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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賞金獵人心 第二章
作者:陳曦
   
  睡夢中的她極不安穩(wěn),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囈語,深鎖的眉心沉重得化不開。  

  臨時被請來客棧出診的老大夫把完脈,緩緩撫了撫花白的長須。  

  “古大夫,她還好吧?”康諺忍不住出聲詢問。  

  方才抱著她進(jìn)入客棧便讓手上的重量嚇了跳,尤其她竟還發(fā)著高燒!隔了數(shù)層衣料  也能感受她身上的熱度。  

  “這位姑娘沒啥大礙,只是染上風(fēng)寒又沒養(yǎng)好身子才會突然昏倒,這幾天讓她好好  休息,多吃些滋補(bǔ)的食物就沒事了。”古大夫開了帖藥方交與康諺。  

  “對了,瞧這位姑娘睡得極不安穩(wěn),病人最重要的就是放開心胸養(yǎng)病,她這樣反而  不好,這張藥方是些安定心神的藥材,能幫助她舒緩神經(jīng)!惫糯蠓蛴謱懥藥孜端幗桓  康諺。  

  “謝謝你,古大夫!  

  康諺連聲道謝,送走了古大夫,又命店小二前去藥鋪?zhàn)ニ,待藥汁熬好送上來已?nbsp; 一個時辰后的事了。  

  “小姑娘,喝藥了。”康諺輕搖文犀月肩頭,希望能喚醒她。  

  “你不醒來要怎么喝藥呢?”  

  又搖了數(shù)下,床上的人兒依舊沒有反應(yīng),康諺不得已,只好將她的頭托高倚在自己  胸膛上,左手拿碗、右手拿匙,一口一口仔細(xì)地將黑濃藥汁喂進(jìn)她口里。  

  哎!好人還真難做。  

  瞧,藥汁有一大半流進(jìn)他的衣服,他沒有多少衣裳可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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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來客棧中一片靜寂闃黑。  

  五條黑影迅速地穿梭在客棧屋檐回廊。  

  康諺閉合的眼不悅的睜開,喃喃叨念:“真吵,這么吵教人怎么睡!  

  五名黑衣人似是找到了目標(biāo),停佇在東邊的一扇廂門外,為首的領(lǐng)頭者率先以刀刃  撬開房門。  

  “我去抓人,你們四處搜搜,只要是小丫頭的物品,一律帶回去交給門主!  

  語畢,黑衣首領(lǐng)立即走近床沿,正要連人帶被一道抬起,不料才剛伸手碰到棉被,  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道忽地往他胸口襲來。  

  “哇——”黑衣首領(lǐng)閃避不及,強(qiáng)勁的掌力迫得他連退數(shù)步,直直跌倒在地。  

  “這兒是姑娘家的睡房,你們幾個在夜里闖進(jìn)來,想必沒安啥好心!  

  康諺點(diǎn)了火折子燃起蠟燭,不一會便滿室光亮。  

  早在黑衣人闖進(jìn)屋子前,他便悄悄跟在后頭觀看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這一跟,才發(fā)  現(xiàn)這伙人的目標(biāo)竟是他下午撿回來的小姑娘,當(dāng)下不容細(xì)想,早一步從窗戶進(jìn)入內(nèi)室,  將熟睡的人兒小心翼翼藏在床底,自己便大剌剌地躺上床。  

  “臭小子,找死!”  

  其余四名黑衣人見狀,拿起佩刀同時往康諺身上砍?抵V亦非省油的燈,神色自若  地躲過,并各奉送了一掌給四人,一時之間地上多了四把刀。  

  “小子,勸你少管閑事,“神毒門”不是你惹得起的!”黑衣首領(lǐng)好不容易順了氣  ,眼見對手武功高強(qiáng)不易對付,不得已只好搬出“神毒門”的名號。  

  康諺不耐煩地撇撇嘴角。  

  “哼,廢話少說,有什么本事就快快使出來,本大爺沒空聽你放屁!”  

  康諺赤手空拳上前就要捉住眼前來意不善的五人,然而已知道康諺武功高強(qiáng)的黑衣  人也不是蠢蛋,馬上用眼神打了暗號,拋下數(shù)枚煙彈,轉(zhuǎn)眼便消失無蹤。  

  “逃得可真快!  

  人跑了,他也沒勁去追,少了賞金的激勵,緝兇的動力少了許多。  

  床鋪底下忽探出一顆小巧的頭顱,康諺見狀,連忙上前數(shù)步,彎身扶起自床下鉆出  來的小姑娘。  

  “你醒了!彼鏊洗惭。  

  “你不該放他們走,下回他們會派更厲害的人前來!彼舜蟀胩,稍微恢復(fù)了點(diǎn)  精神,不過身體仍是虛弱,說不了幾句話便喘了氣。  

  “小姑娘,聽你的口氣,你認(rèn)識那伙人?我記得他們自稱是“神毒門”的人!  

  在他的記憶里,“神毒門”一向和中原武林無任何瓜葛,活動范圍僅在放云山一帶  !吧穸鹃T”厲害之處便是擅使奇毒,若“神毒門”有意入主中原武林,光是其練制的  獨(dú)門毒藥便足以令武林群雄俯首稱臣。不過早在二十年前,“神毒門”門主文浩天娶了  武林第一美人、同時亦是武林第一世家之女魏紅云之后,“神毒門”  

  便立誓不輕易使毒,半隱盾在放云山。  

  “我不認(rèn)識他們,不過他們會一直跟著我。你也看見了,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不想惹  麻煩就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闭Z畢,文犀月吃力的站起身,步履蹣跚地往門邊走去。  

  她不能再待在這里,叔叔會派更多人來抓她,她得逃,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  

  “你要去哪?你的病還沒好。”康諺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我的事不用你管!彼﹂_他好意相扶的手。  

  “那可不成,你的事我已經(jīng)管了,而且也管定了。”  

  康諺無賴的狂語意怒了文犀月,她瞪著他,細(xì)小的肩頭不住上下起伏。  

  “管?你憑什么管?你以為剛才打退了那些人就值得驕傲了嗎?那不過是你運(yùn)氣好  罷了。“神毒門”別的沒有,就是毒藥多,“腐骨散”連骨頭都能夠化掉,“一步遙”  會讓人四肢麻痹連路都走不了,光這兩種最簡單的毒藥就能輕取你的性命!”  

  她不住喘氣,待調(diào)整好呼吸后又接著道:“識相的話就讓我走,否則下次他們再來  ,你必死無疑!  

  康諺向來不愛半途而廢,任何事必定盡力達(dá)成方休,況且眼前的小姑娘已經(jīng)引起他  的興趣。他極好奇一名嬌弱的女子為什么會讓人緊追不放,這其中必隱藏著重大的內(nèi)情  。再者,他的正義感也不許自己視若無睹。  

  “小姑娘,你對神毒門里的事挺清楚的嘛!莫非你和神毒門有牽連?”  

  文犀月聞言,立即悲憤地抬眼看他,千頭萬緒卻理不出任何頭緒,她低啞地開口道  :“我什么都不會說,我一定要離開這里,請你別攔著我。”  

  康諺沒由來的一陣大笑。  

  “我真沒救錯人,你果然是個好姑娘,你千方百計要擺脫我,其實(shí)是怕我受傷對不  對?”他笑咪咪的擋在她前頭,笑得連眼都彎成半月形。  

  “無賴,少對我嬉皮笑臉!”文犀月試著推開擋左面前的“障礙物”,怎奈身體不  適又一天一夜未進(jìn)食,使出的力道連只蚊子也拍不死,更別說推開一名壯漢了。  

  康諺收了笑意,探手點(diǎn)了她的穴道。  

  “省點(diǎn)力氣吧,現(xiàn)在的你連走路都走不穩(wěn)了,還想去哪里。”他抱起她。  

  “你要對我做什么?”身體不能動,但嘴巴還是自由的。  

  康諺輕巧的將文犀月放回床鋪,又仔細(xì)地替她拉上棉被。  

  “放心,我不會非禮你,渾身上下瘦得連半兩肉都找不出來的女人,抱起來一點(diǎn)也  不舒服。”他輕拍她的頭,像拍小狗似的。  

  “你——”怒火涌上腦門,氣極地說不出惡毒的咒罵,這可惡至極的男子一再挑戰(zhàn)  她的性子。  

  康諺瞧著她因?yàn)閼嵟浖t的臉,唇邊閃過一抹笑。  

  “好好睡一覺,今晚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叫一聲我就來了。  ”他彎下身在她耳邊輕語,奇異的溫柔讓她呆楞住、不知所措,只得開上眼掩飾狼狽。  

  這個男人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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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犀月皺著臉小口小口吞飲溫?zé)岬臐獬硭幹,一旁監(jiān)督她服藥的康諺也感同身受般苦著臉待她喝盡藥汁。  

  “吃塊甜薯壓壓苦味!苯舆^陶碗的同時,康諺便塞了塊甜薯進(jìn)她嘴,自己嘴里也  沒閑著,早塞了兩塊。  

  “藥喝完了,你可以解開我雙腿的麻穴了!彼聪蚩抵V,要求著。  

  “可以……嗯,不過……你可不能逃跑!彼乐鹗,見她吞下口里的,連  忙又塞上一塊。  

  “你方才不是這么說的。留著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她撇過臉拒吃第二塊甜薯。  

  無故被限制行動,她有種階下囚的侮辱感。  

  眼前一臉無害相貌的男子看似平凡無狀,然而他竟能赤手空拳絲毫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  打退“神毒門”派來捉拿她的殺手,也許在他嘻笑耍賴的表相下實(shí)則是一名武藝高強(qiáng)的  不凡人物,有他保護(hù)自己的確很可靠,但是若叔叔使毒,恐怕就不是這名叫康諺的年輕  俠士能抵得過了。  

  “月牙兒,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不但找大夫替你看病,又替你打跑壞人,怎么說  你也欠我兩次人情,就算我想多留你幾日,你也不該這么不情不愿呀!況且你的病又尚  未痊愈,太勉強(qiáng)自己可不好。”橡膠臉皮般具韌性且柔軟的嘴角上揚(yáng),這種表情是他騙  死人不償命的招牌笑容。  

  “不要胡亂替我取小名,由頭至尾全是你一廂情愿雞婆的管閑事,誰要你幫忙了?  我的事我自己管,你最好解開我的穴道還我自由!碑(dāng)初實(shí)在不該一時心軟報出真實(shí)姓  名,這討厭的人竟然胡亂叫她閨名。  

  康諺隨手抓來一張小圓椅,就坐在她床邊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仍是滿臉和善笑意。  

  “我會笨到放了你,然后眼睜睜讓你進(jìn)入“暖春閣”淪落風(fēng)塵?”  

  原來,他怕她想不開。  

  文犀月微側(cè)過臉,面向床內(nèi)。  

  “我不會再去“暖春閣”了!奔词共厣砘ń至铮慌率迨逡灿修k法找到她。  

  當(dāng)時她是太無助、太愚笨才會一廂情愿以為那里是安全的藏身處。  

  “你有別的去處嗎?像是投靠朋友、親戚?”他得確定她的安全。  

  “北楓山莊魏老莊主是我爹娘的舊識!北睏魃角f是她唯一可以投靠的地方,只是  她有苦衷……康諺點(diǎn)點(diǎn)頭,腦子里似乎正計畫著什么。  

  “既然你有地方可以投靠,那我就不強(qiáng)留你。再待一天,明兒個一早我送你去北楓  山莊!  

  “不,我自己上路便成,你我非親非故,大可不必如此費(fèi)心!彼B忙反對,壓根  沒想過要去投靠外祖父。若真的去了,只怕沿途早埋伏了叔叔派去的殺手,更別提會給  外祖父惹來多少麻煩了,平靜祥和的九楓山莊絕不許有任何人打擾。  

  “那怎么成?難道你不怕上回那些黑衣人又找上你?或者你只是隨口胡謅好讓我放  你走?”這種小伎倆又怎能夠騙倒闖蕩江湖已久的他。  

  “隨你怎么想都成,總之我一定要離開這里,你在反而礙事!奔總z給識破,莫名  的不悅化成高音量的惡言,她討厭他。  

  康諺搔搔頭,有些無奈,生平頭一回碰上這樣不領(lǐng)情的小姑娘,偏偏他就是不肯放  手,硬是賭上一口氣。  

  “月牙兒,你看我很扁喲,本來我是極不愿泄露身分的,不過你說我礙事實(shí)在太傷  我的心了。聽過“賞金獵人”的名號嗎?我在江湖上還頗負(fù)盛名喲!彼靡庋笱,頭  抬得老高,等著預(yù)期的驚訝叫聲。  

  文犀月蹙著眉,仔細(xì)思考了會。  

  “我沒聽過。”久居放云山的她確實(shí)不了解山下世界的奇人奇士,況且爹娘也極少  談?wù)摻氖鞘欠欠恰?nbsp; 

  簡短四個字幾乎打碎康諺滿腹的自信,上揚(yáng)嘴角不禁泄氣地垂成下弦月狀。  

  “月牙兒,別說笑了,我應(yīng)該有點(diǎn)名氣才對。”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彼裳。  

  他嘿嘿苦笑兩聲,又說道:“至少我的武功不錯吧?而且你住房、看大夫、吃藥的  錢都是我付的,依你潦倒的樣子,身上恐怕連值錢的物品也沒有吧?依你弱不禁風(fēng)的身  體,大概不須黑衣人追殺便先餓死在路邊了。我說的可全是實(shí)話,你不妨仔細(xì)考慮考慮  。”  

  的確,早在半個月前,她和秋娘便典當(dāng)光了身上的值錢飾品,就連換穿的衣衫也拿  去和農(nóng)家換取食物,如今僅剩身上穿的衣物以及隨身帶著的解毒靈丹,若真要有值錢的  東西,也只有她放在肚兜里貼身收藏的“藥王解本”了。  

  她抬手輕撫著胸口,非得求助于他嗎?  

  “康諺,你真的決意要困著我?”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顯然下了決心。  

  “話別說得這么難聽,我是一片好意!  

  “要是你不怕麻煩,就請送我到一處黑衣人找不到的地方,我會非常感激的!  

  她看入他的眼。  

  “不去北楓山莊?”他問道。  

  “不能去,我不要讓其他人卷入危險,我在的地方就會不斷有爭端!彼龍詻Q的說  道。  

  “我很好奇你究竟遇到什么麻煩,那些人又為何要捉你呢?”康諺試著誘她開口。  

  文犀月面無表情地凝視前方,眼中有著激動。


  “不要問我,你知道太多只會惹來殺身之禍!  

  “看來你的麻煩真的很大!  

  康諺漆黑的眼瞳閃閃發(fā)亮。他不是被動的軟弱俠士,當(dāng)內(nèi)心產(chǎn)生疑惑時必定全力探  查真相,而今他似是遇上有趣至極的挑戰(zh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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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毒堡。  

  飛龍廳里靜得出奇,站列兩旁的部屬個個低著頭不敢看向坐在飛龍椅上的文立天。  

  “人呢?”極低的嗓音透著寒意,令人發(fā)顫。  

  “啟……稟門主,人還沒捉到!惫蛟诘厣系奈迦藨(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話,額頭上的汗珠  不住沿著兩頰滑落。  

  文立天雙目兇光立現(xiàn),陰白的膚色看上去倒像病疾纏身。文立天身體削瘦,面容如  同上一任門主文浩天般有著俊美的樣貌,只不過他的俊美較陰柔,讓人看了只覺害怕。  

  “連一個小賤人都捉不到,我留你們有何用!”文立天袖口微微鼓起。  

  “門主饒命!屬下所以失手全因?yàn)槲南律砼杂幸幻涔Ω邚?qiáng)的男人保護(hù)!  

  為首的黑衣漢子急速說明。  

  “說下去,那個男人是何來歷!  

  “據(jù)屬下查探得知,那名男子叫康諺,是新崛起的賞金獵人,靠緝拿官府懸賞的人  犯領(lǐng)取賞金維生。”為了一線生機(jī),黑衣首領(lǐng)事前已做了調(diào)查,只盼門主手下留情饒大  伙一命。  

  “至于文犀月那丫頭,目前在悅來客棧,似是染了病正在休養(yǎng)。請門主再給屬下一  次機(jī)會!蔽迕谝聺h子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乞求,臉上的懼意表露無遺。  

  “失敗的人還要求什么機(jī)會!”  

  文立天右手微晃,五道銀光一閃,就見五名黑衣漢子軟倒在地,不到半刻鐘便面目  青紫。  

  文立天冷眼掃過眾人。  

  “李元,再命人去捉拿那小賤人,“藥王解本”一日不取回,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  

  “是!這事屬下必定全力以赴。”人群里一名矮小的胖男子上前領(lǐng)命。這名叫李元  的男人是文立天的心腹愛將,重用了十五年,這次文立天再將重任托付,足以證明李元  在神毒門第二號人物的地位。  

  翻遍神毒堡的一草一木都找不到鎮(zhèn)門之物“藥王解本”,原本他是不必急著捉拿文  犀月這小賤人,誰知存放在藥庫的靈丹解藥也一并遺失,這么一來,神毒門最厲害的武  器——毒藥,反成了最危險的毒蛇。要知道使毒的同時自身方可能沾上毒藥,若少了解  藥傍身,再厲害的毒也會害了自己。  

  文立天站起身,在部屬的目送下走出飛龍廳。  

  他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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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東方的天空隱隱冒出魚肚白。  

  悅來客棧東邊的一扇廂門緩緩被開啟。昨夜康諺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好不容易解了  她腿上的麻穴,現(xiàn)在她逃走雖是背離了康諺對她的信任,不過她顧不了這么許多了。  

  文犀月輕手輕腳來到客棧后門,到處張望了會,確定四下無人,小手搭上緊靠的門  閂,使勁拉了下,門閂卻動也不動。  

  門拉不開,急得她滿頭汗,再走不了,等會客棧打雜的仆役一來就糟了。  

  她再度使勁拉著門閂,怎奈就是拉不開一絲半毫。  

  忽地,一陣男性嗓音在她后頭響起——“早哇,月牙兒,這么一大早的,你想上哪  兒去?要出門好歹告訴我一聲啊!  

  懶洋洋的無賴男音,不需回頭看也知來者何人,會這么惡心喚她的也只有那三天前  硬攔著她不放的男子了。  

  偷跑不成,她反應(yīng)極快的轉(zhuǎn)過身,答道:“我睡不著,起來走走!彼竭^他的身  子,站在他后方,腦中思索著該如何擺脫這名煩人的男子。  

  “哦……原來只是出來散步啊,我還以為你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溜呢,看來是我  多心了!笨抵V極不誠懇地調(diào)侃。  

  “你疑心病還真重。我要偷跑也不會兩手空空的連包袱也不帶。”拳頭握緊了又松  開。她告訴自己要冷靜。  

  “咳!不是我要漏你的氣,記得我第一天看到你時,你身上好像沒帶著包袱,依我  猜想,你全身僅存的家當(dāng)也只剩身上的衣服了對不對?”他轉(zhuǎn)身看向她,眼帶笑,惡意  的笑。  

  文犀月瞇了瞇眼眸,怒氣使她臉上不健康的白皙泛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氣極卻無力  反擊,良好教養(yǎng)教她說不出難聽的穢語。打懂事起,堡里上上下下那個人不把她當(dāng)寶貝  捧在手心呵護(hù)?而今她卻得讓個陌生的無賴調(diào)侃,若爹娘還在……若爹娘還在……又有  誰欺負(fù)得了她!  

  怒熾的黑眸認(rèn)命地垂了下來,她不發(fā)一語,扯著衣袖的手緊抓著。  

  “你話說完了吧?沒別的事的話,我要回房去了。”字字如冰,出自她嘴里。  

  哎呀!生氣了。他不知她禁不起激。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惱我呀。”他連忙走近低頭不語的人兒身旁,難得的愧疚襲  上心頭。  

  “我沒生氣,你說的都是事實(shí),我一貧如洗,什么都沒有,帶著我只會白白浪費(fèi)銀  子,你要是夠聰明,就會知道帶著我有多不智!  

  康諺搔搔頭,頭一回跟姑娘家打交道,太細(xì)膩的心思他實(shí)在不懂,他明明說要幫她  了,她為何不領(lǐng)情呢?  

  “你這人怎么那么死腦筋?有困難就大方接受別人的好意幫助,考慮太多只會讓自  己更不幸。算了,用嘴說你也聽不入耳,干脆用做的比較簡單明了!  

  康諺一把拉住文犀月細(xì)瘦的手腕。  

  “你放手,你要做什么。俊彼秃,眉宇透著慌意。  

  康諺大力拉開門閂,抬腳往外踏。  

  “我?guī)闳ベI衣裳,凡是姑娘家的用品一律買給你,算是我說錯話的賠禮。”  

  他認(rèn)真地答道。  

  “我不要!”她抓著他的手臂。  

  “為什么不要?你需要新衣裳換洗吧?總不能一直穿著身上這件!痹僬f也已經(jīng)舊  了、臟了,這小姑娘未免太難侍候了。  

  文犀月楞了楞,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好意,低頭瞧了瞧身上的舊衣,是該換了。  

  “我……”  

  “別婆婆媽媽,果決點(diǎn),我又不會吃了你!  

  “現(xiàn)在上街,店家也還沒開鋪吧?”她好意提醒。  

  康諺輕拍額頭,他只顧著陪罪,一時忘了時間尚早,幸而腦筋動得快,急忙說道:  “時候是早了點(diǎn),不如咱們用完早膳再上街好了!  

  “隨便你,現(xiàn)在你可以放手了吧?”她沒反對,算是默許了。  

  “我一時情急才拉你的手,你別放在心上啊!彼尚(shù)聲,連忙松開手。  

  她沒再多說話,淡淡瞥了眼康諺帶笑的臉。  

  不明白他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付出這么多關(guān)心,真的不懂……天一大白,康諺領(lǐng)著  文犀月吃了頓豐富的早膳,付了房錢,兩人隨即往熱鬧的街道走去。  

  康諺沒忘答應(yīng)過的賠禮,上布繡莊買了兩件衣裳花了三兩銀子,質(zhì)料中等但頗為耐  穿。他原不是小氣的男子,挑選了四、五套衣裳欲買,卻在文犀月堅持下僅買了兩件,  為此康諺頗有微辭。  

  “月牙兒,不用替大哥省銀子,這么點(diǎn)小錢大哥還付得起。”前些日子他才進(jìn)帳五  百兩,荷包滿滿。  

  文犀月閃過迎面而來的人群,冷冷的開口道:“我沒有任何兄長,別叫得那么親熱  !  

  “咱們一男一女一同在外行走,兄妹相稱再方便不過了!彼L臂一擋,擋開涌來  的人潮。這月牙兒瘦伶伶的,給撞著了還得了。  

  她看見他維護(hù)的舉動,心底莫名地起了異樣的感受。許久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她了,經(jīng)  過最痛心的背離后她能夠再相信別人的善意嗎?  

  身側(cè)笑得自信的男子,她無法理解啊。  

  懷著自我的思緒,她一語不發(fā)地跟著康諺走出熱鬧的街道,走著走著,待她回神過  來,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離開鎮(zhèn)上。  

  黃土道路兩側(cè)長滿及膝高度的雜草,間或一、兩棵兩人高的細(xì)瘦樹木,黃色小道或  許是長期走動使用的緣故,竟不生一絲雜草。  

  “你要帶我上哪兒?”她輕拭臉上的薄汗,大病初愈的身子,體力尚未復(fù)原。  

  “我們上梓朝鎮(zhèn)去,我向來四處游走慣了,沒個固定的處所停留,你就陪著我四處  游山玩水,直到找著了安頓的地方吧。”  

  又步行了一段時間,遠(yuǎn)遠(yuǎn)可見前方一座半廢的涼亭,康諺伸長脖子探了探。  

  “月牙兒,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他拉著她到一旁的樹蔭底下,塞過  裝水的竹筒到她手里,便急步走向前方的小亭子。  

  文犀月微瞇起眼,注意到?jīng)鐾だ锼坪跤袀穿著一身白衣的男子。  

  坐在涼亭里的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極富名聲的——江湖百曉生,江朗。  

  又名黑蝙蝠的江朗是名高桿的包打聽,只要他想知道的消息沒有一件查不到的。  

  通常這類人都有些怪癖,而江朗會被稱作黑蝙蝠得之于他偏好夜晚行動的怪習(xí)慣。  

  或許不明就里的人會以為江朗是個膽小的包打聽,其實(shí)夜晚活動就如同他嗜穿白衣  一樣,是他個人的特殊癖好,無關(guān)任何理由。  

  江湖諸派俠士全欲與之結(jié)交,但很遺憾,能夠認(rèn)識他的人并不多,約莫十只手指頭  數(shù)得出來,而康諺便是其中一名識得江朗的人。  

  江朗搖著白色褶扇,目光鎖定樹蔭下的女子。他的眼力極佳,百尺外的人也能看清  面貌,不過簡單一瞥便認(rèn)出文犀月了。  

  “江朗,你還是一樣守時!笨抵V步入亭子,笑意未減。  

  “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拖著姑娘家不麻煩呀?”  

  “嘿嘿,我有求于你怎么會失約呢?這不是來了!笨抵V依舊一臉笑。  

  江朗不耐的搖動紙扇送出涼風(fēng),二話不說伸出左手——“三百兩拿來!  

  “三——百兩?!搶錢也不必?fù)尦蛇@樣!好歹打個折扣,現(xiàn)在身邊多帶了個人,吃  住花費(fèi)樣樣少不了銀子,看在老朋友的交情上,少收點(diǎn)吧!卑!那個英雄不為錢折腰  ?他都已經(jīng)打躬作揖了。  

  “三百兩已經(jīng)便宜你了,這樣簡單的消息還要勞動我出馬,難道文犀月的容貌沒讓  你想起什么嗎?”蠢死了!消息線索就在身邊竟然還看不出來,江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  

  “月牙兒是長得不錯,但……”康諺歪著頭,努力轉(zhuǎn)動思緒。  

  江朗頗不耐煩的開口說道:“看你的蠢樣就知道你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彼刂赝铝丝  氣!拔南率恰吧穸鹃T”門主文浩天的獨(dú)生愛女,她的容貌和其母魏紅云有八分相似  。兩個月前,文浩天突然死去,“神毒門”一夕變天,她是逃出來的!苯噬裆W了  閃,一部分實(shí)情他不打算說出來。  

  “逃?她為何要逃?還有,追拿月牙兒的黑衣人又是誰派來的?”康諺斂了笑意,  欲探知更多詳情。  

  “她當(dāng)然得逃,文立天不捉回她又豈能安心獨(dú)占“神毒門”!苯噬陨酝铝诵┰S  實(shí)情。  

  “文立天又是誰?”  

  “文立天是文浩天的親弟。好了,三百兩拿來,再問下去可要加錢了!苯什豢  氣地伸出修長五指,斯文的手掌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名俊美的書生之流,又豈知他卓然的  武功機(jī)智。  

  康諺仔細(xì)琢磨得知的消息,漸漸匯整出架構(gòu),隱約察覺到文犀月非逃不可的處境。  

  “殺人滅口嗎?”康諺低喃道。  

  江朗深不可測地?fù)P了下嘴角,顯是聽到好友的臆測。  

  “不錯嘛!猜中了一半,以你的腦袋能推到這一層算是不錯了。”  

  一半?難不成還有隱情?  

  “江朗,世上還有你查不到的事,這可稀奇了!笨抵V沒安好心地嘲弄,不過掏銀  票的不甘卻略略遜了嘲諷的心情。唉!有夠心痛。  

  “激將法對我不管用,想知道更多就去問文犀月,或許她愿意信任你!苯屎敛  客氣地一把搶過銀票。  

  心滿意足點(diǎn)了點(diǎn)銀票,江朗擺擺白扇子道別,使出輕功躍離涼亭,不消片刻便看不  見白衣身影了。  

  “三百兩就這么飛了。”  

  康諺走出涼亭,朝文犀月招手示意她上前。得知真相后,他保護(hù)的心意更堅定了許  多,看不慣恃強(qiáng)凌弱的惡行吧,他想。  

  “那名白衣人是你的朋友?”她一直注意著亭子里的動靜,看起來他們似是在進(jìn)行  著交易。  

  “是朋友,但不算太好。你不必太在意他。”光是那三百兩就足以道出友情是多薄  弱的假象,他會心疼上好幾個月哩。  

  “是嘛?”她抬眼瞄了下他。  

  “趕路吧,依你的腳程來看,大約得走半天才到得了梓朝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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