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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 第三章
作者:衛小游

  一陳不變的生活固然過于平淡,但用一場車禍來點綴雖很新鮮,卻不是施夷光所樂意見到的事,尤其她還是個受害者。

  在下班之后見到自己的員工應該不是件稀奇的事,實在無須覺得驚訝或者不知所措,但是當范青嵐在人群中看到那一雙毫不畏縮的眼瞳時,他卻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議。

  感覺很陌生,有一刻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錯看了人,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是他的秘書。過去沒有這種感覺不代表這種感覺是現在才突然有的,可能是因為諸如此類的事,過去不存在,現在才發生。

  “青嵐,你怎會在這里?看見你我好高興!苯瓙圻渫耸稚系膫孟罂匆娋刃且粯永》肚鄭沟氖直。

  大多數強悍的女人面對情人時,還是無法勇敢獨當一面,終至成為依附。

  “你是……”范青嵐蹙起眉頭,不著痕跡地將她稍微拉開。很面熟的女人,卻想不起她是誰。

  “我是愛咪呀!你最愛開玩笑了!苯瓙圻浣K于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明眸如貓眼一般。

  原來是江愛咪。范青嵐一臉如夢初醒。

  好一個健忘的情人,出手雖然很闊,對于情人的相貌卻一副腦震蕩的模樣,施夷光不禁為江愛咪嘆了一口氣。范青嵐是個好老板,卻不是個好情人。

  “江小姐的手受了傷,總經理。”施夷光好心腸地提醒。

  這應該能幫江愛咪多喚起一些范青嵐的憐惜吧?如果再不能,那么江愛咪就可以開始想一想該如何從范青嵐身上多撈一點油水,好做為日后美麗的回憶。

  才三個月不到呢!若就此被判出局,那么江愛咪實在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截至目前為止,當過他情人的,最差的王茵茵好歹也維持了三個月又零一天。除非她想破紀錄,否則最好還是多想點辦法捉住范青嵐的心。

  “對呀!好痛喔!”美人輕蹙蛾眉就已教人萬分憐惜,更何況是重重地皺起眉頭,只怕就是英雄也難消受。

  對,就是這樣。施夷光在心底為江愛咪加油打氣。

  直到聽見她這聲“總經理”,范青嵐才知眼前這個女子是施夷光。

  發現落定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眼神,施夷光回過頭正視他道:“剛才后面堵得很嚴重吧!”向后方眺望后又轉過頭。

  是什么地方不一樣?他發現他找不出來。

  想拿平時在辦公室見到的施夷光,與現在眼前這個女子做比較,卻赫然發現對“施秘書”的印象,遠不及乍見的施夷光來得深刻,甚至還有點模糊;想到施秘書,腦海里就只出現“施秘書”三個字,平面而表象。

  公車上的乘客下了車,公車司機也聯絡了公司派車來接泊車上剩余的乘客,有些人等車等得不耐煩,或者下車地點只剩一、兩個小站,熱鬧看得差不多,都已紛紛先步行離去,只剩下部分受傷的人開始向距離最近的醫院移動。

  “大家都到醫院去了,你們也去吧!至于肇事責任的歸屬,等一下會有當地的警員來處理!弊龊昧顺醪降纳坪蠊ぷ,那位也是受害者的警察先生走過來說道。

  她說了十句也沒警察先生說一句來得有效力。唉,沒權沒錢的小老百姓說的話就像放屁一樣,施夷光不禁感慨萬分。

  再講到責任歸屬的問題,這事最棘手,就讓兩部車的車主和司機自己去協調吧!這邊也沒她的事了,她還是去等公車比較實際。雖然有點心疼她那條剛買了不久的手帕——那可是進口的英國貨耶!

  素面的手帕還摀在司機的額上,早已被鮮血污染了,沾上了別人的血,再要回來其實有點不大好,但還是有那么一點心疼。她剛剛掏出來的為什么不是面紙?

  公車司機揚言要江愛咪負擔所有的賠償,受傷乘客的醫藥費也包括在里面。江愛咪聽了臉一綠,干脆躲進范青嵐懷中,來個不睬不理。路燈尚未亮起,奔馳在馬路上的車輛已亮起一盞盞刺眼的車燈。

  見已幫不上什么忙,她急急告別:“對不起,我公車來了,我先回去了!痹捠菍λ习逭f的,于情于禮是該打聲招呼,否則老板一生氣,明天上班就完了。

  “誰管你走不走?”江愛咪看了施夷光一眼,覺得她簡直莫名其妙,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路人罷了。

  范青嵐點點頭。“再見,施小姐!

  “再見,總經理!笔┮墓庾栽诘叵蚍肚鄭沟绖e,一如今日剛下班的時候。

  江愛咪突然大叫道:“她是你那個秘書?”

  怪了,為什么看了那么久她都沒發現?

  雖然她終于發現了,但是眾人的反應并不熱絡。因為大家都被那一聲“等等!”給吸引了注意力。

  “有什么事嗎?”施夷光回過頭問道。

  叫住她的是那名警察,她希望長話短說。她的車要來了,就在不遠的那個十字路口等紅燈。

  “我記得你先前在車上好象也跌得不輕,我覺得你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保險。”有很多內出血的人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身為人民的保母,他有必要提醒。

  “不必了,我沒什么大礙,不必那么麻煩。”!綠燈了。施夷光揮揮手,露出燦爛的微笑!安缓靡馑迹蚁茸吡。”

  ﹛拿出沒有收回去的票根,她跟著人群登上了公車。

  挑了一個位子坐下,腰脊上傳來的疼痛感又再度傳來。她微蹙起眉,單手伸到后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

  華燈初上,街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她按下停車鈴,下車后,走進一間燈火通明的小診所,并在柜臺掛了急診。

  ※  ※  ※

  站y痛了一晚,一直到快天亮才睡著;一覺醒來,根本沒時間做什么熱敷冷敷,只好拿一塊藥膏往腰上那一巴掌大的瘀青一貼了事。

  星期四,周寶菡要來幫我看計算機;星期五要去Friday,這兩天都不能請假,最近卻開始對工作感到倦怠,真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我拍拍臉頰,在臉上施了一些粉底,昨晚沒睡好,黑眼圈好嚴重,眼睛變得好小,澀澀地張不開。

  將一點點萬金油擦在眼皮上,辣出了幾滴眼淚才覺得恢復了一點精神。

  十點鐘有一個例行的業務會議,我得趕到公司做一下準備,不然鐵會被老板“青”。這可不好,我現在就已經夠“青”了,實在不能再消受。

  “施小姐,剛剛‘富通’是不是有FAX一份報價表過來?”

  老板?難得見他親自走過來要東西,他通常都是按一下對講機,然候叫我把他要的東西送進他的辦公室的。

  “報價表?”我沒看到啊?桌上的傳真文件都是小妹剛拿來的!皩Σ黄,請等一下!

  我連忙起身走到辦公室走廊外的傳真機找那份報價表。

  沒有啊!翻遍了裝傳真紙的紙簍也沒看到什么報價表,八成是lose掉了。正當我這么以為,傳真機傳來了動靜。該不會就是這一份吧?

  等了約莫五分鐘,資料才傳送完畢。總共有三張,我連忙拿進辦公室里,沒見到范青嵐的人影,我敲敲那扇沒關上的雕花大門,走了進去。

  “是這份吧!剛剛才收到!蔽疑焓謱⑺f給范青嵐,卻一個不慎,他還沒捉穩我就先松了手,紙頁雪片般的飛到了桌下。“。Σ黄,我馬上撿起來!

  ﹛糟糕,我怎么這樣不小心。

  下意識地彎下身想將紙張撿起,后腰上傳來的痛卻差點讓我哭爹喊娘。媽呀!痛死我了。

  “怎么了?”范青嵐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手撐在腰后,一手扶著桌子站起來。

  “沒、沒事!蔽艺f,順便將報價表交給范青嵐。

  我覺得我現在好象一個老阿婆,腰桿子直挺不起來。

  “沒事就出去吧!”范青嵐坐回他的大椅,開始看起報價表。

  有事我就得留下來嗎?這是什么怪說法。

  “是,我出去了!备改钢裕豢刹粡;尤其是衣食父母,更是得罪不得。

  “等一下!狈肚鄭褂趾暗馈

  我趕緊必恭必敬地回過身來。“請問總經理還有啥吩咐?”

  范青嵐將報價表拿在手邊,單手支在桌上,從抽屜里摸出了眼鏡,然后以貴族式的優雅姿態戴上。

  他有近視?我怎么不知道?待在他身邊快兩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戴上墨鏡以外的眼鏡。

  他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對嗎?怎么叫住了人卻又不說話。

  偌大的辦公室里因為過度的沉靜而顯得有些怪異,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知道范青嵐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會以為他在和我開玩笑。他幽不幽默我不清楚,但是他不是那種會和公司職員談笑風生的人,偶爾聽他和客戶間的你來我往,講的是玩笑話,轉來卻有種論戰江山的感覺。

  我很少跟他一塊出去應酬,他在臺北分部另外有一個美麗的特助。生意上的需要,一個美麗而具有高度交際手腕的女人是缺少不了的。

  如果是我跟他一塊去談生意,那個成效我是不大有經驗,不知道我在這方面的潛力大不大,可是老板好象就認定了我是該做什么樣性質工作的人。既然他如此認定,我也不好砸他的場。反正薪水都一樣多,聰明人都知道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

  他到底在看什么?拿眼鏡似是為了看得更清楚,叫住我卻又不說話!我有什么好看的,上班時間都見得到我不是嗎?

  “總經理?”我問出聲,一出口才發現聲音是怯生生的。

  “你轉過身去!彼麖棌検种福甘镜。

  我轉過身?奇怪。我瞄了他一眼,照他的吩咐做。轉過身要干什么?

  轉身才注意到門沒關上,這時若有人進來我辦公室,明天全公司就可以聽到施秘書被老板罰站的新聞了。

  這就是白領階級的無奈,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只能說說別人的閑話來消磨光陰,下班后才是一條龍。
  “你,重新介紹一下你自己!

  視線真的是可以感覺到實質存在的。因為我現在就感覺得到背后的兩道視線,好象X光要穿透我的身體一樣。

  我記得當初在填履歷表時,我每一格都寫得很清楚啊;再者,有這個必要嗎?

  “我,施夷光!鄙綗o什么遠大的志向,計劃在四十歲以前嫁掉自己,不打算生小孩因為怕痛,寧愿去領養。要娶我的人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如果他已有健全的“生理準備”,那倒也無妨;我不會介意我不是我未來老公的第一個春天。

  “你只講了你的名字!狈肚鄭沟穆曇羰瞧降模牪怀鰜硭F在的任何情緒,當然也看不到。

  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猜不透他的用意,我深覺困擾!翱偨浝,我可以轉過頭來回答嗎?背對著你說話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

  他似乎哼笑了一聲!岸喽Y的中國人。”這話明顯嘲諷。

  我惹他不爽了?這可怎么辦才好?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他開恩似的語氣。

  “是!蔽抑苯幼叱鲩T。范青嵐可能是吃錯藥了。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小妹走了進來,表情有些緊張。“施小姐,我來搬投影機,會議廳那臺送去維修了!

  “是待會開會要用的呢!好,你等一下!蔽依_柜子的門,將放在上層的投影機搬下來。

  我拿不動,直覺地想將手上沉重的機器先擺在地上,無可避免地彎下了腰。

  悲慘的事情卻在這時發生了。我忘了投影機有多沉重,也忘了我的腰正負傷喀一聲,可是我腰骨斷裂的聲音?

  這真是個悲慘的一天。

  “施小姐,你怎么了?”我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小妹察覺我的異樣,跑到我身邊問道。

  我咬著牙,等待腰上那陣麻酸過去。吐了一口氣,我扯出一抹笑容。

  “我沒事,只是投影機太重了。你一個人怎么搬得動,是誰叫你來搬的?準備會議的各類事項應該不是你的工作吧!”我記得這種比較粗重一點的工作應該有男員工負責  
  才是啊!

  小妹委屈地道:“是邱先生。”

  果然是那個家伙,仗著自己年資久就欺負菜鳥。上一任的小妹就是因為他才辭職不干的,這個人真夠惡質的。如果我是老板,一定請他回家吃自己,真搞不懂公司花錢請他來是干嘛的。

  “來,我們一起把它搬起來。”彈劾米蟲畢竟不是我的權責。

  “施小姐,你行嗎?”小妹懷疑地問。

  一定是我剛剛給她的印象太沒用了,唉,慚愧。

  “兩個人一起搬應該沒問題。來,我數三聲——一,二,三。”兩個人分擔重量就沒問題了。

  要將投影機搬到二十樓的會議廳,搭電梯下樓比較方便,省得還得遷就對方的腳步。

  “謝謝你,施小姐!毙∶靡荒樃屑さ卣f道。

  “不客氣!蔽蚁肓讼耄是開了口:“有些老員工會欺負新來的人,叫你做些你不必要做的工作,如果是幫忙性質的那倒無妨,可是不要照單全收,否則辛苦的是自己,沒有人會感激你的!

  軟土深掘,有邱鴻達這種心態的人到處都可以看得到;我還在念書打工的時候就見過不少。

  小妹點點頭,可我也不要她將我的話奉為圭臬,因為我說的充其量只代表我過去的一些經驗,不是什么先圣哲人的道理。

  她騰出一只手打開會議室的大門,我跟在她身后,一同將投影機擺在大廳圓形原木會議桌的前緣。

  “好了,那我上去了。”

  正要離開,門外走進一個略微肥胖的中年男人,頭頂的毛發已經有點稀疏,可以想見再要不了多久,另一個地中海會誕生了。
  “!施秘書,你也在這里。俊

  我笑著以抱怨的口氣道:“對呀!我剛幫小妹搬投影機下來,好重喔!搬得我的手都快要斷掉了!蔽矣昧怂Πl酸的手,促進血液循環,邊欣賞他心慌的神色!芭嗽趺窗岬脛舆@么重的東西,你說是不是?我看公司實在是有必要雇用一個工友來做這些粗重的事情才行,要不然這些事都沒人做,想來也是挺麻煩的喔!”

  “不、不會麻煩,我可以幫忙,再說多請一個人還要多發一份薪水,為了公司的利益著想,還、還是不要比較好。”他抖瑟的聲音讓我十分滿意。

  “喔!你可以‘幫忙’啊?”

  他點頭如搗蒜。如果他不能“幫忙”,就真的是十足十的米蟲了。以他現在這個年紀,要換工作恐怕也不是很容易吧!

  “那么以后凡事就拜托你嘍!你這么‘急公好義’,真是我們公司的‘模范員工’!

  “呵呵,哪里哪里!彼χ^笑著。還懂得謙虛,真不簡單。

  呵呵,我跟著干笑兩聲!氨,請讓讓,我要出去了。”

  他肥胖的身體擋在門口,看起來實在礙眼又礙路。

  他止住了無謂的發笑,很識相地連忙讓開;這一讓,卻教我看傻了眼。

  一群高級干部怎么全站在門外?我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原來已是開會的時候了。

  他們站在門外多久了?剛剛會議廳內的對話有被聽見嗎?我低下頭向他們點了點頭。

  “要開會嗎?現在可以進去了。”怪了,我干嘛緊張,該緊張的應該是姓邱的才對。思及此,我堂堂正正地抬起頭來,卻幾乎在一瞬間對上了一雙深沉幽遂的黑瞳。

  范青嵐怎么這么快下來?

  “總經理,我回樓上去了!备悴欢腋墒裁催@么怕他,就算他是我的老板,也不應該會讓我產生這種恐懼呀!

  “你倒挺伶牙利齒的嘛!真看不出來!彼谖医涍^他身邊時輕聲說道。

  他聽見了!

  ※  ※  ※

  “范青嵐,你真的不陪我去醫院嗎?”江愛咪坐在車中前座,又黏又愛嬌地問道。

  “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歡醫院的藥水味。”范青嵐手握方向盤,看著車窗外流動不息的人潮。

  “好嘛!那你要來接我嗎?青嵐!苯瓙圻浒饣厮哪,要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她嬌滴滴地低喚一聲,柔媚得似要融入他的血肉當中,身體緊緊依偎向他。

  “你自己回去好嗎?我今天有事!彼┪⒌赝崎_她柔軟的身體。“你去醫院吧!乖!

  看了眼江愛咪包了繃帶的手,不免覺得她有些小題大作。只是輕微的擦傷,應該不必這么勤快地跑醫院吧?不過話說回來,身體是她的籌碼,她會重視,也是理所當然。

  “那好吧!”江愛咪識相地不再多話!扒鄭,給我一個吻好嗎?今晚我會很想你的!

  范青嵐迅速地如她所愿,但她要的更多。江愛咪伸手勾住他的頸子,舍不得與他太快結束這個吻。

  “討厭,你好粗暴喔!”她喘息地嬌笑出聲。

  范青嵐移開與她性感雙唇的膠著!暗悄阆矚g,不是嗎?”

  “對,我喜歡!苯瓙圻涔聪滤念i子,再度獻上她的唇!澳闶且粋容易喜新厭舊的壞男人!彼w指往他挺鼻一點。

  范青嵐伸手抱住她,張口輕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這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與她只談交易不談愛情。

  “偏偏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彼佋谒麘牙镎f!暗俏乙矒,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會從你的‘新’,變成你的‘舊’。我希望不會有那么一天。”江愛咪也有心思縝密的時候,些微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沒有安全感!澳阏f,會有那么一天嗎?”

  范青嵐沉默地看著趴在他身前,仰首等待他回答的麗顏。許久,他不作一語。

  江愛咪露出一抹笑,離開他溫暖的胸前。

  “我下車了,你知道我的公寓,隨時歡迎你來!蔽亲牧艘幌滤哪橆a,她姿態極度優雅地下車,往不遠處的醫院走去。

  范青嵐手擱在方向盤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直視著前方。忽地,他催動油門,在漫漫的長路上,沒有目的地任車奔馳。

  ※  ※  ※

  祝P期五去星期五餐廳。

  “走啦!大家都進去了,你還在磨菇什么?”最先走進星期五餐廳的周寶菡在點過人頭后,發現少了一個人,又走出來將仍在門外打量的施夷光給拉了進去。

  “喔!好。”愣愣答應了聲,施夷光收起打量的視線,隨著周寶菡推門的動作,走進了與門外迥然不同的世界
  。
  從沒到過這類的場所,從以往接觸的信息中添加想象,以為這里該是充滿著糜爛、墮落、紙醉金迷的氣息,但映入眼簾的卻并非如此。

  這里頭是明亮潔凈的,看不出是從事特種營業的場所。

  “請問各位女士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服務嗎?”一個英俊體面、衣冠楚楚的男服務生有些訝異地看著這一大群女人,但是并未維持太久,公式化的笑容馬上掩蓋了他的疑惑。

  像是來郊游的,這些女人會不會走錯地方了?或者以為這里是一間名叫“星期五”的“餐廳”,而她們其實是來用餐的?

  不過這個地方只有會員才能得其門而入,也才知道這一間表面上以酒吧掛牌營業的“店”,實際上賣的不僅僅是酒而已。

  懷疑歸懷疑,卻也不敢直接表態詢問,然而這群女人卻都是生面孔,她們真的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阿寶。”大伙喚著周寶菡,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先前雖然人人都說要來這“探險”,一旦來真的,卻不免膽怯緊張起來。畢竟這是生活中的出軌。

  “我們是來這里‘買’東西的!边@家店是她打聽出來的,理所當然也要她來應付了。

  “對不起,本店的規定必須是會員才能進入!绷硪粋男人走了過來,西裝筆挺,似是比較資深和高階的經理級人物。

  “我們不是會員,但是我們是你們店內的會員介紹來的。她說你們的服務和商品在同行中都是第一流的,所以推薦我們來這里消費,希望你們不介意!敝軐気照驹谧钋邦^,面無懼色地道。

  “能否請問是哪一位會員?”

  “Miss陳。”

  男人笑了開。“原來是Miss陳介紹的,先前的詢問是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你能諒解!

  “當然!敝軐気沾鬅o畏地笑道。“現在我們能進去了嗎?”她眼光投向室內另一扇門。

  男人迷人地笑道:“那么請跟我來,各位女士!

  他伸出手,周寶菡揚起唇角,將玉手置于他的掌中。

  “你也是‘商品’嗎?我很中意你。”周寶菡大膽的說辭引來同行女子的驚呼。

  “我們店內還有很多出色的‘商品’,你確定不再多加比較?”男人職業而魅惑地笑。

  “人的相遇與否是要看緣分的,你不覺得我們挺有緣的嗎?”

  隨那男人進了另一扇門,室內是寬敞明亮的,一座座的屏風和桌椅的設置,巧妙地將有限的場地區格成一塊塊半隱秘的空間,隱約可以感覺到氣氛的曖昧旖旎。這真的是一場冒險了。

  趁著帶她們進來的男人暫時離開的空檔,周寶菡對其他的人低聲道:“說好了今天是來開開眼界和探險的,待會我們不坐在一塊,各自分散,也各自決定去留、要怎么玩。大家都要有心理準備,我只是負責帶你們過來,接下來的事,你們要自己面對。”

  她這一席話讓部分的人有些不安。

  “周姊,你要玩真的?不是只要來開開眼界而已嗎?”李慧美有些不確定地看內部是怎樣的一個景象,也看到這里的男人品質有多不錯,但也僅止于此,待會兒是——

  “是來開眼界。〉恰础彩怯蟹稚顪\的,我們的確是已經看到了Friday。怎么樣發展,我們卻都還不曉得。你們!別笑死人了,連臺都還沒點呢!就想打退堂鼓了?”周寶菡又道:“如果我現在走人,我一定會后悔。”

  “是。≌f好要來了,玩玩又何妨?反正也只是玩玩罷了,認清楚這點,不要讓自己被迷惑就是了。”何蘭香平淡地道。

  “嗯!北娙送獾攸c點頭。
  那男人走了過來,“各位女士請隨我來!彼麑⑺齻円蝗喝朔稚⒌礁鱾座位!耙驗槟銈兪堑谝淮蝸恚宰屇銈儍、三個人坐一塊,希望不要介意,祝你們在此玩得愉快。”

  唯有周寶菡獨自與那男人到了另外一處。

  施夷光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輕喊出聲:“阿寶!

  周寶菡轉過頭來,同她眨眨眼,隨即又轉過身去。

  沒由來的,就是覺得心不安穩。心里的不踏實,她很不喜歡。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嗎?畢竟受傳統思想熏陶,男人對于女人或許很自然就能逢場作戲,但是女人玩得起嗎?

  “小姐喝什么酒?”聲音在耳畔響起。

  施夷光回神過來,看見一名有著清秀臉蛋的男孩——是男孩,因為感覺太年輕。

  “威士忌吧!”

  同座的人還有國貿部的許小姐和女權主義者何蘭香。

  這男孩比她妹妹還年輕,施夷光徑笑著搖搖頭。這荒唐的一夜,一群老女人花錢找一個小男孩純聊天,她的日子真的過得太無聊了嗎?

  時間從指縫中流逝,除了原先代號“小潘”的男孩外,后來又過來了兩個,分別坐到施夷光和何蘭香的身邊。

  對著不時摸上她后背的手,施夷光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到底是花錢來“買東西”,還是來讓人家對她毛手毛腳的?

  她不是嫖男妓的料,施夷光深刻地認知到這點。微挪開身子,她假裝要上洗手間,避開尷尬的局面。

  “我也要去,等等我!焙翁m香和許小姐不約而同地開口。

  “那就一塊去吧!”施夷光提起沙發上的皮包,與另外兩人簡直是落荒而逃地躲進了洗手間。

  “下次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許小姐喘了口氣道。

  “若不是真的下定決心想玩,來這種地方只是浪費錢!焙翁m香這滿腦子女權至上的思想家也不禁承認自己沒有玩男人的本錢。“不過總算是見識了一回。”

  想的總是比身體力行來得容易。

  “那待會還要回去那里嗎?”施夷光不大確定地問。

  “你的意思呢?”何蘭香反問。

  “我是想走人了,反正玩不起,再待下去也沒意思!笔┮墓庖荒槦o趣。

  “是。∥乙策@樣想,那我們就一塊走好了!焙翁m香和許小姐又有默契地開口,彷佛早就串通好了一樣。

  施夷光認命地擔任起第一號打退堂鼓的罪名!昂冒桑∫黄鹱咭埠。”

  “那么希望今天的事大家都不要泄漏出去,女人來逛Friday總不是件名譽的事!焙翁m香淡道。

  當初要來的時候,怎就沒人想到這一點呢?

  “這是當然。”許小姐甜甜笑開。

  化妝室外隱約聽到人群的騷動,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三人對望了會,紛紛走出化妝室一探究竟。

  “別動,警察臨檢!辈抛叱龌瘖y室就聽到這有力的一聲喊話,施夷光三人面面相覷,何蘭香與許小姐當場臉色發白。

  施夷光靜靜地站在一旁,唇邊隱隱綻開一朵笑意。人生如果要有趣,總得有些波濤來助興。

  警察臨檢,她們還真來對了時候,曾幾何時見過這番大陣仗了?但是如果被捉去做筆錄,甚至上了電視,“現代女性夜闖牛窟”的新聞標題一出,事情好象就有點麻煩嘍!因為這里頭有八名是來自同一家知名企業,員工行為不檢,老板鐵會氣炸。

  很奇怪的是,施夷光發現自己竟然比較擔心范青嵐得知這件事的反應,這代表的是,她可能會被炒魷魚。思及此,浮上唇色的那一抹笑逐漸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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