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耀眼的陽光卻照不進在窗簾層層保護下的臥房中,雖然不算十分燥熱的氣候,冷氣機的運轉聲還是持續、微弱的飄蕩在空氣中,說明有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家伙,正在浪費寶貴的資源。
布置成粉綠色系,充滿女性氣息的臥室中,目前昏暗一片,皇帝級的雙人大床上,有一團綠色的不明物體正在蠕動中,從床頭慢慢移動到床尾,由左邊向右邊移去,在快滾下床的時候,及時停住。
“嗯……”
滿足、慵懶的呻吟聲從不明物體中傳遍整間臥室,接著一顆小頭顱探出來了,滿是心滿意足的表情。
白澄瑤包著大羽毛被在床上滾來滾去,在冷氣房中蓋大被子最幸福了!尤其是經歷過裴崢棋那只鐵公雞的非人待遇後,更突顯出這幸福多得來不易!
恍然間,白澄瑤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數日前未逢家變的時候,那安穩幸福愉快的日子,身上沒有一千萬的債務,家人都親親愛愛的在一起生活……
然而,一聲刺耳的電話鈴聲敲碎她沉醉的回憶,張開眼睛所看到的景物是陌生的,她的房間可不是這種溫柔到沒個性的粉綠。
刻意放慢速度往床頭的電話蠕動過去,將電話從頭到腳觀察了一遍,像是一輩子沒瞧過電話似的。
“喂……”在電話斷線前,她終於伸手接起電話。
“很高興你終於醒過來了!蹦凶訙睾痛己竦穆曇魝魅胨。
一時之間認不出說話的是誰,這個聲音實在太陌生了!澳闶钦l呀?”
男人笑了下!安乓粋晚上你就忘了我是誰嗎?我可是付了一千萬,請你來當大小姐的恩人!
“哦!衣冠禽獸,有事嗎?”
白小七腦海中馬上浮現一張俊逸的男子面孔,是叫……忻毅吧!
“別再叫我衣冠禽獸了,我有名有姓!毙靡愕穆曇袈牪怀鼋椴唤橐。
聳了下肩,白小七整個人縮進被窩中,好幸福的道:“被窩中很舒服。∵@床羽毛被不錯,冷氣強度也夠,你現在也在被窩中嗎?”
“別轉移話題,你先確定對我的稱呼,其他的再談!
忻毅動手批閱了幾件卷宗,他不厭其煩的重復昨晚說了一個晚上的話。
自從昨天在酒店“包”下她後,關於稱呼的攻防戰就沒停過,包括白澄瑤不許他叫她“小七”、堅持叫他“衣冠禽獸”……
兩個人就吵吵鬧鬧到凌晨三點,從酒店吵到他家臥房。直到體力不支,雙雙昏睡過去才結束,所有重要的事都來不及交代。
這種沒有效率可言的情形,讓忻毅十分不喜歡。
“那叫‘大G’好不好?很可愛吧!”打個呵欠縮成一球,白小七十分滿意這種“躺著賺”的工作。
不知道電話那一邊的人士吃錯什麼藥,還是太有錢導致心理不正常,花一千萬包她三個月,包吃包住不說,還同意不侮辱她的美……這種好康到天地為之失色的交易,不會有陰謀吧!
但,現在耽心這也大晚了,她一千萬已經拿了。沒有還回去的道理,隨便吧!
“什麼東西?”聽不懂她詭異的語法,忻毅覺得頭疼起來。
照白老賊給的資料來看,白小七是個靈敏、聰慧、有主見的女孩。唯一的缺點也是最大的特點,她的自尊心高到異!@他見識到了,竟然有人能寧愿當酒家女,也不嫁人。
就算不想嫁人,執意要還債,也該找個正當的工作吧!
不過現在看來,他實在是找不出白小七有哪些優點,思緒詭異倒是真的,難得有人能讓他這麼捉摸不透。
“因為你是臺灣最有名的GAY嘛!所以叫你‘大G’,表示你傲視群雄羅!怎麼樣?好不好?”白小七講得好樂,才不管忻毅會不會因此而吐血身亡。
“我要聲明,我不是GAY,那是媒體胡亂報導!边@就是他昨晚一直嘗試要跟她說明的正事,卻在不可預防的人為因素下拖延至今。
“你不就是媒體之一嗎?怎麼不能防范於未然,杜絕傳言?”才不信他!白小七直接問到忻毅的心痛處。
沉默了一分鐘,忻毅才又開口!斑@種異色緋聞是沒有辦法杜絕的,人人都喜歡看八卦,越辛辣的內容越感興趣,就算我否認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你亂講!否認了怎麼會沒有人相信?”對話筒扮個鬼臉,認為這只是藉口。
“那好,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是個正常男人,不是GAY!毙靡銓摴P空投入筆筒中,薄唇勾出淡淡的笑痕。
正在把他處理完的卷宗收拾歸檔的凱,此時也忍不住靠過去,想聽聽這未來“總裁夫人”的答案。
“笑死人了!我才不信!”白小七立刻從被窩里彈起,夸張的亂叫。
意料中的答案讓忻毅揚眉苦笑,凱則在一旁做出垂死狀……嗚嗚嗚!他的清白呀!他的人生!
“喏!事實證明!我否認是沒有用的!
將死在自己肩上的沒用男人推開,忻毅用種說不出是得意還是無奈的語氣,和白小七繼續話題。
搔搔頭,她支著小巧下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又昏睡過去了嗎?被窩會不會太舒服了?”
“我又不是睡美人,亂講!”本來不想繼續睡的,他一提起,害她又想窩進被窩中睡他個日月變色了。
“那很好,再過半小時就十二點了,一起吃個飯吧!”看著凱遞上來的報紙,忻毅唇角揚起詭異的微笑。
觸目所及的娛樂新聞頭條,不出所料的用整張的篇幅在報導他上酒家的消息,包括他將白小七“帶出場”的畫面,都沒有任何遺漏。這算不算是空前的大成功?
“吃飯?大G,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件事?”白小七突然正襟危坐起來,認真的對著電話那一頭說話。
“別叫我大G,請叫我毅或忻先生!鼻嘁幎ㄋ慕蟹,省得到時候氣死自己。
認真思索了片刻,白小七開口道:“那我叫你忻忻、毅毅、毅忻,三選一!
“叫我毅。”拒絕從那其中挑選,實在是惡心得可以了!
眨眨眼,白小七惡作劇的笑了。“毅--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幾乎沒被她刻意嬌嗲的聲音逼出一身雞母皮,忻毅決定盡怏將這次通話結束。
“你快說吧!我時間不多!
“我不會煮飯!彼斓恼泄,并不覺得多不好意思。
吁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拔覜]要你煮!你換件衣服,三十分鐘後到大門等我,我們去飯店吃。”
“咦?”白小七吃了一驚,原來被人包養過得這麼奢侈啊!“我決定叫你敗家子了!
真是個奢侈浪費的男人,吃個午餐還要到飯店去,又不是談生意……怪不得老爹以前說過,太濫於私情、不知節制的家伙,事業做得再好也有倒掉的一天。
又感到一陣頭痛,但這回他沒有選擇和她爭論!翱傊昼娽岽箝T見,衣柜里的衣服你都能穿,別讓我等。”
“喔……”點點頭,要吃大餐當然好!會拒絕的人叫笨蛋。
不過……“你不許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對我說話,什麼叫做‘別讓你等’?要知道,等我是你的榮幸!”
挑了下眉,忻毅好脾氣的不跟她“雞蛋里挑骨頭”的抱怨計較,改口道:“請一定準時,就當賣我面子。”
“孺子可教也!”自認十分寬宏大量的白小七上即原諒了忻毅,快快樂樂的收線打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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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新光三越頂樓的法國餐廳靠窗的位置,往外看去,大臺北的繁華忙碌街景盡進入眼簾,可惜的是現在是中午,無法看到美麗的夜景。
看看送來的菜單,白小七體貼的點了主廚推薦,畢竟被人包養的第一天要節制一點,總不能讓人有奢侈浪費的印象,這樣會被討厭,以後就很難有好事了。
而忻毅則是點了商業套餐之後,招來經理跟他嘰嘰咕咕講了一堆白小七聽不懂的話,卻看見經理一臉戒慎恐懼的不斷點頭,油亮的額頭上開始冒出汗珠。
一等忻毅說完,他如臨大敵般急急忙忙跑開,白小七按捺不住好奇。
“喂喂喂!你跟他在說哪國話呀?我都聽不懂!
“法文!眱炑诺泥ǹ诒_水,忻毅輕輕挑了下眉。
“喔……原來是法文啊……怪不得好耳熟……”點點頭,她是屬於那種只有英文行的人,剩下所有的外文在她耳中聽起來的差別不大。
“聽說你讀的是中文系,外文能力好嗎?”隨口問道,再怎麼說白家都是大商人,跟外國人接觸的機會只多不少,子女的外文能力應該有一定程度。
聳了下肩,白小七絲毫不以為意道:“差死了,要不然我剛剛怎麼會問那個問題?”
中國人嘛!講中文就好,干嘛跟老外一起含白煮蛋,難聽又模糊,根本聽不懂他們要表達的意思,而且一點美感都沒有。
“你父親不要求外文能力嗎?”忻毅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了,想當年他可是十歲前就被要求學會八種外文,差點沒達非洲土話都學。
“不要求,因為我是女生呀!又不管工作上的事!彼v得十分理所當然,然而想起過世的父親和兄長,心中不禁一痛。
那六個渾蛋!就這樣走了,早知道她就該多少了解一下公司營運,才不會到今天這種地步,讓別人包養……
看她突然發起呆來,忻毅明白她是想到了家人,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忍,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畢竟一切的事情都是一場騙局,他也是共犯之一,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招供吧!
固然讓白小七傷心難過是很可憐,但是若他繼續被誤會為同性戀,豈不是更是可憐到無以復加!當然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
再說,和白小七結婚也不算大差,日子應該會頗有趣。
“嗯……你不好奇我跟那經理說了什麼嗎?”
忻毅索性轉移話題,讓氣氛別再凝重下去。
“好奇呀!看他緊張成那副模樣,實在有點蠢!毙那樗查g轉變,她輕輕笑起來,漂亮的眼中盛滿好奇,顯得十分靈活。
“我請他開一瓶Sancerre,及一瓶Latour,年代大約93到95年的都可以,順便向他反應,上回我在這里開的一瓶PFV味道已經走掉了,香味完全消失,希望這回不會有同樣的問題!
他長指輕敲玻璃高腳水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聽不懂!
攤攤手,白小七完全鴨子聽雷,誰知道眼前這雅痞男人在講些什麼外星語言。
看起來有些瘦的大掌覆在玻璃杯口上,忻毅朝她淺笑道:“Sancerre是白酒的一種,Latour是紅酒……我想基本常識你還是具備的,需要我多說嗎?”
“你的語氣很瞧不起人耶!什麼叫‘我想基本常識你還是具備的’!你很懂葡萄酒又怎麼樣?就可以這樣瞧不起人呀!不過就是公子哥們的娛樂嘛!沒有任何意義,對社會更沒有任何貢獻!驕傲個屁!”
白小七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狗,氣憤的瞪著忻毅開罵。
要不是顧慮到地理位置,她絕對上前給他兩巴掌!
“我的語氣很瞧不起人嗎?”
困惑似的蹙了下眉,他自己并不覺得有這種感覺在里面,也沒有這個意思,白小七的反應讓他不解。
“是很瞧不起人,你別裝傻!卑仔∑呷匀皇呛懿挥淇斓囊粡埍砬椋靡憷Щ蟮纳袂槟屗龤獠黄饋,只好悶悶的別開頭不看他。
“我不知道是你太敏感,還是我太遲鈍,總之我剛剛絕對沒有那種意思,別想太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忻毅覺得該對她解釋清楚。
可是天知道,他幾乎從不對人解釋的,狀況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扁了下嘴,白小七轉過頭對他扮了個鬼臉。
“你那兩瓶文謅謅的酒來了,快喝吧你!”最好喝到酒精中毒,吱!
忍不住苦笑,看來白老賊忘了在這大小姐的資本資料上注明--個性驕縱、任性,請多加包含。
經理拿著兩個修長的瓶子走近,滿臉謹慎的彎腰對忻毅道:“先生,這是我們餐廳里最好的酒,我替你打開好嗎?”
“麻煩你了!陛p點個頭,他眼尾瞄到白小七似乎有話想說,順便伸手制止。
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們之間的爭論應該稍做暫停。
經理先將紅酒放在一邊的矮折疊桌上,拿出一條白色餐巾包住瓶身,接著用一柄銀柄小刀沿瓶口突出的圓圈下切除封蓋,再用布將瓶口擦拭乾凈,接這便用螺旋形的開瓶器將軟木塞拔起,立刻將軟木奏遞給忻毅。
忻毅輕輕嗅了下軟木塞,將它遞給白小七!奥劼効矗悬c果香味!
好奇心驅使下,她接過軟木寨。東聞西聞,她是聞不出什麼果香味啦!酒精的昧道倒是不濃。
而忻毅則倒出一些酒進高腳杯中,看了看點點頭,又搖了搖聞一聞,接著才輕啜一口酒含在口里,過了一下子才吞下去,又點了點頭。
“你喝酒超講究的!不累啊?”看下來,白小七不禁咋舌。
太偉大了!明明都是商人世家,有錢有權有勢,為什麼她那些笨哥哥們從來也沒這麼優雅過,光品嘗一口白葡萄酒就花掉兩分鐘以上,世界上怎麼會有裝模作樣到這種地步的人!
“這是興趣,也是情趣,人生總得給自己找些樂趣。”
放下酒杯,忻毅回以一個淺笑,他比較好奇算是大戶人家的白家子女,生活方式會不會太過平民化了,沒有一點情趣可言。
“你的押韻不合格,理由還算能接受!
喝了一口白酒,白小七有些贊同忻毅的要求,果然是好酒耶!
聳了下肩,忻毅先支開經理,剛烤好的法國面包也送上桌。“我們邊吃邊談,可不可以?”
“我無所謂,要知道我們家人多,沒一頓飯是吃得安靜的,我早習慣了!
將牛油涂在面包上,她對忻毅吐了下舌頭!暗故俏疫@樣吃會不會變胖?牛油耶!”
“現在的女孩子太瘦了,胃口還沒有麻雀大,一點都不懂煮飯的辛苦,浪費得讓人討厭!币黄沧,他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哎呀!你懂什麼!還不是現在的男人審美觀有問題,喜歡瘦不拉嘰的女孩,所以啊!”感嘆了聲,白小七幸福的將牛油面包塞進自己的櫻桃小口中。
“女孩子普遍太愛裝模作樣,像你這種大剌剌的人可不多。所以,我對女人一直敬而遠之!
忻毅不禁想起初次見面時白小七豪氣萬千的吃相,薄唇忍不住上揚。
“然後,你就被人傳成是GAY羅!”自認十分冰雪聰明的白小七,立刻導出結論。
“對!更嚴重的問題是,凱剛剛好是個不折不扣的GAY!毙靡憧磥砗軣┰辏瑥奈餮b口袋中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雪茄在長指上轉動。
“凱是誰?”
“那天認出你的人!
“喔!是他呀!”白小七露出咬牙切齒的猙獰貌!霸瓉硭褪悄愕摹信笥选!這家伙討人厭。”
“他是個十分優秀的秘書,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毙靡愕哪樕料聛恚瑢λ挠迷~無法裝做若無其事。
朝他扮個鬼臉,小氣鬼!借她調侃調侃不行啊!
“我需要一個女朋友或妻子來幫我澄清這些傳言!毙靡阕灶欁越又f,對她的鬼臉視而不見。
“喔!所以你找我來假扮你的女朋友!”白小七點點頭,用一種指控的目光看他。
開玩笑!她可是待字閨中的大小姐耶!這種緋聞一旦傳出來了,她還要不要嫁人!一生的清白不就全毀了嗎?
“不要嗎?”他笑,神情中有一絲詭譎。
扁了下嘴,白小七一口氣將杯中物飲盡,一抹嘴!耙∥疫能說不嗎?反正當初答應被你包,就知道一定沒好事,我早認了!
“是嗎?你倒很認命,那又為何不乖乖嫁給你家的債權人算了?”有點不解,同樣是被當成利用的棋子之一,她的反應也差大多了。
“我不滿的是被人設計,至於你這件事是我自愿的,差別很大耶!”白小七自有自己的邏輯,才不管矛不矛盾。
“既然如此.我先預告你一件事--這三個月呢,我們會是娛樂新聞追逐的對象,隨時要留心記者拍照。所以在公眾場合,我們不能吵架、拉扯、不笑、不說話,眼神隨時要對上,營造出濃情蜜意的假象……有疑問嗎?”
看著白小七的臉越來越苦,忻毅就覺得心情十分愉快。
“我們必須常常一起出門嗎?”果然,一千萬不好賺,她懷疑自己會不會因此顏面神經失調。
“這你放心,我算是個大忙人,除非必要,我們一起出現的機會不會多!
安心的吁口長氣,白小七又剝了一塊面包邊吃邊說:“那還好,我實在沒自信做到你要求的那些,而且被拍照很討厭!
“你倒很有責任感!碧袅讼旅迹姆磻钏@訝。
“當然,那事關我的一千萬耶!”未來的幸福,當然要靠自己多加努力呀!
“OK!”那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鄙斐鍪治樟艘幌滤彳浀男∈,忻毅的微笑似乎另有深意。
然而,單純的白小七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一場“鴻門宴”便在愉快的氣氛下進行。
等兩人的主菜都上了之後,因為都是排餐,忻毅又開了紅酒。
酒杯盛著紅紫色有如寶石一般的液體,輕輕碰撞了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在同時,一陣腳步聲也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