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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拐了誰? 第九章
作者:關關
  語瞳離開巴黎之后,回臺北去了一趟。然而就像她所預估的,只待了短短三天。就在家人過度小心翼翼的關愛眼神下,逃難似地回到紐約。

  紐約,雖然只是個她居住不到半年的城市,但她在紐約是個沒有名字的人。沒有包袱,她就擁有自由。紐約,倒像是個屬于她的城市了。

  在她的心中,仍然有一處地方,是她如何也不敢觸及的,那像是個潰爛的傷口,需要長久的時間來愈合,稍一碰觸,那傷口便會擴大,無時無刻撕裂著她。

  不上課也不出門的日子,語瞳常常沉沉昏睡便是一日。她不斷醒來,不斷睡去,每一睡去醒來之間彷如死去一次。她終于明白,悲傷可能過去,心痛可能愈合,她對以淮的悼念也會逐日消卻,終至淡忘……但孤寂,卻會永遠留下來陪著她。

  在紐約的日子,她一個人住,一個人去上課,也認識一些同學,她孤單,卻自由。

  近來,她愈來愈多時候想起伊露瑟拉——那個以淮夢想的自由之島。以淮活著的時候,曾經想到那島上自由自在地過日子,也曾應允過要帶她去的……那么,就讓她代替以淮帶自己去吧。

  她認真地去找資料,詢問旅行社,飛機、住處,是否可用英文溝通?

  于是有一天,當她從旅行社抱了一疊關于那島嶼的介紹回到住處,在公寓樓下,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當那個倚墻而立的男人抬起視線與她面對的時候,語瞳怔了怔,驚訝在這個時刻、這個地方會看見他。

  “不請我上樓坐坐?”他微笑,一件長風衣,衣裾迎風飄揚。他沒什么變,仍是那般溫文儒雅,成熟而有自信。

  是個語瞳太過熟悉的聲音、太過熟悉的男人,雖然已不復有情愛,但在她的記憶中,他還是存在的。

  是在以淮出事后的第八十九天,語瞳離開工作的第九個月,她再度見到慕淮。

  “上來吧!闭Z瞳唇角淡淡一牽,拿鑰匙開了門。

  “咖啡好嗎?我有不錯的咖啡豆,”語瞳一進屋,逕自去廚房里忙!巴瑢W從巴西帶回來的。”

  慕淮靠在廚房門口。

  “書念得如何?”

  那語氣,仿佛他跟語瞳從來沒分開過,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曉。

  “還好。”語瞳仍是淡淡的,像沉淀過后的水,明凈清澈卻無波!靶抟婚T叫“廣告語言”的課,滿有趣的!

  她平靜地不去問慕淮的來意,彷如那仍沉睡的心湖已激不起任何漣漪,任何事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致。

  咖啡果然香醇,濃濃香氣立刻充滿了整間屋子。沒有情緒的波動,但做個稱職的主人還是可以的。語瞳端了一杯給慕淮,拉開原木餐桌的椅子招呼他坐。

  “坐這吧,還是要去客廳?”

  “沒關系!蹦交吹谋砬槭钦娴臒o所謂,他在意的不是這個。

  語瞳隨意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捧著咖啡杯,依然沒有過問慕淮來的目的。

  “嗯,我同學說這咖啡剛煮好聞著的時候最香,果然不錯!

  慕淮耐不住了,他一向沉穩篤定,可是面對語瞳死寂般的平靜,他終是敗下陣來。

  他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個紙袋,往語瞳面前推。

  “你看看這個!

  語瞳瞟了那信封一眼,居然嘆了口氣。她沒興趣知道那信封里裝的是什么,可是慕淮這么大老遠跑來找她,她不能不近人情。

  從信封袋里抖出幾張照片,黑白的,彩色的,沒有任何攝影技巧的,可是當語瞳的目光一接觸到那些照片,陡地心悸起來,仿佛五臟六腑和全身血液瞬間都在倒流——

  那幾張照片里,全是以淮,而照片底下的日期,是上個月。

  語瞳渾身像跌進了冰窖里,她強撐住要昏厥過去的意識,看著慕淮,等他的解釋。

  “上個月,我有個朋友去巴黎洽公,回來之后,宣稱他在巴黎看見以淮,如假包換!蹦交雌椒的語調,像在說一件與他不相干的事!拔液苡牣,也很好奇,就雇了征信社去查!

  他把信封袋拿起來倒了倒,掉出一張信箋,他把信箋平攤在語瞳的面前。

  那上頭寫著一個地址,位于巴黎的地址。

  聽到這兒,語瞳的臉色已經比那張紙還要白了!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頓覺天旋地轉,連思考的能力都沒了。

  不!不可能!她甚至見過以淮的墓,太荒謬,不可能!

  可是這些照片和地址該如何解釋?語瞳閉了閉眼,雙手緊緊地扣住桌緣,卻仍顫抖。

  “以淮死后,我們接到的消息,是他去法國參加一個喪禮,不幸出了車禍!蹦交凑Z氣平穩,像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翱墒蔷驼餍派绺嬖V我的,當初雇用他母親的那個華僑,已經在幾年前就過世了!

  語瞳深吸一口氣,腦子里像有幾顆手榴彈依序爆炸!到底哪邊才是真的?慕淮還是以淮?如果以淮存心騙她,那又為了什么?墓可以做假的么?也許照片上的人不是以淮?

  煎熬的烈焰焚著她,她雙手掩面,不停地深呼吸,視線從指縫中盯佇在那些照片上。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確定——

  語瞳忽然重重地抓起了那張地址,抓得那張紙都皺成了一團;她從椅上倏地站起,力道之猛,甚至弄翻了椅子,也弄灑了桌上的咖啡。她什么都顧不得了,只是匆匆看慕淮一眼,便奔回房間拿她的護照去了。



  再度來到巴黎,語瞳沒想到會是在這種狀況、這種心情下。

  一路上,她的心緒塞滿了無可形容的復雜,可是大多時候,她又希望自己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空白到沒有任何預設的影像。

  一部分的她,希望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以淮,希望真能在那張地址上找到以淮,如此她與他不再天人永隔,可以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之下,她蝕心的孤寂與無底的思念終于有了出口。

  可是如果以淮還活著,又為何欺瞞她?這其中的原因又沒來由地讓語瞳心里掠過一絲戰栗,因此另一部分的她,又期盼住在那地址的人不是以淮。

  如此反覆矛盾,語瞳寧可自己的思維是一片空白,不要期望,不要想像,只等待事實。

  多變的云彩在黃昏的天空中快速移動,在流轉間仿佛吹過的不是風,而是語瞳的心情;站在那張地址所在的公寓之下,語瞳的感覺每一秒鐘轉換一次,忐忑不安。

  慕淮按下了門鈴,等待的心情有如等候宣判。語瞳的心倏地狂跳起來!門內等著迎接她的,不知是什么?

  “怎么會這樣?可能不在家。”

  慕淮連按了幾次,都沒有人回應,他往馬路上退了退,仰頭看陽臺,那栽種著的鮮活植物、那迎風飄揚的干凈窗簾,都證實了這是有人居住的房子。

  “也許出去了!蹦交从行┩锵У卣f。

  “我們等等吧,好不好?”他手指著公寓旁的一間小小咖啡座。“先坐一會,從這里,如果有人回來我們也看得見!

  語瞳默默點了點頭,隨他坐到路邊的小桌上。

  春日的微風在天邊卷起最后一片桃紅的色彩,黃昏與星夜即將交替。等待的過程沉重而令人不安。慕淮的心境如何她不得而知,但語瞳自己是無比地難熬,她得努力抑制隨時可能迸發出來的胡思亂想,得壓抑住等待的痛楚和悸動。

  她坐著,背脊挺直,那一杯杯香醇的咖啡竟變得苦澀難咽,她再也喝不下去了。

  “我去買瓶水!眲偛怕愤^,語瞳記得出巷子的大街上有家頗具規模的超市。不止買水,重要的是遠離這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沉悶也好。

  “要不要我替你帶什么?”語瞳站了起來。

  “不用。我無所謂,你買自己的就好!蹦交闯橹,等待的過程愈見他沈蘊無可測的耐力。不過他至少還有菸。

  語瞳點點頭,很快地走了。

  慕淮手上的菸將近燃熄,他很快地又點起了另一支。菸灰缸里已全是他留下的菸蒂,他耐心地、沉穩地進行他的等待。然而就在他招來服務生,請他再送來一杯咖啡的時候——

  那楝公寓樓下,站著一對男女——男的是東方人,女的看上去像混血兒,深色頭發淡色皮膚。慕淮心一動!將椅子往公寓的方向一轉,發出了刺耳的吱嘎聲,那兩人不由得轉過頭來了。

  那是以淮——活生生的,不是幽靈,不是鬼魂,是人。

  他看見慕淮,先是一怔,隨即神色全斂了下來,冷然而嚴肅。他低著頭跟那女人說了些什么,然后那女子獨自進公寓去了,他向慕淮走來。

  以淮神色自若,逕自拉開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他認識慕淮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慕淮的沈蘊他再了解不過,便只選擇了沉默對立。

  慕淮彈了彈菸灰,眼梢微揚,唇角有抹得意的笑,一切盡在他的預想之中。

  “沒想到吧?”慕淮往椅背上一靠,上上下下打量以淮,諷刺地:

  “以一個已死的人來說,你的氣色還算不錯。”

  以淮淡淡地笑笑,仍自保持平靜,語帶嘲諷:

  “我以為我死了,你們不是應該大肆慶祝嗎?從此以后我不會再搶走你們的任何東西,你們可以放心了!

  “你舍得?”慕淮眼神迫人。是兄弟,曾經也是情敵,舊恨難了,份外怨懟。

  “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币曰从交吹哪抗!胺彩驴傆薪Y束的時候,就當我真的死了,跟殷家也算是個了斷!

  “不再報復了嗎?真難得你也有看透的時候,只是這方法未免太可笑,假死可以當真?”慕淮暗暗冷笑!澳阋脖硌莸锰闪税桑空娴囊詾榭梢则_過所有的人?”

  “我想瞞的不過只有語瞳!币曰磾[明了說,坐得離桌遠遠,兩相對峙,一逕冷漠的味道。

  “語瞳來了。”慕淮唇角微微一牽,彷似一抹陰冷笑意。“去買礦泉水,等會回來。”

  以淮早知道慕淮不會不帶語瞳來。然而提到語瞳,以淮的心仍不由得重重一沉!他勉強在慕淮面前維持神色鎮定。

  “我跟語瞳的事,沒想到你們還如此關心!

  慕淮淡淡一笑,避掉他的諷刺。

  “能讓語瞳看清你的真面目,是我唯一關心的!

  以淮像被尖針刺中了般,這針刺明顯掀開了他的隱痛。

  “你還真在意她。為了這些,你恐怕花了不少錢請私家偵探來調查我吧?”他冷笑著。

  “不管怎樣,是你騙了她!

  慕淮的瞳仁閃著光,幽幽的光,像黑夜中的兩簇螢火。

  “我只想讓她知道她根本看走了眼,你從來不是真心愛她,她不過是你用來折磨我的工具罷了!

  以淮的臉色慢慢變白,慕淮的指控不曾擾亂他,然而對語瞳的歉疚,卻讓他在慕淮眼前筑起的防御城墻一塊塊地倒塌。他勉強地:

  “我跟語瞳的事,不用你來評斷。欺騙與否,我也不需要給你答案!

  慕淮挑了挑眉毛,占盡優勢地緩緩燃上一支菸。

  “現在只有我跟你,沒別人了,何不說說實話?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是真的愛她吧?”

  以淮死命瞪著慕淮,而他強烈的氣焰卻逐漸消散中。他從來不喜歡慕淮,甚至對這個哥哥不屑,可是如果單單把他倆擺到語瞳面前:慕淮雖然輸了愛情,但他輸得光明磊落;反之,自己卻欺騙了她。

  很多話、很多事實以淮堆積在心里不對人說、不對人解釋,然而此時此刻,他忽然有種坦白的欲望,事到如今,不如所有的事都攤開吧。

  以淮也點燃了一支菸,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

  “剛開始,也許真的是想讓你嘗嘗心碎的滋味。我對你們家人的恨,只要有任何可以報復的機會,我都不會錯過……!

  以淮的視線凝在眼前的一個點,死死不動。

  “可是愈到后來,我無法不假戲真做,語瞳是那么值得人去愛……沒有她的生活,我簡直不知道該怎么過!

  慕淮的聲音沒有溫度——

  “說得真好!你現在不就正過著沒有語瞳的生活?剛才那個女人又是誰?”

  以淮緩緩瞪視著他,覺得對慕淮剖心吐實真是件笨事,于是又恢復了他的譏諷:

  “你沒調查出來?不會吧?”

  慕淮仍然沉穩,這樣的譏諷難不倒他。

  “說得更好了。我還沒告訴語瞳,不過根據我手上的資料,她叫伊蓮是吧?是你的未婚妻……還是在你回臺北認識語瞳之前就訂婚的。聽說你們快結婚了不是?”

  以淮什么話也不說,只是對空吐著煙霧,慕淮自有能耐把他查得一清二楚,他承認與否,已無關緊要。

  “我真不明白,”慕淮凌厲的眼神審視著他!盀槭裁茨銓ξ覀冇羞@么多恨?處心積慮,不惜傷害兩個女人,只為了報復我們?”

  “你不知道?!你會不知道?!”以淮離開了椅背,整個人往桌上一趴,燃火的眼眸凝著慕淮,一字一字硬硬地吐了出來:

  “你不知道當你們像人中龍鳳,在臺北過得舒舒服服、高高在上的日子的當兒,我跟我母親是怎么過的!她在巴黎當女傭!你不知道我母親的身體不好,從小到大病痛不斷,不但沒時間照顧自己,還得賺錢照顧我!你不知道她幾歲過世的?四十六!”

  他深吸一口氣,提高了聲音,那銳利的聲音一字字都像刀——

  “四十六!你母親四十六歲的時候在干什么?上最貴的美容院、打麻將、泡溫泉!如果當年你狠心的母親不趕走我們,或者你父親負責─點,我母親便不會那么早死!你說我有沒有權利恨你們?絕對有!”

  慕淮安靜了。這樣的故事,連他都心沈。他一直為父親對以淮的補償而不平,一直認為以淮沒資格插手殷家財產的事,可是他不能否認,上一代的悲喜,的確造就了他們不同的人生。異地而處,他若是以淮,能不有恨?

  他嘆了聲。

  “你也許覺得我沒資格說什么,可是,人生里有許多問題,不是仇恨就能解決的。因為你的恨,傷害了兩個女人,尤其是語瞳,她放棄了一切跟你走,可是你如此對她——”

  以淮重重靠回了椅背,聲音聽來無比沉重,更多的是疲倦。

  “我對伊蓮沒有愛,只有責任,她父親就是當年收留我們母子的那個華僑;他只有她一個女兒,她喜歡我,我母親過世時,要我答應她一輩子照顧伊蓮,我能怎么做?”

  他仰仰頭,眼里充滿無奈、掙扎與矛盾。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毀在我自以為可以對語瞳作戲,卻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她,放進了所有感情,到后來不得不離開她的時候,你想我該怎么做?怎么才能讓語瞳的傷害減到最低,讓她對我永遠死心,當世上沒有我這個人?”

  慕淮沒有答案,以淮也沒有。他繼續說:

  “我想不出任何一個好辦法。我的好友,喬,有天開玩笑罵我,你去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忽然覺得,就干脆讓語瞳當我死了吧!于是我串通好友,詐死,做假的墓碑,我希望語瞳認為我死了,也許她會傷心一陣子,但不是那種被拋棄的傷心,你懂不懂?被欺騙的戀情是一種永遠無法彌補的痛,但死亡只是一個陰影,那陰影總有消散的一天,我不希望語瞳因為我而讓她下半輩子毀了!”

  慕淮盯著他,搖頭。也許以淮用心良苦,但這絕對不是個好方法。他嗤之以鼻:

  “你見過語瞳現在憔悴的樣子?你見過她勉強撐著一個軀殼過日子的樣子?如果你見過,你就說不出這么冠冕堂皇的話!”

  “至少我是真心愛她!”以淮深邃眼神一凝,對立上去!澳隳?你口口聲聲說你關心語瞳,滿口仁義道德,說得振振有詞,可是如果你真的關心語瞳,根本就不該找她來拆穿這個騙局!你明知道語瞳知道事實之后會有多震撼傷心,那傷口不是容易愈合的,可是你在乎過嗎?”

  他像拋出一顆拔了栓的手榴彈般重重丟下一句:

  “自私的你,只不過是想把語瞳跟我當初加諸在你身上的,還給我們罷了!”

  慕淮心一震!彷如墜入一個黑洞!他看見自私的自己,也看見自私的以淮,那個無底的黑洞,便是恨。他恨以淮,也恨語瞳……

  在這個叫做報復的游戲里,語瞳是籌碼,是棋子,唯一最不關輸贏利益的人,卻是最無辜的、被蒙蔽的,卻也是最重要的。

  這一刻,慕淮忽然有點慶幸語瞳不在,看不見這殘酷的事實。忽然,他有那么點想改變初衷,想讓語瞳繼續忘記以淮——

  也許這對語瞳來說,是最幸福的。

  然而就在這時,附近的桌邊傳出一陣混亂的碰撞聲,似乎有人慌張失措弄倒了椅子,又差點撞翻桌子,只為了從狹窄的桌間走道匆促奔出。慕淮、以淮都順著聲音出處轉過頭去,霎時兩人的臉色一樣蒼白——

  語瞳面無表情,用像是戴了面具的茫然眼神望了兩人一眼,那神情是如此無法置信,她心里的所有感覺仿佛擱淺了,灼熱的淚滴在心上,燙破一個洞,丟下她撞翻的椅子餐桌,沖出了巷口。

  語瞳什么時候回來的?在他們身邊坐了多久?她聽見了多少?他們怎會光顧著兩相對峙,而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慕淮跟以淮心中都有著一模一樣的疑問,卻已來不及解答。以淮想也不想就先追了出去,慕淮隨手扔下幾張鈔票,也隨著兩人的方向快快奔去。

  沒有方向,語瞳只要看見路就走,大街小巷,她茫無目的地直竄,這可苦了后面追她的人,因為全無章法可言,她甚至走小巷,隨意就彎,過馬路,連來車也不看一眼。

  在一個巷口處,慕淮追上了以淮,因為以淮居然停住了腳步。

  “你干什么?不快去追?!”慕淮不置信地喊。

  “你去找她吧!币曰吹纳袂榭磥硎侨绱似>胪丝s,他一直都明白什么叫做想愛不能愛、想要不能要,就算現在追到語瞳又怎樣?他還有伊蓮,他快結婚了,他沒有資格。

  “你去追吧。她走下河岸了,你應該可以追得到她。”

  慕淮深深注視著他。也許他不肯承認,但他看見的不是以淮,而是以淮痛楚的心;不是無情,而是用情太深。

  他什么話都不再多說,闖過街道去追語瞳了。



  初升的月,銀白的圖騰隨著河水的吐納波動,一絲絲燦亮的白光投影于河水,飄蕩、飄蕩,語瞳的心思,也隨著這河水蕩著。

  蹲在河邊,語瞳不知道自己剛才跑了多久,橫越了多少條馬路,她只是毫無目的地看到路就走,看到車子就轉彎……最后停在塞納河畔。

  沒有什么特定的意義,她只是累了,好累好累,身體上的疲累猶可救治,心上的累卻是無藥可醫。

  她是有理由責備他們兩個人的,這兩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

  整件事,以淮得到了他再一次的報復成功,慕淮得到他報了仇之后的快感,而她,得到一顆完全無法愈合的碎裂心。

  她不得不責備慕淮。她甚至懷疑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在他溫文儒雅的外表下,原來有的只是顆深沉而殘酷的心。事隔這么久,他從來沒忘記過她跟以淮對他的傷害,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跟以淮相同——報復。

  她譴責以淮,深深為他感到痛心。他是如何安排得天衣無縫的等她走進他的圈套,語瞳只恨他用盡心機只為了報復。

  她與他的開始,全是他處心積慮設計出來的,欲擒故縱,在她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而欲罷不能。當戀情終于曝光,她猶豫著該不該跟他去美國,該如何跟慕淮攤牌——

  語瞳想起那天在北投山上的餐廳,她終于明白那是以淮布下的局,挑個殷緯蘭與她母親慣常出現的時間、地點。她既然沒辦法快速地把問題解決掉,他就替她解決。

  那么那天,他忽然急著想把她從餐廳帶走、離開北投,是良心發現吧?可惜最后還是照了他原定的計畫,不巧遇上了準備提早回家的殷瑋蘭。

  一切的一切,以淮費那么大的工夫,只不過是要滿足他的恨。

  他跟喬想出的那招詐死的方法,真是可笑,可笑得悲哀。他甚至沒有勇氣當面向她承認他犯下的錯,笨到拿另一個謊言來遮蓋前面的謊言。

  他也沒有勇氣去追尋他的自由;他一直希望的是能順從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過生活,卻作繭自縛,把自己關在自筑的牢里,鎖在自以為是的恨里,伊露瑟拉那么近,以他的財力,要隨心所欲過日子如此容易,他卻走不出去。

  在這一刻,語瞳才終于完全地認識了以淮。是了,以往那些若有似無的疑惑,似是而非的矛盾,都解開了。一個外表如此完美的男人,原來有著一顆不成熟的心。

  這是語瞳的悲哀。但她同時也對以淮深刻地絕望了,這是以淮的悲哀。

  “語瞳!

  慕淮沿著河邊找了好久,終于看見語瞳的身影,終于放下一直擔憂著的心,蹲在她身邊,低低喊她。

  語瞳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緩緩地看了他一眼。那樣的眸子,清清亮亮,卻空空洞洞,眼里什么都沒有,什么感情都沒有,是讓人望一眼就會跌下去的憂郁空谷。

  慕淮被她的神情給嚇著了,他寧愿語瞳大哭一場,或是大罵特罵,任何反應都好,只要不要像現在這樣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沒有感情、沒有心,只?湛盏能|殼。

  “語瞳,你別這樣!”他喊,急促地去擁抱她冷涼的身子?墒钦Z瞳蒼白的臉像流失了所有的血,卻又不肯掉眼淚,又脆弱又堅強,教人看了更心疼。

  “語瞳,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們不待在這兒了,好不好?我帶你回紐約去!

  慕淮緊緊擁著她、撫著她,像哄小孩那樣地哄她。他的溫度傳到語瞳身上,似乎她不再那么冰冷了。他攙起語瞳來,她也就不抗拒地讓他扶著。他咬牙,真希望語瞳有點什么反應,可是她安靜得像個假人。

  慕淮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語瞳反常的反應讓他差點想送語瞳進醫院;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明白語瞳什么病都沒有,如果勉強要說有病,就是心死了。

  “我們回紐約吧,好不好?”

  慕淮征詢地又問了一次,急于把她帶離這傷心地。語瞳不點頭也不搖頭,慕淮終于知道他再問十次也沒有用,于是自作主張地把她架上了計程車,往機場駛去。

  一到機場,慕淮趕著去拿機票、辦手續。不放心語瞳,所以始終把她帶在身邊,牽著她的手,隨時看著她,直到Check 

  in的時候,他把護照跟機票往柜臺上一放,柜臺小姐問他:

  “另外一位小姐人到了嗎?”

  “當然,不就在我后面……!”慕淮一懔,忽然發現手里是握空了的,他猛一轉頭——

  語瞳不見了!

  慕淮的第一個念頭——沖到服務臺去廣播叫警衛尋人!可是當他抓回護照在機場大廳瘋狂尋找的時候,他的行動電話響了。

  居然是語瞳。

  “我不跟你回紐約!

  語瞳其實就在機場的角落打公用電話,慕淮也猜得到。他手握著電話,當下四處尋找公用電話的所在地。

  “沒關系,你不回紐約,我們上哪都可以,你現在在哪?不要躲我!”

  “我打這通電話,只是讓你放心,不要去報警說我失蹤,不要到處找我!彼穆曇袈犉饋懋惓詮姸J真。“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或以淮有什么瓜葛,就這樣而已!

  會罵人了,有反應了,這證明語瞳已決定從剛剛那場災難中走出來,慕淮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你準備上哪去?”

  “我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回臺北時幫我跟我家人報平安,謝了!彼涞,像在交代一件件公事。

  “語瞳,你得告訴我你要去哪里,語瞳——”慕淮終于找著了機場平面位置的指示圖,公共電話……在——右邊——

  卡!語瞳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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