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學吃驚地松了手,蘭靈如或大赦,才不管眼前這男人說了什么,如驚 弓之鳥般撲進他懷里:「救……救我﹗」
「沒事了!龟P宇飛一手穩住她的腰低聲安慰,眼睛有禮地看向一旁,回避衣衫不 整的香艷畫面。
但是兩人的舉動落在旁人眼里,卻早成了糾纏不清的關系﹗眾人皆吃驚地張大了嘴 ,唯有溫柔看向靜靜站立一角,狀似漫不經心地把玩手里小石塊的樓砂。
他……他果然搬來了一塊免死金牌﹗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拖來小 王爺,還逼得小王爺說出這樣一番話!
溫柔瞬時有股沖動,想撲到他懷里放松大笑一番。奈何現在的時機不對,她只來得 及對樓砂投去感激的一笑,便匆匆走到小王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從他手里接過哀哀 啜泣的蘭靈,也解了他的圍。
「別哭,沒事了。」溫柔卸下自己的披帛蓋在蘭靈被撕破的衣服外面,摟著她柔聲 安慰。
另一方面,關宇飛少了懷里的溫香軟玉,氣勢立刻大了許多。他凌厲的目光掃向顧 世學,只見知府之子對上王爺之子,那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全滅了,連股煙都不敢冒。
顧世學唯唯諾諾地打招呼:「關、關世兄……」
小王爺看了看屋中掙扎后的凌亂,厭惡地皺眉:「顧兄喝醉了嗎﹖如此強搶民…… 強迫弱女子,不好吧﹖令尊會作何感想﹖」
說真的,小王爺本就不是那種言辭犀利的人,加上他這番話在妓院說出,總有點怪 怪的。但是王爺之子,說話自然有種雍容氣度在,加上顧世學此刻已深信關宇飛和蘭靈 之間有糾葛,做賊心虛,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叫﹕「關世兄,不是我的主意!不、 不是我的主意﹗」
這算什么奇怪的話﹖小王爺一楞,不由自主地回頭看樓砂。只見樓砂對他點點頭, 暗示他將計就計。
搞什么把戲……關宇飛在心里嘀咕了聲。拜師這幾年,就今天的差使最倒霉,竟被 拖到妓院來蹚渾水!不過,總算是救人……關宇飛轉回頭面對顧世學,輕咳了聲,順著 他的話意問下去﹕「那是誰的主意﹖」
「是……是程志良﹗」
伏在溫柔懷里的蘭靈聽到這名字,竟猛地震動了下,雙眼大睜,扭頭望向顧世學。
這程志良,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嗎﹖溫柔疑惑地回頭看了樓砂一眼。
樓砂聳了聳肩,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就是那天推你的程書呆子!
是那個混蛋﹖他又和這件事扯上什么關系﹖溫柔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擔心地扶 著蘭靈,看向顧世學。
關宇飛亦是滿臉疑惑,重復道﹕「程公子﹖」
「是、是!」顧世學點頭如搗蒜,唯恐關宇飛不信似的,「關世兄,真的、真的是 程志良算計我﹗他說如果我上了蘭靈姑娘,開苞的錢他來出﹗」
什么﹖這姓程的難道頭腦不清﹖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骯臟事﹗除非……蘭靈突然出 聲了:「程志良﹖……兵部尚書的侄子,翰林編修程志良﹖」
「是,是的,就是他!」顧世學一迭聲道。
「蘭靈﹖怎么了」溫柔心悸地看到蘭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的身體突然抖得好厲 害,好象隨時會暈厥。
「蘭靈﹗」溫柔著急地搖晃她的肩,突然之間心中一動,明白了﹕「你和他……﹗ 」
蘭靈張大了嘴,像是用盡了全力在吶喊,出口的聲音卻嘶啞得幾不可聞,一字字都 是血淚:「他……是我文定的未婚夫!」
啊﹗溫柔震驚。就在這時,蘭靈呼吸一窒,昏了過去﹗樓砂立刻伸手幫溫柔扶住她 ,快速地在她人中上掐了兩下,看她一口氣緩過來了,轉頭看李嬤嬤﹕「快幫她找個地 方,讓她休息吧!
樓砂低沉的聲音有股難以形容的穩重感,再加上李嬤嬤也亂了方寸,竟沒問他到底 是什么人,就不假思索地照做了。
看李嬤嬤與小媚等幾個丫環合力將蘭靈抬入走廊末端的空房中,小王爺又看了看顧 世學,語氣更凝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王爺,蘭靈原本是前禮部尚書蘭愷的獨生女,她在父親過世后被遠親陷害,賣 來紅香院。」溫柔的語氣還是冷靜,話卻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握 得死緊。她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混、混蛋……「那位姑娘是蘭愷的女兒﹖」關宇 飛吃了一驚,「那……」
「小王爺還不明白嗎﹖蘭靈和程志良原有婚約,蘭靈在被陷害賣入紅香院后,自然 就失了聯絡。蘭靈一定是自卑身份難和當日相較,斷了尋找未婚夫的念頭。沒想到,沒 想到他……」
樓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替她說下去:「那姓程一定是最近從別人--八成是從 這位顧公子的口中,聽說了蘭姑娘,從而斷定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不愿履行婚約,又 怕杭州城小,有一天撞見被賴上了,所以才鼓動這混蛋來紅香院非禮蘭姑娘﹗蘭姑娘既 然出身體面人家,你想想,她會如何反應﹖」
小王爺瞪大了眼睛﹕「師父,你是說--」
溫柔點頭,狠狠地瞪著顧世學,插口道:「他和那個姓程的,是想逼蘭靈自盡﹗」
關宇飛恍然大悟,怒視著臉色發青的顧世學:「顧公子你﹗」
顧世學冷汗涔涔而下,慌得連連搖手﹕「關世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真的不 知道這位蘭姑娘的身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程志良,他、他……」
哼﹗兩個一般混帳﹗溫柔霍然轉身面對墻壁,控制住自己的心緒。她很生氣,很生 氣……胸口好象會漲開一般。
他以前怎么會當這種人是可結交的世家公子?虧他西湖賞月時兩個都有請﹗關宇飛 看著顧世學那樣子,只覺得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顧公子請回吧﹗小弟……改天 也許上貴府拜訪令尊。」
「啊、是、是……」
樓砂快速地將那幾個保鏢的穴道解開。顧世學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率著一眾人灰溜 溜地走了。雖然沒有什么真正的職權,但關宇飛是當今圣上的侄兒、未來的康成王爺。 惹火了他,對自己可不好過。
小王爺余怒未消,一拂袖轉身欲下樓,被樓砂叫。骸敢フ页讨玖缉t」
關宇飛點了點頭,一張臉繃死死的。樓砂淡淡一笑,走過去附在他耳邊,悄聲說了 幾句話。只見關宇飛的眼睛瞬時瞪得老大:「師……師父﹖」
樓砂肯定地點了點頭︰「怎樣﹖肯不肯呢﹖」
小王爺思索片刻,竟彎起嘴角笑了:「好,就聽師父的﹗」
「那你先回去吧!箻巧芭牧伺乃募绨,「今天……多謝你了!
「弟子不敢當。」小王爺看著樓砂,「師父不走嗎﹖」
樓砂微微搖頭,朝溫柔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關宇飛順著樓砂的目光望去,只見溫柔面對著墻壁,看不見表情如何,只是背影好 生僵硬,好象微微發顫。她……看看樓砂又看看溫柔,關宇飛心中若有所悟。師父也是 為了溫姑娘的原因,才十萬火急地將他拖來,解紅香院的困吧﹖他們……他們倒是說不 出的相配﹗這性情淡泊的師父對他來說亦兄亦友,他不由的為他高興。
……還有那蘭靈,但愿別出什么事。到底是禮部尚書之女,也許,他該想個辦法讓 她脫離這是非之地吧﹖關宇飛帶著這個念頭走出紅香院。
看人都走開了,樓砂走到溫柔身邊,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肩︰「……還好吧﹖」
「……」溫柔轉頭看他,那聰慧嫵媚的臉上,不知何時淌過兩行清淚,水靈靈的眼 中,有難言的掙扎和痛,就那樣赤裸裸、不加掩飾地順著淚水宣泄。
樓砂卻不吃驚,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難免心痛。
堅定卻又小心翼翼地將溫柔納入懷中,他珍寵地撫摸她的秀發,喃喃低語:「別哭 了,溫柔……別哭!
「嗚……」她輕輕點頭,但是淚卻流得更兇;仿佛她的胸口有堵冰墻,觸及樓砂的 溫暖,就融化得更快,全都化成淚水。
痛!不知為何,心突然好痛。顧世學的猖狂、蘭靈的驚惶求救、她的無能為力、 程志良的薄情和卑鄙、蘭靈昏倒前那無比的悲憤和絕望……一絲絲,一幕幕,不斷地在 眼前晃過。突然之間,喉頭緊澀了,眼眶也濕了。也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誰 ……是蘭靈?還是自己?還是全天下間的風塵女子﹖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傷心,她有 痛哭的沖動……樓砂無言地摟緊了她,扶著她向她的房間走去。
「溫柔……」將小媚和另一個丫環留下照看蘭靈,防止她做出什么傻事,李嬤嬤獨 自從房中走了出來,剛好迎面撞見。
樓砂只是將溫柔圈在臂彎中,坦率、平穩、又幾乎不容拒絕地看著李嬤嬤﹕「我會 照顧她!
李嬤嬤看看他,又看溫柔信任地依偎他懷中的樣子,不由地有些驚異。溫柔這孩子 ……從不輕易落淚,尤其不肯讓外人看到她哭。眼前這氣宇軒昂的男子,又是如何與她 結識的﹖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時機不對。最后李嬤嬤選擇相信他,點了點頭﹕「好… …不過小子,走人時機靈些,別壞了我紅香院花魁的名聲!
對李嬤嬤的干脆多少有些欣賞,樓砂很認真地答應了﹕「是,我理會得!
李嬤嬤揮了揮手,徑自下樓回前廳去了。唉……多事之夜啊﹗***小心地將溫柔 放在床上,樓砂抱著她,喃喃說著不著邊際安慰的話。雖然是毫無意義,卻達到了安慰 的本義。溫柔激烈的心緒漸漸被他平靜中和的語調所安撫,淚,也慢慢干了。
見她抽泣漸止,樓砂輕輕抽身站起,走到墻角的銅架前。臉盆中盛滿未用過的清水 ,卻是涼的。樓砂將雙掌帖在銅盆上,有些自嘲……最近他這一身苦修來的內功,似乎 總是淪落成為她溫水熱茶之用﹗絞了條熱毛巾,他走回床邊遞給她,默默地看她那自然 散發出柔媚的擦拭動作,心里的寵溺是那樣濃烈。何時,又是何故,已戀她至深?連他 自己也不知道……「你……好些了吧?」最后他沙啞地問。
「嗯……」溫柔點了點頭,起身將毛巾晾在架子上,回頭看他︰「謝謝你﹗」
是感激,是感動,也是、也是珍惜。四目相交間,很多刻意壓抑的情愫毫無防備, 也沒有保留地流露。本就有心意相通的默契,這一刻,更再無需言語。
仿佛一切都已經排演過千百遍,溫柔靜靜地走向樓砂。在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 樓砂敏捷地一個跨步,將她嵌入懷中,也在同時找到了她的唇。
溫柔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緩緩消失,一切都是那么的靜 ,靜到他的氣息、他的心跳和她的,成為這天地間唯一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覺得,就 算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也無所謂了……樓砂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結束了那一吻 ,兩人都喘息不已,臉上也微微發湯。溫柔輕輕嘆息一聲,難得柔順地靠進樓砂懷里, 抱著他的腰,心里的認知,也更趨明朗。
她是愛上他了!不知不覺地敞開心房真誠以待,在發覺情絲糾纏之前,其實已經走 了挺長的一段路……察覺到她的依賴,加上自己也是眷戀,樓砂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 床上,自己也坐了上來?吹剿唤獾哪抗猓谒t瀲瀲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小心 翼翼地拆下她頭上的珠釵,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一頭青絲閃亮地披散至腰間。樓砂 一笑,很自然地躺下,伸手將她也拉了下來,一抬手揮滅了燭火……片刻后--「我們 這樣,是不是叫做上床了呢﹖」黑暗中,溫柔將頭枕在樓砂的肩上,享受他的體溫帶來 的舒適感覺。
「我想算是!箻巧靶揲L的手指緩緩地梳理她的頭發,懶洋洋地警告﹕「但是如果 你不想讓『上床』這兩個字變成某種運動的代名詞,最好別再提出這種……引人遐思的 問題。男人的自制力是有限的,溫柔!
唔。溫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警告。他這人,給她的印象永遠都是那么穩重、冷靜, 也難怪她老是忘記防備,把他當圣人看。
不自覺地又想起蘭靈,溫柔在黑暗中憂慮地輕皺眉:「你說,蘭靈會不會有事﹖」
「那要看她有多堅強了,F在多想也沒用,先睡一覺,有了精神,等明天再勸勸她 吧!箻巧翱陀^地說,將她又往懷中拉近了些:「心結只有靠自己解,有些事還是要自 己去面對,別人是幫不上多少忙的!
「嗯……」他說的是實話,而且,明日之事,何必今夜空煩惱?溫柔閉上眼睛,睡 意來襲地打了個哈欠:「晚安,樓砂。」
「晚安,溫柔。」他靜靜地響應。***想是累了,也或許是相擁而眠的溫暖太過 舒適,等溫柔再次睜眼時,陽光已經滲透紙窗照亮了屋里。
「嗯……」溫柔輕輕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腰被扣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正疊在樓 砂身上,頭也枕在樓砂胸口。他的左手放在她的腰際,右手平攤著,正好和她伸過來的 左手交握。
說真的,這樣睡覺滋味還真是不賴,挺舒服的。不過……如果讓人撞見,可就是大 大的不妙了。
像是感應到她的思緒,樓砂輕輕動了下,睜開眼。他的眼神祇有片刻的迷蒙,很快 地就變得和往常一樣銳利,已經完全清醒。
挪開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他淡淡一笑﹕「好象睡過頭了!
她翻了個身離開他身上,變成和他并肩而臥,回報一個微笑:「總算沒有被捉奸在 床,不是嗎﹖」
「你很喜歡亂用詞句!顾恍,沒輒地起床理了理儀容:「……我該走了!
溫柔點了點頭,心中突然涌起失落。……他們的相聚,似乎總是那么短暫﹗一次又 一次的意猶未盡,她突然之間,涌起了強烈想要離開紅香院的念頭。趕快擺脫花魁的身 份,才能和他朝夕相對……等等!朝夕相對﹖她……又用錯詞了吧﹖太……太快了些… …早晨剛睡醒,不是思考的好時間。溫柔甩甩頭,將一瞬間涌起的千萬思緒全都壓下, 客觀地開口﹕「這次走門吧﹗看天色,現在院子里正有人掃地,開窗反而容易被看到。 」
樓砂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沒事吧﹖」
溫柔笑得很沉靜﹕「我會有什么事呢﹖昨夜……最苦的是蘭靈!
「那么,我走了。」樓砂將門打開一條縫,看看外面無人,對溫柔點了下頭,無聲 無息地閃了出去。
昨夜的激忿已過,冷靜下來的溫柔,又恢復了她那淡得像風的性情……唉!樓砂苦 笑了一下。愛上的,正是她凡事盡量豁達的灑脫和聰慧,但是也正是她那「看透」的心 態,讓她不似普通女子一般容易打動。
愛上她,挺辛苦!
樓砂對自己搖了搖頭,笑得無可奈何,卻又甘愿。要怪,只能怪自己的要求過高, 追佳人的過程比常人辛苦,也是理所當然了。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和更長的耐心,可以奉 陪她到底。何況,溫柔只是瀟灑,卻不是冥頑不靈的固執。只要能獲得她的認同,接下 來,就不會太難了。
所以,他還是一步步慢慢來,先去料理兩個人渣,也順便將那拖了快一個月的雜事 了結再說。
悄無聲息地穿過走廊,樓砂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連忙藏身在玄關處的陰影里。
樓下隱約傳來談話聲﹕「丫頭,蘭姑娘呢﹖」說話的女子聽來年紀尚輕,只是語氣 中有絲仿佛天生的跋扈。
「蘭姑娘剛醒,還未用膳,她……一直在哭!
女子哼了一聲,極不客氣地問﹕「那么那個溫柔呢﹖」
「溫姑娘好象還沒起床!寡经h乖乖地回答。
「哦﹖我還以為我起晚了呢,哼!姓溫的居然自顧自睡覺,倒也難得……你去忙吧 ,我上去看看蘭靈!
「封姑娘……」
「快去快去,別礙事!我上去探望我的好姐妹也不讓嗎﹖」女子似不耐煩,咄咄逼 人。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了!」女子在紅香院想必地位頗高,只聽那丫環惶恐地答應 一聲,走遠了。
女子輕手輕腳地慢慢上樓,樓砂從藏身處看得分明,這女人的面容頗為姣好,只是 眉宇間流露著一股難以形容的乖張,看來是那種攻于心計,一心往上爬,勾心斗角不擇 手段的女人。
她,應該就是溫柔曾在無意間提起過的封凝香了。是要給蘭靈來個落井下石,嘲諷 一番,又怕溫柔壞她的事,所以走得如此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發現嗎﹖樓砂冷冷看她, 嘴角微微揚起。這女人似乎挺尖酸潑辣……是個可造之材!他從藏身處閃出,裝做沒看 到她,若無其事地做勢要下樓。
兩人在樓梯轉彎處遇上。
「。 狗饽愕秃粢宦暟粗乜,顯然被嚇了一跳。但是她立刻就看清眼前是個 修長,五官深刻的男人,楞了片刻,隨即詭異地笑了,雙眼閃閃發亮︰「呦,我還道我 那兩個清倌妹妹有多乖呢﹗原來……呵呵,有意思!」一陣做作的嬌笑后,她暖昧地朝 樓砂眨了眨眼﹕「你那相好的,倒是溫柔還是蘭靈呢﹖」***溫柔草草地整理了一下 散亂的頭發,戴上桌上的珠釵碧簪,又將衣服上的折皺掃平。她嘆了口氣,準備去探望 蘭靈。唉……想不出該對蘭靈說些什么話。好象不論什么安慰,都顯得空洞又沒有意義 吧﹖這種事不是旁人能幫得上多少忙的,但是,又不能真的冷血地袖手旁觀。
……現在她能做的,也許只是陪在蘭靈身邊吧﹖想要走出陰影終究得靠當事人自己 ,她做為一個旁觀者,就只能給脆弱的蘭靈一點支持,如此而已。
溫柔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將門拉開一條縫,卻立刻聽到封凝香的聲音﹕「……你 那相好的,倒是溫柔還是蘭靈呢﹖」
溫柔立刻拉著門把,僵直不動了。怎么回事﹖憑樓砂的機靈和本事,照說萬萬不會 被封凝香逮住才是﹗除非……他故意現身的?又是為了什么﹖門拉開那一條細縫,溫柔 微微皺起眉頭躲在門后,凝神聆聽走廊另一端,樓梯口傳來的談話。***樓砂輕嗤了 一聲,評估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你猜呢﹖」
封凝香眼珠轉了轉︰「那位前尚書千金,活像塊木板!硬梆梆死板板……想必你那 相好,是我們假清高的當紅花魁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好個尖酸刻薄的女人!冷嘲熱諷,句句帶刺,倒是讓人開了眼界!
樓砂哼了一聲,算是承認她的說法。
封凝香頓時就像餓狼看到了獵物,緊緊地盯著樓砂。這個男人,居然真的是溫柔的 情夫﹗初看時覺得他容貌只是中上,但是現在才注意到,他的五官相當深刻,越看越是 耐看,身材又是精練勻稱,帶著說不出的氣度。他……難怪溫柔看得上眼﹗老天助她, 她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報復溫柔那目中無人的臭妮子﹗搶了她的情人,再將她的不檢 點告訴李嬤嬤……這會是她封凝香多么徹底的勝利﹗光是想著已經讓封凝香熱血沸騰, 興奮不已。她挑逗地看著樓砂,撅了撅艷麗的紅唇﹕「我那溫柔妹子皮相是不錯,不過 ,恐怕生嫩得很吧﹖……放棄她吧!我保證,我會讓你更滿意,快樂……」她更湊近了 些,抬起手,涂著厚厚一層寇丹的指甲眼看就要觸及樓砂的胸膛﹕「嗯﹖清倌,不一定 是最好的……」
好強、善妒、攻于心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很善于玩陰的……短短幾句對話,已 足以讓樓砂下判斷︰這個女人,夠格﹗一把扣住她就要摸上他胸膛的手,他微微瞇著眼 睛,笑得有點高深莫測﹕「你錯了,現在我對清倌根本沒興趣……到你的房間談談,如 何?」
封凝香一楞,對這輕而易舉的勝利感到錯愕。但是她馬上就回過神,帶著勝利的笑 容轉身,領樓砂走出飄香閣……溫柔悄無聲息地合上門,將頭抵在門板上,閉起了眼睛 。剛纔……她聽到了什么﹖樓砂和封凝香……他們,他剛纔說的話……到底是怎么回事 ﹖溫柔僵硬地走了幾步,跌坐在床沿。
她努力地想要理清腦中的一團亂,卻發現只是徒勞。樓砂竟然會看上封凝香﹖不, 她不認為……那么,剛纔她聽到的那段話又該怎么解釋﹖不能否認,她的心竟是那么亂 ,那么、那么的痛……溫柔用力吐出口氣,使勁甩了甩頭。不!她不要這樣胡思亂想下 去﹗樓砂的為人她信得過,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是的!她、她要相信他, 也是……是相信自己。她很少看錯人的,所以更應該信任自己的判斷。否則……否則她 會逼瘋自己。
溫柔抿了抿唇,霍然站起,弄得一頭珠翠也晃動不已。等下次再見樓砂,就可以弄 明白一切了,現在她應該操心的,是蘭靈。
主意一定,她用比平時更有力些的動作拉開門,朝蘭靈的房間走去。***李嬤嬤 不是個經常會唉聲嘆氣的女人。事實上,她精悍、強干,很少會認輸或怨天尤人。但是 最近一段日子,她嘆氣的次數快要和蘭靈掉的眼淚一樣多了。
這也實在不能怪她。最近紅香院像是有掃把星當頭,接二連三地倒霉﹗先是蘭靈被 調戲又差點被強暴,將這位清倌嚇得好幾天面無人色,大受打擊,每天只是哀哀哭泣。 那幾天里,溫柔一直陪在蘭靈身邊,幾乎是沒日沒夜的。其實,她也不太和蘭靈說話, 只是單純的陪在那里,照顧她的三餐,也防止她尋死。李嬤嬤有種直覺,溫柔不只是為 了蘭靈而已,她……她似乎變得心事重重了。好幾次,李嬤嬤來探視蘭靈,卻看見溫柔 神色飄忽地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么。李嬤嬤沒有問,因為她了解溫柔。除非她愿意說 ,否則問也是不會問出什么的?墒恰粗婚g房里那兩個總是發呆的臺柱,李嬤嬤 能不嘆氣嗎﹖然后,兩天前紅香院來了個意想不到的貴客:康成少王爺。小王爺單獨和 蘭靈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說了些什么沒有人知道,但是在小王爺走后,蘭靈又大哭了一 場,任李嬤嬤或溫柔都勸不動?捱^后第二天早上,蘭靈竟主動要求進食,然后變了個 人似的,有精神很多。
只是李嬤嬤還來不及慶幸,一向健康的溫柔卻病倒了。她推說是小病,不肯讓大夫 來看,卻氣色很差,一天到晚懨懨地躺在床上。
兩個清倌紅人,又是她最疼的女孩接連出差池,李嬤嬤真是不嘆氣也難!
其實李嬤嬤多少也猜得出,溫柔的反常,和那天她驚虹一瞥的男人有些關系。只是 想不到,一向酷似她娘的溫柔,竟然也會被卡在情字關口上。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他又混帳地死到哪里去了﹖***最近的幾天,顧世學的日子過得可說是提心 吊膽,非常之難熬﹗本來嘛!誰叫他被色欲沖昏了頭,也不想想只是泛泛之交,程志良 無緣無故干什么答應出開苞費,聳恿他去沾染蘭靈。現在可好,小美人竟然是康成少王 爺專寵的女人!這下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嚇得他一連幾天躲在家里發抖,哪里也不敢 去。
不過,接連四五天的風平浪靜后,顧世學的膽子又漸漸大了起來。也許……蘭靈那 婊子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受重視?本來嘛﹗妓女最多也就是玩物罷了,誰又會真的放 在心上……這么反復地安慰了自己幾天后,顧世學終于忍不住又跑去花樓找樂子去了。 紅香院去不得,杭州還有十來家其它的花樓,他總去得了吧﹖……還真是去不得!就在 顧世學喝得飄飄然,志得意滿走在回家路上時,冷不防從身后伸來一只強勁的手臂!他 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人已經被拖入一條暗巷片刻后--樓砂一把扯下蒙面黑巾,施施 然地從巷底深處走了出來,一邊甩了甩手臂。練武果然辛苦,就連打沙包也是很累…… 算是給那個橫行鄉里的急色鬼一個教訓吧﹗樓砂掂掂從顧世學身上搜來的錢袋,滿意地 淡淡一笑。這些銀子倒也不少了,剛好借花獻佛,給關宇飛當成給封凝香的賀禮。有康 成小王爺捧場,她將來那少奶奶的地位也會愈加鞏固才是。
現在要解決的只剩下一件事了……就是幫關宇飛將康成王爺想要謀反的最后一點證 據也偷出來,付之一炬。衡天心經寶藏的傳說害人不淺,康成王爺當時鬼迷心竅,寶藏 的傳聞還沒證實,已經編織起發達夢,妄想找到寶藏后招兵買馬,自立為王。這消息沒 有透露出去,自然是因為樓砂和小王爺兩人暗中的阻撓了,當初潛如書房,為的也是這 個。
所幸現在發財夢醒了,康成王對興起謀反念頭悔不當初,小王爺的行動也終于可以 和老子攤牌,轉為光明正大。這一團亂很快就可以結束……然后,去看看溫柔吧。才幾 天不見,居然已經是如此想念……她是否也一樣呢﹖唉﹗原本是故意想要分開一段時間 ,試探她的反應,可是看來會是他自己先撐不下去。
走在回程路上,樓砂苦笑了一聲︰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獲得佳人的首肯,隨他離 開紅香院呢﹖愛她,也尊重她,所以更不能用那些道德綱倫的爛理由來逼迫她。他亦非 什么衛道人士,這樣做不但有違他的本性,還會讓溫柔和他絕交!
愛上的,本就是她的自由。她就像西域大漠里的蒼鷹,只有她自己甘愿,才留得住 她。強加縛束得到的蒼鷹是不會飛的鷹,即使飛了,也是迫不及待遠離那企圖縛束她的 人,一輩子都不會回來……那又何苦來哉﹖所以,想必是得花許多的時間來誘哄這只灑 脫的美人鷹了。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讓她心甘情愿和他長相隨呢﹖唉﹗只能將這過 程看成是自得其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