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號檢驗的同時,古雅典與其他準媽媽一樣,坐在后診室的長椅上。
幾個原本正在聊天的孕婦,看見氣色有些虛弱的古雅典坐在角落,紛紛親切地上前關心。
"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一個穿鵝黃色孕婦裝、挺著大肚子的準媽媽來到古雅典身邊。
"呃,沒有,謝謝。"古雅典撐起微笑,禮貌回答。
"你是來驗孕的嗎?是不是不確定自己有了?"另一個小腹徽凸的準媽媽笑著問道。
古雅典訝異地轉頭。她的樣子有這么明顯嗎?
"不要吃驚,我是看你的表情有點緊張,隨便猜的啦!我想我猜對啰?"
"你一定是頭一胎吧?"又有一個穿牛仔孕婦裝的準媽媽問。
"我告訴你,不用緊張,懷孕初期記得保持心情平靜,這樣對胎兒比較好。"
"對呀,生孩子而已嘛,小意思。我都已經有三個寶貝了,這是第四胎。"
"聽說看肚子可以知道小孩的性別,圓肚子是女生,尖肚子是男生。小姐,你現在還驗不出小孩的性別,希望生男的還是女的?"
"還是生女的好,女孩子比較貼心,我家那個小魔頭都快把我搞瘋了!"
"唉!我自從生了女兒后,我在老公心中的地位從鉆石變成石頭,女兒只要一哭或撒撒嬌,老公就把我踢開,自己哄小孩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顯然已經把古雅典當成其中的一分子,古雅典被滿滿的媽媽經淹沒,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實也沒有她說話的機會,只能微笑地聆聽她們的經驗談,她們臉上幸福的笑容,讓古雅典心生羨慕。
如果她有小孩,也會像她們一樣這么快樂嗎?
可是,有又能如何?生下來,然后呢?孩子身上雖流著樓家的血液,生活雖然富裕豐足,但父親會愛他嗎?他能擁有像正常人家孩子一樣的幸福童年嗎?
想著想著,古雅典覺得痛。
頭痛,心也痛。
"那個在柜臺填資料的男人,是不是你老公?"
大家的眼光循著疑問,看向正在辦理手續的樓奕。
這一個問題,總算讓大家安靜下來,因為大家都好奇得要命,這么挺拔俊酷、媲美世界頂級男模特兒的男人,是不是被古雅典擄獲一生愛戀的人。
被誤會了。
他不是……充其量也可能只是孩子的父親,因為她的主動而發生了那一夜。
古雅典蒼白的臉色飄上一朵淡淡香紅,增添她的清麗,眾人也就理所當然把樓奕和古雅典視為夫妻。
"哇,你老公好帥喔,不是隨隨便便在路上就看得到的耶!"
"劉太太,無尾熊也不是隨隨便便在路上就看得到的。"
"你老公很疼你耶,連驗孕都陪你來。"
"對呀,你們感情很好喔?"
欣羨的眼光紛紛投在古雅典身上,話匣子打開,又是一人一句,讓古雅典原本就有些抽痛的頭部隱隱作痛。
樓奕疼她?不是的,他只是為了可能會有的樓家血脈。
就暫時這樣吧,她無力解釋,也不想解釋,昏昏沉沉的腦袋讓她想做的事只有休息。
她真該聽王嫂的話留在家里,要是在醫院昏倒,給樓奕添麻煩就不好了……
"請讓一下。"
說人人到,樓奕現在就立在她們面前,禮貌性輕點頭。
準媽媽們懾于樓奕繃著臉的冷然,全都噤聲退了一步,被圍繞在中間的古雅典得以有喘息的空間。
"你怎么了?"樓奕直接坐在古雅典身邊。
他在填寫資料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先是看見她臉色有點蒼白,再是看見她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包圍,她的臉色更難看了,像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
"沒事……"古雅典輕輕搖頭,卻覺得自己的頭每晃一下,就痛得更厲害。
一旁的準媽媽們都豎耳偷聽,想知道樓奕接下來會說什么。
樓奕眼角余光一掃,把她們的意圖都瞪了回去。
"該你檢查了。"
"不用等嗎?"這里不是還有很多孕婦在等產檢?
"不用。"
"可是,我們比較晚到……"
聽見古雅典說"我們",樓奕心中莫名高興,之前的煩躁逐漸散去,看著她單純的眼,他竟有股想疼惜她的沖動,可惜到口的依然是有些兇狠的語氣。
"笨蛋!你想繼續留在這里讓她們'騷擾'你嗎?!"
"別這樣,她們人都很好,沒有惡意。"古雅典緊張地捂住樓奕的嘴,制止他說下去,低聲澄清。
感覺她柔潤微涼的小手貼在他唇上,樓奕放柔了表情,俊朗的眉失卻蹙起來。
他反握住她的小手,從他唇上拉下,握在他手心。
"你會冷?"
"大概是醫院的冷氣比較強……"右手被他溫熱的大掌包覆著,一時之間,古雅典發現自己有些貪戀他的溫暖,舍不得抽手離開。
很奇特,在昨晚發生過那樣的事情后,他們竟也能平心靜氣地說話,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就像一對恩愛的夫妻。
夫妻……
這個念頭來得突然,她的心有一瞬間的暖流流過,勾勒出一幅每個女孩子心中夢想的幸福藍圖,她切切實實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渴望著,渴望樓奕愛她,就像她愛他一樣……
沒錯,她愛上樓奕了!所以才會活在痛苦里,活在逼迫自己死心的死路里。
因為她和樓奕只是買賣關系,根本與愛情搭不上邊……
"走,改天再檢查。"看著古雅典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樓奕拉起她往外走。
"我想檢查。"
古雅典微弱的抗議讓樓奕停下腳步。
他回過頭來仔細審視她,得到結論。
"你的臉色不太好,改天一樣可以檢查。"
"我只是有點累,沒關系的。既然來了,就做該做的事。"她不想再拖了,那種未知的滋味并不好受。
樓奕不語,定定地看著她堅決的眼眸,說不出心頭復雜的感覺到底是什么,不忍拒絕她,是他惟一的選擇。
經過一連串手續、檢驗,驗孕完成,接下來就是等候院方的檢驗報告了。
從診療室走出,強撐著身體做完檢查的古雅典,雙眼的焦距開始渙散,直到真的撐不住了,她虛弱地蹲在地上,無法在樓奕面前繼續掩飾疲態。
身邊的古雅典突然蹲了下去,樓奕一驚。
"你到底怎么了?"他緊張擔憂的模樣顯而易見。
樓奕攙起她,她身上轉熱的體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在發燒?!該死的!身體不舒服為什么不老實說,還要硬撐棗"
手機鈴聲打斷接奕,他讓她靠在他身上,單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機,接聽電話。
"樓奕。"他簡單報上姓名。
"少爺,雅典抱病出去了,說什么跟人有約,都快一個下午了,到現在人都還沒回來!"
話筒傳來王嫂焦急的聲音。
"她怎么了?"他問。
"昨天半夜你出去后,她就昏倒了,一整夜都在發燒,到中午才醒來。"
她瞞他……樓奕皺眉。"看過醫生了嗎?"
"林醫生來家里看過了,說雅典發燒是因為著涼,要她多休息棗"
"我知道了,她跟我在一起,我們要回去了。"
"。垦诺涓贍斣谝黄?!"
顯然,古雅典出門前也沒告訴王嫂她跟"誰"有約。
她一直都在隱瞞,隱瞞的對象都是他,無論是向別人隱瞞,或是向他隱瞞!
這樣的認知,讓樓奕除了郁悶、還是郁悶。
除了他的錢,他就這么不值得她信任嗎?
對于靠在他胸膛上荏弱的古雅典,樓奕又氣又憐,根本不曉得該拿她怎么辦。
"我想回家……"古雅典輕聲低喃。她的頭好痛……
"好,我們現在就回家。"樓奕不敢相信怒氣中的自己,也能擁有這么溫柔的聲音。
碰上她,他真的亂了。
☆ ☆ ☆
路口,周守成停車等待綠燈,在邰大醫院前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守成原本揚起的笑容,卻因為眼前的畫面而僵在臉上,定睛求證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沒看錯,那是他只敢遠觀、默默守護的古雅典,但她棗
卻親密地倚靠在另一個高大男人的身邊。
"雅典不是出國了嗎?"
但他所見的事實卻恰恰相反,雅典說了謊,她并沒有出國,而且……
而且跟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
他們一起坐進了一部高級跑車。
那男人摟著她,她親昵地倚在他身邊,任誰都看得出他們的關系。
除非是雅典喜歡的人,否則她是不會隨便靠近陌生人的,更遑論親密的抱摟。
"叭叭棗叭棗"
這樣的沖擊對周守成來講太震撼,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后方來車不停按著喇叭,才把他從一團混亂翻騰的思緒中拉回。
綠燈亮起,周守成只好把車開到路邊,看見高級跑車開出醫院,他踩下油門跟上。
雅典從來不會騙人,是他看錯了吧?
一路上,周守成不斷祈禱他看到的,不是古雅典。
☆ ☆ ☆
樓宅
"雅典,你總算回來了!真是的,去哪里也不說一聲,還要我這把老骨頭替你操心!"
樓奕和古雅典一出車庫,王嫂便迎了上來,口中滿是不舍的輕斥。
"王嫂,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古雅典歉疚地低頭道歉。
"少爺沒欺負你吧?"
王嫂以防小偷的眼神看樓奕,看得樓奕心虛地眼珠亂瞟。樓奕明白,他昨晚可惡的惡行一定被王嫂知道了。
"沒……王嫂,我沒事的。"
"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王嫂摸了摸古雅典的額頭。"唉!你又發燒了,快進屋去躺著!你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都這么大一個人了,生病還往外跑,早午餐都沒吃,不怕昏倒在路邊……"
嘮叨的王嫂開始碎碎念,擠開樓奕,扶著古雅典進屋。
"我來。"樓奕搶先一步走到她們面前,伸手想橫抱起古雅典。
茲棗
古雅典和王嫂同時被刺耳的煞車聲嚇了一大跳,樓奕則是警戒地把她們護在身后。
"雅典!"闖入樓宅的男子急忙下了車,口中呼喊的是他們都熟悉的名字。
周大哥?!
古雅典震驚的程度大過其他人,當場愣住。
她的證言被揭穿了。
"呃!"立刻,周守成被訓練有素的保全人員制服,狼狽地壓制在車身上。
"周大哥!"古雅典驚呼。
"樓先生,很抱歉剛才不能當場攔下這部擅自闖入的車。"保全人員為他們的疏失道歉。
"雅典,真的是你……"絕望的周守成被保全人員架住。
"我……"
"他是誰?"樓奕看出周守成眼底的失落,心中莫名的酸意泛開,冷然問向古雅典。
"周大哥是我父親的學生、我的朋友,請不要傷害他!"
"既然是雅典的朋友,我可以放你走,可惜現在非會客時間,不克招待。"樓奕以眼神示意保全人員放開周守成,橫抱起古雅典走進主屋。
"。"突然離開地面,古雅典雙手攀上樓奕的頸項,以維持平衡。
"喔,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樓奕,雅典是我的女人,你也看到了。"樓奕像只炫耀地盤的雄獅,故意強調自己的所有物。
"男人、跑車、豪宅,雅典,你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周守成痛心低喊。
雅典只把他當大哥、當朋友看待,他注定是輸給眼前尊貴不凡的樓奕了。
對不起,周大哥……
古雅典無法解釋什么,也不想解釋什么,沉默地任樓奕抱她回房,內心深知周守成一向對她相當呵護,但她依舊選擇沉默。
☆ ☆ ☆
輕柔地將古雅典放在柔軟的床上,樓奕讓她半躺在床頭柜前,她的沉默令他很不是滋味。
"被之前要好的男人發現你又結了新歡,很遺憾?"充滿醋意的口吻。
樓奕依然是這樣看待她……
古雅典覺得身心俱疲,已經沒有力氣再澄清些什么了。
窒悶的沉默籠罩兩人,樓奕發覺自己的語氣又是要人命的可惡,不知名的煩悶席卷了他全部知覺。
她都說是朋友了,他卻依然嫉妒得快要發狂!
"雅典啊,先喝些熱粥,吃完藥再休息。"這時,端著碗進房的王嫂,打破房間內的僵局。
"王嫂,我吃不下。"古雅典開口了,卻是拒絕進食。
"不吃怎么可以!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沒吃東西怎么吃藥棗"
"王嫂,東西先放著,你可以去忙了。"樓奕打斷王嫂又要展開的嘮叨。
王嫂還是不放心,畢竟害得雅典變得這么虛弱,有一大半的責任是樓奕的。
他們兩個到底怎么搞的?她真的老啰,愈來愈不懂年輕人的想法。
"王嫂,我等一下再吃,好嗎?"漸漸了解王嫂的個性,古雅典也開始懂得運用拖延戰術。
"好吧,一定要吃喔!"
王嫂再次叮囑,又看了樓奕幾眼,才帶上房門離開。
"王嫂已經跟你站在同一陣線了。"樓奕沒好氣地挑眉。從小眼看他長大的王嫂,不可能不了解他,居然跟防小偷似的防他。
的確,昨晚是他失控了,難怪王嫂會用眼神指責他。
"你會迷惑人……"樓奕若有所指地開口。
古雅典沒聽懂,睜著疑惑的大眼望向樓奕。
"連我也被你迷惑了……"他低啞開口,粗糙的指腹輕摩她柔嫩的粉唇,在其上兜繞了一圈。
就是這雙純凈無辜的眼,擄獲了他所有心思,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無法再繼續抗拒內心的想望。
他愛她,他愛上她了,第一眼就被她純然的氣質所吸引,進而出現一堆龐飛所說的反常行為。
不管驗孕的結果是什么,他都不在乎,他要定她了,就算她要的還是錢,他這輩子也不打算放開她了。
古雅典因怔愣而微啟的芳唇,在樓奕看來,如同誘人的邀請,他以唇代手,低頭讓兩唇相貼,由逗人的淺啄持續加深,變成激情的吮吻,空下來的雙手,得以撫摸他眷戀的膚觸。
她不懂他的意思,她不懂他為何要溫柔吻她,真的不懂……
"唔……"古雅典沒有拒絕,可是身體的不適讓她有些難以承受他的熱情,低聲嚶嚀自兩人相貼的口中發出。
不行,她生病了,絕對承受不住他。
想起她的身體狀況、樓奕狼狽地離開她的柔軟,硬逼自己把點燃的欲火澆熄。
"如果不吃東西,我就用這個方法喂你,一口一口喂。"他低嘎威脅。
古雅典面有難色,但無法忽略他的威脅。
"還在考慮?"
"我真的沒胃口……"
"喂到后來,也許我真的會餓,想'吃'的可就不是熱粥這么簡單了。"他鎖住她的眼,告訴她,他說到做到。
震于樓奕眼中的欲望,古雅典乖乖地端過碗筷,逼自己喝了半碗粥。
"我的頭好昏,好想睡,睡醒后再吃,可不可以?"
"吃藥。"他遞了藥包和開水給她。
她聽話地吞了藥,躺回床上,終于能閉眼休息。
一分鐘后,柔軟的床鋪因身邊突然出現的重量而微微陷下,古雅典訝異地睜開迷蒙的雙眼,感覺自己被樓奕摟入懷中。
"別……"突如其來的溫熱感讓她記起昨夜的恐懼,微微顫抖著。
"不用怕,我只是想陪你,沒有其他的了。你若不愿意,我絕對不會傷你。"樓奕讓她的頭靠在他粗實的手臂上,用被單覆住兩人。
樓奕溫柔的語氣讓古雅典的心一震,心口好像有什么東西融化得更快了……
"你棗"
"噓,不要問,放心睡一覺。"
他溫醇的嗓音如和風,撫平她紊亂的思緒,原以為頭痛會跟著難以成眠的她,但此刻,所有痛楚都奇異地逐漸消散……
時間一分一秒悄悄從安靜相擁的兩人身邊溜過,古雅典也進入夢鄉。
只有樓奕自己知道,他肯定必須獨自忍受欲火的煎熬了。
愛,會讓人甘愿犧牲,只為看她不受侵擾的甜美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