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快就陰魂不散地找來了,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這男人是個麻煩!
冥云香突然有這種不祥的預感,彼此的距離明明那么近,她卻聽不到任何想法,只除了一種,他要研究她。
別的男人是對她的外貌、身材有興趣,這男人卻只想研究她身體里的構造,面對她毫無邪念,也就是說,在他眼里,她等同于一只實驗室的白老鼠。
不爽!
冥云香沈下臉,火氣很大地轉(zhuǎn)身就走,但這一回,對方跟得非常緊,不管她走到哪,對方就跟到哪;她跑,他也跑,她轉(zhuǎn)彎,他也轉(zhuǎn)彎,她過馬路,他也過馬路。
她躲到百貨公司內(nèi)衣專柜更衣室,他對內(nèi)衣視若無睹地照跟不誤。
她跑進女用廁所,他就在外頭站崗,她從窗戶偷溜,他已經(jīng)在窗下等她。
就算她成功甩開他,但沒多久,這人神通廣大得就是有辦法找到她。
就這樣,她被他一直纏著……一直纏著……一直纏著……
──請妳答應讓我研究。
──我知道妳聽得到。
──小姐,答應我好嗎?
──我不會死心的。
──我會拜托到妳答應為止。
──不管妳走到哪,我會一直跟著。
──我真的很有誠意。
──我可以付妳錢。
對方的「心聲」,糾纏縈繞在她的耳邊,過斑馬線時也在說,吃飯時也在說,逛街看衣服也在說,搭公車也在說,甚至蹲廁所時也在說。
就這樣,那個聲音不斷地說服……說服……再說服……
──小姐,開個價吧!
「開你個頭!我又不是在賣的!」她回頭吼了出來。
來來往往的行人被她突然的吼聲給嚇到,驚異地看著他們。
殷正石態(tài)度沈著,望著氣沖沖的她絲毫面不改色。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被他惹毛了。
「你啞巴!不會用講的嗎?」真是氣死人,他的聲音如同魔音穿腦似地干擾著她,搞得她抓狂加起乩,卻又無法阻止。
「……抱歉!挂驗閷嵲诤芊奖恪
「方便個鬼咧!別以為我沒聽到,你方便,我可不方便!」
這人把她當免持聽筒還是怎樣!實在太火大了,也不管別人有沒有在看,她潑婦罵街的對他破口大罵,而殷正石,不反駁也不回嘴,不動如山地站著,雙手負在身后,讓她罵個夠。
基本上,罵人和被罵是相對應的。
罵人要爽,必須被罵者有痛苦的反應才行,但冥云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罵越氣,越罵越?jīng)]成就感,因為這男人從頭到尾只有一號表情,就是沒有表情,也搞不清他現(xiàn)在到底是喜怒哀樂哪一種心情?
除了滿腦子的研究,她完全聽不到他內(nèi)心的其他想法,表示他根本無關痛癢,搞得罵人的她像白癡一樣。
「你……你……」她已經(jīng)罵到詞窮,不知道下面該接什么了。
「氣消了嗎?」
「沒有!」
殷正石瞧她怒脹的紅臉及氣喘吁吁的模樣,一本正經(jīng)地勸道。
「生氣會加速腦細胞衰老,弱化大腦功能,造成血液毒素增加,容易衰老!顾F(xiàn)在明白,為什么她看起來這么「老成」了。
「去你媽的!本小姐哪里老了!」
殷正石的一號表情總算有了動靜,眉頭擰緊。
「女孩子不應該罵這么粗魯?shù)脑。?br />
冥云香頓住,母老虎的神情露出一絲恍然大悟,漂亮的嘴角揚起驕縱的弧度,原來啊……呵,她罵錯了「對象」,罵本人沒反應,但若罵的是他家人,效果就不同了。
嘿嘿,太好了,浪費這么多口水,總算有了一點收獲。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看他不順眼,對方越是無動于衷,她越是心里有氣,索性當街送他一串有如連珠炮的粗話,還附贈三字經(jīng),除了問候他祖宗八代,也把他全家罵得狗血淋頭,完全不在乎路人異樣的眼光。
殷正石的臉色十分難看,這女孩雖然有一張美麗的臉蛋,但她的氣質(zhì)和內(nèi)涵卻很差。
她罵他,無所謂,但是若連他的家人都罵進去就太過分了,他現(xiàn)在,真的很不悅!
哈!著火了著火了!冥云香樂得很,不用聽心聲也知道他生氣了,因為他現(xiàn)在的表情就像吞了毒藥一般黑得很,眉心的皺紋可以夾死好幾只蚊子。
「住口。」他沈聲警告。
她吐舌的做了個鬼臉,越罵越帶勁,還加上帶動跳。
「啊哈!怎么樣怎么樣!有種打我啊,你媽@!纾ィΙぉつ惆郑Γァ纾#扩ぉつ阕鎷專ァ纾#Γ扩ぉぁ顾R得順口,罵得超溜,罵得倒背如流。
殷正石額角抽筋,終于動怒了。
「我說住口!」他厲喝,上前要抓住這個頑劣的臭丫頭,但是手才握住她的手腕,對方立刻以高分貝呼叫。
「性騷擾啊──」
他錯愕地放開手,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
「救命啊──」
他無法置信地盯著這個鬼叫的女人,呼天搶地的演技完全不遜于電視演員,甚至夸張有余。
「色狼啊──」
「喂……」冷汗自他額角流下,都已經(jīng)放開了,她還在叫?
「人口販子啊~~」
居然還順便誣陷……
「強奸啊~~」
不會吧……
「沒天理啊啊啊~~」
竟然還有回音……
一張臉已經(jīng)變成黑白郎君的殷正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邊叫邊走遠,喊得人盡皆知,周圍好奇的人群越來越多,還對他們指指點點的,這是她的計謀,存心要他無法再跟上來。
結果,又給她跑了。
殷正石站在原地,陰沈的臉上出現(xiàn)幾條抽搐的青筋,不知何時已握成拳的兩手正隱隱發(fā)癢,這輩子沒遇過這么刁鉆的臭丫頭,讓他很有扁人的沖動,如一開始所料,這女人果然是個麻煩!
「你們在哪里?」他拿出對講機問道,向來沈穩(wěn)的語氣,難得的添了抹煩躁。
話才問完,他的四周突然動了起來,有人拿下遮住臉的報紙,有人抬高帽檐露出臉來,有人收起陽傘,有人從公共垃圾桶后頭走出來,還有人從行道樹叢里冒出一顆頭來。
這些研究中心的成員,遵照博士的指示分工合作跟蹤冥云香,人手一副望遠鏡和對講機,化身為路人甲乙丙丁戊,遠遠地保持安全距離,因為博士的一句話,大家這時候才現(xiàn)身。
殷正石一臉錯愕,因為連他都沒發(fā)現(xiàn)大伙兒就在附近,也就是說,剛才那一幕大伙兒全看到了。
毋須多此一問,看到每個人要笑不笑的表情,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因為礙于他的面子和威嚴,大家都極力憋著不敢笑。
一股難以言喻的郁卒,搞得殷正石很悶,頭大地揉著眉心問:「小高和浩之呢?」沒見到這兩人。
「咳……他們?nèi)ジ櫵!估蛎狼迩迳ぷ踊卮鸬,也是一臉想笑卻不敢笑的表情。
殷正石陷入深思,知道如果無法說服對方,繼續(xù)跟蹤下去也沒用,只是浪費時間和人力罷了,必須想其他方法才行。
心下有了決定后,他回頭正要下命令,看到的卻是一群偷笑到快內(nèi)傷的家伙們,有的捶胸,有的摀嘴,有的還猛擦淚。
殷正石第二次額角抽搐,在他低氣壓的籠罩下,大伙兒忙不迭地收斂,站得直挺挺的,一本正經(jīng)地等待博士下指令。
「莉美。」
「是,博士!估蛎酪荒樞奶摰貞。
「連絡小高他們,叫他們回來!
「咦?」
聞言,其他人也十分詫異。
「博士,要放棄她嗎?」
「會不會太可惜了?」
「這是難得的機會呀!」
為了那女人,他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在她無法讀心的距離外小心地埋伏,扮演好一個路人。大伙兒一塊出動,以免對方發(fā)現(xiàn)時逃得不見蹤影,這對沒受過專業(yè)跟蹤訓練的他們而言,可是一大挑戰(zhàn)哪,而且也挺刺激的,還有人特地去配了一副墨鏡。
「博士,若不盯住那女的,萬一她躲起來或是跑到別的地方怎么辦?要再找到她可就難了。」
對方古靈精怪的,知道有人打她的主意,不溜之大吉才怪。
想到那女的可能逃到別的地方,讓他們再也找不到,大伙兒就很緊張。
「博士,史料記載有案的讀心能力者少之又少,準確度都不超過百分之六十以上!
「是呀,那個女人可能是到目前為止讀心能力最強的,說不定準確度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呢!」
「不!挂笳蚵暤莱鲆粋令眾人眼珠子掉出來的答案!杆苓_到百分之九十!
「什么!怎么可能?」
「若是真的,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絕對不能放棄呀!」
「你們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要放棄了?」
他一個銳利的眼神,就讓周圍吱吱喳喳的麻雀全安靜下來,沒人敢再出聲,因為再遲鈍的人也嗅得出博士身上濃烈的火藥味。
「說服計劃失敗,再跟蹤下去也是枉然,回去再從長計議!瓜铝嗣詈螅笳懵氏绒D(zhuǎn)身離開,決定先回研究中心。
博士的決定,沒人敢有異議,只敢在后頭偷偷咬耳朵。
「你覺不覺得博士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任性?」
「大概是被那女的惹火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變臉!
「這也難怪,博士的身分地位何其尊貴,結果被一個女人罵到臭頭,換成是我,不氣死才怪!
「你們在說什么?」前頭的人陰森森地回頭瞪過來,嚇得大伙兒趕緊改口。
「沒事沒事,我們在討論接下來要想什么辦法!
「是呀是呀!
「不用想了,我自有辦法找到她!股畈灰姷椎暮陧镩W過一絲光芒,他說完后,不再回頭,一如往常的內(nèi)斂沈肅,兩手負在身后,踏著穩(wěn)健的步伐,緩緩離去。
望著那威嚴不可侵犯的背影,眾人再度熱烈地竊竊私語。
「雖然是驚鴻一瞥,但我發(fā)誓我有看到博士笑里藏刀的笑容。」有人發(fā)毛兼發(fā)誓地說。
「他果然很會記仇,即使掩飾得很好,但仍有破綻!褂腥撕诡伒匕l(fā)表自己敏銳的觀察心得。
「平常對研究以外的事沒什么反應,就算實驗失敗也面不改色的人,居然被女人惹火了!
「由此可見,他真的很討厭女人!
大伙兒不曉得博士接下來有何打算,但所有人都很確定一件事。
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博士更厭惡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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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云香很篤定自己已經(jīng)成功把那煩人的男人甩掉了,因為連續(xù)三天下來,她沒再見到那個男人的影子,應該是放棄了。
今兒個陽光普照,風和日麗,她依舊濃妝艷抹,穿得一身勁辣,無袖小可愛外加迷你牛仔短裙,一路招蜂引蝶來到西門町,如往常一般,打算吃喝玩樂消磨時光。
不過好景不常,她愜意的時間沒有多久,馬上便察覺不對勁。
有人在盯她!
來到西門町才逛沒幾家商店,冥云香便發(fā)現(xiàn)前頭不遠處站著一名身材魁梧的黝黑男子,目光停駐在她身上,情況非常不妙,因為她接收到對自己不利的眼神。
腳步一轉(zhuǎn),臨時改往右邊走去,卻沒料到,右邊也出現(xiàn)一位同樣魁梧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伙的。
方向再轉(zhuǎn),她故意避開他們,卻又發(fā)現(xiàn)前頭也冒出另一名男子擋住去路,她只好再改個方向避開他們。
一種不好的預感侵襲著她的心,表面上仍故作鎮(zhèn)定地走著。
一個、兩個、三個……三個來路不明的男子,不約而同從三個方向來,分別從左、右、后三方向她靠近,并緊跟著她。
她越走越覺得忐忑不安,因為距離還不夠近,自然也無法明白他們找上她是為了什么?但很明顯地,這些男人是沖著她來的。
她加快腳步,準備隨時落跑,前頭剛好是百貨公司的入口,人潮眾多,最適合落跑。
正當她準備起跑時,沒料到又冒出一名男子,無巧不巧地剛好擋住入口,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前后左右都被包圍,冥云香臉色蒼白,同時也探知到這些人的意圖,這下慘了!
其中一人亮出他的證件,嚴肅地道:「很抱歉,小姐,我們是刑警,妳被逮捕了!
喀啦──
她白皙粉嫩的玉腕上多了一副手銬,銬住了她的自由,并立刻被帶上警車,一路朝警局開去,而逮捕的罪名是──偷竊!
冥云香內(nèi)心一片混亂,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抓,也不明白他們有什么證據(jù)指控她偷竊,直到被抓到警局的筆錄室,警員播了一些影片給她瞧。
第一段影片,她在一家餐廳里,趁著隔壁桌的人暫時離開時,她伸手到人家口袋里把車鑰匙拿走。接下來畫面剪接到她走到停車場,開啟了車門,拿出一個皮箱,輕輕松松按下密碼,直接拿走里頭的名牌手表。
第二段影片,她進入一家飯店,按下房門上的密碼,輕輕松松地開了門,在主人回來前,又輕輕松松地離去,手上,當然少不了戰(zhàn)利品。
以上,就是她犯罪的證據(jù)。
冥云香盯著影片,啞口無言,應該是說太驚訝了,因為她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錄了下來,讓她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這兩段影片就是妳偷竊的證據(jù),罪證確鑿,即刻羈押!剐叹纪曜餇詈,立刻將她帶走。
她嚇得六神無主,連辯解都來不及就被丟入監(jiān)牢里,直到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被關起來了!
警察馬上就離開了,狹窄又陰暗的小房間里只剩她一個人。
冥云香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坐牢的一天,別看她一副成熟世故的模樣,那只是外表,事實上,她畢竟是個未成年的十七歲女孩,根本不曉得如何面對牢獄之災,也沒發(fā)現(xiàn)收押的過程根本不合程序。
她臉色蒼白地瞪著四周,冷冰冰的鐵窗、冷硬的床、看起來臟兮兮的被子,還有一個她打死都不會去上的小便盆。
她內(nèi)心充滿了驚惶害怕,恍若掉入地獄,這種鬼地方,她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她會被關多久?
一個月?
一年?
想到自己將在此度過漫漫長日,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她不要!
「可惡!該死!」抓著鐵欄桿,她奮力搖著。
越搖,越顯得前途無望;越用力,越顯得無助慌張。
「喂!誰呀……快來人呀!」不論她如何呼喊,始終沒一個人來,彷佛這里是座空城,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內(nèi)心焦急、害怕、無助,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牢里不斷來回踱步,任由畏懼占滿心頭,侵蝕著她的理智。
到了夜晚,監(jiān)牢更讓人覺得恐怖,唯一的一條毯子又臟又臭,她寧愿冷死也絕不碰毯子。
她強撐著死魚眼蜷縮在床上,望著那唯一的小窗口,感覺窗外的天空離她好遠好遠。
好冷啊……
她雙手環(huán)抱著泛冷的手臂,搓著搓著,將手臂搓熱了,卻怎么也溫暖不了她的心。
終究撐累了,她不小心睡著,蒙蒙眬眬中,臉兒旁傳來一陣細細的麻癢感。
她輕吟一聲,撥開那種輕觸的搔癢,不一會兒,那輕輕點點的搔動吻上了她的柔荑……
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簾輕顫了下,水汪汪的美眸緩緩睜開。
是誰?誰在摸她?
帶著惺忪的睡意,模糊的視線對上了另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眸子,當蒙眬的視線逐漸轉(zhuǎn)為清晰,她認出了眼前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
冥云香渾身一顫,對方也一震,她瞪著對方,對方也瞪著她。
啊素怎樣?
冥云香全身抖得如秋風落葉,一張臉慘白如死人,眼球布滿血絲,滿腹的驚恐終究化為一個字。
「啊──」
她使盡全力以最高分貝的音量,喊出一個沒有休止符的八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