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色的巖石憐峭,如鐘、如筍、如柱般嵌掛在石壁上,地上水湟處處,無限擴(kuò)張的空間里,不絕地響著清脆的水流聲。
然,那水聲叮咚不斷,某處傳來的喃語聲也跟著不甘寂寞,她念著念著,還不時摻雜幾句罵。
“好累,累死我,沒事長這么高大做啥?”由水底洞穴鉆進(jìn),蘇映潮好不容易才將江重濤背到了一處較干爽的臺地上。抬眼向那透著光卻高不可及的小洞,又愣瞪著四下一片白皚皚的景色!斑,怎外頭下雨,里頭也跟著下雨?這下不知道要在這里待多久。能不能出去、怎么出去又是一回事,尤其你還不醒……喂,重濤兄?”
她輕輕拍著膝蓋上的那張臉,因?yàn)槭^硬,怕他不舒服,所以她才提供了自個兒的腿讓他當(dāng)枕。只是凝視著他的臉,她又不禁想起他在水中,那堅定且毫不畏死的眼神,而心底亦悄悄生出了一股憐惜。末了,她悠悠地嘆了口長氣。
“唉……到底是為了誰,你要這么拼命呢?今天若不是我,你可死定了!”只是……呵,她卻還是忍不住要為他這份執(zhí)著所感動。摸上他的額,她幫著拂去黏在上頭的濕發(fā),解去他后腦上松纏的半截絳帶,并將他的長發(fā)晾了開!斑@個……等你頭發(fā)干了再還你吧。”
將那絳帶收起,她又盯上他緊閉著的眼,挺直的鼻梁和豐厚的唇。
……唇?“喂,我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而且說話也很好聽?還有我……打從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和一般男人不同?”
不知不覺,她摸摸那抿著的唇瓣,跟著,她低頭將自己的唇瓣貼上他的……而再抬起頭,她心中更漾起了一波波難以自制的悸動。天,她該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只是喜歡他明朗的個性;原本,她還以為是因?yàn)樗c她都是和江河息息相關(guān)之人,所以也才對他有著無比的親切感,沒想到……
唉,難道個性太簡單也是個錯?簡單挑個人就跟,簡單挑艘船就上,簡單挑個人就喜歡?努力想著,但到最后她還是以哀號收尾。她無力地以額抵上他的額。
“我知道我腦筋簡單,但是卻曉得根本不該喜歡上一個人,你是人哪,可我不是!天知道……天知道我現(xiàn)在居然連你想救的那個人都嫉妒,真希望她不是名女子!毕热f別呀!千萬別是!“‘她’……不會是個女的吧,重濤兄?”抬起垮著的臉,呆呆瞅著他。
“唔……”
“呀!”
豈知那枕在她膝上的人居然在這時有了反應(yīng),她駭了一跳,立即站起。也因?yàn)檫@下意識的動作,咚地一聲,江重濤腦袋叩地。
“笨蛋!”罵了自己一句,又馬上趨前捧起他的頭。“不會有事吧?這下沒淹死卻讓我給摔死了!
看著也揉著他的后腦勺,可他的鼻竟就這么流出血水來。
“唉!不會吧?”她幫他擦去,同時也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也跟著淌出血水!斑@下死了!边@七孔流血是只有淹死的人才會有的耶!不行不行呀!重濤兄……
“你……”
“嗄?沒死?”正當(dāng)她七手八腳幫著擦掉那流淌的血水時,那一直緊閉著的雙眸,緩緩掀了開來。
“誰……”半閉著眼,他啞問。
“誰?”兩眼似銅鈴!拔沂翘K映潮呀,你看不清楚嗎?還是……還是腦袋被我摔壞了?不過摔壞就算了,可別摔死,你醒了嗎?重濤兄,醒了嗎?”
醒了嗎?醒了……
只依稀望進(jìn)一張慌張的臉和一道慌張的聲音,江重濤便又沉沉地陷入那場糾纏他許久的夢露。而夢里——
“緞兒!你醒了嗎?是我,重濤大哥!背弥谝梗^了高墻,進(jìn)入了那他從不曾由正門進(jìn)去過的宅第,找著了緞兒的房間,他如同幼時一樣只在窗外輕喚。
只是這回里頭的人并未像以往一樣,立即開了窗探出頭來。
“緞兒!庇纸剐牡厍们么捌,但房里依舊無聲。自那次在他的船上受傷后,他便沒再見過她,而至今也已過月余。他還記得那一天將緞兒送到醫(yī)館,然后通知她爹娘來的時候,那場景是多么地難堪。
她那本來就不喜歡他的爹不僅怒罵他窮人癡想,甚至對他拳腳相向;而她娘雖然多少清楚他這個與緞兒青梅竹馬的玩伴,可迫于當(dāng)時的情狀,她也只是默不吭聲,始終哭著。對于這結(jié)果他雖感到無奈,但卻可以理解。
因?yàn)樗麄兊呐畠翰恍,他所說的話、道的歉,就也入不了他們的耳。因?yàn)榇撬模蛑芯剝旱拇彩撬,萬一緞兒真喪了命,自然也是他所害。
咿呀——當(dāng)他正愁著無法見著那讓他夜夜難眠的人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個縫兒。
“緞……”他欣喜地抬首。
“噓,小聲點(diǎn),進(jìn)來,快進(jìn)來!蹦闹_門的竟是緞兒的奶娘。那個從小看著他和級兒一起玩要成長的婦人。“呀,還發(fā)什么愣?萬一給人瞧見,不給抓去打才怪。”
婦人抓上揪然的他,帶他進(jìn)門。
“你怎么還來?”合上門后,她仍不敢大聲,她瞅住那高大的男子,訝異他的憔淬。
“我擔(dān)心緞兒,在醫(yī)館,我被擋在門外;她被送回來,我更沒有機(jī)會看到她,她沒事吧?”床前的帷幔低垂,他瞧不見里頭的人。
“小姐她……”說到她的傷勢,婦人再忍不住紅了眼。
“很嚴(yán)重嗎?在船上我看過沒外傷,她被送回來之后我聽說她醒過來了,那么……”心急,直往床邊走,但卻被婦人擋了下來,她拉他到一旁。
“小姐喝完藥,現(xiàn)在正睡著,別叫醒她。”
“但是……”今日不見不曉得哪一天才能再見,說不定他等一下就被人掏出宅子去了。
“她好不容易才睡著的!
“好不容易?”聽了,忐忑。“為什么?”
要他在椅上坐下,等他靜心,這才說:“小姐剛受傷的那一陣子是昏睡不醒,等醒來,卻經(jīng)常喊著頭痛;她早上不睡,夜里更是嘔到膽汁盡光,我看得好心疼!彼煅。
“她傷了哪兒?”白了一張臉,咬緊牙根。
“大夫說傷了腦,這回要是能醫(yī)好,可能一些毛病也不能根治。”兩只長滿皺斑的老手緊緊互抓。
“一些……毛病?”
不覺,淚水汩汩地淌!靶〗闼F(xiàn)在耳朵不靈,說話也不清晰,手和腿有時候更昕不聽使喚,在吃了許多大夫的藥之后,還是一個模樣!
瞪大眼,完全無法相信。緞兒……緞兒她是這樣地靈敏,于今卻讓他害得……“我不相信,奶娘,我想看看她!
“濤少爺!”又拉住他。在她心里,他雖然只是尋常人家出生,又或許現(xiàn)在有些落魄,但那赤誠向上的心卻是她一眼瞧得透的。自始至終她一直以為他和她家小姐會成一對,即使老爺反對,只是……只是現(xiàn)在……“嗚……”她克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奶娘您?”
“濤少爺,小姐她可曾跟你說過她的婚事?”她心酸地問。
聞言,臉色驟冷,他點(diǎn)頭。
“我擔(dān)心……”
“怕緞兒嫁不成?”一般人家,誰會想娶一個帶有殘疾的媳婦兒?這回,他可是誤了她的姻緣?雖這想法令他心如刀割,而他也根本不想她嫁給別人,但他卻不得不思及。
聽了,婦人的淚只是流得更厲害。她搖頭,久久難言,等好不容易平復(fù)哭意,才說:“如果嫁不成,我就不需要這么擔(dān)心了。問題是老爺根本不這么打算,他壓根兒不想讓外頭的人知道,除了家里的人,連那些看診的大夫都塞了銀兩讓他們改口。”
“改什么口?”
“說小姐只是得了風(fēng)寒,一個月后還是可以嫁到表少爺家。”望向床,又說:“如果那時真能好也就大幸,但萬一小姐還是這樣呢?難不成要等被發(fā)現(xiàn)之后才……”
“不該是這樣!”一拳擊向身旁的茶幾,上頭的杯壺震得價響,他頓地起身往門口!拔艺夷慵依蠣!”
“濤少爺!”奶娘忙驚呼。
“奶娘……是重……濤大哥嗎?”正當(dāng)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床上的人醒了。她問著,聲音雖不啞,但卻凝滯,好似咽喉里哽了什么,使她無法平順出聲。
“緞兒!”聞言,江重濤耐不住地緊了五指。奶娘的話……果真?睇住床帷,他頓下腳步,直至床帷被里頭的人掀起一角。
“重……”她身體一滑。
“緞兒……”一老一少齊趨前,幸好江重濤動作快扶住了那差點(diǎn)摔下床的人,他往床邊一坐,臉色極度凝重。
凝睇著他,被扶著的緞兒忍不住揚(yáng)唇!澳恪踹B胡……都不刮?好丑。”話難以成句。
“你?”她的笑靨在他看來竟是無情的鞭笞,那令他心痛。
“我沒事的,奶娘……跟你說過了?”
她抬眼向老婦,但對方只是沉默,因?yàn)檫`背了承諾,她答應(yīng)過若江重濤來,要跟他說她無事。
“奶娘都跟我說了,你……”
“一個月后……我要嫁人了,以后再不容易看到……你,今天你來……我高興!崩щy地把一串話說完,只是她一說完,便也被帶入了一副溫暖的胸膛之中。“重……”
“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緊緊擁著她,好似要將她嵌進(jìn)自己的骨血般!耙院笪也恍写!
“為什……”欲掙脫他的雙臂。不說賺錢糊口,不說他與她之間的感情,江上的生活于他來說便是生命呀!這她了解,且自小至大唯有更深刻地體會。難道,為了她,他想拋棄這些嗎?
“嫁給我,緞兒!奔(xì)細(xì)凝住她的臉!凹藿o我,以后我不行船了,這輩子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他甚是激動地說著,可,得來的竟是一場殘酷的回應(yīng),她……居然搖頭!
“不!睋u著頭,她說。
“緞兒你……你的意思是?”他抓著她的雙臂。
“我不嫁你!弊烀蛑袂閳詻Q。
“為什么不嫁我?”好似在她眼里捕捉到什么,可又無法確定,但他相信若問,她一定也不會說。好久,迫不得已凜下心,他橫抱起她!案易撸
“濤少爺!你不能這么做,這樣小姐她……”婦人擋在門口,心慌地勸。而也在這時,房外頭來了人,他們疾敲門——
“嬤嬤,里頭發(fā)生什么事?緞兒怎么了嗎?我怎么聽到男人的聲音?快開門,嬤嬤!”是她家夫人,一定是聽到剛才房里杯壺的聲響,所以……
“呃,夫人沒什么,是老奴剛剛打盹,不小心摔了一只杯!眿D人回頭扯著那失了理智的男人,幾近無聲地勸:“濤少爺,你快走吧,即使你想帶走小姐也是不可能的,夫人和老爺要是知道你在這里,一定會讓人打你,快走吧!”
聽不下功,他心意已決!熬退阄視淮蛩,我也要帶緞兒……唔!”猛地,他上臂處突然一陣痛,低頭,他發(fā)現(xiàn)那被抱著的人居然咬著他!熬剝?”她咬得他泛血。
“放下我!彼f,只是他依舊不為所動!胺畔挛摇!币姞,于是她又重復(fù)一次,而他這才將她放回床榻。
半伏上床褥,抬起臉,她五官之間乍現(xiàn)一抹笑意,那笑,是鄙夷的。
“我說……不嫁你,就是不嫁你,因?yàn)槟愀F,表哥……他……可以給我很多東西,他可以給我吃好穿好!
“緞兒?”無法置信的不止江重濤一人,還有他身后的婦人。
“我……不想跟你過苦日子,所以……才會答應(yīng)爹,嫁給大表哥。這么說……你明不明白?我原不想說,但是……你逼我!眱身,無淚無嗔。
“我逼你?你認(rèn)為我逼你?”握拳的手,顫抖著。
“不是嗎?在船上……我原就想說……但是那船帆……”
“你說謊對不對?是不是你爹逼你嫁?”問完,他更回眼對住老婦!澳棠,是不是家里發(fā)生什么事?”
“這……”被問得冷汗直滲,因?yàn)橥瑫r有兩人以懇求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幾乎要將她逼入胡同。
“嬤嬤,我確實(shí)聽到男人的聲音,你快開門讓我進(jìn)去!”這時,門外人又敲門如擂鼓。
不得已,婦人只得擇一而言:“濤少爺,剛剛我說的你就當(dāng)作沒聽到吧,你快走,再不走等老爺夫人進(jìn)門就糟引快,快走!”她推他向另一邊的窗戶,開了窗,要他出去。
回眸看住緞兒,他沉重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所以才這么說,不過緞兒,請你答應(yīng)我,你的病我一定會找來藥材醫(yī)治。在這之前,請你別作下任何決定,作下那些你不愿意且會傷害自己的決定,好嗎?”床上人不語,他再問:“請你答應(yīng)我,否則我不走。”離開窗邊,語意堅決。
然而聽著那如催命的敲門聲,緞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拔掖饝(yīng)……你,你快走吧!
“等我,緞兒……”
“快走!”
※ ※ ※
一個時辰之后,洞里的水聲依舊不絕,蘇映潮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好冷,這洞居然比水里還要冷,是不見天日的關(guān)系嗎?難怪這里要被稱為冥山陰府。”
抬眼望住那頂端的小洞,她自言自語解著無聊。而低頭,她挪了挪那被江重濤壓得麻痹的腿,又繼續(xù)手邊的工作。因?yàn)檎也恢C針之類的工具,是以她以指甲慢慢幫他挑去手上扎著的幽冥花刺。
“真是怪花,花朵果實(shí)可以治病,花刺卻能致命。”她挑出一根,彈到遠(yuǎn)處,嘴邊哼著。只是當(dāng)她想彈去第二根刺時……“哦,想毒死我呀?呵,你下下……下下下輩子吧,啐!”那刺竟扎進(jìn)她的指尖。不過幸好,它的毒液壓根兒不會對她這非人類產(chǎn)生效用。
而當(dāng)她又要拔去第三根……
“唉,重濤兄,你昏了就昏了,做啥手臂繃這么緊?”害她拔不出刺來。可一會兒她卻發(fā)現(xiàn)……“耶?你是不是會冷呀?”
原來他是冷到發(fā)抖,所以才會全身繃緊。
“好吧,既然這么著,那找個東西先幫你保暖!
雖然這么打算,只是她左瞧右瞧,除了江重濤身上那條褲,就只剩下她自己身上這套衣服。這……總不能脫了他的下半身來蓋他的上半身吧?煞有其事地眨眨眼,須臾,嘴邊迸出一抹淘氣的笑。嘻,開個玩笑的,當(dāng)然是脫她自已的嘍!
于是她將他的頭擺上石,再起身摸摸自己全身上下,選中兩件衣物之后,她脫了下來一件墊地上.一件蓋上他的身。
“這樣雖然蓋不到全部,不過應(yīng)該暫時可以了,反正你一時半刻應(yīng)該不會再醒過來。”打量著,點(diǎn)點(diǎn)頭。“那么你就先待在這里,我去找找有沒有出路,還有順便去揪回那只鳥頭烏龜身!睂χ稍诘厣系娜私淮,她選了個方向,走了開去。
“唔……”然而她完全沒料到,那江重濤竟在這時候醒了過來。
張開眼,他對著的是一團(tuán)刺目的光亮,虛弱地抬起手對著那光線抓了抓,放下有些麻感的手,發(fā)現(xiàn)手中空無一物。沒有水?那么他現(xiàn)在就不是在水中?
“呃。”欲側(cè)躺起身,卻氣力不濟(jì),所以他又躺了回去。眼睛勉強(qiáng)看著四下,他知道這是一處洞穴,但,他怎會在這里呢?
隱隱約約,他想起前一刻還身陷其中的夢魘,模模糊糊;他將記憶再推前,便霍地憶起一道身影及一張臉。有人救了他嗎?是誰?
再次掙扎著爬起,而身上覆著的東西就這么掉了下來,他反應(yīng)抓起一看,竟是一件乳色的兜衣!斑@個……”是蘇映潮的?那天在洞庭湖畔,他見過。
將那還余著暖香的袖珍衣物緊緊抓在手中,他眺向四處,但卻不見人影,而坐了起來,他更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下鋪著一件湖水綠的紗裙。
“蘇姑娘!”對著不見邊的洞穴,他喊,但回應(yīng)的只有“蘇姑……蘇姑……蘇姑”的回音。如果是她救了他,那么人呢?……該不會?“蘇姑娘——”以為她遭到什么不測,他更是急了,站起來就想往洞里的黑暗處去。
“我在這兒,就來,洞里很多水湟,你別亂跑啊……啊……啊……”
許是聽到了他的呼喊,洞的某處傳來回響,而眨眼工夫,遠(yuǎn)方黑暗處出現(xiàn)一道人影,她躍呀躍地,三兩下就蹦到了江重濤身前。
“你醒了?”看著眼前打赤膊的人,她仍因方才快速奔跑而輕輕喘著,而等稍微平復(fù)氣息,她開始繞著他,全身上下觀察!澳恪眢w還有沒有哪里不對勁?手腳能動嗎?頭……頭有沒有撞傷?”說不擔(dān)心,是騙人的,固然幾個時辰下來,她總自言自語、自問自答替自己解著擔(dān)憂。
“是你救了我?”盯住那靈巧的身影,他問。
“我……救了你?”再度在他身前站定,她盯住他,須臾,僅見她原本皺著的臉變得更加難看!皩,是我救了你!但是說到這個我就氣。為什么我千說百勸你就是聽不進(jìn)耳?明明知道危險可能會沒命,你還一頭往這里栽?嫌水底的水鬼寂寞嗎?”她是真氣,因?yàn)槟樥麄脹紅。
“我……”她的怒氣,令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yīng)。
“你怎樣?”眼珠子瞪大,對他直勾勾地看。
“我……對不起”
聞言,秀眉更是擰著!盀楹胃艺f對不起,你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生你養(yǎng)你的父母!”扁起嘴,這時,她再耐不住鼻酸,因?yàn)樗铧c(diǎn)沒救到他。
“我是逼不得已!蓖搜矍澳请p熠熠生輝的眸子,不經(jīng)意,他似乎發(fā)現(xiàn)里頭有著絲微濕意。她哭了嗎?因?yàn)閾?dān)心他?
“逼不得已?呵,我說過了你若一定得摘到花,那么就找我一道,要不我?guī)湍阏渤,害我急了一整天!”她不是只有急,根本是急死了,所以一路由重慶奔了來。
“對不……”
“說對不起就行了嗎?我最討厭說話不算話的人,而你……!”罵著罵著,亦忍不住跺腳,只是腳底石面光滑,她腳才踏地,就滑了一下,砰地一聲跌坐地面。
“蘇姑娘……”見她未立即爬起,只是屈膝坐在地上,于是江重濤忍著身體的不適,也跟著蹲下。豈料,他這一蹲,對著她的臉瞧,竟真捕捉到她眼白泛紅的模樣。
迅速抹去臉上的尷尬表情,她又瞪向他。“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我……”一直以來只見過她的笑臉,這樣的她,令他不覺心生伶惜,這全是他的錯。
“好了好了,我不聽了,也不罵了,F(xiàn)在你欠我一條命,我沒叫你死可別死!”扁嘴。
聽著,同時也仔細(xì)地端詳著她的臉,最后,他的視線落在她的眼角上。
瞧他不語,因此睞向他,而在發(fā)現(xiàn)他表情過于嚴(yán)肅之后,她嘆了口氣,跟著無奈道:
“唉,我開玩笑的。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得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要不就算采到了花,你想救的那個人也不會開心的,F(xiàn)在既然沒事了,那就好了。”說罷,想爬起來,卻被江重濤抓住手臂,而當(dāng)她奇怪地望向他時,他居然抬手將她殘留在眼眶邊的丁點(diǎn)兒濕意沾了去。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贝笳婆踔哪,他直視她的眼,低聲道。
嚇?他這輕柔的動作,讓她忍不住心頭怦跳。且此刻她和他的臉靠得如此之近,連鼻息也交錯著,這讓她不由地想起他昏死的時候,她曾對他做的事,她……偷吻了他。
“呃,你……你沒嚇到我,那是汗,我剛剛在這洞里跑來跑去流出來的汗。喔,對了,我剛才在洞的另外一邊發(fā)現(xiàn)了出口,外頭雨已經(jīng)停了,你可以自己走嗎?”跳了起來,背過身,提起袖,對著熱透的臉猛扇,而心底則不忘暗自罵著。
看著她倩然的背影,他心頭溫暖,唇亦不覺微揚(yáng)!拔易约鹤撸瑧(yīng)該沒問……”他緩緩站起,但是話還未說完,就顛了下。
身后發(fā)出響聲。轉(zhuǎn)過身,她瞧見他泛白的臉龐!拔铱磻(yīng)該是不行,那你當(dāng)我是拐杖好了。還有……那個,你得先還我!贝怪,指住他仍抓在手中的東西。
剛剛就是認(rèn)為最里頭的和最外邊的脫了無妨礙,所以她才選了那兩件,兜衣和外裙。
“喔。”伸出手,將兜衣遞還給她的同時,他的臉,紅了。
片刻,待蘇映潮著裝完畢,她讓他搭著她的肩,而后一起緩緩步入洞穴的幽暗處。而依稀間,除了水聲外,還能聽見對談聲輕輕傳來。
“你……以后可不可以別再叫我蘇姑娘呀?剛剛那‘蘇姑蘇姑’,像四姑,不大好聽耶。”蘇映潮說。
“喔!苯貪龖(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