不對!我們……尚未成親呢,我是上過花轎,也穿過鳳冠霞佩,可是……那場鬧劇一般的婚禮是為了靜王,我要再為你穿一次新娘服!
風絕凌有些感動!澳切┬问骄筒槐亓,對我而言,現在的你每一刻都像新娘一樣美,況且,你著鳳冠霞佩的樣子我也看過了!彼人龝r,她不就是一身新娘的打扮?只是那張性命垂危蒼白而無生氣的臉,失去了新娘的嬌艷,可能是刻板印象,正因為她著新娘服性命垂危的模樣,令他無形中對那紅艷,象征大喜的大紅衣沒好感。
靜王和風絕凌是同一人,她曾為靜王上過花轎、著過嫁衣,那就足矣。
“那時我快死了,樣子一定很丑,所以,我還要再穿一次!碑斝履锏乃芎每吹!她自己都覺得。
哪有人那么堅持要再當“二次”新娘的?風絕凌不覺好笑!澳且彩且院蟮氖。再說吧!”當今之急是皇城不宜久留了!
他之前曾卜過一卦,卦象中顯示,他近期先喜后憂,而六月十八離帝京可化憂轉喜。
想來這喜字是他喜獲子,而“憂”……,只怕是和那喜字有關。不管如何,六月十八前離開皇城,一切即可化險為夷了。
六月十八?今天都已經五月三十了?磥恚恍┦虏豢炜焯幚聿恍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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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花天酒地去了?”馮鐘艷粉拳握得老緊,她一揮手揮下一錠元寶給來通報的仆人。
打從云若失蹤之后,云濟秀成天往秦樓楚館去依紅偎綠,這叫她真是恨得心里仿佛要炸開了一般。
去了一個云若,倒來了一群鶯鶯燕燕!
她深吸了口氣。也好,若不是如此,她今天晚上還真沒法子送走姑母。
找來了云濟秀的心腹,她說“阿忠,我前天交代你的事,安排了沒有?”
“王妃娘娘的交代,小的一早就聯絡準備好了,現在夫人已在轎上,就等著你一句話,準備啟程呢!
“行了,叫外頭的轎夫啟程了,沿途路遠,叫他們好生的照顧夫人,若是夫人有何抱怨,當心他們幾個的腦袋!”
“是。”
阿忠退去之后,馮鐘艷仿拂累極的以手撐著額。
云若已經死了,她仁慈的沒把這件事告訴姑母,免得姑母傷心。她恨云若是一回事,對于姑母,她仍有著感激之情。
把姑母送回嶺南娘家,這是自己最后能為她做的,以報答她養育之恩的事。若把她留在云將軍府,自己擔心她不知何時要遭云濟秀的毒手的。
若讓他知道云若已死,姑母對他而言己失去利用的價值,屆時他會動手殺了她的!
為了她的安全,自己不得不這么做,回嶺南,姑母好歹還能安享晚年。
把她安頓好了,自己呢?一思及此,馮鐘艷笑得有些凄涼。原以為云若死了,不留在云濟秀身邊了,他就會活得和自己一樣痛苦、一樣孤獨,誰知……男人和女人畢竟是不同的。當她寂寞孤獨時,他仍能到外頭找樂子,面紅耳酣的左擁右抱,沉迷于別個女人的溫柔鄉里。
該恨她愛錯人,抑或前世虧欠他大多,今世來償還呢?
上蒼。∷T鐘艷一生,怎會活得如此痛苦?她一面想一面垂淚,一旁的丫環婉兒上前婉語相勸。
“小姐,何事不開心了?”婉兒是從云將軍府跟著馮鐘艷代嫁靜王府的婢女,至今仍如此叫她。
“我沒事!辈皇且幌驁詮姴豢薜膯?今天怎地會在婢女面前失態?馮鐘艷用絹帕拭去了淚水,深吸了口氣,“咱們明兒個回靜王府吧!
“真的?”婉兒語氣中頗顯得開心。說真的,與其看小姐成日在這將軍府愁眉不展,偶爾還會和少爺大鬧一場,甚至曾有過被打傷的紀錄,那倒不如回靜王府過得平靜“安全”些!澳阋厝サ氖拢贍斨绬?”
“今晚我會親自等他回來告知。所以,你若累的話,可以先安歇了!
婉兒頭點了一下,“噢。”那意味著,待會兒只怕又要風云變色了。
唉,就弄不懂小姐,像少爺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小姐愛。少爺脾氣不好、個性陰鷙,又貪色好花,像他這樣的人,也值得人去愛?
偏偏小姐就是那么傻!
婉兒退去了之后,馮鐘艷一人到花廳等云濟秀。只要他一回將軍府,可以抄小路不經過她的繡房,可花廳是必經之路,不可能遇不到他。
三更天,她清楚的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不一會兒云濟秀即帶著一身酒氣入廳。
“云將軍府的守門人是為你而設的!瘪T鐘艷冷笑著。
云濟秀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旁的座位一坐,倒了杯水喝!办o王妃這么晚還沒睡,不會是專程等我的吧?”
“你以為呢?”她把問題丟給他。
“我以為?嘿!你現在可是堂堂的靜王妃呢,你說什么都對,我還能怎么樣?”他狂笑,然后倏地拉下了臉,伸手重捏她的下顎,陰狠的說:“我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裝什么王妃架子,老子不吃你這一套,要端架子回靜王府去,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令人作嘔!
“我的確是明天就回去!
“那就快滾,少在將軍府里礙眼。”他重重一捏后松手,起身打算轉身離去。
“慢著,在我離開前有話對你說!彼男脑缫呀浨Н彴倏祝辉诤跛麜檬裁磻B度、什么話語對她了。
她昂高臉,“告訴你,我私自放了姑母了。”
她犯了他的大忌,他會如何對付她?
云濟秀聞言拉下了臉,一把捉起她的衣襟,咬著牙憤恨的說:“你這賤人!”順手一巴掌摑了下來,“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在馮鐘艷倒地之際,他又無情狠心的補上一腳。
“告訴你,只要是你為了把云若留在身邊而想的法子、留的人質,我都會壞了你的事!”她抹去嘴角的血跡,然后痛快的一笑,“姑母已經走遠了,去!有本事去把她找回來!”
云濟秀恨極地怒視著她,恨不得一掌打在她天靈蓋上,免得留在世間礙他的眼、壞他的事。
若不是她頂著靜王妃這狗屁頭銜回將軍府,在皇上那方面,他必須保護她在云將軍府時的安全才交代得過去,他早就想殺她了,她三番兩次壞了他的事,她真該死!
“我知道現在只怕要追她也迫不回了!彼呀浐靡欢螘r間沒去看云夫人,而馮鐘艷也許早就知道他軟禁她的秘密,而放了她。馮鐘艷只要早在一、兩天前送走她,天下何其大,他從何找起。固然他隱約的猜測出,馮鐘艷會把她送到哪兒,只是,他沒想到馮鐘艷只是在數個時辰前才送走云夫人,“只是,那又何妨?”
“你不是一直把她當成王牌,等著云若回來?”她冷言嘲諷,“王牌不見了,你不擔心?”
“云若不會知道她娘不在我手上的!彼匦聯P起笑意,但是,眼中卻露出殺意!俺怯腥烁嬖V她,再一次地向我的耐心挑戰。不過,我保證,只要那個人膽敢說,就算她頂個嬌貴的頭銜,我一樣對她——殺無赦!”
“我不怕死!”她知道他指的是誰。
“那更好,你都不怕死了,我又何必心存婦人之仁的下不了手?”他一挑眉,轉身而去。
馮鐘艷氣極地對著他大吼,“云濟秀,你會遭天遣!”
“在我遭天遣之前,我會先讓你下地獄!”他大笑而去。
在靜王府中,起碼她是主,只有人討她歡心的份兒,她何曾受過什么委屈。
好歹那里的生活平靜,是不?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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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留下她一個自己跑去快活了!云若老大不高興的噘著嘴。
風大哥最近忙啥呀?老是神秘兮兮地獨自前往,說好說歹就是不讓她跟,真是太過分了,雖說這水榭風景美,可是沒人陪伴,還是挺無聊的。
不過,她這回學聰明了,不再傻呼呼地待在這望穿秋水的等他回來。他前腳出門,她后頭便跟著溜出去。好些時候沒上街瞧瞧了,正好利用這機會出去玩!
一上街,她哪兒都不去,先上云客樓去填飽肚子再說。
“先來個桂花糕、魚翅羹、蜜汁火腿、佛跳墻,最后再來個紅燒熊掌!彼氤缘臇|西太多了,就先來這些吧。
店小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這看似姑娘似的小公子,真不是普通能吃!肮,這些東西……太多了吧。您……待會兒還有朋友嗎?而且,這些東西用材珍貴……”他打量了一下這張從未在云客樓出現過的生面孔。這皇城中的達官貴人三不五時會出現在這兒露個臉,怎地從沒見過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價錢可不便宜哩!
原來是把人看扁了!云若老大不高興的從懷里摸出了一錠金子!皡龋@些夠吃頓飽的了吧?”
金子?黃澄澄的金塊!店小二忙陪上笑臉,“夠了、夠了!您要的東西,馬上來,馬上來!”
把金子收入懷里,云若隨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家酒樓真是豪華氣派,想必來者都大有來頭吧。像她現在就看到了一位從前她爹在世時,曾造訪過云將軍府的張大人。那時她還小,且現在又著男裝,他自然不會認得她了。
幸好!她偷吐了下舌頭。
環顧了一下四周后,這才發覺隔壁有雙眼睛直盯著她看。她往對方看了一眼,是一個六十余歲的紫袍老者。
他是誰。吭醯乩贤樕锨?他認識自己嗎?不會吧!她確定她不認識那老者。
不一會兒,云若點的菜一樣樣地盛上來了。她饑腸轆轆,也不管那老者仍往她瞧個沒完,就先吃了起來。待她解決了一盤桂花糕向老者一看。還在看?有啥好看吶?同樣是兩個眼睛、兩個鼻孔嘛!她又不長得三頭六臂,要長成那樣,她也歡迎他看啊。這老者……不會是什么……變態吧?管他!在這人多的酒樓,諒他也不敢對她怎么樣!
接下來的時間,她不再理會老者的目光,專心地享用她的佳肴。在最后一道菜時,她真的有些舉筷“維艱”了!真的好撐,菜太多了!怪不得方才店小二知道她要點的菜色后,會驚訝得兩眼快凸出來。原來,她真的沒法子把熊掌吃完。
算了,放棄!
待她要招來小二結帳時,用眼睛的余光,仍感覺得出那老者在看她,不但看,這回還站起身子,一步步地向她走了過來。
他笑容可掬的來到她面前,深深一作揖,“小老頭姓李,名浩然,可否和小公子說幾句話!眮碚哒抢詈迫,李妃的爹爹。
他都已經坐下來了,她能說什么?“不知老伯要說什么?”云若謹慎小心地防著他。這年頭壞人多,她遇了不少?催@老伯光鮮的穿著,他自然不會是為了她身上的幾錠金子。只是防著些總是好的。
“小公子……是本地人吧?”他故意如此問。
方才云若一進酒樓李浩然就注意到她了。這張粉雕玉琢的臉該是個絕色美女,怎地一身男裝?而這張美麗的容顏像極了他的小老弟云濟秀的未婚妻。那幅美人圖,他只看了一眼就無法忘懷,畢竟,這樣的絕色美女實在少之又少了!
當他看到這小兄弟時,原只是心中喝采,好一個儀表出眾的少年家,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僧斔屑毜赜^察他的舉止后,呃,不對!公子哥兒哪來如此秀氣的舉止?活像是個大姑娘似的。再仔細端詳那張臉,嘿!簡直和云老弟畫中那女子一模一樣。一個念頭掠過他心中---莫非這位公子是女扮男裝?她根本就是美人圖中的美人?他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辨別雌雄。漢家女子自小就會穿耳洞,不似異族,連男人都會穿耳洞,帶了個牛鼻環似的大耳環。
于是乎,在這公子大吃大喝之際,他開始往她耳朵上瞧。嘿!不負所望的,他看到了姑娘家該有的耳洞。嘿!這下假不了了,這名公子根本就是假公子,就看她怎么回答他的問題。
“我……當然是本地人啊。”云若心想,外地客有外地客的口音,她學不來,只得誠實的說了。不過他問這做什么?
“你是哪家公子?”
“我……我……”云若不明白他問這做啥!笆悄募夜痈赡闵妒?”不能和這老人多耗了,她又不清楚他接近她的目的是啥,萬一是兄長的朋友,那可不妙了。她急急地起身,轉身欲走。
“且慢,小公子你和我一個小兄弟的未婚妻長得太像這才……喂,小兄弟!”怎地他的話沒問完,她就走了?不成,他得把她追回來才行。如果把她追回交給云老弟,那也算人情一件。他最近可是又看上了云將軍府的一名丫環,正打算找個機會向云老弟要了那丫環。
云若聽了他的話,嚇得拔腿就跑。她明明是男裝打扮,怎地這老人知道她女扮男裝?又……他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真叫她愈想愈害怕。
匆匆地在柜臺扔下了一錠金子,不待找銀子,她就沖出云客樓。
“喂!等等我,別跑那么快。”李浩然在后頭追趕著。“老……老夫年紀大了!
云若努力地往前沖,一時沒察覺到,為啥在熱鬧的街道上完全沒和人沖撞到,路人仿佛都知道她在逃命似地自動讓路到兩旁,直到前頭的排場將她嚇住。
“大膽刁民,今兒個靜王妃回府,你竟敢冒犯地擋其轎。來。∽阶∵@刁民!”
云若弄不清狀況,只急著想逃,于是她揮手擋去前來捉她的侍衛。她可是有一些功夫,雖不怎樣。
“大膽刁民,竟敢拒捕,罪加一等,來。∧孟逻@刁民。”前頭一名護轎的將士說。
“我不……不是拒捕。”她功夫有限,一個人對付一、兩個男人還好,三個以上,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不一會,她就被制伏。“我不是拒捕,因為后頭有人追我,這才冒犯。”她急急的說。方才由于她內心急,根本也沒注意到侍衛說她擋了誰的轎子。排場那么大,非皇親即是三品以上大臣吧?她好奇的想。
侍衛們押著她跪下。“啟稟王妃,如何處置這擋轎莽夫?”
馮鐘艷心情煩燥,昨夜一夜沒睡惹得她肝火上升,心情極度惡劣,此時又被人擋了轎,真是一日諸事不順,她原本打算叫侍衛把人捉去打個十大板了事?墒沁@擋轎者的聲音,怎地和云若這般相似?她略略地掀開一角轎帷,想看清楚其相貌。云若?真是她?老天!她竟沒死!從那么高的崖上落下,會沒死?抑或……有男人救了她?合歡散惟一的解藥是陰陽調合,若沒男人,她不可能中毒不死,但端詳她毫發未傷的樣子,馮鐘艷排除了云若從斷崖摔下的可能,肯定了是有男人救了她。這樣男裝打扮,她以為瞞得了誰?馮鐘艷的嘴角揚起了冷笑?吹剿,所有的新仇舊恨全涌上心頭,包括昨日云濟秀對自己百般的羞辱。她已弄到這步田地,而云若竟仍好好的活著,這對她何其不公平。不行!云若要死,不能活著!
“王妃?”侍衛覺得奇怪,何以轎中至今仍沒回應?這莽夫如何處置?“這人該如何處……”
他尚未說完話,轎中就傳出冰冷、恨極的回應,“把人拖去砍了!”
!擋個轎就拖去砍了?侍衛傻了眼。以往好像沒有百姓因擋轎而被殺頭的,就算是冒犯圣顏,也沒有那么大的懲罰吧?
“我說,把人拖去砍了,沒聽到嗎?”云若不能活,絕對不能活!
“是!敝髯酉铝,他這為人侍衛也不敢說什么。只是莽夫擋轎雖可惡,但也不致死吧?這王妃未免太嗜殺了!
“等一下!痹迫粲X得太莫名其妙了!拔抑徊恍⌒膿趿宿I就處死,王妃不覺得太草菅人命了嗎?”她不服,大聲地抗議!霸谏衔徽邞撊拭駩畚,王妃這么做,有失仁者風范!
奇怪,是她聽錯了嗎?為什么轎中人的聲音有點像表姐?云若心下想。王妃?她這才意識自己擋了“某”王妃的轎,莫非真的是表姐?若是表姐,這回自己死定了!
“好個伶牙俐齒的刁民!瘪T鐘艷為了讓云若死個明白,她命丫環掀開了轎帷,讓云若知道轎中人是誰。她目光灼灼地瞪視著云若,嘴邊是令人害怕的嗜血笑意!暗谝,你擋了本王妃的轎;第二,你出手拒捕;第三,你當面侮辱本王妃,憑這三條罪名,你就該死!”她后頭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的。
抬起頭驚見轎中人果然是馮鐘艷,云若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她沒把柄在表姐手中,表姐都處心積慮要她的命了,更何況現在有現成的罪名可以名正言順地殺她。
她不發一語地低下頭。
“怎么,俯首認罪了?”
“不認。你會放了我嗎?”云若淡淡的說。在她已確定自己不得不死的情況下,乞求對方饒恕,徒增恥辱罷了。
“聰明。”馮鐘艷皮笑肉不笑!皝砣,押下去!
“刀下留人。”李浩然這時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時不相救,只怕云老弟要沒妻子了。作個人情給云老弟,對他將來受益良多。他那云老弟別的本事他不知道,就找美女一事,特別有一套,而他這把年紀,別的嗜好沒有,就喜歡美女而已。
“來者何人,敢管本王妃的事?”馮鐘艷看了一眼紫衣老者,那好色模樣令她不悅。不過,敢在這個時候出口留人的人,只怕是仗著自己有點兒身分。
“我乃宮中李妃的父親,平王,今天向王妃討個面子,請求你高抬貴手,刀下留人。”這王妃是哪家王爺的妻子?不曾見過哩。
原來是李妃的爹爹。馮鐘艷雖不知宮中之事,但也知道李妃此時正得寵,是皇上的愛妃呢,怪不得這老兒敢出手阻攔她。既是皇上面前紅人,可得罪不得,馮鐘艷由僵住的臉上勉強擠出了抹不甚自然的笑。
“原來是平王爺,恕奴家眼拙,出言不遜了。”然后她看了一眼云若,“平王爺,這‘公子’冒犯了我,方才您想必也見著了,您覺得饒了她,可以嗎?”
公子?怪啦!這公子似的美嬌娘雖一身男裝,認錯的人還真不少。
“雖是如此,罪不至死!崩詈迫慌阒δ槪恢獮槭裁,他直覺云老弟的未婚妻和這王妃,似乎有啥深仇大恨似的。為何王妃眼中的殺意如此重?仿佛恨她已久,巴不得她碎尸萬段!他作揖回禮,“敢問王妃是哪位王爺的王妃?”總是要先明白對方身分,才知道該如何牽關系,救云老弟的未婚妻。
“靜王爺。”馮鐘艷一昂首。
哎呀!那再好不過了。靜王的王妃不就是云老弟的胞妹云若嗎?眼前這擋路人可是她未來的嫂子呢,這層關系好拉了!
呃……不對!李浩然到底是聰明人。回頭一想,云老弟跟自己提過,他未婚妻喜扮男兒身,且這婚事是指腹為婚自小訂下的,眼前這靜王妃既是云老弟的胞妹,自小處于將軍府,沒道理沒見過自家嫂子,就算她一身男裝,也該認出來。怎地?又,方才他在人群中聽靜王妃和她嫂子的對話,兩人似乎是有著不解的深仇大恨似的,尤其是靜王妃,她更是欲置其嫂于死地而后快。
這……,怎么回事?唔,有問題。不過,云老弟這未婚妻他非救不可,就算此女不是云老弟的未婚妻,那更好!如此絕色他打哪兒找呀?
“靜王仁心天生,若是他知道王妃如此作為,只怕……不太好吧?”憑他平王爺,還有保不了的人嗎?
“我看,不如這樣,王妃就把這位‘公子’交予我,我一定會給王妃一個滿意的交代。”
“平王爺,這是本王妃的事。”她昂高頭,一臉不妥協!办o王府的事該由靜王府處理,啥時候輪到他人插手了?”
這名王妃十分不好說話,且語氣十分不客氣,既是如此,他何需再容忍?
“路見不平。老夫看不過去了!
“平王爺!瘪T鐘艷咬牙切齒地瞪視著李浩然,若他不是李妃的爹爹,她早一掌送他歸西了!
“有何指教,靜王妃?”
“別太過分!”她咬著牙說話,渾身氣得發抖。
“會嗎?”他一笑,臉上毫無懼意。開玩笑,他的實貝女兒可是皇上的寵妃,只要女兒淚眼婆娑地在圣上面前說些話,圣上啥事不順了她了?他的靠山很硬的。
侍衛見情況不太對,王妃一臉要變臉、口出重話的抓狂樣,忙低聲勸誡!巴蹂鷼,這平王爺可是此時皇上眼前的紅人,雖說靜王府不怕他,可是,可得防著他在皇上面前說些不利靜王府的事兒,我看,這事兒就算了,把這莽夫交給他吧,算作個人情給他,這對靜王府也好,對他也有個臺階下!
“不成,這‘莽夫’頂撞了我,她賤命何足惜?她不受些懲罰,我怒氣怎消?”
“這‘公子’隨我回去,我也是論其罪予以懲罰,又不是擺明放了他!崩詈迫徽f。
“人你帶回去了,我如何知道你到底懲罰了她沒有?”馮鐘艷不信地冷笑。
“王妃。”侍衛見平王爺因自家主子的態度而變了臉,忙打圓場,自告奮勇的說:“我隨平王爺回府,執刑由我來,這樣就知道平王爺是否有給您交代了!
“豈有此理!”李浩然第一次這樣受辱,他簡直忍不下這口氣。這王妃就是存心不讓他作順水人情就是。好!要僵持下去也行,看最后誰下不了臺。人由他帶回,執刑由靜王府的人,那他這個平王爺的威儀何在,老臉往哪兒擺?
“平王爺。”沉默已久的云若總算開口!熬瓦@么辦吧,靜王妃肯饒了我,我已經十分感激了!笨床怀鰜,這“老變態”挺有正義感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知道表姐想殺她的決心,如今情況不利于她,表姐已勉強地答應把她交給平王爺,只是刑罰由靜王府的侍衛來,其實這樣就夠了。好歹她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
“還是你識相!”馮鐘艷瞪著她!捌酵鯛,這‘莽夫’都自己如此說了,您老人家還要堅持什么嗎?”
李浩然一拂袖,“罷了!”
馮鐘艷勝利地冷笑,低聲對侍衛說:“行罰時給我重重的打,若讓我知道你手下留情,當心我要了你的狗命!”回頭又對李浩然說:“平王爺,論其罪行給于適當懲罰,這可是您承諾我的,我可是相信您言而有信。改明兒個,我親自造訪平王府,看看您是否給了我公道,希望您不會令我失望。”說這一句話時,她同時看了侍衛一眼。那冷冷一眼,看得人心驚膽跳。“起轎!”
“真是豈有此理!”李浩然氣極。目送那得意而去的大轎,他氣得差些沒吐血。打從李妃得寵,他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
靜王妃是吧?本王爺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