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府確實是既大又樣樣新鮮,但如果每個角落、每個地方,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全給踏遍了,再也無處可去,那可就真會悶壞人了。
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悶的單小桑來說,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實在難熬得不得了!
一整天下來她從東苑逛到西苑,又從西苑繞到北苑,最后索性坐在涼亭里,撐著下巴望天發怔。
一看到主子滿臉郁悶,一旁的水虹熱心的趕緊提議道:
“小姐,不如來彈古箏吧?這不是您向來最喜歡的?”
古箏?她連那玩意兒都沒見過,更別說彈了!
“我不想彈耶!眴涡∩CΣ坏鼡u手,這東西一拿出來她鐵定露餡。
“那——要不我去拿詩本來,您不也愛念詩嗎?”看樣子,水虹很賣力的想要討她開心。
她連大字都不識半個,怎么念?
“也不要,我還是在這發呆實際些!彼蠈嵉幕氐溃唤浺馄骋娝缫荒樺e愕,又趕緊扯出笑臉解釋道:“不,我的意思是說,我還是在這想些事情好了!”
“喔!彼缂{悶的望著她,老是覺得主子有些不對勁。
單小桑正無聊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見一名年輕俊俏的男子,遠遠朝她而來。
男子步入涼亭,上下打量了她半晌,終于綻出一抹笑。
“你一定就是嫂子吧!”
“你認錯人了,我叫孫蘭衣,不叫嫂子!眴涡∩:眯牡募m正他。
男子微微一愣,隨即仰頭一陣大笑。
他總算親自證實了外頭的傳言,他表哥確實娶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我叫康世熙,平云飛的表弟!蹦凶油媸啦还У某辛藗禮。
“你是相公的表弟?可是你們看起來完全不像!眴涡∩I舷麓蛄克麕籽,老實說道。
眼前這個男人瀟灑俊俏,看起來像是那種懂得玩樂的人,雖然眼神吊兒郎當了些,但臉上的笑容卻讓人不由得想親近,跟平云飛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怎么樣?住這兒還習慣吧?”
“大概吧!眴涡∩B柫寺柤。
有錢人的生活,她怕是永遠也不會習慣。
“嫂子一個人在這賞風景?”康世熙轉頭朝前方望了眼。
“不,我在發呆!眴涡∩@蠈嵳f道。
單小桑的坦率不做作,讓康世熙又是一笑。
眼見她一臉百般無聊的樣子,康世熙靈機一動。
“嫂子,要不要跟我去看花燈?”
“我不……花燈?”單小桑正要委婉拒絕,一聽到花燈,兩眼卻驀然瞠大。
“是。〗裉炜墒鞘陙碜顭狒[的花燈盛會,要是錯過了,恐怕得等上——”
“我去、我去!”不等他說完,單小桑隨即急切的嚷道。
雖然她不是沒去過燈會,可這回不同,她早就聽人說,今年燈會將如何熱鬧,要是沒能看上一眼,她就算到死也不會暝目的!
“小姐,不成。 币慌缘乃缤蝗蝗铝似饋。“天色不早了,您要貿然出府的話,怕是會有危險的!”
“有世熙保護我,沒甚么好擔心的!”單小桑一臉信任的望著康世熙,儼然把他當成了知己。
“可是……要是等會兒姑爺回來知道了,怕是會大發雷霆的!”別說是生氣,光是看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孔,她就怕死了。
“這……”經水虹這么一說,單小桑也猶豫了起來。
“我表哥向來忙得很,恐怕得半夜三更才會回來,再說,嫂子嫁給表哥,我們也算成了一家人,跟自己人出門去,有甚么好顧忌的?!”
“說的對!”單小桑點頭如搗蒜,對這個說法滿意極了。
反正相公那么忙,整天不見人影,她肯定可以在他回府前,及時趕回來。
“那我們走吧!去晚了,可就錯過最精彩的重頭戲了!”
“那我們快走吧!”單小桑一聽比他更急,拉著他就往外跑。
“小姐——小姐!”水虹一回神想追上去,卻發現已經不見人影。
在沿途丫鬟瞠目結舌的目光中,單小桑飛也似的沖向了平府大門,康世熙緊跟在后,忍不住驚訝于她充沛的精力。
臨上轎前,康世熙看著她美麗無邪的容顏,故意扯出一抹邪佞的笑。
“你怎么那么相信我?我畢竟是個男人,難道你不怕?”
單小桑愣了下,隨即綻出一臉無邪的笑靨。
“我相信你是個好人!
望著興高采烈坐進軟轎里的身影,康世熙竟久久回不過神來。
生性浪蕩的他早已是聲名狼藉,好人家的閨女、千金只會避他唯恐不及,這個女人不但不怕他,還說——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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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云飛發現自己實在越來越不對勁!
一整天,雖然他人在外頭為生意奔波,心思卻凈繞著孫蘭衣打轉,為了強忍那股莫名想見她的沖動,他硬是強迫自己拖到入夜才回府。
只是,再多的驕傲與抗拒,在一踏進大門后,卻全都不管用了。
他甚至連自己的書齋還沒有踏進一步,就直奔寢苑,那股迫切想見她一面的沖動,強烈得連他自己也吃驚。
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她美麗無邪的笑臉,一切疲憊全會消失無蹤似的!
孰料,興沖沖的一踏進寢苑,才發現里頭一片闃黑,連半盞燈燭也沒有,他狐疑的打開寢房大門,里頭更是靜悄悄的,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他錯愕的望著一室冷清,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丫鬟水蓮提著燈籠,打從外頭進來。
“少夫人呢?”他劈頭就問,甚至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的焦急。
“回少爺,少夫人跟表少爺去看燈會了!”水蓮恭敬的回道。
“哪個表少爺?”平云飛狐疑的蹙起眉。
“世熙表少爺!
“該死!”他恨恨的低咒一聲,額際的青筋立刻暴跳而起。
這個女人甚么人不好跟,竟偏偏跟這個家伙出去?
誰不知道這個小子是城里有名的花心大少,真到那惡狼手里的肥肉,哪有松口的道理?
更何況,那女人天真得跟甚么似的,要是真給他騙了、吃了暗虧,恐怕還傻傻的任人牽著鼻子走。
突然間,他莫名的心急如焚起來,說不出個道理,卻擾得他思緒盡是一團亂。
不成!再怎么說孫蘭衣總是他的妻子,要真被那小子給輕薄了,教他平云飛的面子往哪兒擱?
平云飛越想越心急,一臉肅殺的正要沖出去,冷不防背后的水蓮卻急忙叫住了他。
“少爺,您要上哪兒去?”
“把少夫人找回來!
“燈會那么多人,您怕是找到天亮,也尋不到少夫人跟表少爺的!”
經丫鬟這么一提醒,平云飛才發現自己慌得連分寸都沒了。
悻悻然收回腳步,他強自按捺焦急在桌邊坐下,待水蓮替他點亮了火燭、添了壺新茶,平云飛的思緒,還是沒從妻子身上繞回來。
“少爺,您別擔心,表少爺應該很快就會把少夫人帶回府的!”
但此時此刻,水蓮的這番安慰,卻全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從沒有感覺這么窩囊過,妻子給其他男人帶出了門,他這個做丈夫的,卻只能坐在這里干著急!
這個女人實在恁是大膽,不但老是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擾得他不得安寧,如今竟然還敢擅自同其他男人出門,給他戴綠帽?!
一個多時辰下來,他憤怒、擔憂、焦急,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是該死的在乎她。
荒謬!他竟會在乎一個用來交換利益的籌碼?
只是,為何那個靈活生動、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的小人兒,總是在他毫無防備之際,驀然侵入他的思緒?左右他的情緒?
他有些懊惱有些疑惑,向來冷靜謹慎的自己,竟然會被這么一個女人給擾得一團糟,幾乎不像他自己了!
懷著千回百轉的紛亂思緒,就在他幾乎以為自己的神經快繃斷之際,終于聽到兩人的說笑聲,自門外傳來。
一看到兩人出現在門口,平云飛立刻拎起康世熙的衣襟,把他揪出門外。
“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竟然連我的妻子也敢拐?”他憤怒的咆哮道。
“表哥,我只是‘帶’嫂子出去逛逛,不是拐。”康世熙吊兒郎當的笑咧一口白牙。
“你有沒有對她做了甚么?”平云飛面色鐵青的瞪住他,像是考慮著要從哪里下拳。
“沒有。”康世熙悠哉回道,一點也不怕眼前有頭汪獅,正齜牙咧嘴的朝他咆哮。
單小桑確實美得令人心動,但短短幾個時辰,他已經打從心里欣賞起這個特別的女人,就怕連一丁點的遐念,都會污蔑了她的純真善良。
平云飛用一雙飽含懷疑的眸光審視他許久,才終于冷冽吐出一句。
“這種事你最好別做第二次,否則,我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你大卸八塊!
“可我已經跟嫂子約定好,下回還要——”
在平云飛像是想殺人的肅殺目光中,康世熙聰明的自動改口,諂媚的說道:
“以后我若要帶嫂子出門,一定會先向表哥大人您報備的。”
不會再有以后了!等會兒他就要立刻吩咐門房,再也不許這小子進門。
“快滾!”
平云飛遽然松手轉身進門,毫不客氣的將他關在門外。
一進門,平云飛看到手上還拿著盞花燈的單小桑,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一把搶過她手上的小花燈,打開門丟給丫鬟。
“給我拿去燒了!”
“你怎么可以燒我的花燈,那可是一兩銀子買——”
單小桑的話,在房門被猛烈踢上,以及一雙大掌遽然掐上她的脖子后,戛然而止。
“你竟然背著我跟別的男人出門?”
“世熙不是別的男人,他是你表弟!眴涡∩R荒樥J真的糾正他。
世熙?才幾個時辰,她竟然就這么親昵的叫起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突然間,他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你就是存心想惹我生氣是不?”平云飛氣惱的瞪著她,從劇烈起伏的胸口,看得出已處于盛怒之中。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太小題大作了!”
“小題大作?”平云飛的臉上,登時更難看了!半y道你不知道自己是甚么身分?怎敢隨便跟那種風流的家伙單獨出門?”甚至連個丫鬟也不知道要帶?
“你怎能這么批評世熙?他開朗風趣,是個好人。”單小桑打抱不平的氣憤起來。
“好人?”他的眉頭挑起一道危險的弧度。
“是!一路上他很體貼,總是緊緊拉著我的手,怕我走失了,根本不像你所說的那種人,你肯定是誤會他了!
“他拉著你的手?”另一道眉頭,也緊跟著挑了起來。
“嗯。”沒有察覺他益加陰鷙的臉色,她仍眉飛色舞的自顧說道:“他還說,我若在這兒悶得慌,他可以隨時來陪我聊天解悶,有任何需要也可以——”
單小桑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遽然被一雙剛臂抱起,狠狠摔進柔軟的床榻上。
男人的力氣實在不輕,這一摔可把她摔得七葷八素,好半天爬不起來。
“你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該說是故意挑戰他的耐性限度。
“我們只是出去看燈會,你為甚么這么生氣?”
從床榻間抬起的無辜小臉,更升高了他的怒氣。
瞧她說得理直氣壯,但康世熙那小子聲名狼藉,從外佞進骨子里,怎么可能白白放過她?
他一定會找出證據!
平云飛冷著臉,一言不發的撲向她,大掌一扯,她身上輕薄的衫裙,就這么應聲而裂,惹來單小桑的一聲驚叫。
“我的衣裳——”
平云飛面無表情,三兩下就剝開掛在她雪白嬌軀上的幾塊破布,而后鉅細靡遺的上下檢視她秾纖合度的美麗身子。
即使她的身子絲毫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卻依然平撫不了平云飛的怒氣,尤其是一想到過去幾個時辰,她一直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他就有說不出的惱。
他近乎憤怒的扯開身上的衣服,露出結實精壯的胸膛。
“我們還要生孩子?”單小桑一臉大驚失色。
“這種事不一定得想生孩子才能做!”他把最后一件衣服往床外一丟,冷冷吐出一句。
“可是……可是……”
單小桑的疑惑抗議,全落進了平云飛饑渴的口中。
只是,她實在不明白——
人家不是常說,生孩子會痛得死去活來,為啥她竟舒坦得像是——快飛上天似的?!
雖然生孩子這種事,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讓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只是,她實在有點煩惱——五個孩子,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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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事件的影響力著實不。
接連幾天,平云飛的脾氣仍處于一種一觸即發的狀態下。
摸清了主子的性子,這個時候絕少有丫鬟敢去打擾他,偏偏只有單小桑不知死活,一聽到平云飛已經一整天,沒有踏出書房吃飯,二話不說就只身獨闖虎穴。
眼見她不顧眾人阻止,大膽闖進書房,一干下人全替她捏了把冷汗。
“相公,為甚么你不吃飯?肚子餓可不好受耶!”
“我在想事情。”他淡淡敷衍了句,打發她的意味極濃。
“想出來沒有?”單小桑一臉殷切的望著他冷沉俊臉。
平云飛不吭聲,額際卻隱隱浮現青筋。
“你何不把問題說出來,兩個人一起想或許會快些!眴涡∩:眯慕ㄗh道。
平云飛緩緩抬頭瞅她半晌,終于還是吐出一句。
“男人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誰說的?”
“我!彼餍赃B廢話都省了。
“你這種觀念就不對了!眴涡∩2毁澩膿u搖頭!半y道你不知道逞英雄的下場會有多凄涼?就像——”
“你若無聊的話,何不去找點事做!”
平云飛這道逐客令,下得一點也不客氣。
愣愣的望著他半晌,單小桑才終于發現,他并不歡迎她在這聒噪。
她張開小嘴,還想說些甚么,然而他冷硬的神情像是告訴她,她若再多廢話,他很有可能會把她扔出這里。
壯志未酬的單小桑,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書房。
平云飛好不容易有了幾刻鐘的清靜,可以好好的生完花燈的悶氣,單小桑卻又突然沖了進來,嘴里還一疊聲的急嚷著。
“不……不得了了……有……有小偷……有小偷啊……”
“小偷?”平云飛神色一沉,遽然站了起來。
“是啊!我的菜全被偷得一棵不剩了!
聞言,他的神色卻反倒平靜下來,若無其事的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怎么一點也不緊張?有小偷闖進來了,還偷走我的菜,你怎能——”
“那些菜是我差人拔的。”
一句話,堵住單小桑驚嚷不休的小嘴。
“你叫人拔光了我的菜?”好半天,她只是張著嘴,久久反應不過來。
平云飛不吭一聲,顯然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單小桑怔然望著他許久,垮著肩默默的走了出去。
但這卻是往后的七天,他最后一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