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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 第四章
作者:寒漓
  這幾天,皇宮里鬧鬧騰騰的,上上下下都在尋找手臂受傷的人。因為安秀宮里都是一些女流之輩,所以,暫時還沒有查到這里來。

  身體上的疼痛到還在其次,心靈的痛楚如萬千螞蟻一般啃嗜著她的靈魂。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蕭衍居然就是他?難怪他那么理所當然的去拿回自己丟失的鏈子,難怪他前天晚上會在繡景宮門外,也難怪他會對練功房的一切支配得那么安然。

  她早就應該看出來的,只是,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愿從那方面去想。她忍住心中酸澀的感覺,不許哭,絕對不能哭。然而,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仿佛看見了他灑脫不羈的臉龐,他桀驁不馴的濃眉。一睜開眼,她又仿佛聽見了他溫情地心跳,霸道的話語。

  上天為什么如此捉弄人呢?她把眼眸中打轉的淚水硬逼了回去,F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應該時時刻刻牢記,蕭衍,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樂云忍著疼痛,和以前一樣做最粗重的活,但她心里也明白,這樣做只能瞞住祿兒。等執事太監一來,事情非得穿幫不可。

  如何才能隱瞞住手臂上的傷呢?說是劈材的時候砍到了,會有人相信嗎?或者,說是被刺條割傷的?樂云一遍遍否決了心中的假設,太牽強了。別說是一國之君,就是三歲小孩也騙不過去呀。

  要么,狠狠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制造一個意外事件斷掉右手手臂。想著以后只有一只手了,樂云打了個寒顫。但是,即使是這樣,斷下來的那個手臂依然還是會暴露曾受過傷。唉,該怎么辦才好呢?

  樂云邊打掃著勤政殿,邊苦思對策。

  “紅袖,紅袖,你看!钡搩号d奮的高叫聲打斷了樂云的思緒。

  她順著祿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通體雪白的貓正趴在大殿的橫梁上虎虎地瞪著她們。

  “波絲貓?”樂云驚奇地喊出來。

  “什么叫波絲貓?”祿兒偏著腦袋好奇地問。

  “波絲貓是波絲的貢品,不同于我們這里的貓。它通體雪白,眼睛是藍色的,很兇狠!睒吩平忉屩。以前,波絲國也曾敬貢過波絲貓,只可惜母后不喜歡,說看著那雙藍眼睛就做噩夢,于是把它送出宮了。現在,為什么宮里又有一只波絲貓呢?它是什么人的呢?

  “兇狠?會不會咬人?”祿兒擔心地問。這只貓已經盯著她看了好長一段時間,會不會是覺得她比較好吃呢?

  咬人?樂云心里忽然靈光一閃。對,就讓這只貓來抓自己,將手臂上原來的舊傷掩蓋起來。

  想到這里,樂云抓起一個團蒲就向波絲貓扔過去。那貓“喵嗚”叫著躲閃了開去,即而饒有興趣地看著樂云,似乎是以為她在和它玩耍。

  樂云繼續抓起地上的團蒲一個接一個地扔向它。它左串右躍,但是畢竟還是躲不過樂云用打暗器的手法丟出來的團蒲,它被團蒲掃中了好幾下,內心中兇殘的一面給激發了出來。

  它飛躍過來,張起凌厲的爪子,祿兒驚呼著。樂云心內竊喜,用受傷的右臂迎向發狂的波絲貓。粗布衣衫只一會兒就被貓爪子給撕成了片片碎片,有鮮血沿著手臂一滴滴地滴落下來。樂云咬緊牙,左手輕微用力在波絲貓身上彈了一下。貓負痛,狂性大發,活生生將樂云的右手臂連皮帶肉扯下來一大塊。樂云痛呼一聲,暈了過去。

  醒來后,樂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藥香彌漫的屋子里。屋里的陳設及其簡單,床上掛著雪白的床幔,靠墻的一邊放了一個大大的柜子,柜子里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瓶罐。如果她猜得沒錯,這里應該是太醫館了。

  樂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看來這個苦肉計是演成功了。只是沒有想到,執事太監會這么好心將自己送到醫館里來。她緩緩坐起來,望著被包得象粽子一樣的手臂,心里五味俱全。從小到這么大,自己還從來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以前一點輕微的感冒,母后和哥哥也是呵護在身邊,請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藥,自己還不依不饒地吵著嫌藥苦。然而,一切都成為記憶里最甜蜜的往事了。前途漫漫,只有自己一個人,沒人心疼,沒人關愛,僅僅是看著一個細細包扎好的傷口,居然心里就有了淺淺的感動,是多么的不爭氣呵。

  一滴,兩滴,有清亮的淚珠滾落到紗布上。她再也忍不住,索性大聲哭了出來。借著肉體的疼痛,她才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哭出內心深處的苦楚。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堅強的女孩。論獨立,她比不上冷姐姐,論心機,她比不上潘貴妃,論沉穩,她又比不上紅袖,但是,上天卻要她在最近這段時間努力培養這一切特質。為了生存,為了報復,她必須堅強。

  “很疼嗎?”溫柔的聲音如春風解凍,吹皺了一池湖水。

  樂云背過身去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任何時候也不能暴露出內心的脆弱。好了,掩飾好了,她這才微笑著回轉過身,想謝謝這個救自己的恩人。

  然而,她的笑容瞬間凝結在眉梢眼底。她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用滿懷關愛的眸子看著她的人正是蕭衍。為什么會是他?

  樂云倒抽一口冷氣。難道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綻?她狐疑地看著他,想從他的眼底找出答案。

  蕭衍在耐心地等待著,他從來沒有象現在這么耐心過。他在等待,他想等她說一句話。從他知道被貓抓傷的宮女就是她后,他的焦急和心痛到此時才慢慢壓制下來。他很難了解她,第一次見她時,她看起來蠻橫而且霸道,然而,他欣賞包容了她的無理取鬧。

  后來,第二次見她,他的震驚無以形容,她是第一個看見皇上不誠惶誠恐,不覺得受寵若驚的人。甚至,她還把他當成一個小偷的同黨,然而,他還是饒有興趣地參與了她的游戲,縱容了她的任性。

  及至后來第三次出現在練武房,他就深深地迷惑了,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呢?她有著怎樣的童年?她的腦子里究竟有多少綺思驪想?

  老實說,他并不認為她長得有多漂亮,后宮里比她漂亮的妃子多的是。然而,她身上一定有什么東西吸引著他,令他無法抗拒。

  是什么呢?他想,應該是她的彷徨,無助,但又死撐的那一抹倔強,撕裂了他的心,讓他有一種想保護她的欲望。僅僅只是保護吧,象哥哥,甚至是象父親一樣的。她看起來多么小呀。這個小小女孩,小小心靈里到底承受著怎樣的煎熬?他看著她剛才痛哭失聲,那一刻,他多么想將她擁在懷中輕輕的撫慰呀,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他怕嚇壞了她。

  但是,他仍然還是嚇到了她。她看他的眼神里有陌生,有懷疑,似乎還帶點仇恨。她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意呢?讓她懷疑一切,否定一切。但是,她以前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呀,是什么使她改變了?難道是那天在練武房,他傷害到了她?但是,他全是為了她好呀,他不想這么名不正言不順地“欺侮”她,難道她一點也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嗎?

  自己不是九五之尊嗎?為什么在她面前就沒有半點架子了呢?

  她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從那里看出任何發現她身份的樣子,她舒了一口氣,這才想起自己的表現似乎是太不合常理了。但是,如果要她拜蕭衍,這絕對是不可能呢,就算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做。

  “這里是什么地方?”樂云輕聲問道。依一個普通宮女的身份,她是不可能知道這是什么地方的,為了不顯得特別,她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這里是太醫館,你受傷不輕,要在這里好好靜養幾天!笔捬鼙M可能把聲音放輕柔來說。她和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是多么的不一樣呀。望著女孩單薄的樣子,似乎他的聲音大一點,口風就能把她吹倒似的,平生,第一次,他這么在乎一個人。

  “我的手?”樂云很擔心,手臂上的劍傷掩蓋好了嗎?新傷會不會廢掉這只手?

  “沒有問題,太醫給你上了藥了,只要你一個月之內別做重活,很快就會復原的!

  “一個月?那我的活怎么辦?”樂云著急地說。她怎么可能一個月不干活呢?執事太監一定會要了她的命的。

  “不用擔心,朕已經吩咐讓別人替你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做那些活了!

  樂云不相信地看著蕭衍。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是他良心發現?還是收買人心?

  她的眼光緩緩上移,遇上他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呀,一個人的眼睛怎么能有這么深的感情呢?那眼睛里仿佛簇擁著一團火,熊熊燃燒著,似乎隨時要噴薄而出,將她融化在里面。

  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直覺得想避開他的注視。為什么她會有手足無措的感覺?為什么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柔軟的東西給牽扯住了?為什么她的臉會火辣辣地熱?一定有什么不該發生的事情要發生了。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危險的信號已經亮起來。她一遍遍告誡著自己,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是自己想一刀殺之而后快的敵人。是他,害得她無家可歸,是他,令她孤苦無依,是他,讓她受這么重的傷,是他,是他,一切罪惡的根源都是他。

  蕭衍靜靜地看著對面那個清靈的女孩,看她羞澀,看她掙扎,看她憤怒,看她冷漠。他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瞬間,她就又把他給拒于千里之外呢?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為什么他總是看不明白?

  樂云漠然地閉上眼睛,說道:“皇上,我要休息了,請您出去吧!痹偃绾蔚氖茈y,奴婢兩個字她仍然難以說出來。好在蕭衍并不在意。

  蕭衍沉默了一會,知道她不會再理他了,他嘆了口氣,緩緩站起來,想說幾句讓她安心養傷的話,又怕他的關懷最終凍結在她的冷淡里。最后,他什么也沒有說,走出了太醫館。     



  **************

  受傷之后的樂云日子過得閑適極了。在太醫館里伴著藥香讀書,心境特別的祥和。世事紛爭也仿佛離得她遠了。有時候,她也想,如果就這么忘掉仇恨,找一個山明水秀之處度此殘生,到也落個逍遙自在。

  只是,這種想法剛一生出來,她就斷然打住念頭。被砍了頭的哥哥,被氣死在宮里的母親,被毒死的紅袖,一個個人的影子從她腦海里飄過,她怎么可以推卸責任呢?

  祿兒有時候抽空會來看看她,給她帶來一些新的消息。她沒有想到,整個皇宮里傷了右臂的人居然有四十幾人之多。這些人有些是和人打架留下來的,有些是喝酒之后摔傷的,也有些是練兵的時候擦傷的。然而,不管是怎樣的傷痕,不管大小,不管新舊,這些人一律給砍了頭。

  樂云的心里有了淺淺的內疚,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一次沖動的刺殺行動,卻害死四十多條無辜的性命。蕭衍,你實在是太殘忍了。在她的心里,又記下了一筆血債。

  “上次抓你的那個波絲貓是太后養的,皇上命人將它殺了。為此,太后還和皇上鬧了好幾天意見呢?雌饋恚噬蠈δ悴诲e呀!钡搩嚎粗崎e的樂云,羨慕地說。

  “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我還回去和你一起住!睒吩频夭黹_話題,她并不覺得皇上這么做有多么在意她。傷了人就該受罰,不能因為你是太后的寵物就逃避責任。

  “千萬不要,出了安秀宮的人,沒人愿意回去的,再說回去也不吉利,你還是顧著你的前程吧。只是,以后做了貴妃娘娘可別忘了我。”安秀宮里的人誰不羨慕樂云,她居然還想著回去,真是傻透了。祿兒好心地勸誡著她。

  “胡說,什么貴妃娘娘?我可不做。”樂云慍怒地說。要她去做蕭衍的貴妃?那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祿兒吐吐舌頭,再不敢說下去了。她可是第一次看見樂云發脾氣的樣子,怪嚇人的。

  “如果有可能,我只想去慧景宮當差就很滿足了。”樂云低低地,無限向往地說。       

  “慧景宮美嗎?”祿兒弄不明白,在哪里當差不是一樣的呢?

  “美,當然美了,夏天的時候有滿池荷花,清香撲鼻;冬天的時候,皚皚白雪掛在冬青樹上,我們就在樹下搭雪人;春天的時候,成群的蝴蝶繞著人飛舞,你動,它也動,你不動時,它就落在你身上,和你融為一體;秋天來了,滿庭金黃的落葉,踏葉而行,軟軟地,帶著泥土的芳香追著你的衣襟。”

  “好,形容得太好了!痹捯魟偮,從醫館外就走進來一個魁偉傲岸的身影。他滿面春風,精神奕奕。終于讓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了,這有什么難的呢?就是將慧景宮整個送給她,只要她高興,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奴婢參見皇上。”祿兒誠惶誠恐地拜倒在地上;噬?真的是皇上?她終于見到圣駕了,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不,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英俊得多,和藹得多。就憑她的想象,怎么能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倜儻俊美的男子呢?她在心里暗嘆著。

  “平身,”只要是樂云喜歡的人,他也愛屋及烏,“你們明天就搬到慧景宮去住吧,讓我也感受感受那四季美景。”

  “什么?”樂云和祿兒面面相覷,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讓她們去住慧景宮?那,算什么呢?

  “皇上要我們在慧景宮做些什么呢?”這個可是要問清楚的,不能平白無故得他好處。

  “什么也不必做,好好養傷就行了!

  “可我的傷已經好了。”樂云一點也不領情。

  “這個,那你們就負責指揮宮女太監們布置庭園吧!笔捬苄α,他終于想到一個理由。唉,在她面前,他怎么總是不忍心用命令的字眼呢?要她甘愿接受,他才會為自己的安排開心。

  “園藝工?”有了這樣一個解釋,雖然有些牽強,樂云也暫且能夠接受。再說自從那天宮門被叛軍攻破之后,她就再沒有回過慧景宮了,真想再回去看看。而且,她的內心里還有一個愿望,她希望冷姐姐能回來找她,皇宮這么大,她怕她找不著自己呀。如果是住在慧景宮里等就好了,冷姐姐來了一定會去那里碰碰運氣的。

  “謝陛下!钡搩好χx過圣恩。她總覺得紅袖有點傻,對皇上冷冷淡淡,這怎么行呢?難道她想打一輩子雜?如果惹惱了皇上,收回成命,那她們可要后悔死了。為了怕紅袖繼續說些不該說的話,她忙著領了圣命。

  看著祿兒迫不及待的樣子,樂云也沒再說什么,說多反而是過,她可不想引起蕭衍什么警覺。

  “聽說,你以前是伏侍前朝的樂云公主的?”蕭衍試探著問,他很想了解這個名叫“紅袖”的宮女的內心想法,所以他要深入到她的生活里去,看看她排斥,憎恨的究竟是什么?

  聽了這話,樂云一驚。她不明白蕭衍問這句話的用意究竟何在?難道是他有所懷疑了?樂云思考著該怎么回答這句問話。

  “那還用說,紅袖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以前在慧景宮里除了公主就是她說了算!钡搩阂姌吩茮]有吭聲,急急地替她回答道。

  “哦,那你和公主的感情一定很好了。”蕭衍繼續問道。

  “這個......”祿兒偷眼看看樂云,這個問題她就不好替她回答了,如果說她還心系前朝公主,那可是殺頭的罪。

  “是的,我和她情同姐妹。”樂云不卑不亢地說。

  “好,果然是有情有意!笔捬苜澋,就是眼前這個嬌小的人兒,還會帶給他多少驚喜與感動?就算是男兒也不敢這么公然承認和前朝皇室有什么聯系,而她,纖纖若質,卻能如此義正言辭,多么難得。

  “朕還聽說,在公主被賜死的那一天,你還想代替公主去死?”蕭衍直直地盯著她躲閃的雙眼。

  “是的,很可惜,劉公公太聰明了!睒吩平┯驳卣f,她的話里并沒有說明可惜什么,是可惜她沒能代公主去死?還是可惜真正的公主沒有死掉?劉公公?聰明反被聰明誤呵。

  蕭衍微微勾起唇弧。臉部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了,這個小精靈,她在和他玩文字游戲,但是,他有必要拆穿她么?絕對沒有。

  蕭衍的一句話,就讓樂云從安繡宮搬到了慧景宮。再次站在慧景宮里,對于樂云來說,真如來生。

  祿兒興奮地東瞅瞅,西瞧瞧,她由衷地贊嘆著,慧景宮里果然是那么的美啊。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草,每一木,都深深刻畫著紅袖的痕跡。哪棵樹是她親手栽種的,哪盆花是她親手澆灌的,以前,樂云從來不覺得對它們有什么感情,F在,她深深的依戀著它們啊,它們是她的根,是她的支撐,也是她的生命。

  院子里,漫天的風雪掃著梅花的花瓣,隨風起舞,芳香撲鼻。她靜靜地聞著梅花的冷香,這來自苦寒的花香啊,究竟能給她帶來什么樣的啟示呢?嘗過苦寒,歷過風雪,最后,是否真能如梅花一樣苦盡香來呢?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不知道什么時候,蕭衍來到她的身后,含笑望著她,目光晶亮,滿含柔情。

  樂云的心神俱為之一震。這關不住的即將來臨的滿園春色呵,畢竟還是泄露了她深藏的感情。

  蕭衍伸手從梅花樹上掐下一根長長的梅枝,枝頭上怒放著幾許寒梅,就象一枝精工細做的梅花簪子。他輕輕地將“梅花簪”插進樂云那如云的繡發之中。自古鮮花贈美人,點點綺麗的粉紅裝點在樂云清秀如瓷的面容上,顯得格外的嫵媚。蕭衍不覺得有些癡了。

  樂云的眼眸中升起一陣霧氣,眼前的人看起來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她眨眨眼,努力將淚水吞咽進去。蕭衍的頭上,身上因為掐花時落滿了紅紅軟軟的殘梅,樂云伸出手來,輕輕地將落紅拂落在地上。

  蕭衍的心頭一陣激蕩,這是樂云清楚他的身份之后,第一次沒有對他冷眼相向。他已經很知足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現在,似乎整個皇宮里的都知道她即將被封為娘娘了,所以,所有的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包括以前那些在安繡宮里頤指氣使的太監們。

  樂云經過從天到地,又從地到天的大起大落,什么是她沒有看透的呢?當然,她也就并不覺得那些人的嘴臉有多么可惡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樂云喜歡去宮內四處走走,一個是為了緬懷舊日的好時光,一個也是為了更好地探清各處的路線。

  這一日,她來到繡景宮外。有好多天了,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去見見余妃。可一想到她那天貪生怕死的態度,她就膽怯了。一個人,如果知道還有半分活命的希望,她也會朝著那個方向努力的。自己還是不要去招惹她為妙。

  這樣想著,樂云轉身欲離去,但是花園里的笑聲卻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那是蕭衍和余妃,還有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們,他們正在一起踢毽子。看著毽子飛得老高,一會兒從這個人腳下碰起來,一會兒從那個人頭上飛過去。他們笑著,鬧著,明媚的陽光照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

  樂云恨恨地望著他們,她的眼睛里冒著復仇的烈焰。看他們笑得多么開心呀,難道他們不覺得他們的快樂是構筑在別人的痛苦上的嗎?樂云咬著嘴唇,狠狠的,幾乎要咬出血來。她覺得她現在就象一個齷齪的小丑,躲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暗自盤算著他人。

  忽然,一個毽子對著余妃的面門射過來。她驚呼著往后退,一不小心腳底給絆了一下,她的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太監宮女們的驚呼聲中,蕭衍一個健步上前扶住了她。余妃軟綿綿地身子倒在他的懷中,她媚眼如絲,滿目春光,多么美呵,皇上終于肯接受她了。看來,今天請皇上來踢毽子的主意沒有錯。余妃懶懶地賴在皇上的懷里不肯起來。

  哼,都是一樣的見一個愛一個,前一分鐘還對樂云示好,后一分鐘又軟香溫玉抱滿懷了。樂云撇撇嘴,十分不屑地悶哼著。

  然而,她的聲音還是極其輕微地傳送了出去,驚醒了花園里的一群人。蕭衍急速地放開余妃,猝不及防的余妃冷不丁被死死的摔在了地上。她哎喲哎喲地叫喚著,一群宮女太監紛紛圍了上去。

  樂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總算出了她胸中一口悶氣了。

  “你想偷看什么?”為了看好戲,她并沒有注意到已經來到身后的蕭衍。直到他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我只是路過而已,不小心給看到了,并不是存心想偷看什么,請皇上恕罪!睒吩苹剡^頭來,毫無誠意的說。笑話,她有什么罪,那不過是下人的一句口頭禪而已。

  “朕并沒有說你有罪!笔捬苁Φ卣f。

  “那就好,我先告退了!睒吩聘A烁,轉身向外走去。

  “朕和你一起走。”蕭衍跟在她身后。

  “皇上這么一走,余妃娘娘可要等得著急了!睒吩葡胫藭r余妃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又要笑出來。

  “哦?你不會是在吃醋吧?”蕭衍挑著眉問道。

  “我可不敢!睒吩七呎f著邊突然回過頭來,讓緊跟在身后的蕭衍一個剎不住,直直地面對著了她。

  “還有你不敢的事情嗎?朕看你什么都敢!”蕭衍退后一步。其實,應該沒有什么人能令他退后的,只是,現在如果他前進,樂云勢必會被撞倒在地,他不愿這么做。

  “不錯,我看這女子也是膽大得很呢!”正在這時,太后從一個假山后轉了出來。

  “兒臣參見母后,不知母后在此,多有沖撞。”

  “拜見太后娘娘!睒吩埔矃菹氯ァ

  “起來吧!碧罄淅涞卣f。

  樂云順勢直起身來。太后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對皇上說:“皇上就是為了她殺死我的波絲貓?”

  蕭衍慌忙說道:“并不全是為了她,留下這么一個兇狠的動物在宮中,實有不妥,說不定以后會釀出什么大錯呢。”

  太后想了想,畢竟皇上的話沒有錯,她也無話可駁?伤傆X得眼前的女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哦,想起來了,壽辰的那天,就是她在臺上獻舞,最后死死不肯下跪接賞的那個宮女。

  太后若有所悟地對皇上說:“皇上,這名女子留不得呀!

  “母后為什么這樣說?”蕭衍皺著眉頭問。

  “正如你所說的,她不簡單!

  聽著兩個人在自己面前討論她的生死問題,樂云一點也不為所動。她的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它在上帝手中。一切,老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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