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夏子康丟給自己的執行秘書──方芷琳懷疑的一眼,“你是在開玩笑吧?!”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看!”芷琳將今天早上才剛出爐的早報交到子康的手中。“斗大的標題寫得清清楚楚,優秀企業家第二代——傅行風車禍重傷,有生命之危!
子康的目光瞄了眼標題,隨手將報紙一折,他并沒有那個心情去細讀文章,只是笑著接住芷琳丟過來的公文包。
“你很開心?”看著他的側臉,芷琳問。
子康只是將肩一聳,“我只認為我們今天有個好的開始?磥,泰國的那個建筑案非我們莫屬了!
“照常理判斷是沒錯!”芷琳是一臉的平靜。
子康拋了個媚眼給芷琳。對于這個得力助手,他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年齡小他沒幾歲,不過能力卻幾乎凌駕于他之上。這樣的一個女人,照常理判斷,似乎應該令人倍感壓力,不過她任勞任怨的表現,卻是個不管在任何角度看來,都是位稱職的女秘書。
這點,不單單只有他欣賞,就連他爸爸和祖父也滿心希望將他與她湊成一對,偏偏他與芷琳兩個人怎么就是不來電。但截至目前,她是他抬面上的女朋友,用來擺脫一堆想與他攀上關系的任何女人,更重要的是,有芷琳的存在,使他的父親和祖父遇到他時也少叨念了幾句。
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的,便是芷琳還有一個令他顧慮的身分,就是她是他妹妹的好友。
他那個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寶貝妹妹──一個比不講理的女人還要不講理,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都能令他氣得青筋浮現。所以他可不想隨便的跟芷琳來一場羅曼史,有結果也就罷了,若沒有結果,他可以想見自己的下場。
“想來也可惜!币贿叺入娞,子康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開口,“基本上,傅行風是個不錯的對手!
“不可否認,”芷琳的表情還是不改其冷淡,此刻的她根本懶得去思考除了建筑案以外的事,更何況是提及一個她根本稱不上熟悉的人,“不過,他失敗代表我們的成功。”
子康點點頭,芷琳的話不可否認。
“而且,他就算死,也會死得開心!彪娞蓍T開了,芷琳讓子康先進去,接著按下地下停車場的樓層,她不帶感情的開口。
“怎么說這種話?!”子康的聲音含著笑意,“我還在想我已經夠冷血了,沒想到你更沒感情!
“他出車禍的時候旁邊有個知名的女明星,”芷琳忍不住諷刺,“常人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我看現在的他算是如魚得水吧!”
“你有見過他嗎?”子康懷疑的看著芷琳。
芷琳一副理所當然的點了下頭,“見過幾次面,我們公司這兩年來都在跟他們JR爭建筑合約,我當然見過他!
“他想追你?”子康問。
芷琳哼了一聲,“夏大哥,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不相信你沒見過他身邊的女人!
“看過又怎么樣?”子康不解的反問。
“看過就知道他看不上我!
“這可不一定!弊涌等滩蛔〈笮,“吃慣大魚大肉,偶爾也會想要吃點清粥小菜的。”
“這些話我應該可以解讀為某一種程度的侮辱。”電梯門一開,芷琳示意子康先出電梯。
“對不起,你該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子康說道,“其實你這種女孩子,才是一個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婆人選!
芷琳懷疑的反問:“是嗎?!”
“當然,你就拿傅行風身邊的那些女人來說吧!”子康中肯的批評,“個個有臉蛋、有身材是沒錯,不過只要有錢,就能擁有,這種可以用錢衡量的女人,在男人心目中,不會有什么價值。要娶,就得娶你這種女人才對。其實你長得也不賴,老實說,如果你到PUB繞一繞,鐵定可以迷死一堆男人。這個時代,男人可是有腦袋,懂得挑女人!
“那你為什么不娶我呢?”芷琳走到公務車的旁邊,打開車門,故作不解的問:“這代表你沒腦袋嗎?”
“少跟我開這種玩笑!弊涌狄哺宪嚕匠丝妥奈恢蒙,“我若哪一天真要娶你,我怕你會被我嚇死!
“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避屏崭緵]把他的話給放在心上,她緩緩的將車駛離停車場。
國際知名的皇爵酒店將在泰國芭達雅大興土木,建筑一處占地約二十英畝的度假酒店。這樁國際間少見的大工程,由亞洲數個知名的建筑公司競標這估計近二十億的工程。
經過約兩個月的評量,最后決定由三家比價。其中之一是夏家所經營主導的華新營建,還有日本的良木株式會社。
良木株式會社最主要的公司營業項目其實是百貨業而非建筑,這次的大手筆的競標行動被分析家解讀為有意發展除百貨以外的事業。但由于沒有經驗,所以勝算不大。
所以華新惟一的勁敵便只剩下由傅行風領軍的JR,但昨夜主事者出了意外,這對JR而言,是不利的消息,但相反的對華新而言,卻是件天大的喜事。
芷琳瞄了眼時間,思及在十點有個投標前的演示文稿……她用力的踩下油門,往皇爵酒店快速飛馳而去。
“小琳……”子康的手無意識的緊拉著安全帶,“你可以開慢點,我們來得及!
“來得及最好,若是來不及,你豈不是放過這個大好的賺錢機會!彼静焕頃目棺h,徑自將車開得飛快。
子康在心中叫苦。他一向對女人開車沒什么信心,偏偏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會開車,這是他一輩子的恥辱,也不能說他不會開,只不過他不太有方向感。他剛考上駕照沒多久,曾開了三次車,也撞了三次車。從此之后,他被一向疼他的祖父限制,不能再碰方向盤,所以年過三十,他還是不會開車。
***
進了皇爵酒店的大廳,子康的表情雖然信心滿滿,但他知道自己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他到現在還能感到雙膝有些發軟。
他真不懂,芷琳這種如同自殺的開車方式竟然到現在還不會出事,反而是他這個凡事小心翼翼的人,卻敗在開車這件事上。
“好久不見!”
身后傳來久違的聲音,這個說著日語的男人……子康緩緩的轉過身,面對著來人。
“好久不見!”子康也用日文回禮。
良木浩置溫文儒雅的露出一個笑容。
“我很驚訝會看到你!弊涌低χ毖鼦U,與良木浩置的目光平視。這個身高近一米八的日本人,站直身體,還真令人有股壓迫感。不過良木浩置如同女子般細膩的五官卻與修長的身材顯得格格不入,良木浩置是個美日混血兒,日本知名的良木株式會社便是由他外公所創建,而他的父親則是良木家的贅婿。
“是嗎?”良木浩置以中文說著,口氣不改其不慌不忙的個性,“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我的勝算并不大。不過,你應該知道,在商場上,不到最后,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
子康聞言,只是笑了笑,一陣子不見,良木浩置的中文似乎精進不少,果然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失陪!”良木浩置有禮的點了下頭,便帶著自己的私人助理往Cafe Garden的方向而去。他動作優雅,行事也是一派溫和,雖然待會兒有個重任等著他,他還是得喝杯咖啡,享受一下輕松短暫的時光。
“那是誰?”停好車進門的芷琳疑惑的看著良木浩置的背影問。
“我們的敵人。”子康簡短的回答。
“敵人?!”芷琳看著良木浩置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你的意思是……他是良木株式會社的代表?”
“沒錯!弊涌迭c了點頭,“不過正確一點來說,他不僅是良木株式會社的代表,更是良木株式會社的未來接班人。”
“未來接班人?”芷琳皺起眉頭,仔細思索了會兒,“你是說,他是——良木浩置?”
子康贊賞的看了芷琳一眼,“你不錯嘛!竟然連良木浩置這一號人物都知道!
“我們要跟他們競標,他們的底細,我們當然得要摸個清楚。不過,我不了解,”芷琳好奇的說道,“他們應該知道這次他們沒有辦法成功,那為什么還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派來太子爺呢?”
“誰知道!不過,現在說什么都太早,”子康收起自己吊兒郎當的表情,“除非等到合約簽定,不然幸運女神是向誰微笑,我也不敢有太大的把握。走吧!看樣子,我們還要場硬仗要打!
芷琳點了下頭,跟在子康的身后。
***
加護病房外的三人,心全都懸在病房里正和死神搏斗的傅家長子——傅行風的身上。
等了那么久,還得不到任何消息,傅光棟看著緊閉的肩口,不由得啐道:“他若死了也是活該!
王慧如聽到自己丈夫的話,啜泣的聲音更大。她年紀輕輕便嫁給了他,年輕時的濃情蜜意早在傅光棟忙碌的日子里被磨得一點不剩,在這場婚姻惟一值得安慰的便是生了兩個貼心且俊挺的兒子,不過現在……想到自己的長子,她的啜泣聲就不停。
“不要哭了!”傅光棟看著王慧如,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還擔心傅行風。
傅行風——這個兒子無論在任何方面都不讓他操心,惟一一個他所不認同的便是兒子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對于感情沒有一個定性!女人是禍水,這次果然應證,他只希望這次教訓老天能讓他的寶貝兒子有改過的機會。
“爸!你冷靜點!”傅行云在一旁見狀,不由淡淡的開口,“大哥死不了的,你們都不用那么緊張!
傅光棟微怒的看了自己的次子一眼。在他心目中,行風只有一點缺點讓他不能認同,不過行云,今年剛過三十的次子,全身上下,他都看不順眼。一來是行云不愿接受安排的離經叛道,二來則是行云不受拘束的個性。只相差一歲的兩兄弟,行風與行云都有令他放不下心的地方。
行云看到傅光棟的眼神,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的父親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反正任何不聽從他父親安排的人,都沒法從他父親身上得到什么關愛的眼神,明白這一點,他也認清了這一點,只不過他總是刻意不去理會,所以他與自己父親之間的嫌隙日深。
幾年前,兩兄弟相繼從英國劍橋畢業回臺灣,大哥聽從安排的接管生意,現在已能獨當一面,而自己呢?!還在混日子,想到就工作個一、兩個月,然后失蹤幾個月再出現。自己的行徑看在父親這個老古板的眼里,當然覺得礙眼,不過他愛莫能助就是了。
“今天,不是個大日子嗎?”突然,行云腦海中閃過一絲光亮,想起行風出事之前,還跟他提及的皇爵酒店案。
傅光棟抬頭看著行云,口氣有著不悅,“什么大日子?”
行云無辜的回視傅光棟,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得罪父親的地方,“若我沒記錯,皇爵酒店預計明年初將會在泰國動工,今天不是競標的日子嗎?!”
“是今天嗎?”傅光棟的表情因行云的話而一變。
行云肯定的點點頭。
傅光棟心中一驚,這么大一筆生意自始至終都是由行風主導,他根本投有插手過,這可糟了。
就在此刻,公司的業務部經理匆忙的走來!岸麻L——”
“我知道,”業務部經理的話還沒說完,傅光棟便打斷他的話,并知道他的來意,“你立刻去皇爵酒店!敝钢性,傅光棟命令。
“我?!”行云一臉“你有沒有搞錯”的表情。
“沒錯!就是你!
“別指望我,我不去!”行云在塑料椅上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絕。
“你敢不去!”看著行云吊兒郎當的態度,傅光棟氣得雙眼冒火。
“為什么不敢?”行云不以為意的反問,“他們一堆奸商,我會被他們生吞活剝。謝了,我還想多活幾年,不去!”
傅光棟低吼著,“行云——”
“小心你的心臟!”行云開口懶懶的勸道。
“你……”傅光棟指著行云久久開不了口。
行云閉上眼,故意對傅光棟氣急敗壞的表情視而不見。
“董事長,這可怎么辦?”業務部經理看行云一副不樂意的態度,連忙轉向傅光棟求救,“十一點有個簡介,這可是關系著皇爵酒店決定的重大關鍵,原本是總經理要親自上陣,現在怎么辦?我得到消息,華新跟良木都派了第二代接班人,可見他們真的是有備而來,現在總經理這樣,怎么辦?”
“行云!”業務部經理的話令傅光棟的青筋浮現,他瞪著閉上眼的行云,大聲的嚷道。
行云依然是聽而不聞、文風不動。
“行云!”一旁的王慧如擔心他們父子又起爭執,推了推自己的次子一下,“你聽你爸爸的話好不好?”
“媽,我去了也沒用。”行云睜開眼,看出王慧如的憂心,“我沒管過公司的事,什么都不懂,去了也白搭!
“可是我們至少有派人去!”王慧如天真的回答。
“媽!”行云的口氣充滿對王慧如的無奈。
逼不得已,傅光棟只好說道:“我去!
行云驚訝的抬起頭,沒想到已逐漸淡出公司的傅光棟這次竟會親自出馬,看來這次的工程,傅光棟是誓在必得。
“資料都在總經理的車子里。”業務部經理說道。
“立刻拿過來!”傅光棟快速的下達命令,但業務部經理遲遲沒有動作,他不耐的看著業務部經理。
久久,業務部經理才硬著頭皮說道:“總經理的公文包在這!彼麑⑹稚咸岬墓陌坏礁倒鈼澋氖稚,“這個公文包沒事,不過……開公文包的密碼,只有總經理知道!
“什么?!”傅光棟真不知道自己底下的人是怎么辦事的!
行云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么?”傅光棟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想拿棍子打他一頓。
行云立刻閉嘴。
“現在不管怎么樣,我們也得去一趟!备倒鈼澘戳俗约喊嗟钠拮右谎,“這是工作,我不是不關心兒子,而是公私要分明。”他看向行云,“你大哥一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訴我!
行云點了點頭。
“為什么他總想到工作?”王慧如難以置信的看著傅光棟離開,“若行風有什么三長兩短,他會后悔一輩子!
“事實證明,大哥真是他兒子不是嗎?”行云輕拍著母親的手安慰,“兩人都對自己的事業有著一股義無反顧的狂熱。不過爸算很好了,畢竟他懂得放手讓年輕人去繼續他的事業,他以后會常陪你的!
“我根本不用他陪!”王慧如低頭擦了擦眼淚,“我只要你跟行風一輩子平安就好!
聽到這話,真令人感到壓力沉重。行云低頭不敢吭聲。
“行風還那么年輕,”王慧如繼續說道,“他還沒有結婚,老天爺為什么那么不公平?”
“媽!”行云忍不住嘆了口氣,“別把事情想得太糟,我相信大哥他會沒事的!”
他的話才說完,加護病房的房門立刻開啟。原本一臉不在乎的行云立刻表情一正,趕在王慧如前頭迎向護士。
“他怎么樣?”行云面無表情的問。
看著他,眼前的小護士心不由得怦然直跳,心想,這么帥的男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若傅行風長得帥,那他那如同貴族般的五官則令人有股沖動的想投身與他愛戀一次的感覺。
“你說話啊?”行云看著眼前的護士傻了,不由得又問了一次,“我大哥到底怎么樣?”
“喔!”小護士立刻回神,指了指病房里,“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那我們可以去看他嘍!”行云問。
“可以!”小護士點了下頭,“不過不能太久。病人現在還未清醒,事實上,現在他非常需要休息。”
“這點我知道,”他轉身扶著腳步慌張的王慧如,“媽,別急,大哥已經沒事了!”
王慧如幽幽的看了自己的次子一眼。在他們孩子的心目中,他們永遠不能理解他們在她這個做母親心目中的地位,她可以失去一切,但就是不能讓他們有一點的傷害。
一進病房,耳邊充斥的便是醫療機器轉動的聲音,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如同個陌生人般。一向意氣風發的一個大男人,現在卻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針管,脆弱得如同隨時會消失一般。
行云強迫自己不要皺起眉頭,露出擔憂的神色,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自己的母親。
“行風!蓖趸廴鐝澫卵。輕聲的喚道。
行風恍恍惚惚中動了一下,意識闖進腦中,傳達的是無止境的疼痛和無力感,他該準備皇爵酒店的演示文稿才對。
“行風?”看到行風的手指動了一下,王慧如的口氣激動了起來。
“媽,冷靜點!”行云擠進王慧如與行風之間,他怕王慧如激動的舉動恐怕會牽動行風的痛處。
王慧如眼眶中的淚水幾乎滴了下來,看到行風有反應,她心也安了一半,老天爺沒有奪走她的孩子。
“你還好嗎?”行云在自己兄長的耳際問道。
“痛!”久久,行風嘶啞的聲音傳來。
行云聞言,不由得輕笑出聲,“你該慶幸你還有這種感覺,不然你早就蒙主寵召了!
“什么時候了?”行風吃力的問。
“十點多了!”
“十點!”行風奮力的想從床上爬起來,“競標……”
“你想玩命啊!”行云將自己的兄長壓回床上,看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在管公司的事,真服了他了。“我看這次,你是注定失去這個工作機會了。得標的應該是姓夏的那小子。你就乖乖待在醫院養病吧!”
他看到行風的嘴動了一下,立刻彎下身,將耳朵貼近行風的嘴際,聽清楚之后,也顧不得是在醫院,徑自朗聲大笑。
“行風說什么?”王慧如著急的問。
“他說——該死。”行云哈哈大笑,“我現在肯定他一定會好起來,畢竟他已經有力氣罵臟話。”
“你們兩兄弟,真是……”王慧如皺眉看著一躺一站的兩個大男人,最后也忍不住搖頭失笑。畢竟就如行云所講的,行風慢慢的在恢復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