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煩、煩……
一大清早電話鈴聲就響個不停,周蘋翻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可刺耳的電話鈴聲仍穿進她的耳膜,她呻吟一聲,由被窩里伸出手摸索話筒。
“你為什么把戒指扔在我的信箱里?”對方劈頭就問。
“什、什么?”周蘋迷迷糊糊的,昨晚她沒喝酒,腦袋卻像宿醉一樣不清不楚。
“你為什么把戒指還給我?”趙文易在電話里嚷嚷。
他在說什么?“幾點了?”她打了個呵欠。
“你是怎么回事?”趙文易的聲音大得像打雷,“你以為把戒指隨便往信箱一扔就沒事了?”
“我有……”嗎?周蘋撐起自己,抓起床頭柜上的皮包,把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你知不知道這顆鉆戒有多貴?”趙文易喋喋不休的,“還好我拿報紙時聽見鏗當一聲,否則幾萬塊錢就這么飛了……”
戒指不見了!周蘋再翻找一遍,可惡,一定是藍仁德趁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時摸走戒指。天殺的,她好丟臉,竟然中了他的美男計!
“你說話呀!”趙文易又道。
“對、對不起,”周蘋囁嚅著,“我還沒準備好。”
電話彼端沉默了下來,周蘋不禁在心里咒罵藍仁德那個罪魁禍首。
“算了!”半晌,趙文易才出聲,“你不要就算了,我拿去退錢!
算了?他竟然這么輕易就放棄?要是換成藍仁德,他—定會把戒指嵌進她的骨頭里,她突然了解這兩個男人的差別在哪。
“我現在也沒心情煩你的事。”趙文易嘀咕道:“我完蛋了,揚升正在挖我的背景資料!
“你不要想太多!敝芴O安慰道,“我想只是一般的審核……”
“你懂什么啊!”趙文易提高了嗓音,“他們調閱我在鼎泰的工作紀錄。該死,我不知道他們會挖得這么深!
趙文易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鼎泰,看來揚升對新進人員的背景調查得十分徹底。
“有什么關系?”周蘋不明白,“你在鼎泰有得罪過人嗎?”
趙文易沉默良久才道:“我曾挪用一筆四百多萬的款項,幫我的一個朋友周轉!
“你挪用公款?”周蘋簡直不敢相信,“鼎泰的人發現了?”
“本來說好只周轉一天,結果我朋友拖了三天才把錢匯進鼎泰的戶頭,他們當然發現了!
“那你怎么辦?”
“卷鋪蓋走路啊!”趙文易悻悻然地說,“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揚升那邊一定有人存心找我麻煩,我請那個姓藍的吃飯到今天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卻沒半點消息!
“一開始你就該坦白的!敝芴O小心翼翼地說,“現在也許還來得及,你快去找揚升的會計部經理,主動……”
“你說得簡單!”趙文易冷哼—聲,“鼎泰的人告訴我,兩天前他們就把資料傳真過去了,你現在講的都是廢話!”
“或許事情沒那么嚴重!敝芴O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只好安慰道:“有誰敢說自己從來沒犯過錯的?”
“你就只會安慰我。”趙文易的口氣不太好,“你連當面把戒指還給我都不敢,我遇到你真是——倒霉透頂!”他掛斷電話。
周蘋緊握著話筒,忍住不尖叫,她不是氣趙文易,而是恨自己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藍仁德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趙文易操縱她,他為什么就不能用正當的方法追求她?非要玩些花樣氣死她?
好,他要玩,她就奉陪到底!
* * *
“這是什么?”藍仁德笑嘻嘻地問。
“你的前科記錄!敝芴O希望自己的表情夠冷、夠硬,“我的一位朋友由日本傳真過來的。”可她隱隱顫抖的嗓音泄了底。
“這樣啊?”藍仁德忍住不大笑,“我還以為你要我簽婚前協議書呢?”
周蘋約他在東區的一家速食店見面,他一入座,她就丟給他這份資料。
能由日本那邊弄到這份資料的確不簡單,只是,他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周蘋真恨自己的結巴,“重傷害、擄人勒索,還有……”她咽了口氣,“殺人未遂,你……怎么沒待在牢里?”
這份資料上所寫的,和上一次他們見面時,他描述他在日本的“求學”生活簡直天差地遠。
她托了一位在警界地位極高的父執輩才弄到這張“清單”,看過之后,她簡直嚇死了,鼓足勇氣才敢約他出來見面。
“你要證明什么?”藍仁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證明我十惡不赦?”
周蘋愣了一下,“這些全是真的?”
“我揍過一個賭客,因為他對賭場里的—個女服務生做出輕浮的舉動,我看不過去,所以就打斷他幾顆牙齒!
“還有呢?”她問,“殺人也有理由?”
“你要我一件、—件說給你聽?”他深吸一口氣,“你真的想聽?還是想跟我談條件?”
周蘋傾向前想將那份資料拿回來,卻被他按住手。
“你知不知道我會被送去日本和你父親有關?”
她知道廁所事件后,她父親去找過他的阿姨,并警告如果他再來騷擾她,就要讓他進少年觀護所。
“我爸是為了保護我。”她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把資料塞進皮包里。
藍仁德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周蘋倒是可以想像那幾年他在日本有多么孤單。他怨她嗎?畢竟他是因為她才被送去日本的。
甩掉腦中不愉快的回憶,藍仁德平心靜氣地說:“我去日本后,我爸認為讓我適應環境就是保護我!
“你是怎么脫離那種生活的?”周蘋遲疑地問。
藍仁德笑丫,又露出兩個酒窩,“我姐拿著我媽的親筆信去日本。我爸只好放人啦!”
周蘋發現越深入了解他的過去,就越能明白他內心其實是脆弱的。
“說吧!你干嘛要掀我的底?”
她沉默不語。
“又是為了趙文易?介不介意我問一句,那只軟腳蝦到底哪那里吸引你?”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最近在為揚升調查他的過去一事而煩惱。”她忍不住替他說話,“你進揚升之前有被調查過嗎?如果他們連你這種前科累累的人都用,文易犯那點小錯又算什么?他如果進不了揚升,一定是你從中作梗!”
她真是——藍仁德將身體往后靠,免得自己沖動得掐她脖子。
見他額上青筋暴凸,周蘋有種報復的快感,每回都是他惹得她腦頂冒煙,這次她終于報了一箭之仇。
他瞪了她約十秒后才說:“要我為趙文易護航可是有條件的!
瞧著她那張俏臉由微微泛紅轉成酡紅,他更氣了,她總是把他想成“有色”人種,“我保證不會再玩花樣,我只要你把我當成……普通朋友,我們可以先做朋友,偶爾見個面……”
“我可沒答應你!敝芴O打定主意不讓步,“等文易接到正式的任職通知后,我們再談!
* * *
“你耍詐!”藍仁德忍不住埋怨,他的腳底已經磨出水泡了。
“離我遠一點!”周蘋兇巴巴地道,“你身上的汗臭味好重!”
這女人好沒良心,把所有東西全掛在他身上,更別提背包里十斤重的木炭了!安皇俏页!”他也很兇地回她一句,“是這袋腌肉,被太陽曬得發酵了。”
趙文易通過三個月的試用期,而她也終于同意再次跟藍仁德見面,條件是她訂時間、地點。
藍仁德到了約定地點,才知道除了她之外,還有幾十個“電燈泡”。
大隊人馬沿著山路往上爬。
“你至少也該事先知會我!彼{仁德忍不住又說:“你就直接告訴我,你要帶學生去郊游烤肉,我很樂意做你的奴隸——”
周蘋嘴角往上彎,她裝作沒聽見,后退幾步和學生們聊天去了,可是她沒料到,立刻有人遞補上去。
那些活力四射的美少女,對藍仁德這種肌肉型帥男非常、非常的感興趣,沒多久,他身邊就圍滿了女同學。
到達目的地,大家分組找烤肉點,藍仁德才放下身上的大包、小包,立即被女同學們架走。說是用“架”的一點也不為過,他連腰都還沒有伸直,她們就出現在他的兩側,連拖帶拉地把他帶走。
周蘋找了個有遮蔭的地方坐下,女孩們的嬌笑嬉鬧聲混合著藍仁德爽朗的笑聲遠遠傳來,她心里隱隱泛起一股酸意。
她氣悶地想,她故意拖他來整他的,想不到他在小女生堆里如魚得水。
確定每組學生的炭火都點燃了,藍仁德才拿著一份烤好的土司夾肉回頭找她。
周蘋冷著一張臉,不肯伸手接土司。
怪了,他又做了什么惹她不高興?一路上他做牛做馬的還不夠嗎?
“這是學生叫我拿給你的。”藍仁德再次把土司夾肉遞給她。
周蘋的視線短暫停留在他健碩的臂膀上,那些女生都敢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在他的肌肉上,為什么她就不敢?
“你是不是不舒服?”藍仁德的手掌撫上她的額頭。
“沒有!”周蘋連忙閃躲,“我不餓,你去陪那些女同學吧!”
原來她在吃醋!嘩,她身上的醋味好嗆人。
“那我去找她們噦!”他故意逗她,“有幾個女孩有帶泳衣,想去游泳,我可以充當救生員!
“你——”周蘋抬起頭正想罵他,一看到他促狹的笑容,才知道被他耍了。
藍仁德挨著她坐下,把土司夾肉遞到她嘴邊,卻被她推開。
“你在嘔什么氣?”他逐漸失去耐性,“她們跟畢麗差不多大,你以為我會故意招惹她們引起你的注意?”
“哈!你的意思是我在吃醋噦?”周蘋故作驚訝,“你夠資格嗎?”
藍仁德把土司往嘴里塞,決定少說話少惹人厭。
一波波的熱氣襲向周蘋,她悶得有些煩躁,決定隨意找話聊。
“畢麗還在英國嗎?”她問,這是個安全話題。
“在盧森堡。”藍仁德滿嘴面包,含糊的說道:“她說要留在歐洲至少一年,等玩夠了再決定要不要回臺灣。”
“你的姐姐和姐夫就這么放任女兒在異鄉游蕩?”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根本管不住她,她已經滿十八歲了,我們能怎么辦?”藍仁德猛地噎住了,咳了幾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好辣!肉到底加了多少胡椒?”
“你姐夫不像是會縱容女兒的人!敝芴O把礦泉水遞給他,“畢麗哪來那么多錢?”
藍仁德想了想,然后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的信用卡從來沒有刷爆過……”他仰起頭想喝水,幾聲尖叫驀地傳來。
目睹幾名女同學手牽手由大石上栽下水,周蘋立刻朝瀑布奔去,而藍仁德也跟了去。
到了潭邊,她脫下鞋涉水,落水的學生已經不見蹤影。
怎么會這樣?她焦急得想更深入潭水找人。
“別過去,蘋!”藍仁德邊脫鞋子邊喊,“那邊可能有漩渦,你別冒險。”
周蘋回過頭,茫茫然的看向他,“她們……她們不見了!彼X得好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藍仁德迅速掠過她潛進潭里。
幾名男同學也想過去幫忙,卻被她阻止,有些游客則跑去找風景區的管理員。
不一會兒,藍仁德救起第一名女孩,幾名男生把她接過來抬上岸,而他又潛回水里。
游客中有兩個人是護士,立刻為溺水的女孩做心肺復蘇術,周蘋則跪在旁邊,腦子里一片空白。
不久后,一名女孩又被抬上岸,“還有幾個?”周蘋仰頭問學生。
“還有一個!币幻⑦煅实鼗卮,她說出那個女孩的名字。
拖著像有千斤重的雙腿,周蘋又回到潭里,水面平靜無波。
他下去多久了?有沒有兩分鐘?人在水里可以憋氣多久?
藍仁德,你快出來啊!求你不要丟下我……她在心里吶喊。
你出來……我很在乎你,你聽見沒有?我在乎你!
她突然好恨自己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壞!
老天,不要帶走他,他是個好人,不要帶走他……
“在那里!”一個聲音叫道。
只見藍仁德半趴在潭的對岸,臂彎里還抱著一個人。
周圍的人紛紛跑過去,可她卻無法移動腳步,兩名學生見狀,扶著她慢慢走過去。
藍仁德正在為那名女孩做人工呼吸,他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但他還是努力地為她進行急救。
管理員召來救護人員,出事的三名女孩和藍仁德分乘兩輛救護車,周蘋則搭乘原先乘坐的游覽車,照顧其余驚魂未定的學生。
令她安慰的是,三名女孩被抬上救護車時都已經恢復呼吸。
* * *
“我幾乎放棄第三個女孩……”藍仁德心有余悸的說。
啥?周蘋驀然睜開眼睛,她聽著聽著居然睡著了!
她頭倚著藍仁德的肩,嘴角還流著口水。
車窗外,華燈初上,天空正下著蒙蒙細雨,迷蒙的街景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解散學生后,周蘋匆匆趕到醫院,而班主任和出事學生的家長早巳在急診室外等待。
由于女孩們的意識相當清楚,家長們也就沒有對她多所責難,最后被救起的那名女孩的阿嬤還不停地向藍仁德道謝。
探望過每名女孩之后,班主任要她先回家休息。
“水太臟,我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而我的體力又快用完……”
幸好三名學生都沒事,否則她一定會自責一輩子。
“就在我想放棄時,我仿佛聽見你在喊我!彼{仁德在她耳邊悄聲說。
她默默地抬頭看他。
藍仁德的下腹猛地收緊,她不知道自己剛睡醒的模樣有多誘人。
“我聽見你說……”他確信那不是幻覺,“你說你在乎我,要我上去。”她的呼喚支撐起他的意志力,他才得以救起最后一名女孩。
周蘋依然保持沉默,藍仁德以為她仍在為學生的事煩心。
計程車停妥后,她打開車門下車,而他則打算搭乘同一輛車回去。
他才想開口向她道再見,她卻主動握住他的手,“陪我上去。”
藍仁德受寵若驚,讓她帶著他走向她的住處。
進屋后,她將一身狼狽的他推進浴室里,“里面有浴巾!彼唵蔚慕淮痪洹
周蘋微笑著關上門,她十分喜歡他任她擺布的模樣。
她先將客廳及房間的冷氣打開,再走進廚房煮熱巧克力,她在巧克力里加上兩大匙甜酒,此時的她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
藍仁德由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周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而屋里的冷氣強得令人打哆嗦。
他走進廚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冰箱里只剩下一包蘇打餅干和半桶冰淇淋。
當他捧著冰淇淋由廚房里走出來時,她已不在沙發上,而浴室里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他可以想像浴室里有什么樣誘人的畫面,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冰淇淋,腰部以上涼涼的,腰部以下卻不斷地在充血。
聽見浴室門打開,他根本不敢站起來,怕自己原形畢露。
周蘋慢慢地踱到他背后,不禁好奇他怎么安靜得像個木頭人,接著她看見他以毛巾遮住某個部位。
原來如此,她的嘴角微微抽搐,那條毛巾根本什么也遮不住。
“你在吃什么?”她倚著沙發彎身問他,“分我一點……”
她沐浴過后的香氣刺激著藍仁德的神經,他舀起一匙幾乎融化的冰淇淋,放入她嘴里。
她意猶未盡,故意貼近他的耳朵道:“我還要……”
“走開!”她想把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推離,可他仍埋在她體內。
藍仁德小心翼翼地抽離她。
她忍不住嗚咽出聲,她恨死他了!
他揉撫著蜷縮得像只蝦米的她。
“對不起!彼浹园参,“第一次都會不舒服,我已經盡量…
“你說得倒輕松!敝芴O氣呼呼地說:“痛的又不是你!弊茻岬耐锤兄饾u轉變成酸疼,蝶般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肩上、背上,讓她逐漸放松下來。
他走下床,繞到她面前蹲下,“我去放熱水,泡一泡熱水會舒服點!闭f完,他在她額上啄吻了下,一絲不掛的走出房間。
周蘋疲倦地閉上眼休息。
不一會,藍仁德抱起她走進浴室,將她放人蓄滿溫水的浴缸里。
熱水舒緩了她的酸痛,他跪在浴缸外為她按摩肩頸,又用手舀起水搓揉她的肌膚,甚至她的兩腿間。
“我幫你清洗,”他不讓她并攏膝蓋,“如果會痛就告訴我。”
他的表情和他的動作好……溫柔!她看見他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突然間,她了解到他有多憐惜她,可她卻怪他沒有耐性。
“我去換條床單!彼{仁德要她再泡一會兒。
這個男人大概有潔癖。周蘋跨出浴缸,拿了條浴巾擦干身體。
回到房間,她看見他正在摺疊換掉的床單,她打開衣柜,迅速拿出一件睡袍穿上。
“你先睡吧!”藍仁德用手上的床單遮掩自己,“我等一下就來陪你!
他要留下來過夜?周蘋驚詫地瞪著他。
“我今晚要待在這里,你別想趕我走。”
他笑著道。
周蘋不置可否,一骨碌的鉆進被窩里,不一會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