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英說逛街是女人的義務,消費則是女人的責任,所以她三五天就拉著徐愛潘出去逛街喝茶吃飯。如果不是徐愛潘抵死不肯去什么美容瘦身中心,搞不好就會像只被拔光毛的火雞,裹了好幾層塑膠膜被塞進烤箱里成熏雞。
但閑閑地喝下午茶也不是容易的事。一來她本就沒有喝茶的習慣興致,再則深夜里總會輾轉反側,自己對著自己的影子,成不了眠。
“干么苦著臉?又不是在逼你喝毒藥。”死阿潘就是這么沒情趣,高雅有品味的下午茶都可以讓她喝得像在吞苦瓜湯,貴氣感全跑光。胡英英悻然瞪白眼,瞪成斗雞眼。
“哪有!我的臉正常的很!备⒂⑾嗵幍闹攸c是,不管什么都死不承認,不然的話,準沒完沒了。
“還沒有!打出門你就一副快死了的模樣,不情不愿的!
“我累,行了吧?大小姐,我都被你拖著逛了半個下午的街,你無敵鐵金剛,超合金制造,我可是紙扎的!
聽起來像抱怨,卻把胡英英惹笑。
“你少來這套‘聲東擊西’。反正每次拉你出來,你都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她本來就沒有胡英英活潑,也不比胡英英狂野。壓抑多了,精采不起來。
“待會喝完茶,陪我到美發院一趟。我的頭發亂糟糟的,需要吹理一下。”胡英英又說,瞄徐愛潘一記!拔铱茨隳嵌央s草頭也該整理一下,亂七八糟的!
“我昨天才洗頭的!
“什么叫‘才’?每天打理好自己的秀發是基本常識。你整天閑著沒事干,這點基本功夫都不肯做,太懶了吧?”
的確是懶。不過,她受不了一坐一兩個小時,還要沒話找話應付美發師的殷勤。
“我說阿潘,你也是女人,多費一點勁打扮,就算不為誰,自己看了也高興!
“所以?”
“所以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陪我到美發院,另一個是跟我到美容院做保養!
“有沒有第三個選擇?”
“第三?”胡英英眼珠子一轉。點頭說:“上次我在‘柏莎’看見一件性感的薄紗內衣。怎么樣?”
徐愛潘歪頭想一下!斑是去柏莎好了!彪m然逛精品店也是挺煩人的,她可以光站在旁邊看,讓胡英英挑大梁。
“那就走。”胡英英伸手拿帳單。
“我來。”徐愛潘比個手勢,一邊取出小皮包。
“喲,良心發現了!”每次到她店里,徐愛潘老吃霸王餐,不過兩人外出喝茶吃飯,她都乖乖地掏錢,可胡英英老要揶揄一兩句才高興,算準徐愛潘不會冒氣。
徐愛潘果然不理她的風涼話,看了看帳單。
掏錢的時候,不小心信用卡掉了出來。胡英英手快撿起來,故意噘嘴說:“金卡耶!阿潘,你的行情還不錯嘛!”
又不是股市高低點。她當聽耳邊風,在小盤上放了該付的錢加上小費。
“干么那么麻煩?放著信用卡不用,帶一大堆現金的?”想想,每回她們出來,都看徐愛潘付現金,頂多一兩千塊,所以胡英英也沒在意。至于精品店那些一件六七八千塊的衣服,徐愛潘光只是看,她也沒見過她買過一件。
“拜托,我又沒有搶銀行,哪來一大堆現金!北荛_正面的問題,招手喚服務生。
她的皮包里頂多只有兩千塊。真要當大戶她也當不起。
胡英英只搖頭!澳隳懿荒苓M化一點?人類文明發明這發明那的,就是求方便。小姐──”自作主張要把信用卡遞給已到桌邊的服務生。
“不要!”徐愛潘攔住。
“你怎么了?”胡英英皺眉。
徐愛潘搶走信用卡,把小鐵盤推向服務生,道聲謝。
“你干么?那又要不了多少利息!”話沒說完,腦中一閃,突然恍然大悟!鞍⑴,那該不會是他給你的吧?”
沉默的默認。
“你白癡。 彼@個豬腦袋!她應該早就想到的。胡英英忍不住,又怕引人太注意,低吼說:“他給你的,你不用,巴巴地掏自己一點可憐的小錢!你到底想證明什么?!”
她一點都不想證明什么。心里隱約覺得如果她動了那卡,這樣的關系便真正的確立,下意識里不愿這樣的確定發生。
“你說話!”胡英英推她。
“你不是要去柏莎嗎?走吧!
好!走就走!
她還要當悶葫蘆是不是?看她的!她要不讓她從柏莎抓回去三大袋的衣服,刷它個十萬塊,她胡英英三個字就倒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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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也沒完全讓胡英英得逞。徐愛潘非常牛皮,抵死就是不從,當然胡英英也非常堅強,而且蠻悍高壓,熬到最后,徐愛潘只有買下那件黑色蕾絲薄紗內衣。
這樣一件衣服要價三千多塊。簡直坑人。不知道李云許看了帳單會有怎樣的表情。
她抓著那件衣服,像揉咸菜一樣,在心口攪皺了,才嘆口氣丟在床上,轉身進浴室。浴室在臥房內,敞開門可以看見大床的一角。房中只有她,所以浴門只半掩。
她打開水龍頭,試試水溫,然后拿掉發帶,不算太烏亮的頭發散亂下來。
她的頭發已經到肩胛,梳洗愈來愈麻煩。李云許喜歡把頭埋在她發頸間吸聞她 發香,她不敢再偷懶,只好麻煩的每天梳理。又不肯到美發院,更是費事麻煩。 無可奈何。她不習慣與人的碰觸,更何況是如此近身的貼觸。
但李云許的碰觸呢?更侵略。且侵到她身子里。她告訴自己那是不一樣的。那 是她該付的,她必須接受。
洗到一半,忽然有雙大手覆上她滿是泡沬的手。
“?”她抬眼看。看見噙笑的李云許。
“我按了鈴。你沒聽見,所以我自己進來了。”目光笑睇她,用手背擦去她臉頰上沾到的泡沫。
“怎么來了?”她沒預期。鑰匙他自然是有的,但他來,會尊重的先按過鈴。只他不愛按牌理,時會在她沒預期的時候到來。
“想你。來!彼艘巫舆M去,讓她坐著,在她肩上覆了毛巾,站在她身后,手指輕輕在她發間搓摩。
“一直想這樣做,這樣與你接觸。”嗓音低得像在催眠。
雖然在他面前,她曾更赤裸過,這樣的貼觸,徐愛潘仍舊不自在,一點無所適從。但他的手指靈巧,用力適中,天生似適合這般伺候女人的發,讓人覺得舒服。
沖水時,他俯身向她,輕托著她的后腦,細心地沖洗掉沾惹在她發絲間的泡沫。他的手指輕巧地順理她水濕的發,一次又一次,愛撫似的穿滑過。
“好了!彼么竺戆∷念^發,輕輕搓干。
“謝謝!彼胱约簛,他笑笑按住她
“我喜歡這樣服侍你。古有畫眉樂,這兒有洗發趣。”
沒來由教她臉紅。徐愛潘目光一垂,避過。
回房里,吹整的工作李云許仍一手包辦,她溫順地隨著他,任他肆無忌憚的手指穿滑過她每一根的發絲。每一根神經纖維都耐受他的撥動。
“下一回,如果我不在,你就上發廊,自己梳洗太辛苦了!卑l干了。剛梳洗過的頭發有股清香,他忍不住埋臉入她發間,深深吸口氣。
“好香!彼麚ё∷。身體貼著!澳愕念^發長了。認識你時,才冒出耳垂一些!毕肫鹚且桓鼻鍦珤烀骖^,笑意涌聚在嘴角。
“我想把它剪了!
“為什么?”他絕對不贊成。
“太麻煩了。清洗吹整很費事!睕r且她的頭發不烏黑不溜亮,愈長愈散亂。
“上發廊交給設計師整理就可以,不必煩心。”
讓別人碰觸她的頭發更麻煩。應對也麻煩。
“怎么了?”她沒回應,他看見她面有難色。
徐愛潘遲疑一下,才說:“我不習慣。”
“一次不習慣,兩次就習慣!迸斯浣仲徫,上美容美發院,就像吃飯睡覺那么簡單,他第一次聽說有不習慣的。
李云許不懂她的意思,徐愛潘也無意解釋,所以就對他微笑。就在這時不湊巧地掃到被她隨便丟在床上,像咸菜一樣攤躺著的那件蕾絲薄紗內衣。
李云許也看到了。大手撩起,神態由不解、好奇、了然到笑意盎然。耐人尋味地看望徐愛潘。
徐愛潘吶吶解釋:“跟英英逛街的時候買的!辈恢匆妿螘r會怎么樣。她打算退掉。
“換上它,讓我看看!彼谒呡p咬。
“可是……”穿了就不能退掉。
“穿上它讓我瞧瞧,嗯?”買了,就是要穿給他看的。
這是為增進閨房情趣,挑弄氣氛存在的。設計性感,隱約的暴露,功用在于挑逗刺激,讓感官亢奮。除了同材質色的小底褲,薄紗底下,一無所有,若隱若現的赤裸。
李云許屏住呼息,若隱若現的赤裸胴體總是挑逗的。他將徐愛潘拉到身前,先握住她的腰,往上撩劃,隔著薄紗撫搓她的胸口。
“上來!边@樣黑的神秘、性感的薄紗內衣,就是為了挑逗這樣澎湃的情欲。
他要徐愛潘跨坐在他身上,拉開她的雙腿圍夾在他腰際兩側,兩個身體緊貼著,成密合的角度。
所以,又一次,床第間的呢喃,交合中的呻吟,被已脫落在床邊下的黑薄紗偷聽見。
“我愛你,阿潘!奔で橹校豢勺砸值剜。
雖然知道這些話都作不得準,但他既然要說,她就問問。
“有多愛呢?”她的喘息也急促,與她思緒不相稱的亢奮。
“永遠!彼弊∷榧猓剜。
啊──她呻吟出來。
永遠?永遠是很長的時間。因為太長了,等同不可能。
她睜開眼,模糊看見化妝臺上一瓶香水。絕對是李云許帶來的。她自己不買那東西。
一陣熱流從她體下竄升到她心口。她感覺到李云許進入她身體里的溫度。她聽得見他的呢喃,也聽清楚她自己的呻吟,欲熱的,不可自抑的,又愉悅又痛楚的。
仿佛聽到她們十七歲那老式火車的喀隆聲,感到那規律的搖晃。車廂中有一幀面容,她在尋找,卻怎么也覓不著。直到那律動愈來愈強,顛覆整車廂,她失控叫起來,被卷回在那強烈的律動里,忘記她的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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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KK之前,徐愛潘起碼打了十次電話找游利華。游利華現在肯接她的電話了,但冷冷淡淡,七成還在生她的氣,三成在軟化。
再到KK,再見到那些地久天長永遠不改變似的人,她忽然有些不習慣。游利華慣常地夾在一桌男男女女當中,看見徐愛潘當作沒看見,連頭都懶得抬。徐愛潘自己移過去,擠到游利華身邊。
“小游!苯新暺狡剑拖袼齻儾艅偼ㄟ^電話,約好了似。
游利華掃她一眼,拿著她的啤酒,逕往吧臺走去。徐愛潘跟過去,老板記得她,寒暄說:“好久沒來了。”
“是啊!彼πΦ摹
“礦泉水?”老板問。
她點頭。KK老板好記性,生意就是這樣做。
游利華一聲不響又轉回那桌話圈子。徐愛潘硬著頭皮又跟過去,說:
“我出門打過電話,你不在,我想你會來這里。”跟廢話一樣,沒話找話。
游利華繃著臉,明顯不理睬她。
“你們倆怎么了?”看起來就似在嘔氣,有人看出端倪了。
游利華自顧喝她的啤酒,一聲不響又自移到吧臺。徐愛潘瞇起眼笑,難得幽默說:“我們在捉迷藏!
但小孩的迷藏玩樂趣,大人的迷藏泰半嵌麻煩。
“小游!毙鞇叟嗽僖淮胃膳_,賴皮狗似。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厚臉皮?”游利華終于忍不住,橫眼掃她,說:“跟啊跟的,煩不煩啊你!”
“是有點煩!毙鞇叟死侠蠈崒嵒卮稹
太老實,又惹游利華白眼。她哼氣說:“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這真真是大廢話。她小姐性格大把日子不甩她不跟她說話,她涎著臉來討好,還能做什么?
“聊天!边@算理由吧。
“聊個屁啦!”游利華粗聲粗氣!拔液谜f歹說,嘴巴都說破,你哪一句肯聽過?!”
“你放心。反正到頭來我一定會自食惡果,正義自然會伸張!
不聽口氣光看內容倒像嘲諷,不過徐愛潘表情正經,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兩個人到底“同居”過好幾年,游利華終是軟化下來,畢竟徐愛潘活生生血溫溫地站在她面前,她們有交情的,她希望她日子好過。
“你明知道,硬要往火坑里跳,不是智商太低就是嫌日子太好過!
“你就睜只眼閉只眼,什么都不要管!
“你以為我喜歡?!誰教我倒楣認識你又兼任同居室友,眼睜睜看你引火燒身,我良心過不去!”
“反正火都燒了,你已經盡了你的義務,天下可以太平了。”
“認識你這么久,現在我才知道你居然會‘說禪’!庇卫A搖搖腦袋說:“你知道嗎?阿潘,看看你我才知道什么叫豬油蒙心執迷不悟!
連豬油都搬出來了。徐愛潘訝異自己居然那么有耐性杵在這里。KK空氣不流暢,喝礦泉水都難保證會清醒。
“我真不懂,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終于,游利華搖頭嘆氣下結語!鞍⑴,先把話說清楚。我絕對不贊成你跟那家伙在一起,以后你惹了一身怨來找我哭訴,我也不會給你安慰的!
“真到那地步,我記得不去找你就是!
這時候她還有心情說笑話!游利華又橫眼瞪她。
“謝謝你,小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一半一半吧!庇卫A也老實!坝幸淮蟀胛沂强床粦T。大家都要越出軌,那還要這制度做什么?更何況,你不是沒其它選擇?蓪嵲谖乙才履愠蕴潱岛鹾醯谋蝗蓑_得尸骨無存都不知!
“他沒有騙我!睉撜f,李云許毫不隱瞞,坦蕩得理所當然。
“那是他的伎倆!來這一套愿者上鉤。他以為他是姜太公!”說到底,游利華對李云許的作為深深不滿。
她出氣似的一口氣灌了大半瓶的啤酒,再重重吐一大口氣,伸手揩揩嘴。目光 一溜,那么不湊巧撞見討她晦氣的李云許正走進KK,悻悻哼一聲。
徐愛潘也瞧見,與李云許打個照面。李云許不是自己一個人,身旁還有一位朋友。徐愛潘轉開臉。她想他不會歡喜他們的關系攤得太開,她也不希望。
“我先走了。再打電話給你!边是離開的好。
“干么?他來你就要走,又沒欠他。”知道以他們的情況,徐愛潘還是避開比較好,游利華仍然起火氣。
旁觀者清,所以她怎么看,都為徐愛潘不值。但徐愛潘被豬油蒙了心,眼珠裹了老鼠屎,她既然放她不下,只有孬種地生悶氣。
倒沒料到,李云許與一干人打過招呼,與同行的朋友聊了幾句,大大方方往吧臺過來。笑得毫不心虛忐忑,寒暄說:
“阿潘、游小姐,你們也來了!
游利華打鼻子噴口氣,扭頭走開,連啤酒也不要,就丟在吧臺。
“她今天火氣好像挺大的!崩钤圃S心知肚明。說笑的口吻,表現得不以為意。
“我不知道你會來這里。我來找小游!
“我跟朋友來談點事。一進門,就瞧見你。但你剛剛看到我,連招呼都不打,像不認識我似的!
倒像埋怨。徐愛潘小小詫訝。
“我想那樣比較好!逼骋娪泻闷娴哪抗獬麄冝D,她微微不自在,暴露了似。忙說:“我要走了。你和朋友慢慢聊。”
“別急著走。”李云許拉她過去,不忌諱地摟住她,低臉埋在她發頸,深深吸聞,親匿說:“好香。你用了我給你的香水?我喜歡這味道。以后記得常用,我喜歡聞你身上這香氣!
“李云許……”徐愛潘薄驚到,不安地掙開。李云許如此不忌諱,無異在宣告。她不敢回頭看那些人的表情,卻敏感得似乎聽見掩在高聲談論下那些暗抑的吸氣聲。
“阿潘,過來!”沒等太久,游利華已沖過來,將她拖到一旁,拖得離李云許遠遠。
“你搞什么?惟恐天下不知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碎嘴得很,一傳全天下都知道,還當眾來這一手言情!”盡可能地壓低聲音,卻壓不住那氣急敗壞。
徐愛潘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頭過去,泰半的人都若無其事地避開她的眼光,瞧不到一絲大驚小怪的表情。
“那李云許到底在搞什么?宣示主權嗎?還是公開你們的關系?豬!有本事他就把你扶正。搞這一套!”游利華生氣地罵句粗話。
“小游,你的封建思想遺毒不少,需要改造!笔裁捶稣?徐愛潘居然有心情開起玩笑。
“阿潘,我不贊成的你都做了,我既然還當你是朋友,也不想再多說什么了。不過,我真的替李云許的老婆生氣,也替你不值。老實說,我根本不相信李云許會跟他老婆離婚,跟你在一起,他只是跟你玩玩!
“他也沒說過啊。”
她想也是。但人家李云許可也沒對她許什么承諾;他們也不是在演可歌可泣的三角倫理愛情劇,要那承諾來當布景也嫌礙手礙腳。
“你還替他說話!”游利華誤會了,以為她為李云許開脫。
其實只是陳述事實。
她沒見過李云許的太太,沒見過就不會想太多,就不會內疚?商子镁浜⒂⒛菑埧跓o遮掩的嘴巴會說的話,狐貍精修成正果,正室反被打入六道輪回,這天還有公理嗎?
她望向李云許。他已經沒事人走回座位與同來的朋友聊天。春水還沒泛漣漪,就已經平靜無波,她朝游利華擺個手,也沒事人走出KK。
結果都是可頂期的,只是不識字的紅塵男女自己在那里演繹無字天書,用自己的解釋來注解。然后解釋不通的,就通歸叫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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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邪的人通常都死得比較快。
胡英英千叮嚀萬交代,巷子這邊的路口在施工,路上破了幾個大洞加小洞,要回家就繞個圈,從另一邊路口進巷子,徐愛潘偏偏不信邪,結果還是中埋伏,跌個狗吃屎不說,還吃了一鼻子泥沙灰土,連手上拎的剛買的雜志小說與一把紅玫瑰都遭殃。
回到公寓,才剛取出鑰匙,門便往里頭打開。
“回來了?”胡英英探出臉笑。
她覺得奇怪,李云許跟在胡英英身后出現。她順手把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兒移塞給胡英英。
“干么?好重,你怎么了?”注意到她那身狼狽,胡英英怪叫,把東西順手轉塞給李云許。
“在路口跌倒了。”
“都跟你說路口在施工,叫你拐個彎走,你偏不聽!
“我看看!崩钤圃S放下手上的東西,拉過徐愛潘要疼。徐愛潘搖頭。
“沒事。我去洗個臉換衣服!
她慢吞吞的,該洗的洗,該擦的擦,換了一件連身洋裝,想了想噴了一些李云許送她的香水,才回到客廳。李云許喜歡她身上帶點香,喜歡聞這款香水的氣味,所以他來,她就“穿”給他聞。
客廳里,胡英英與李云許兩人坐在沙發上,肩并著肩,不知在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你們在看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彼惶闷,拿了玫瑰安放進那個九十九元的花瓶。
年少念過的詩,詩里的男人留給他的女人一個高高的窗口和一畦金線菊,字里行間充滿男人的臆想和自戀。她總覺得有隔閡。詩中的形象太陳舊。種金線菊,那是老婆;情婦合該在窗口插一瓶艷紅的玫瑰,襯著窗外一片藍凈無云的長空。金線菊是正室的寂寥,情婦是B-612星球上那朵等待的玫瑰。
“照片。”胡英英頭也不抬。
“照片?”徐愛潘涌起不祥的預感,連忙走過去。
“我們在看你們小時候的照片!崩钤圃S抬眼笑。“阿潘,你小時候好可愛!狈枢洁降,教人忍不住想吃一口。
“還有更可愛的。”胡英英一聲賊笑。“哪!”
“不行!英英!”徐愛潘大驚失色撲過去,雙手遮住相簿。
但她的手不夠大,面積遮不全,秘密從指縫間露現出來。李云許更有興趣,硬將她的手扳開,才看一眼便哈哈大笑。
“你好可愛哦,阿潘。”穿著開襠褲的小徐愛潘呆又逗,頂著一個馬桶蓋頭對著鏡頭傻笑。
“不要再看了!”徐愛潘脹紅臉,搶下相簿,狠狠瞪胡英英!澳愠燥柼e了是不是?”
就是太閑了。胡英英不怕她瞪,還笑得臉開花。說:“我這兒只有阿潘的斷代史,要看通史得找阿潘。我去找找看好了!阿潘,你把相簿放在哪里?柜子嗎?”說著,就自動自發跑進徐愛潘的房間。
“英英,你不要亂來!毙鞇叟舜掖铱匆谎劾钤圃S,緊張兮兮地想追過去。
“阿潘!崩钤圃S拉住她,另一只手跟著親密地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到身邊。“怎么啦?只是照片,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還是,你有什么怕我看到的?”
“這些照片那么丟人,怎么好意思給人家看。”
“怎么會!我覺得很可愛。”
穿開襠褲的人不是他,他當然覺得可愛。
“我想看看你學生時代時是什么模樣。”說話時,徐愛潘已被拉坐在他腿上,他的唇觸著她的脖頸。
“反正長得就是這個樣,又不上相,沒什么好看。”她讓他親,讓他撫摸,手臂軟軟勾著他。
“阿潘!”胡英英高聲叫她。
“我去看看!
胡英英在她算是書房的房間里,蹲跪在書柜前,書柜底層拉開,一本藍皮相簿擱在一邊地板上。
“你什么時候藏了這個?”最底層,用塑膠帶套好,還上了護貝的照片,移去了上頭層層掩蓋的字典和過期記事簿,像剝了皮的魚似完全暴露。
徐愛潘一言不發,一樣一樣將字典和記事本歸放回原位,合上柜子。
胡英英搖了搖頭,抱著相簿走出去。
徐愛潘又回到客廳時,胡英英已經跟李云許指著一堆相片又說又笑。忽然,胡英英的話糾住她的神經。
“阿潘高中時,暗戀一個在省高教書的男老師,癡心得很?,她這些照片,表情都那么憂郁,顰眉蹙額,可憐的一顆少女芳心!
“英英!”徐愛潘臉色微變。
“哦?”李云許眼瞳窄起來,像感興趣。
“我也不知道她喜歡沈冬青哪一點,反正少女情懷總是詩。不過,阿潘膽小得很,只敢偷偷看人家。沈冬青是教英文的,偏偏阿潘的英文又爛得可以!”胡英英邊說邊笑,完全是閑嗑牙的語氣。
“英英,你不要胡說八道行不行?”
徐愛潘的局促不安,李云許看在眼里。他拉她過去,笑說:“放心,我不會吃醋的!
胡英英瞄他一眼。勾勾嘴角,忽然說:“阿潘跟悶葫蘆一樣,一星期出門不到 一次,我怕她患自閉,拉她出去逛街,結果她那個老古板,買東西一定付現金,不肯用你給她的卡。那張卡亮金金的,都是擺著好看的!
李云許立刻轉頭對徐愛潘說:“想買什么盡量買。給你那張卡就是要給你用的,嗯。”
“嗯!毙鞇叟藴仨橖c頭。不管李云許說什么她都不想反駁,只是轉頭對胡英英皺眉頭。
胡英英還在笑!八彀驼f是,回頭還是把卡放在神明桌供起來。我看你干脆匯入她戶頭,或者干脆給她現金用還比較實際!
李云許保持微笑的笑,沒有特別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你覺得怎么樣?阿潘!边詢問徐愛潘的意見。
徐愛潘有些尷尬。繼而一想,也好,關系明確一點,都沒負擔。要那些抽象的東西,李云許麻煩,也會給得為難,且她要了也沒用。要錢,具體一點,看得著摸得著,并且不會像那些什么心啊情牽牽絆絆的。
“隨便你吧,我都行!闭f隨便,是明確回答應允了。供養的關系正式確立。
“那好,我把錢匯入你戶頭,卡你還是留著用,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崩钤圃S親匿地親她一下,沒有絲毫覺得徐愛潘貪圖他金錢的不快。
“你們慢慢聊吧,我回去了。”胡英英轉身要走。
“不,你陪阿潘聊,我還有事必須回公司了。”李云許站起身。“阿潘,過兩天我得出國一趟。你想要什么?我買回來。”
“不用了,謝謝!
“不必跟我客氣,想要什么盡管說!
這是供養者該有的慷慨。那么,徐愛潘歪頭想一下,說:“香水好了,你送我的那一款!彼陀杏懰麣g心的義務。
“香水?”李云許笑起來,親親她。“我知道了!
徐愛潘送他到電梯口。回到屋子,劈頭便說:“小姐,拜托你以后不要再這樣亂說!
“干么?這種表情!”胡英英伸出兩根指頭撥開她皺成一團的眉頭!拔以谔婺銧幐@,你懂不懂?不然,你以為我那些贍養費是怎么來的?”
“喝,你倒成了我的經紀人!
“這樣有什么不好?不爭名份至少要有實利!
徐愛潘不跟她抬杠,只說:“以后不要再提沈冬青的事了,我實在不想聽。”
“你這是鴕鳥心態。算了!我知道了!焙⒂⑺λκ帧!坝惺裁春鹊?我渴死了!鞭熗鶑N房走去。
想到自己回來后還沒喝任何東西,徐愛潘便跟過去。剛到廚房口,便見胡英英拎著她的富維克,邊扭開瓶口邊嘮叨說:“你怎么老是喝遣種東西,找不到一點有味道的。算了!我渴死了。”張大嘴巴,不文雅的就著瓶口便咕嚕喝了一大口。
“英英──”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噗!”胡英英嘴里大口水不衛生地噴出來。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比十塊銅板還大。
“徐愛潘!你這是什么鬼東西?!”
“誰教你問也不問一聲,隨便拿就隨便喝。”徐愛潘將富維克拿走,另外倒一杯水給她。
“我哪知你在里頭裝這種鬼東西的!什么時候開始的?我老是見你袋子里揣著 一瓶,該不會都是吧?阿潘,你可不要變成酒鬼,酒精中毒才好!焙⒂⒋篌@小怪,漱口水,洗掉嘴腔里的酒精味。
發神經的徐愛潘,礦泉水瓶里裝的竟然是伏特加,沒色又沒味,魚目混珠的,她怎么會知道,還怪她“隨便拿隨便喝”。
“知道啦。你不要像生火了一樣好不好?”就是親姊妹也沒這么“要好”,奇怪胡英英干涉得理所當然。
“你不要嘴巴說說敷衍我。喝咖啡你嫌苦,喝這東西就不苦了?”
“這很貴的!毙鞇叟撕鋈幻俺鲆痪洳粚︻}又不合時宜的話。
“貴你還買!”胡英英白她一個大眼!澳奶炷憔凭卸静灰獊碚椅!
“那你咖啡因中毒也不要來找我!
“正經一點,阿潘。你要喝上癮,真中了毒就麻煩了!
怎么聽起來好像在說她自己的咖啡癖?胡英英不擔心她自己喝咖啡喝上癮,倒替她杞人憂天喝酒喝中了毒。上癮和中毒原來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吧?上癮屬半是心甘情愿;中毒則帶那么一點身不由己。
面對胡英英的一本正經,她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