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蕓宣懊惱地看著鏡中臉頰上的紫斑,訂婚后楊仲昕更是肆無憚忌地每個周末下來賴在她那兒,說好聽是培養感情,她倒覺得是來得罪她的鄰居。
這個社區有許多學校的男老師,雖然不同系但多少進出會打個招呼問候一下,這樣也不行。若被他看見一定是充滿敵意,臉帶笑容地讓人識趣地走開,弄得她只得關在房子里看書或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慘的是她的臉頰和頸項,只要他來過,就會留下斑痕,也不知為什么只要他來,她一定就會睡不穩,偏偏他怎么也不會記得鎖門,有幾次明明看他鎖上了,她才睡了,第二天又是在他懷中醒來,問他他只說上廁所忘了鎖門。
“你如果工作忙,就不用每個禮拜下來!彼D身看著他的公文夾說。
“你是說你肯上去嘍!”他頭也沒抬地答著。
“也不一定要每個禮拜見面,反正又不是真的需要感情!彼Φ卣f服。
“感情不見得需要,默契卻是需要的!彼ь^擠眉弄眼一番,愛煞她頰上有著他的印記。
盤算了一下,每次他來,她整個周末都泡湯,如果她北上,花個一天的時間來回,至少才損失一天。
“好!下個禮拜天我上去!彼钗豢跉庀聸Q心道。
“你不是禮拜五就沒課?禮拜四上完課就上去,先到公司陪我上班,禮拜五正好陪個客戶上故宮,禮拜六帶你去爬山,禮拜天帶你去北海岸,禮拜一早上再回來。”他一串的行程立刻排好。
紀蕓宣倒吸一口氣。“就當我沒說!彼^續看她的書。
“下學期你要推掉超堂的課,一個禮拜排三天的課就好,不然就讓我安排回北部教書。”他看著報表說道。
她不作回答。
她不回答表示不會照做,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已經摸透了她的脾氣。
“前者還是后者?”他側過頭來問。
“我有貸款要付!”其實她不缺錢,只是不想任他干涉她的工作。
“我忘了告訴你!貸款我替你付清了。”他說得輕描淡寫。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又吸一口氣,她氣不過,不客氣地潑他一杯水。
“你給我出去!婚禮取消!”她急促地呼吸著,直覺肺部缺氧。
“怎么了?”他先是憤怒、訝異而后是驚慌。
她突然間休克了,他匆忙地叫了救護車,在救護車沒來之前,先給她做人工呼吸。
急診室的燈熄了之后,醫師由里面走出來。
“醫生!怎么樣?”他焦急地問。
“先生!病人有輕微的心臟病,平時作息要規律,盡量讓情緒保持平穩,特別忌諱發怒,如果短期內再犯,就得用藥物控制,但能避免使用藥物最好不用。”
楊仲昕點頭,把所有的話都記在心上。
待紀蕓宣從里頭出來,他立刻上前去扶她。“怎么樣?好些了嗎?”
“死不了人的!彼是生氣。
“怎么這么說呢?我哪里又惹你生氣了?”他不解地問。
不愿再為這種人氣壞自己,可是他真的讓人生氣,居然不自知他有多惹人厭!
“你以為只有你有錢嗎?一兩百萬姊夫早準備好了,只等我開口,是我不要,我要一個自己一點一滴努力賺得的房子!不需要你用錢來砸人。”
“我的不就是你的?夫妻之間何必計較這些?”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什么生氣,要是換作別的女人,早就抱著他又親又吻了。
“我懶得跟你說,也沒那么多條命氣你,你自己捅的樓子你自己解決,我只要恢復我的貸款!”她丟下話回去后,其他的時間也都沒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聽完了好友的敘述,陳冠云真是傻眼了,看來這次是有人栽跟頭了。
“別盡是發呆!想個辦法,我不要她再有貸款的壓力,但她堅持要恢復,這問題沒解決她就是不肯和我說話。”楊仲昕怎么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法。
“你哪會在意人家要不要跟你說話?你不是一向我行我素?”陳冠云對他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幾時把女人的意見當回事了,他對女人向來是一寵二哄三擺布,偏偏他在女人方面無往不利。
“怕又惹她生氣!我踩到她的極限了。”對她他也不是全然不了解的。
“就叫她每個月分期付款給你好了,說銀行貸款你付清了,再辦多沒面子,她是個明理的人,道個歉應該行得通!标惞谠普f得有些幸災樂禍。
這辦法有跟沒有一樣,誰想不出?不過也只好這樣了,他不想因為這件事真的取消婚約,對爺爺無法交代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沒人比紀蕓宣更適合當他的妻子。
她對他從不要求,也不會纏著要他陪,和她說一些她不懂的事,也可以聽出興致;她有自己的事做,不會成天注意他,她的事業就在書桌前,也不需東奔西跑,整天在外頭和男人打交道,既不必擔心經;丶覜]人在,更不用煩惱別的男人見識到她的好,所以他可以安心地專注事業,又可以有個溫馨寧靜的家。
另外,他不得不承認,抱著她的感覺好好,有她在懷里的夜,不管公事多煩他總能輕易入睡。
監考完最后一個班級,紀蕓宣抱著一疊考卷和學生遲交的作業回公寓。
一打開門就看見一束花,和一張她不想看見的臉。
“辛苦了!”楊仲昕幫她把手上的東西取下,有條理地放在書桌上一大堆的作業和試卷中。
紀蕓宣看也沒看他,打開門手一攤,擺明要送客的樣子。
“別這樣嘛!我是來道歉的,貸款的事是我自作主張,以后你每個月把本息付給我,或是我再幫你買棟房子,給你貸和以前相同的金額,你一樣可以按月付貸款可好?”他邊替她整理桌上的作業邊說著。
這人智商有問題,還是聽不懂人話?說什么來道歉,一開口就是惹人厭的話,冷冷地白他一眼,紀蕓宣仍是等著他出去的神態。
“宣!我知道是我不對了,可是貸款付清要再恢復,面子上掛不住,你如果要有成就感,就每個月付本息給我不也一樣?再說將來你有比較多積蓄時,隨時清還部分本金,可以肯去麻煩的轉換手續,也算方便!彼墒堑谝淮螌ε说吐曄職。
她仍是不說話,默然把門關上,和這種人是扯不清的,直接進浴室洗個手,到冰箱中裝兩碗綠豆湯,一碗擺著,一碗放到他面前,然后坐到書桌前開始改考卷。
“宣!考慮一下我提的第二項建議,再買棟房子,買獨門獨院的!彼m然語氣溫和,卻完全不像在商量。
“楊先生!我很忙!如果你閑著沒事,房里多的是書看,自己打發可以嗎?”她頭也沒抬地邊看卷子邊說。
楊仲昕眉心一緊,不知自己為何還看得下她的臉色,從沒女人這么對待他過。
他不高興地打開公事包拿出卷宗坐到沙發上看,紀蕓宣則埋首在考卷之中。
過了十幾分鐘之后,他把綠豆湯端給她!安粫耍纫稽c吧!”
“謝謝!”她接過碗喝了幾口。
“那么久沒見面,會不會想我?”他站在她身后問道。
隔一個禮拜叫久?她還嫌清靜得不夠,最好他能永久消失。
“怎么不說話?你不清楚地表達內心的感覺,總是任我猜不著摸不透,這是你的戰略嗎?如果是的話,你已經達到目的了,可以罷手了,再玩下去就沒意思了!币娝徊焕淼膽B度,他的耐性已經達到極限了。
把碗放到一邊,不以為然地轉頭看他,“你到底想怎么樣?沒看見我有這么多的作業和考卷要批改嗎?你很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會以為她會說好聽話來取悅他。
“你!沒見過這么拗的女人!我要怎么做才能討你歡心?”他怒言道。
“楊先生!我不需要誰討我歡心,可以嗎?”她皺著眉,心里煩得不得了。
討了沒趣的楊仲昕冷著一張臉,收拾他的公事包,絕然而去。
紀蕓宣無奈地搖頭,她不是存心和他爭吵,只是他的行事作風讓人無法認同。
回到臺北后,楊仲昕極力不去想紀蕓宣。他若愿意,多的是女人樂意奉承他,她們是不會給他臉色看的,可是訂了婚后,他就為她收心,連應酬的逢場作戲,也都非常節制,她居然樣樣不領情。
“總經理!紀小姐三線電話!睂χv機上傳來秘書的聲音。
他立刻接起電話!耙臀业狼噶藛?”他臉上滿是笑意,“放心我不會怪你的!”此刻真的是一點怪她的意思也沒有。
“仲昕!是三姊啦!你和小蕓吵架了嗎?”電話那頭傳來紀麗秋的聲音。
“哦!是三姊!三姊近來好嗎?”他的心頓時落了下來。
“很好!仲昕你們發生了什么事?可U和三姊說嗎?”紀麗秋關心地問。
“她怎么說?”楊仲昕倒想知道十多天沒電話也沒找她,她有什么反應。
“小蕓什么也沒說,是她回來了十天,你一通電話也沒來過,外婆擔心你們吵架了,所以楊爺爺要你親自來一趟,仲昕!可以告訴三姊怎么回事嗎?”
“沒什么,先前我替她繳清了房屋貸款,她氣得不和我說話,后來我向她道歉,她好像接受了,可是沒幾句話,她又不高興了,說什么不需要我討她歡心,所以我就不吵她了!彼嗌儆行┴摎狻
“是這樣就好,那么待會兒楊爺爺打電話給你,你要有心理準備!逼鋵嵥峭L報信的,小妹對婚事冷淡她覺得對妹婿過意不去,不想他再因小妹受責難。
紀麗秋掛完電話后,果然他爺爺已在另一線上等他了。
“仲昕!你在玩什么花樣?小蕓回來十天,你一通電話也沒有不打緊,還上小報的花邊新聞,你是深怕人家不知道你花心?”彼端傳來楊慶藩不悅的責罵聲。
“什么新聞?我又沒怎么樣!”真不知道這樣安分守己怎還會有新聞。
一我讓你秘書找給你,你自己去看,看完后立刻給我下來,手邊的事務暫時交給冠云!睏顟c藩吼著把電話掛掉。
楊仲昕心中對祖父的命令百般怨嘆,但是當他看見紀蕓宣的笑臉時,縱是千般不愿也都消褪了,她正在鄰居家和一位老人聊天,老人唱著泰雅族古老的祭歌,紀蕓宣開心地欣賞著,那眉開眼笑的模樣,讓他不忍眨眼。
“仲昕!你怎么來了?”陳冠倫訝異而小聲地問道。
看見陳冠倫,楊仲昕更是訝異!斑@句話是我問你的才對!我當然是來看我的未婚妻,你來這里做什么?”
“做節目!我請紀小姐協助我訪問口述歷史!标惞趥惏褩钪訇坷揭贿叄幌胫袛噤浻肮ぷ,老人正唱得起勁,錯過了可惜。
楊仲昕也在一旁靜靜地觀看,在攝影燈下的紀蕓宣異常地美,她很自在地和老人以日文及泰雅語聊著,詢問老人一生的經歷及他們一家的歷史。
“怎么樣?我的眼光不錯吧,一眼就看出紀小姐是個很好的主持人選!标惞趥愋蕾p著說。
“嗯!不過下不為例,我可不希望我老婆的肌膚經常在攝影燈下受虐!痹跓艄庀,紀蕓宣的肌膚更顯得吹彈得破。
說實在的他更不樂意陳冠倫對紀蕓宣那欣賞的神情。
“仲昕!自小你家里給你安排的,沒一件好差事,但是這一回倒像補償你似的,硬是給你找來這么好的對象,你可得加油。”陳冠倫一把拍在他肩上道。
“哪里好?要臉蛋沒臉蛋,說身材沒身材,抱起來一身都是骨頭,脾氣拗得像頭牛,冷冰冰的傲得像希臘月神似的!彪m是口中抱怨,臉上卻盡是得意。
陳冠倫搖頭數落:“你。”粚檳牧宋缚,分不出什么是真滋味了。”
忙完了一個晚上的采訪,紀蕓宣把田野日志整理好,舒服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繁星,聽著唧唧的蟲鳴,心中回蕩著老人的歌聲,心滿意足。
如果沒那煩人的家伙,真是個完美的日子。
她在認真考慮解除婚約的事,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為外婆做任何事,只要外婆開心,可是漸漸地她發現,她高估了自己,她沒辦法為了外婆而忍受和楊仲昕這種支配欲強的人一起生活。
不該一時心軟,答應外婆,更不該以為和楊仲昕訂了契約就能起作用!吧系鄣臍w上帝,凱撒的歸凱撒。”這轉換到她的境遇上,就變成:“生活的歸生活,約定的歸約定。”有了契約又怎樣?她的生活不硬生生地被他弄得亂七八糟?
不敢想像婚后又會是什么情境?不忍外婆失望,卻也無法忍受楊仲昕的霸道無賴,要怎樣就怎樣,以為他是古代君王似的。
“紀蕓宣!不要遲疑,為自己做一件事不算過分。”她這么告訴自己。
一翻身,她決定現在就和外婆說清楚。當她走到樓梯口,就看到楊仲昕正在替外婆捶著肩。
“仲昕!你條件這么好,要你娶小蕓,多少是委屈了!”柳媚感慨地說著。
“哪里!小蕓除了脾氣讓我受不了,其他都還好,外婆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睏钪訇空嬲\地說。
“若不是因為你沒有真正喜歡的人,我也不會奢想要你們結婚,我年紀一大把了,放不下的只有小蕓,她口口聲聲說可以照顧自己,我也相信她可以,若她不是有那么點毛病,我也就隨她去了。醫生說她的心臟病不礙事,但無法根治,我擔心她病發了沒人照顧,所以才要求她結婚,你爺爺是為了成全我的心愿,才要你娶小蕓的,你可千萬別怪他以家產要脅你!”柳媚內疚地執著他的手說。
一不會的!其實就算爺爺真的以家產要脅我娶不喜歡的人,我不見得會答應,沒有家產我還是可以憑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的,我會真的和小蕓訂婚,是因為和她相處不必提防,做生意和人交往時時得提防別人,只有和小蕓在一起,可以完全放心,不必擔心她接近我的目的,所以我喜歡和她在一起!彼紫律韥,攏著外婆的肩,說出自己的想法。
聽見了這些對話,紀蕓宣遲疑了,沒想到外婆這么不放心她的病,她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間。
“那我就放心了,你去陪陪她吧,別理我這老太婆了。”柳媚推著孫女婿催促道。
“外婆不喜歡我陪嗎?您不是說我神似爺爺年輕的時候?爺爺年輕時不能在外婆身邊,所以叫我多陪陪外婆的,您忍心辜負爺爺一片心?”他逗著老人家問。
“你呀!嘴這么甜,怕是我們小蕓管束不住,我都年紀一大把了,還需要你陪嗎?”柳媚寵愛地拍他一把。
“哦!明白了,不需要我陪,需要爺爺陪是吧!那么我送您去爺爺那兒好了!彼ξ乇称鹜馄牛粯强头孔呷。
“爺爺!我把你的新娘搶來嘍!”他敲敲門,就直接進去了。
楊慶藩怒視他一眼,這小子什么時候敢這么撒野了?
“別這么看人嘛!小蕓說泰雅族人的婚禮,一開始是假裝搶親的,外婆不是泰雅族人,但入境隨俗有何不可?”有外婆撐腰,他才敢硬著頭皮對爺爺嘻笑到底。
“你這小子,自小花樣特別多,別混淆視聽,如果婚事吹了,就不要來見我!”楊慶藩才不上他的當,以為哄哄自己就算了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楊仲昕笑著拉上門,自顧地走上樓。他不往紀蕓宣的房間去,反而往陳冠倫的客房去。
“冠倫!小蕓知不知道真相雜志報導的事?”他一進門坐下就蹺著二郎腿問。
“應該不知道吧!這一家人只有俞志誠和梁啟元這兩人會看電視新聞,報紙是拿來包梨子用的,哪會去看八卦雜志?”多幾撮這種人,他的節目還想做嗎?
“那你來這幾天,她有沒有談到我什么?”他又問了個問題。
“沒有!”陳冠倫信口就答。
“連提都沒提?”他蹙著眉,眼中閃著不悅。
“嗯!她很忙的,白天幫忙采果子,晚上幫我錄節目,周末晚上還得到梨山的活動中心給山上的孩子輔導功課,你想她有閑暇得知你那些愛情游戲嗎?”陳冠倫語帶諷刺地說。
“那就好!”楊仲昕寬心地脫下上衣躺在床上。
“不過,仲昕,我們十幾年的交情了,明知你不愛聽,可是有些話還是要說,紀小姐不是你的游戲對手,她不想玩,你就別拉她下水,讓她全身而退好嗎?”
楊仲昕警覺地看著他!霸趺?你想認真了嗎?她不是我的游戲對手難道是你的?”
陳冠倫搖頭道:“十幾年的朋友當假的嗎?十幾年來我什么時候動過你的人了?講這種話你昏頭啦!”順帶給他一拳。
“我沒昏頭,你喜歡的一直是文藝圈中有內涵、有特殊氣質的女人,小蕓不是文藝圈中人,但她比圈中人更實在,更具樸質美,不是嗎?你能說不喜歡她嗎?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我未婚妻,你不會遲疑的是吧!”楊仲昕非常坦白地說。
“沒錯!但我沒有定下來的打算,就不會招惹她!标惞趥愐蔡拐\地說。
“那么做完這次的節目,你就不要再動她的主意了!彼腥缇跛频匦。
“我當然會有節制,不過還是要勸你,如果不是真心,放了她,她和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标惞趥悇竦馈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定下來?我不想定下來,大老遠跑到這山上受她的氣做什么?自虐呀!”楊仲昕想到晚上紀蕓宣看見他時,眼底的笑意立刻消失就有氣。
“她就那么討厭我嗎?對只臟兮兮的小狗都肯和它說話,卻整晚擺臉色給我看!我什么時候受過女人這種窩囊氣了?”他長長地吐了口氣,不平極了。
“做你朋友,實在不應該看笑話,可是瞧你吃癟的機會還是千載難逢呢!”陳冠倫推他一把,兩人嘻笑地鬧著。
紀麗秋在門外推了門進來。“兩位要不要吃消夜?”她眼光不知該擺哪兒,兩個大男人光著上身在床上扭打著,不是保守的良家婦女可以接受的。
“三姊!怎么這么晚還沒睡呢?謝謝!”楊仲昕上前來接過消夜,一碗遞給陳冠倫,一碗自己喝著,連湯匙都省了。
“仲昕。∥铱茨氵是到小蕓房里睡好了。”紀麗秋不安地把眼光調開楊仲昕的肌理健碩的胸膛后,擠出這么一句話。
然而這話一說出來,立刻嗆得兩個大男人差點喘不過氣來!坝崽!紀小姐是你妹妹耶!”陳冠倫首先抗議道。
“是!所以我怎能讓妹婿和個大男人做出什么事呢?”紀麗秋直率地說。
兩人先是一愣,而后是笑成一團。“三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冠倫正常得很!不會有你想的那回事的。”
“可你們剛才──”明明看見他們扭打成一片的。
“三姊!我和冠倫從十幾歲就這么打打鬧鬧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何必光著身子?”紀麗秋還是不信。
“姊夫難道不光著身子睡覺?”楊仲昕和陳家兄弟一向只穿睡褲睡覺的。
紀麗秋臉頓時更紅了,她自一進門臉就一路紅到底,若不是為了妹妹,她可能早就逃走了。
“不跟你說了,你還是去小蕓房里睡好了,小蕓我找志誠抱到我房里睡好了。”紀麗秋覺得不管怎么樣,都應該堅持。
“嗄!這怎么成?”楊仲昕這回更緊張了,連忙阻止。
“怎么不成,小蕓自小就跟我睡,叫你姊夫去工寮睡就好了!”紀麗秋說道。
楊仲昕先是松了口氣,繼而想到:“我是說怎么可以讓姊夫抱她呢!”
“為什么不可以?小蕓以前念書趴在桌上睡著了,不都是你姊夫抱去床上睡的?”紀麗秋不以為然。
“她現在人那么大了,怎么可以再讓姊夫抱!”楊仲昕本來知是知道,每次由書桌前抱起紀蕓宣,她都會咕噥地叫姊夫別擔心,功課看完她就會去睡,一定以前都是俞志誠抱她的,現在證實了更不是味道。
“是。 奔o麗秋都忘了紀蕓宣外出了十幾年,早已不是當年十幾歲的孩子了!澳悄愕轿曳坷锼,我也到工寮睡好了,反正今天工人趕夜工,也是要替他們做點心的!奔o麗秋決定就這么做。
“不好吧!如果三姊不放心,我睡客廳好了!白天工作那么辛苦,晚上要好好休息!睏钪訇矿w貼地替她設想。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是客人!奔o麗秋不安地考慮著。
一沒關系的!”楊仲昕態度堅決地拿起枕頭棉被。
“那就委屈你了。陳先生,不好意思!”紀麗秋放下心中的大石頭般地收拾碗筷離開。
楊仲昕和陳冠倫相視一笑。
“好可愛的女人!心口如一,一點也不做作!标惞趥愋蕾p道。
紀蕓宣清晨五點由樓上下來,準備做早餐,看見楊仲昕在沙發上睡著,被子有一半都掉到地上了。
她拾起被,輕輕地替他蓋上,才起身想離開,長發就被他的手纏住了,這人最壞的習慣,就是手一碰到她的頭發,就會纏上,不管是清醒或睡著。她每次都為了要解救秀發得耗上不少時間。
她機伶地拉高頸上的衣領,每次就在她專心解救頭發時,讓他有機可越地在頸上留下吻痕,這花心少東每天在女人懷中醒來,是一點也不需懷疑的。
輕輕地一根一根地扳開他的手指,她自己不喜歡睡眠被打擾,所以絕不會打擾別人的睡眠,這也是她明明討厭楊仲昕,卻還會很有耐性地不踢醒他,反而費盡時間、耗盡心力救出頭發的原因。
終于把頭發成功地救出來,而楊仲昕也滿意于在她頰頸之間印上他愛的標記后,安心睡個回籠覺,這回他可選了個非常明顯的地方,就是要告訴這果園里的所有男人,紀蕓宣是他的。
九點多,陳冠倫和楊仲昕這兩個被果園工人譏笑為軟腳的都市少爺,終于出現在果園中,在他們面前已堆滿了這些汗流浹背的工人忙碌的成果,滿地黃白色的水梨正由女工分類包裝著。
“醒來啦!睡得好嗎?”紀麗秋在百忙中抬起頭問候他們。
“很好!”楊仲昕的眼光在所有的女工中梭巡著。
“小蕓在上頭找蘋果,你順著這路上去就可以看見了!”她指著一條小路道。
“那我上去找她!睏钪訇科炔患按叵肟匆娝。
紀蕓宣找到了三顆早熟的蘋果,小心翼翼地摘下來,兩顆放在口袋里,一顆拿到袖邊擦一擦,大大地咬口,又脆又香的滋味,讓她沉醉不已。
“好吃嗎?”楊仲昕喜歡看她吃蘋果的樣子,好像那是什么寶貝似的。
殺風景!見到他,腦海立刻浮起這三個字。
“你來有什么事嗎?”她繼續地找著果樹上的蘋果。
“爺爺要我來看你!”他始終往她的頸際看,存心來驗收成果的。
“謝謝!”她看見了一顆在樹上的蘋果!皫臀夷弥!彼殉赃^的蘋果拿給他,動身爬上樹去采那頂梢的蘋果。
楊仲昕就著她咬過的上頭,也咬上一口,果然是好吃,又甜又脆還帶點酸,難怪他買的富士蘋果也討不了她多少歡心,原來她吃蘋果還挑鮮。
她采了下來,遞給他。
“你不想試看看這顆的味道嗎?三姊說你最喜歡驗證自己的判斷力了!彼]有伸手去接。
“你不是想吃嗎?”不然為什么直盯著她吃蘋果看?
“你可以試試看!”他鼓勵道。
她懷疑地擦一擦咬一口,果然如她想像的比較酸。
“怎么樣?”他帶著得意的笑問道。
“剛剛吃的比較甜!”這話說得非常權威。
楊仲昕把原先的一顆給她。拿起她手中的那一顆很自然地又就著她咬過的地方開始吃了起來。
紀蕓宣先是一愣,再看自己的也是被他咬了一大口。
“你為什么偷吃我的蘋果?”她蹙著眉,生氣地問。
“我想吃呀!那么吝嗇嗎?吃一口都不肯?”他無辜地問。
“不衛生!”她從工作袋中拿出美工刀,挖去他咬過的地方。
楊仲昕隱藏住捉弄的神色,他就喜歡捉弄她,愛看她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彼齼煽诰桶烟O果吃完了。
“請說。”她仔細地削著蘋果皮。
“那天我從你那兒回臺北的飛機上,遇到了以前交往過的女友,和她吃了晚餐,送她回去后,也上她那兒坐了一會兒,不過我們沒怎么樣!彼麚牡乜此
“這種事不必跟我說。”她可不像他一樣沒事就想些莫名其妙的事。
“但是被報導出來了,對方是個模特兒,所以我們被拍照了!
“這種事會上大報的頭版嗎?”她是沒概念,但終于有擔心的神色了。
“沒有!只是家八卦雜志。”他坦白地說。
“那沒關系,外婆不會知道就好了!彼稽c也沒放在心上!澳泗[緋聞常常上報嗎?”她咽下一口香脆的蘋果后,好奇地問。
“什么叫常常?”用這什么形容詞?又不是影視明星!他暗怪。
“像幾個月前情殺事件那樣,大小報紙都有持續半個月吧!”她也是那一次才知道世上有楊仲昕這個人。
“沒有!如果是這樣,早和辛普森一樣成了國際名人了!彼麤]好氣地說。
她點點頭,安心道:“那就好,只要不弄得全臺皆知,外婆是不會知道的!
“你既然不在乎家產,為什么還要聽你爺爺的安排呢?”她不解地問。
“我不在乎家產,但也沒理由毀了企業體呀!華生電子的形象為我受損是事實!彼\實地說。
“原來你這人多少還是有優點的。”她把核心的種籽埋在土中后,站起身來。
原來!多少!還是!這算肯定嗎?若是,她的肯定也太曲折了。
“什么優點呢?”他倒想知道她肯定他什么了。
“坦白、負責任。”此外他也算體貼,這點她不愿說,因為他的體貼太霸道。
“那么發現了我的優點后,有沒有比較喜歡我了?”他涎著笑臉問。
看他一眼,她不想回答。
“你是為了解釋這個緋聞上山的嗎?下次不必為這種事專程解釋,我說過,你怎么游戲我不過問,不要鬧到上大報的頭條就好,這山上沒多少人有空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彼龑幙伤灰獊恚们屐o地過暑假。
“我想你,所以來看你,就這么簡單!彼敝钡赝M她眼眸深處,希望看見她聽見這話,眼中會有些什么,但什么也沒有。她只是淡淡一笑看似不屑,把帽子戴上,掛上口罩,整個人又封得只剩眼鏡。
知道她沒近視卻總在人前戴起眼鏡,是因為想遮蓋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雖然不喜歡她封成這樣,可是想到看見她漂亮的眼睛的只有他,也就高興了。
“你不屑我說想你?”他一直想知道她為什么不屑他的一切。
“不是不屑,只是這些話你不需要講給我聽,我們之間不必虛情假意!彼f得很明白。
“虛情假意?你以為我對你的一切是虛情假意?”他覺得受辱。
看他一眼,看到他受傷的表情,她遲疑了一下,不是嗎?一個真心真意的人會像他這么樣我行我素專斷獨行嗎?一個真心待她的人會不當她是個人看嗎?
“那你有什么理由認真?你又有什么行為表示你是真心的?用花堆滿我的研究室、送些價值昂貴的珠寶、恐嚇我每天打電話給你、自己打副我房子的鑰匙,愛來就來、見不得我和男同事說話,你真心真意地要收編我成為你的寵物,我倒是可以確定!彼~鋒犀利地反問。
楊仲昕啞口無言,他為什么會認真?他沒理由認真是事實,她既不美貌也不解風情,從不對他獻殷勤,怎么說都不可能讓他動心的,但若說對她百般討好是為了征服她,為何會對她還有著千般掛念?
“為什么你不讓我寵?”他身邊的女人哪個不巴望得到這些。
“你和我是活在不同的星球嗎?為什么我說的話你不懂,你看看誰像你這樣對待別人的?我會成天占著你,支使你可以做這個不可以做那個嗎?”她揚著眉問道。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不在乎的人,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紀蕓宣豎白旗了。“那么反過來試試看,如果我整天不準你做這個不準你做那個,你會認為我在乎你嗎?”
“那你試試看!”他胸有成竹地建議。
“好!你現在起不準跟著我,不準和我講話!”她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
“不行!我沒不準你跟著我,也沒有不準你跟我講話!彼埠苷J真地拒絕。
天。∵@個人的腦袋裝的是什么?紀蕓宣覺得頭痛。
“那不準你看別的女人、也不準和她們講話好了!彼筒幌嘈乓运ê奶煨赃@樣會不難過。
“好啊!你看著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彼吲d地以為她在乎他了。
回到人群中,楊仲昕果然眼睛不看別的女人,也不同別的女人講話,很認真地幫忙大伙采梨子,原來果園里的工人以為這兩個都市人,能成什么事?不幫倒忙就好了,不過到了下午他們就被接納了,倒不是他們能做得和工人們一樣好,而是以一個新手而言,他們表現得很有志氣,不會摸魚打混。
“仲昕要不要喝茶!痹谛菹r紀麗秋端茶問道。
他閉著眼搖頭。
“仲昕!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怎么都不說話呢?”紀麗秋關心地摸他的額頭,以為他中暑了。
他別過頭去,只是搖頭。
“怎么?和小蕓吵架啦?”紀麗秋擔心地看著他,他又把頭轉開!靶∈|!你又為難人家嗎?女孩子不要那么嬌氣!奔o麗秋回頭責怪妹妹。
紀蕓宣白他一眼,不知道他又玩什么花樣。
“志誠!你說說她,一個女孩子任性也要看時候啊!”她深怕妹妹把人嚇走。
“小蕓!”俞志誠只這么叫了一聲。
紀蕓宣只好不情愿地問:一你怎么了?沒聽三姊問話嗎?”
“你不是不準我看別的女人、不準我和別的女人講話?”他這才脫口而出。
“小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天大笑話似的紛紛取笑她。
紀蕓宣頓時紅透了臉,冷看他一眼!八懔耍∥覜]你多花樣!彼粋人走到前頭繼續工作。
“生氣啦!”楊仲昕立刻跟上前問道。
紀蕓宣不理他,只是專心地工作。
“大家工作那么累,我只是逗大家開心嘛!你希望我被排斥?”
“你怎么會被排斥?不到一天所有人都向著你,明明你不對,姊卻怪我!”她怒視他的眼中閃著淚影。
怎么了?以前氣得她心臟病發作,都沒見她流眼淚,現在看見她泫然欲滴的淚,他慌了。
“對不起!我不會再開這種玩笑了,別難過嘛!”他極力地哄著。
紀蕓宣深吸一口氣,不讓淚流下,幾秒鐘后,她沒事了。
“不關你的事!”她若無其事地采梨子,還教他怎么從色澤斑紋辨識成熟度。
楊仲昕看著她把淚水收起來,心卻疼得緊,他認為女人的淚是流下來打動男人的,而她卻當著他的面,硬是把淚收回去,為什么?為什么她要收回去?為什么她收回去的淚,好像流進他的心一樣,灼燙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