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一大早便喜氣洋洋。昨兒個夜里打張良趕回府里,見過場老太爺后,說也奇怪,京城里的媒婆全給連夜了去,不知在密議什么。直到天明,媒婆們吱吱喳喳,又是興奮又是盤算的各自回了家,楊府這才暫時安靜下來。不過仍有不少家仆穿梭在院里,或是打掃,或是交談,談的話題不外乎在回楊府路上的楊家少爺;還有——老太爺的紅線緣到底牽了誰。
坦白說,也該是楊明少爺成親的時侯了!就不知在老太爺的眼光里,有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少爺的?城東那個琴棋書畫樣祥精通的阮二小姐?還是莫府那天仙似的美人莫愁姑娘?莫愁姑娘的年紀是稍嫌大了些,約莫二十來歲;可其府乃是京師十大富豪之一,若娶了其家人,等莫老爺死后,楊家產業不啻又多添上一筆!這樣說來,城北的曾家也有三個未出閣的小姐,聽說她們的親成中還有讓姓朱的王公貴族收作妾的呢!攀得皇族關系總沒錯吧?就不知老太爺是看上誰來做楊家的少夫人。
“小姐,你猜楊明少爺這次回來到底會娶誰?”說話沒大漢小的小:丫頭片于看來不過十五、六歲。打五歲起,她便被撿進楊府做丫鬟,跟著楊家小姐也有十年時間了,彼此的感情親熱得像是姊妹般,說起話:來更是沒分沒寸,反正私下聊天嘛!也不必拘束太多。
正繡著“鴛鴦戲水”的楊月美得像幅畫呢——每回小漁兒一見到:自家的小姐,就會忍不住贊嘆幾聲;并不是她存心夸楊月,實在是天底下的好全教楊月給得盡了。
先莫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光是那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古典美容輪就讓每個男人一見即失了魂,再也沒法子去想其他女子!加上楊月天生聰慧,楊家上上下下的產業起碼有一半是靠她在打理,不然楊明少爺敢作閑云野鶴嗎?
這一二年來,哪家媒婆不上門來說媒的?也算王家公子前世修來的福份,能娶到像楊月小姐這樣十全十美的媳婦。將來她小漁兒陪嫁過去,若是瞧那姑爺沒幾個月便敢尋花問柳,非整死他不可!
楊月抬起眼,櫻桃似的朱唇揚起一抹笑意。
“大哥誰也不娶!彼O率诌叺拇汤C,道:“每年老太爺總要和大哥玩上幾次成親的游戲,哪次不是教大哥給逃了?”
“可這次我瞧老太爺是很認真的呢!連媒婆都送來畫像。我聽張良說,老太爺這次是定要少爺娶個妻子了。”想了想,小漁兒續道:“反正少爺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娶妻生于的時侯了。依我之見嘛!老太爺八成是想讓少爺的婚事同你一塊辦。”說來她也挺機靈的,算是天生的吧!
說到場月的婚事,小漁兒還是忍不住插嘴:“我說小姐,我東想西想還是覺得不要。不是我愛嚼舌根,可是想到你連人家王公子一面部沒瞧上一眼,也不知他底細,就糊里糊涂嫁了過去,我怎么想怎么不對!”
“是你多慮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太爺決定的事誰也設法改。再說,老太爺不會害自個兒孫女的。”
那可不一定呢!小漁兒翻了翻白眼。這年頭就是這樣,只要女方肯多給銀兩,讓畫師違背職業道德,將自個兒畫得像天仙美人似的,反正到時候拜過了堂,就算是麻子臉,可也不能后悔了。想了想,誰知道王家公子長相是何德性!也許是丑八怪、麻子臉也說不定!她小漁兒也算夠義氣,跑了幾趟街坊問人,人人都說王家大公子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但說歸說,誰知道真假呵?人家也道莫府的小姐是天仙似的美人,可上回陪小姐去上香,親眼一瞧,美是美啦!就是一雙狗眼看人低,哪能比得上楊月?總之,人言不可盡情,下回定要再找個機會親眼瞧瞧王家公子到底長得怎么一副德性!
“小漁兒,你可別亂來!若是讓老太爺知道了,準免不了一場罵挨!鼻扑谋砬椋瑮钤戮椭浪∧X袋瓜里準又在想些什么古靈精怪的小計煤。
唉!說來奇怪,兩人相處雖已長達十年之久,可這自小活蹦亂跳的小漁兒卻不曾感染到她一絲絲的溫柔端莊,而楊月也不曾學會取小漁兒一般的吱吱喳喳。
小漁兒的眼珠子轉了轉,就當沒聽見楊月說的話。老太爺雖是楊月的爺爺,可也挺疼她小漁兒的,好幾次想收她為干孫女,都教她給婉拒了。就算做錯了事,老太爺也只是輕罰罷了,總之,她是瞧定那王家公子長得是何模樣便是!
聽見外頭人聲鼎沸,從宙口探頭,就見四五仆人涌向楊府大門。:
“定是楊明少爺回來了。小姐,咱們也去迎接少爺,你說好不好?”小漁兒興奮極了。
聽張良說,楊明這回可帶了個好玩的人來了!說是好玩倒在其次,真正想看的是——楊明是怎么待那好玩的人呢?想起張良那張苦臉就覺好笑,說什么楊明少爺瘋了,竟對一個家仆毛手毛腳的,活像欺負大閨女的色狼?這可與楊明平日形象不符,若不去細看,豈不太對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于是乎,她興沖沖地拉著楊月的手使往外走去,差點撞上一堵鐵塔:
“仇似海,你怎么老愛沒聲沒息地出現?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撞痛的是她最覺傲人的小鼻梁,小漁兒怎么會不氣?順便丟給他一個十足的大白眼。
“老太爺要楊小姐去書房!眮碚哒f話簡潔得很。高大的身子在楊家人中,大概除了楊明外,皆得仰頭瞧他。
“去書房?小姐正要去迎接少爺呢!怎么?老太爺不知道少爺回來了嗎?”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使力戳戳仇似海的胸膛,天啊“差點沒骨折!
“小漁兒,怎么說話設大沒小的!恩人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楊月輕聲斥責。
忘了一提——十三歲那年,京城里出現了盜匪,看中不少富豪之家,楊府便是其一;盜匪趁夜進了楊府,非但搶了大批金銀珠寶,楊月還數盜匪給擄去,準備強迫作盜匪頭的婆子,那時候楊明正云游四方,哪來得及趕回?之所以及時得救,是讓盜匪中有情有義的漢子救了
不消說,那漢子便是仇似海,江湖上別名草上飛。救她的理由據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加上瞧不過那群盜匪的所作所為,當夜就救了楊月回楊府。于是乎,楊老太爺便留下仇似海,如今在楊府,名為楊府護院武師,實則是楊月的私人保鏢。
而當年那群盜匪——聽說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至于他們的真正下落,恐伯只有仇似海一人知道了。
“恩人?”小漁兒朝仇似誨做個鬼臉!斑@些年來在場府白吃白喝也算是扯乎了。如今既然少爺回來,也不再需要體了。仇恩人,你打算什么時候走?”就是看他不顧眼!誰老太爺這一年來有意想將她與這男人給扯在一塊!
“小漁兒!”楊月有些尷尬地拍照注視他!俺鸫蟾纾憧蓜e將小漁兒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這樣,沒大漢小,也不知自個兒在說些什么!
小漁兒扁了扁嘴,不再說話。
“楊兄—進府里,就教下人請進書房,想來就是與你下個月初的婚事有關。若沒什么事,就到書房去瞧瞧,免得老太爺不高興!闭Z畢,便頭也不回地離去。敢情是根本不把小漁兒的話放在心里。
而那揚月凝視他的背影半晌。才教小漁兒給拉去書房。
“你家比楊家大屋還大呢!”阿寶忍不住吐出驚嘆之聲,四處張望雄偉而淡雅的楊府。
“你喜歡?”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才決定——
“誰甚歡這種屋于?只怕窮其一生都找不到出口呢!边@倒也是實話。
楊明嘴角含笑,朝她伸出手來。
“你干嘛?”她瞪著他。
“防你你迷路羅!”幾乎是強迫性的牽住她的手。畢竟是姑娘家,那手掌小得讓人打從心里憐愛起。
“我自己會走啦!”莫名其妙的臉紅了起來,這教楊明愈看愈心喜。
但阿寶可困惑極了!
他到底是怎么啦?
打從昨晚起,這楊明瞧他的眼神是沒變啦!不過似乎多添了些古里古怪的神色,教他看了就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
真是古怪!以前呢,楊明存心吃他豆腐,他自然是雞皮疙瘩掉滿地;可現在豆腐照吃,卻多了一股讓他沒法排斥的情愫。他是怎么啦?想了想,干脆歸罪于他那奇怪的眼神,好似在瞧什么私人寶貝似的,八成又再想法子整他!這可能倒挺大的。
“小寶兒,在想什么?”不知何時,楊明竟在他耳畔輕喚,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你——你想嚇死我叼!”他又急又怒的,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楊明無辜的瞧著她——
“我可是無心嚇你,是你自個兒想心事想得入迷——”咧嘴一笑,逼近她一步——“或者,你是在想我?”
“誰在想你!”又臉紅了!拜托!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呢,動不動就臉紅,豈不教人見笑?大概是京城的天候不適合他吧!
走在楊明面前的家仆用力咳了咳,尷尬的停在書房門前,為楊明打開門。
從沒見過主于這般明目張膽的調戲人家,而且對象還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兒,該不是有斷袖之癖吧?倘若如此——他俏俏地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心里忍不住冒出個念頭——萬一,只是萬一,楊主子瞧上了他,那可怎么辦?他家里有妻有子的,雖說楊主子俊美得比他老婆還漂亮,但終究是個男的!
楊明哪知家仆的想法,笑嘻嘻的一把拉住不情愿的阿寶走進書房。
“好像你爺爺沒連我一塊叫進書房吧?”他問,壓根兒就不想跟他進去,卻硬是被他拖了進去。
“你是該見他的!
“誰該見我?”聲如洪鐘的嗓門在楊明一路進書房時就開始炮轟——倦鳥也知道回來了?我還以為非得等到我入了棺材,你才敢回來見我!”說話的正是楊家老太爺。
別瞧他已七十余歲,論起體力,可也不始五十歲老頭。曾經一度打算以身體虛弱為由逼孫兒成親,不過,畢竟是楊家男兒,根本不信這套!他也就退而求其次的,只好以長輩身份打壓他羅!能早日成親便早日成親,不是為抱孫,而是想趁著人生的最后幾年云游四方。
阿寶眨了眨眼。原來他就是楊明口中的老爺?看起來威脅性不怎么高嘛!不像他義父,動不動就追著他跑!追他干嘛?還不是為了修理他!看這老太爺好似老得不能動了,照理來說,應該是跑不動了,怎么聽楊明口氣還怕他三分似的。
就在他打量老太爺的同時,楊老太爺也注意到他了。須知,楊家男人生性風流是出了名的;不過這“風流”二字還得稍加注解一番。楊家男人的風流是在成親之前,至于成親之后,那可就是同那一百零一個娘子就此廝守一生,恩愛如神仙眷屬,自然楊老太爺也不例外!至于傳統的三妻四妾,照說憑楊府的產業,就算收個百來個妾都成不問題,但偏楊家人反傳統而行,終其一生就只要一個老婆。不過憑其閱“女”無數的經歷,又豈會瞧不出跟前的阿寶是何性別呢?
能讓楊明帶回府里的女孩不多,能讓楊明流露真性情的更不曾有過;想當然耳,這小丫頭片子——嘴角閃過不可捉摸的詭異笑意,瞬即換上嚴厲的眼神瞪著他們。
“這成何體統?”老太爺用力擊向椅把!斑不快把手放開!要是讓人家瞧見,豈不讓人見笑?”這丫頭片子長得倒真不錯,尤其一雙黑漆的美目里沒有一般女子的小家子氣,這點銀他那婆娘倒挺相似的。
“這話才是我該說的呢!”阿寶咕噥,想要用力掙脫楊明的拉握;不過試也是白試,他是力氣大沒錯,可遇上楊明算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轍了,只能又氣又怒地瞪著他。
楊明始終嘴角含笑。他哪會不知老太爺的心思——
“小寶兒,我來為你引介。這高高在上的老頭子便是楊家掌大權的老太爺!
“我知道,就是你的爺爺嘛!”他坦率的說出,不明白楊明干嘛拐彎別抹角的說明。
楊明輕笑一聲,發覺老太爺眼里的疑惑。
“阿寶長年住在山林,自然不知一般禮儀規矩!彼傅氖撬瓷锨跋蚶咸珷斦埌策@檔事。
老太爺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將一疊書像扔給楊明。
“我召你回來,可不是為了見她。從這些畫像中選一個閨女,等下個月初就同楊月的婚事一塊辦了!”
楊明瞧都不瞧一眼!數月前媒婆來說媒都教他給逃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屈服呢?再說,他豈會不知老太爺心中所想?
反倒是阿寶乍聽之余,嚇了一跳!
“你要成親?”
瞧見她又急又慌的可愛神色,楊明賊賊地咧嘴一笑。
“怎么?你吃醋了?”
“呸!我好歹是個男子漢,怎么會吃莫名的醋!”
心里是挺酸的,可他死也不會承認的!他是怎么啦?本來就瞧不起楊明的,怎么這會兒聽見他要成親,反而心頭難過得要命?
“少在那里‘打情罵俏’的!”老大爺的聲音又吼了來!澳阙s緊選個閨女,若是不選也成,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張?傊聜月初定要成親!”
“你爺爺快死了嗎?”阿寶低聲問,但還是叫老太爺給聽見了。
“你說什么?在咒我死嗎?”
“我才沒有!只是感到挺奇怪的,既然你還沒要死,怎么就急著要楊明娶親?是他沒人要嗎?還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隱疾?不是我自夸,顯然沒有正宗大夫傳授,可我待在山上好歹也有十幾年,什么草藥我都略知一二。你要是有病,盡管對我說,我自當盡力為你醫治。”后頭幾句是對楊明說的,敢情真當他有什么見不得入的疾病似的,還很努力的裝出慈悲的表情。不過以這幾日楊明待他的情形而言,能不被他下毒就已是萬幸了!
楊明——他是哭笑不得:
這一老一小可是對上了呢!
果不其然,老太爺又炮轟了!
“誰說我孫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隱疾!我是耽心好閨女都讓人給娶走了,到時我楊家如何承香煙!你瞧,這畫上的女孩哪個配不上楊明的?城東的阮二小姐剛滿十七,人長得富泰端莊不說,女孩家該會的玩意兒哪樣不會?京城富豪之女莫愁姑娘,年紀雖大了點,可論容貌,也算是京域第一大美女!哪個閨女配他都綽綽有余!怎么?瞧你不齒的神色,若有什么話要說,盡管說便是!”已經好久沒說得這般暢快了!
須知楊明三年五載不在府里是常有的事,楊月又不會頂嘴,往往逆來順受;更別談手下那些家仆,又有哪個敢不要命的插上一嘴?平日除了和小漁兒那小丫頭說說話外,可也沒遇見過像阿寶這般好玩的女孩子!
哪知阿寶全然不理他老人家,一把搶過楊明手中的畫像,細瞧上頭個個畫得傳神的女子,瞧了半的,又偏著頭凝視楊明。
“她們可沒你好看呢!”說的倒是實話。
“是嗎?小寶兒,你言下之意,便是這畫像中的女子沒一個配得上我羅?”
“阿貓阿狗都配得上你,你娶誰干我屁事?”聽見身后倒抽口氣的聲響,回首一望,原來是有沉魚落雁之貌的暢月。
才一進門,就聽見這半大不小的男孩口出穢言。雖知楊明與江湖中人來往,其中也不乏粗魯無禮的漢子,可楊明從不曾帶回家里來。唯一的江湖人物草上飛仇似海,是不曾聽他吐露過半字惡言的;這小男孩貌似清雅,怎么看都不像是楊明的江湖朋友——
“別多想了!睏蠲髑瞥鲂∶媚樕系囊苫螅Φ溃骸皝硪娨娢业馁N身家仆,阿寶,目前的。”補上后一句。
“家仆就家仆,別說什么你的我的,難聽死了!”阿寶白他一記,然后又忍不住問他;“她也是畫中女子之一嗎?”瞧起來竟與楊明有幾分神似呢;”
“你吃醋?”他笑問,語氣中盡是不正經。
“誰說我吃醋了?你別老說這一句成不成?以為你有人要嗎?就算我是女孩兒,就算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你!”遲早會被他給話活氣死!
楊月輕呼出聲!斑@男孩好大的膽子呢?”
“小孫,你是聽見她說的話了!崩咸珷斣幃惖男χ,似乎是幸災樂禍——“既是如此,就隨便在畫像挑一個黃花閨女吧!”
哪知楊明笑得更是詭異,一雙眼神上下打量阿寶。
“小寶兒,你是定不嫁我?”
“廢話!”已經懶得理他了。
“小孫?”老太爺催促著,像在看好戲似的。
“下個月成親倒也行!睏蠲鞒龊跻饬系卣f道:“不過,新娘子可不是畫像中人!
“大哥,難不成你已有意中人?”楊月驚喜地問。
楊明沒回答,一逕地盯著阿寶瞧,臉上競浮現出貓捉老鼠的得意笑容——或者該說大野狼剛抓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小白兔?這舉動可讓阿寶頭皮發麻,想倒退數步避開,卻又遭他捉住不放。
“是有意中人,事實上,咱們還同床共枕過,就在這幾日,是不,阿寶?”
他疑惑地眨眨眼,道:“可這幾日我都同你在一塊,沒瞧見什么你的意中人呀?”
“小傻瓜,你還不知我說誰嗎?”
“我是傻,你倒是說說看,誰跟你同床共忱過?我就不信我沒瞧見她!”
“真要我說?”
“盡管說就是。”阿寶急欲知道。
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你,小寶兒!蹦侵换ㄘ倓傋サ搅宋ㄒ坏男±鲜,臉上正掛著“你最好認命”的表情。
“我?”
楊明執起她的手,凝視她,輕笑——
“沒錯,就是你,我的新娘子,呂瑋寶。”
“我是男的!男的!你聽見了沒?什么新娘子!我可警告你,管你是什么牧場主子,還是楊家少爺,要是你再存心調侃我,我非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可!”
“喝杯水吧,阿寶!
“不喝!”
“不渴嗎?你已經連續說了一盞茶的時間,也該解解渴,再繼續數落下去不遲!彼ㄗh道。
說話的人正是楊明。
自然那數落了一盞茶工夫的非阿寶莫屬!
打楊明聲稱怕的新娘子是何人后,便拖著又罵又打的阿寶一路來到客房,任她罵個過癮!而他,自然就是閑閑地坐在一旁聽她罵羅!
想是吃定她了!
阿寶瞪著他,想了想也對。舉起茶杯就唇,還是忍不住罵他一句:“你一定是瘋了!”
楊明低笑,該是他發揮苦肉計的時候了。
三十六計里最可靠的大概是就是苦肉計了!此計一出,舉凡稍有良心的人都會掬一把同情之淚,更何況是單純的阿寶?
想要嫁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偏阿寶是個異數,若不說服她委身下嫁,恐怕他非獨身一輩子不可了!
輕咳一聲,開始扮起可伶的男人——
“小寶兒,你大概不知道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光是京城‘金繡坊’一年的利潤就夠一般人家一輩子享用不盡吧?”
“這又關我何事?”
“你別急,細聽我道來。楊家產業遍及中原,須打理的事是數不清的,偏月兒是個女孩兒,自然不理外頭的生意;而我畢竟是楊家獨子,就算大半年來往奔波,也沒法子管東大江南北的生意,也難怪老太爺急著抱孫子,就盼多幾個曾孫能一塊掌理生意。如今那些畫像里的姑娘便是老太爺為我找來的妻子人選,本來是該從長輩之命,偏偏——”故意頓了頓,等她來問個詳細。
瞧她一臉著了迷的神色,想來他的故事編得還算動人,至于接下來——應該努力擠出她所有的同情心才是。
從設想過,娶個老婆還得如此費心思!
“偏偏怎么了?”阿寶果然如是問。
“我也老大不小,該是成親的時候了。前幾個月畫像到手,想想畢竟也是要共度一生的妻子,自然得先了解一番。就派張良去探聽那些姑娘的底細,哪知城東的阮二小姐早有意中人,雖是個小小長工,可也不能拆散人家——”
“那是當然!”阿寶贊同地點頭,差點沒讓他笑出聲來。
“還有城北的曾小姐聽說有個怪僻,喜愛扮男裝出游;這本也沒什么不好,偏她同曾老爺子一般,迷上了賭坊!睏蠲髑扑唤,解釋:道:“那是專坑人的地方,想想若是娶她回來,不出半年,定會將楊家產:業輸個精光!老太爺非活活氣死不可!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凹热蝗绱,那也不能娶她羅?”
楊明用力咳了咳,掩藏住眼底的笑意,俏俏地握住她的手;她則沒啥反應,果真是對他的故事著了迷。想來將來若是“賞金獵人”退隱江湖,換作說書人也算一個好職業。
“至于京城富豪之女的莫愁小姐,唉!不談也罷!
“怎么說?”
“此女心如蛇蝎。小寶兒,你可知她是如何對待親生妹妹的?雖不同母所生,但只要逮到機會便虐待自個兒的妹妹,直到莫汝兒出嫁。不用說,若是娶她回來,恐怕月兒也會遭她欺負,你說是不是?”
阿寶用力點頭!罢f得有理!
于是乎,他花足了一柱香的時間“毀謗”每一個畫中女子,再用一柱香的時間說服阿寶,若是娶了她們,恐怕楊家非完蛋不可!
“所以,我才要借助你的幫忙。”楊明可伶兮兮地說道。
“我的幫忙?”
“就是當我的新娘子!背蓴≡诒纫慌e。
阿寶一楞,這才從他的故事里幡然“醒”悟!
“我不是說過我是男兒嗎?你怎么可以娶我呢?”又氣他老是將他看作女孩。
“可你的長相挺像女孩兒,不是嗎?”
“那又如何?終究是個男兒。要是讓旁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
“你扮作女孩,不就沒人知曉了嗎?”
阿寶瞪著他!翱赡阒抑!”
楊明眼一瞇,逼近她——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既是你知我知,不說予旁人知,又有誰知道呢?說不得老大爺再沒多久就升了天,你忍心他在臨死前沒能得圓宿愿?或者,你又忍心瞧見我為了老太爺,而胡亂娶個女子回來嗎?”最后再補上一句:“阿寶,如果沒記錯,你是保護我的,是不?你總不想見到我后半輩子全賠在一個女子身上吧?”竟連這招也用上了!
“我真的不是女孩兒!”他又急又慌的。
他是不忍心見到楊明沒得選擇,就娶個女孩兒回來;但他真的是男人嘛!這成何體統?再說,他怎座扮女孩兒?任誰瞧都瞧得出他是個男人嘛!
他明明就是男人嘛!
“只要你答應暫時作我娘子,我自然有辦法將你扮成女兒身。你可不會見死不救吧?”
“但,將來——”顯然有些心軟了。
“你大可放心。你長年住在山上,自然不知道一般規矩,將來等老太爺升了天,或者你我各找到托討終身之人,你盡管休夫使成!
“休夫?”
“這年頭只有女人體夫,我是怎么也沒法子休你的!彼球_死人不償命!
休夫?哈!那可是幾百年后的事!現今只有休妻,哪里來的休夫?她若想休夫也成,他不當回事就行了。這計謀可賊得很,將來她若有不滿,早成了他的妻子,還能有話說嗎?畢竟他是棋高一著,算她倒了楣,被他騙去一輩子的青春!
阿寶還認真地思考著呢!
他是不愿見到楊明被迫娶妻,雖說老太爺算是個原因,但重要的還是他自個兒。說也奇怪,是出了什么問題嗎?怎么打第一眼見到他,心里總是不大舒服?尤其最近更明顯了,當他用那種惡心得要死的眼神注視著他,他竟然連自個兒姓什么叫什么都忘個一干二凈了!更重要的是——
他竟然不想見到他娶妻!
太古怪了!義父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天經地義。他成親干他何事?竟會心亂如麻,就盼他一生一世不娶最好!
難不成瘋的不是他,而是他?
“小寶兒?”
“我可先聲明,我天生就是男人,自然做不來女孩的舉動!
他大喜——
“我可也沒奢望將你改造!
“但——”靈光一閃,中大叫:“可老太爺和其他人都已經瞧過我是男兒身的模樣啦!”
“那有什么問題!交代下去,說你是女扮男裝不就成了?”萬般藉口全教他打了回票,就不信她還有什么問題冒出來。
“我——扮成女孩樣,可能你會失望——還是先提醒一下。奇怪?什么時候竟有愛美心態的?
“這你就別管了!闭緛肀硨χ庾,楊明臉上浮起大大的笑容。
“你去哪兒?”他心慌道。
“自然是叫人幫你梳妝打扮!
“可是——”好怪!怎么他的聲音啞啞的?莫非是傷心難過起來了?
正想問他,哪知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還體貼地為他關上房門。
也許他要獨自哭個過癮也不一定!別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堅強加他,在義父兩眼一翻的時侯,不也哭得死去活來嗎?想想,還真同情楊明。
站在門外的楊月一瞧楊明走出,急忙上前——
“大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要娶那男孩兒為妻嗎?”
“她是女孩家!睏蠲魅套⌒σ。
“女孩?可他的扮相——”楊月一時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說起這話,楊明的臉龐就是一沉。
“聽她提起,過去十八年來就只有她義父與她一同生活,想來是她義父誆騙她是個男兒身吧!”
“你是說,十八年來呂姑娘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人?”
“可以這么說!
楊月細細打量楊明——
“大哥,你真打算娶她為妻?”從她懂事以來,可沒見過場明眼底那抹柔情呢!
“她以后就是你嫂子了!睏蠲饕恍Α!敖行O兒那丫頭一塊過來,替阿寶梳妝打扮一番。新作的衣衫全在張良那兒,記得把她胸前里著的那塊白布扔掉!
“大哥,你——”楊月抽了口涼氣!澳阍摬皇且呀泴ξ磥砩┳印
“若是如此,我可就沒多少耐性等到下個月初成親了!睏蠲髋呐乃募纭暗葧䞍菏釆y打扮后,帶她來前院找我就是!闭Z畢,逕自離去。
該去找草上飛的時候了!說不得地對江湖上慣用軟劍的高手略知一二;想起昨夜黑衣人的獨門暗器,地是愈來愈感興趣。江湖上何時出現這號人物尚是個謎,就當打發時間吧——等著那丫頭出來!
他幾乎等不及要親眼見那丫頭扮為女兒身的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