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個咳嗽聲傳來,兩個女人轉頭一看,原來是狄亞戈站在樹下,不知他是何時走近的,毫無聲息。
他一身黑色西裝、黑色皮鞋,仿佛黑色魔鬼,何孟蕓被嚇了一大跳,心想他該不會聽到剛才那些話吧?不過她們說的都是中文,他應該聽不懂才對。
「林奇先生,您好!菇畿罢酒饋砭蟼躬,落落大方道:「我不打擾您和何小姐,請恕我告退!
「多謝你陪伴何小姐!沟襾喐挈c頭道。
「這是我的榮幸!菇畿皩蚊鲜|揮揮手,隨即快步走遠,把空間留給這對小倆口。
花園中只剩兩人,何孟蕓突然覺得空氣不再清涼,花香不再芬芳,只因他的存在感太強烈,其他事物突然就褪色了。
她真恨他對她的影響力這么大,想忽視他都做不到,只得硬轉過頭,假裝欣賞一朵花,或者一棵樹,天曉得她眼里啥也看不到。
他把一份文件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走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若有所思。
工作一整天,他的慰勞品就是她,洗滌他的疲倦和辛苦,唯有她眼中的光采,讓他忘卻塵世紛擾。
不管人間多少是非恩怨,都影響不到他們之間的小宇宙,他可以放下復雜心思,像個最單純的孩子,靜靜歇息在她身旁。
她僵硬到忘了要甩開他,剛才得知他的成長故事,又對人說出她曾經愛過他,就算他都聽不懂,她還是因此害羞起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忽然冒出這句話。
「什么?」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傻眼問:「你會說中文?」
「聽和說都還好,讀和寫就不怎么樣了!顾月詭Ь砩嗲坏闹形幕卮鹚
震撼過大,她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你居然騙我!」
她的指控沒多大意義,又不是第一次被他騙,還有什么好驚訝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她實在快氣炸了!
「我沒騙你,我只是沒告訴你。」他仍是那深情的眼,眨都不眨!肝艺f過,我的外祖母是臺灣人,其實我們家族大多是混血兒,所以我會英文、法文、中文和西班牙文,這是很平常的事!
他仍記得外祖母的慈祥笑容,因此他對臺灣有種奇妙的鄉愁,愛上來自臺灣的她,似乎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
他的解釋跟沒解釋差不多,相處至今,她早該明白,他的霸道、他的任性,不對別人發作,完全保留給她。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我中文說得不好,怕你笑我!顾掌鹚氖钟H吻,笑得靦腆。
借口!天大的借口!他臉皮這么厚,哪有什么怕人笑的?
「剛才我跟如馨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她一想到此,心頭狂跳,忍不住臉紅。
他愛煞她那粉紅的臉頰,靠近她仔細端詳,謙虛道:「大概聽得懂九成,有些比較難的字,我還得向你多請教!
老天,一切都完了,她連嘆息都省下了!肝覍δ阋褵o話可說。」
「你曾經愛過我,不是嗎?我會讓你再愛上我的。」他摸著她的臉,無法形容自己多么快樂。雖然他大部分時間在她心目中都是個混帳,卻擁有過她珍貴的愛。
她垂下眼,回避他的視線。「我不會讓自己做第二次傻瓜。」
「還沒見面以前,我們有過很多美好時光,見面后我們也受彼此吸引,你不能否認這一點!拐J識她,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從前他是多么寂寞空虛,是她填補了他心頭的空洞。
為此,他用盡謀略,讓她恨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她抬起頭瞪住他。「那又怎樣?是你毀了這一切!
她不否認,她曾為他心動、為他著迷,那是她生命中最美麗的一段日子,但在他的騙局揭開后,還有什么能不褪色?她無法接受謊言堆砌的愛情,即使他有再多借口。
「我承認,我的手段很不光明,我沒學過什么正當的方法,我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去愛一個人!
自從最愛的母親過世,他對這世界只剩憤怒,只知奪取,即使他并不想做個壞人,卻在多年的家族內斗中,變成一個冷漠甚至冷血的人。
即使如此,在他內心仍渴望愛和被愛,他只保留給她這權利,難道她真的棄之如敝屣?
難得聽他自我剖析,她愣著了,無意中看人他的眼,竟有一絲脆弱?像他這么固執的男人,也會有感覺脆弱的時候嗎?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她咬咬下唇,告訴自己不能動搖,她的人被他困住已經夠悲慘了,萬一她的心也被他抓牢,才真是不幸至極。
他牽動一下嘴角,也不想再給她壓迫感,便伸手打開桌上文件。
她好奇一瞥,似乎是些教堂和會場布置的資料,但她不明所以。
「這是婚禮計劃書,你看看!顾Z氣平和,仿佛只是在談家居擺設。
「我才不看,我又沒答應要跟你結婚!」她腦中轟然一聲,這家伙居然是當真的?
「你不想看的話,一切就由我決定,我只是希望你事后不會抱怨,畢竟女人對自己的婚禮應該有很多想法。」他說得仿佛他已相當寬容,耍脾氣的人反倒是她。
「你不能強迫我在結婚證書上簽名。」
「你不用簽名,我會幫你簽,我早就在練習你的筆跡了。」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會不擇手段去得到,他知道自己罪該萬死,也許他得用一輩子來消解她的憤恨。
「你設想得這么周到?」她冷冷問,雙拳握緊又放開,強忍住想給他一拳的沖動。
「那當然,為了讓你成為最幸運又最幸福的女人,我什么都要想到!顾麖奈凑嬲龕圻^,也不懂如何去愛人,如今他只確定一件事,他不能沒有她。
「我不想再見到你!」她站起來,忍不住尖叫:「我要回家!我只要回家!」
眼見婚禮即將舉行,她卻一籌莫展,數日來的精神壓力,讓她幾乎崩潰。
眼淚不請自來,如細雨紛紛,在荒涼的心漠上形成—塊綠洲,能哭是好的,最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見她落淚,他整個人都慌了,抱住她安撫:「你想念家人是不是?我找人把他們接過來,我會照顧他們的生活,拜托你別哭了。」
「他們怎么可能適應這里的環境?我弟、我妹都在念書,我媽身體又不好,你明知道這不可能!顾岵坏米尲胰顺阅敲炊嗫,尤其母親年紀大了,還要她學西班牙文也太強求了吧?
他立刻提出折衷方案。「那么,等我們結婚后,我帶你回臺灣一趟,當作我們的蜜月旅行,但是一個月內,你得跟我回阿根廷!
「才一個月?我的家在臺灣,你沒有權力叫我舍棄!」她抬起淚眼,不敢置信地瞪住他。
「這已經是我的極限。」說他自私也好、專制也好,他的世界不能沒有她。
「你放開我!我恨你、我恨你!」這男人完全是個瘋子!先用甜言蜜語把她騙來,再用強硬手段將她扣留,她連基本人權都沒了,他還要強逼她結婚,怎么可能?
想到之前的甜蜜回憶,她尤其感到痛苦,都怪她看走眼,愛上一個莫測高深的男人,才會落至今日下場,錯錯錯,一切都是錯!
「恨我也沒關系,你只要記住,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他低頭吻過她的唇、她的臉,不管她冷淡回應,他就是有辦法繼續,直到她的眼淚都被吻干。
他的溫柔讓她矛盾極了,她試著無動于衷,卻發現那很難做到,他是個令人無法招架的敵人,先是惹她落淚,繼而百般哄慰,難道她就只能被動接受?
他輕輕放開她,看她雙眼紅紅的,更是揪痛他的心!笇Σ黄穑抑荒苡眠@種方式愛你,等我們結婚后,我會盡量抽空陪你回臺灣,你不要再傷心了,好嗎?」
她當然不接受他的道歉,更難以相信他的承諾,這男人前后落差太大,若她還傻傻期待,那就真是她的過錯了。
可是為什么?在他專注凝視下,她仍會怦然心動,甚至留戀他的親吻和觸碰,這絕對是非理性的、沒道理的事,莫非她對他仍有那么一點愛戀?
他靠著她的額頭,低聲道:「記住我愛你,請不要懷疑這一點!
她默然不語,她能說什么?反正他又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