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將裴容謙送到家中,又等大夫替他診治過,喂他吃了藥,這才坐在他的床邊,輕輕撫著他臉上的傷。
“容謙哥哥,一定很疼吧!都是我害了你!
“這事錯又不在你!彼銖娧鑫⑿Π参克
隋緣低著頭!翱墒蔷鸵驗槟翘煳以诰起^里打了他,他尋不到我,這才遷怒在你身上的。”一時又恨恨道:“那個該死的畜生,竟然下這么重的毒手,將你打成這樣。你看著好了,我一定不會就這么饒過他。”
裴容謙聽了,拉了她的手說道:“緣兒,快別這樣,這件事王爺既已經作了決斷,那就到此為止,以后別再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不許再去找人家麻煩。聽到了沒?”
“可是……”
“緣兒,”裴容廉沉聲道!澳悴宦犖以捔耍俊
隋緣小嘴一扁,不甘不愿的說道:“好嘛!
“這才乖。”裴容廉勉強笑了笑,又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了。王爺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你還是趕快回去吧!反正我也沒事了,不過是些皮肉傷罷了,你用不著擔心。快回去吧!別又惹你爹不高興,嗯?”
隋緣見他也有些困乏了便點點頭,帶了人回王府去。
一進大廳,隋王爺便道“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非要我派人去三催四請的才肯回來么?”
“容謙哥哥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傷,人家當然應該要多留在那兒一會兒,看看有沒有怎么樣嘛!”她沒好氣的說道!坝惺裁春么叩模
“為了你?”隋王爺問道。“說到這里,我還沒問你,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容謙一向安分和氣又怎么會與龍盛榮那種人結怨?”
隋緣見父親問起,只好將那天在灑樓發生的事照實回答!褒埵s定是要找我尋仇,但又找不到,所以就把怒氣發到容謙哥哥身上去了!彼。
“我說呢!”隋王爺怒道!霸瓉硎悄阍谕忸^惹是生非!”
“又不是人家的錯。”隋緣不服!叭思也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道這也錯了?”
“你還嘴硬……”
王妃在一旁溫言勸道:“王爺,緣兒也是因為看不過龍盛榮調戲人家,這才好心要出頭教訓他一番,也并非是好玩惹事,王爺您也不能怪她一個人!”
“你……”王爺見王妃倒戈相向,一時也無話可說,便道:“都是你將她寵得不像樣了,誰叫她一天到晚往外頭跑,才會遇上這些事來!”
好了,好了!且別管這些!八逋蹂餍灾烽_話題,忙改口問道:“容謙有沒有怎樣?傷得嚴不嚴重?”
“怎到不嚴重!”隋緣拉著母親說道!澳莻姓龍的都將容謙哥哥打得吐了血了呢!”
“真的?”王妃驚道。“這個龍盛榮怎么這樣壞!”
“就是說嘛!”隋緣又故意說道。“偏偏爹也不替人家主持公道,還一個勁兒的包庇那個壞家伙!
隋王爺怒道:“我已經打他三十大板了,還要怎的,難不成真要依你說的,砍了他的手嗎?”
隋緣小嘴一撇,說道:“哼,就算是真砍了他的手,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隋王爺聽了,登時沉下臉,說道:“緣兒,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那你和龍盛榮又有什么不同?還不是同樣是公報私仇、枉法濫刑!庇值溃骸暗故悄阋苍摵煤梅词∫幌,看看你剛才在大牢里的樣子,像個潑婦罵街似的大叫大罵,哪里還有半點郡主的樣子?”
隋緣也不理會,扭頭說道:“人家要回房去休息了!比缓蟊戕D身回房去。
王妃只得又勸說道:“他們倆從小一塊兒長大,緣兒見容謙被人欺負,自然是氣不過,一時沖動了些,也是人之常情。況且緣兒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隋王爺搖頭嘆息道:“真是!卑肷斡謱ν蹂f道:“其實我倒不是怪她今日為容謙出頭。只是……你也該好好管管緣兒,雖說她和容謙從小感情就好,但如今兩人都大了要好也得有個限度。這點,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的!
王妃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梅花林中看到的景象。
原來連王爺也看出來了。
“王爺的意思是……”她問。
“九月初七皇上圣誕,雖說四十還不算是大生日,但也算是個整數,京里一定會大肆慶祝一番的,我也該上京去走一趟才是。”他又說道:“這次我是想帶著緣兒一塊兒上京朝賀。緣兒也十七了,趁這個機會到京城去看看也好,除了京師的朝臣之外,我想外地的親王大臣也都會趕到,也許可以遇到一個適合的人家,好替緣兒早點定下。”
王妃說道:“需要這么急嗎?”
隋王爺點頭道:“十七,也不算早了,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婚姻大事反而由不得自個兒做主,總要圣上準了才成。女孩兒們若是年齡到了,又沒有婚配,少不得得由宮里指婚,到時若選配的人不好,咱們也無話可說。再不就選進宮里侍候。我想,你也不希望這樣吧!所以,我才想早點帶她上京去。說起來,官家子弟只要人品不錯,就算好的了,要是兩方又合意,再請對方上奏圣上恩準,多半就沒問題。”他頓了頓說道:“咱們也只有緣兒一個女兒,只要不叫她選入宮里,縱然是嫁得遠了,以后要見個面總是不難,你說是不是?”
隋王妃點點頭!班,這樣的確是比較妥當些!庇謬@道:“真快,一晃眼緣兒都十七了,可是我怎么舍得,咱們只有這一個孩兒……”
“女大不中留,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啊!”隋王爺說道:“我打算七月就動身上京去。”
隋王妃低頭不語。半晌才道:“這幾天恐怕她也沒心情,不如先擱著吧!我再找個時間跟她說一聲就是!
“你只說我要帶她上京去玩,其余的且先別提。”
“我知道!蓖蹂吐晳。
☆ ☆ ☆
“緣兒,”王妃見隋緣又換了男裝打扮,便問道:“你又要去哪?”
“我去看看容謙哥哥!
“他好多了吧?”
“嗯!這幾天已經好多了!彼仡^吩咐小丫頭秋蕙提了雞湯跟著!靶⌒狞c兒提,別潑了!
“等等!娘有話跟你談。”隋王妃拉著隋緣坐下,說道。“緣兒,前幾天你爹說今年圣上過四十歲生日,是個整壽,也算是大事。分散在各地的皇親官員,少不得都要上京去祝賀一下。過一陣子你爹也要準備動身了,他還說,你也好幾年沒上京了,不如今年就帶你一塊去京城走走,你覺得如何?”
“真的!我也可以上京去嗎?”隋緣聽了興奮不已。
隋王妃笑了笑,說道:“怎么,你很想去嗎?”
“我當然想去。∪思叶己脦啄隂]去了呢!”她想了想,說道:“有七、八年了吧!我記得京城里好熱鬧的,不管是宮里,還是王府都是又大又漂亮,還有好些我從來沒見過的有趣東西呢!”
“既然你也想去玩玩,那再好不過了。過幾天就讓奶媽替你開始打點打點上京要用的東西!庇贮c點她的鼻子說道:“還有,這幾天你也別太野了,有空時也該把宮里的那些規矩復習復習才好,那么多年沒用了,只怕你都忘光了?蓜e到了京里,還是像個野丫頭一樣,什么都不懂,胡說亂闖的,那可會讓人笑話咱們府里沒家教呢!”
隋緣吐吐舌,笑道:“就是這點麻煩得很!好好的,也不知是誰,哪弄來那么多規矩呢?沒的惹人嫌!”她說著往外頭走去!澳铮有什么咱們回頭再說吧,我要先去容謙哥哥那里,不然一會兒雞湯涼了就不好了。”
“早點回來。別玩得太晚了!蓖蹂摰!疤热裟愕貋硪姴恢,又該挨罵了,知道嗎?”
“知道了。”她揮揮手。
轉眼到了裴家,裴母一見隋緣又提了大補湯來,不禁失笑。
“小郡主,您今兒個又提了什么來?難不成又是十全大補湯?”
“是竹參雞湯!彼寰壭Φ。“前兩天容謙哥哥才說天氣熱了不適合喝那么補的東西,所以我今兒個就換竹參雞湯來。我奶媽說竹參是涼補的東西,多喝也不會上火的!庇謫柕溃骸敖駛兒容謙哥哥好點沒?”
“好多了。”
“那我進去看看他。”
裴母微笑道:“只怕他在睡覺,還沒醒呢!”
“是么?”這樣她倒不好意思進去了。于是便把雞湯交給裴母!澳俏揖筒贿M去了,雞湯交給您、麻煩您替我跟他說一聲,就說我來過了!
“好!迸崮刚f道!澳阋灰粫䞍?”
“不用了。”
隋緣先遣了小丫頭回去,自個兒就在外頭晃了幾圈,不知怎么,總之,沒見到裴容謙就渾身不對勁。
算算時間,他也該醒了,于是又繞回裴家,但是總不好意思再往前門進去。想了想,就悄悄地從后花園翻墻進去,直接溜到裴容謙窗外。本想看看他就走,但見他已醒,正倚在床上看書。
她掩嘴輕笑,在窗外輕聲喚道:“容謙哥哥!
裴容謙聞聲,一時嚇了一跳,四下張望,卻見隋緣笑嘻嘻的立在窗外。
“緣兒,怎么是你?”他失笑道!案擅凑驹谕忸^?鬼鬼祟祟像個賊似的,進來!”
他一面放下書,一面走到窗邊。
她搖搖頭!叭思覄偛乓呀泚磉^一次,不過裴伯母說你在睡覺,所以我就先走了。這會兒又沒頭沒腦的跑進來,那多不好意思!彼粫r也不知怎么解釋才好,便說道:“可是我還是覺得過來看看你比較好,所以就從后花園子翻墻進來,正好見你已經醒了!
裴容謙見她純真情摯,又聽了她這些毫無修飾的真心話,心里一暖。便拉著她的手,說道:“見到了又如何?”
隋緣一時也答不上來,只覺臉上有些熱辣辣的,只好傻笑著!耙姷搅司秃梅判牧,還有怎么樣?”又道:“對了,我帶來的竹參雞湯,你喝了沒?”
“喝了!迸崛葜t也一笑!岸嘀x你了。”
“你明個兒想吃些什么呢?我再給你帶來。”
裴容謙忙搖手笑道:“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千萬可別再帶什么補品來了!
“哪有什么麻煩的?反正是廚子弄,又不是我弄。”隋緣笑道。
“這樣更不好!迸崛葜t正色道!跋肽菑N子要張羅你們那一大家子的吃食,也是夠忙的了。你是大小姐當慣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所以不知道別人辛苦。其實像你當主子的,有時也該體恤體恤下人才是,不然你想,以后誰還替你賣命?聽我話,別沒事再給人家添麻煩了,何況我什么也不需要的!
隋緣本是好心,誰知卻受了他一頓排頭,登時低了頭,小嘴嘟得老高。
裴容謙搖頭苦笑,又捏捏她的臉。
“我是教你呢!”見她一頭的汗,便拿了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擦,柔聲說道:“這會兒日頭正毒呢!你沒事就別在外頭東跑西跑的了。當心中暑!
“嗯,”她應著,又說道:“對了,我方才出來的時候,我娘跟我說,我爹這次上京,也要帶著我一塊兒去!
“上京?”他一愣。“上京做什么?”
“圣上生日,百官都要上京去朝賀。
“喔,是么!”他的聲音稍微沉了一沉。
“京里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我這趟去也會替你帶一些回來!彼沧巫蔚恼f!澳闳粝胍裁,只管跟我說。”
“我倒不需要什么!彼男α诵。“你會跟王爺去多久呢?”
“我也不清楚。”她聳聳肩,說道:“不過這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個把月跑不掉吧!”
“喔!”他沉吟一會兒,說道:“好了,你快回去吧!一會兒王爺見不著你,又要生氣了!
隋緣點點頭,登時一躍,翻墻而去。
裴容謙只望著她的身影發愣。
“謙兒!迸崮竼舅
他忙回頭!澳。”
裴母問道:“我好像聽見你在跟誰說話?”
“喔,是緣兒!彼S口說道!八挛覠o聊,所以拿了本書來給孩兒!
“是嗎?”裴母點點頭,坐了下來,忽然又嘆了口氣。
裴容謙問道:“娘,怎么了?好端端您為什么嘆氣?”
裴母說道:“謙兒,你一向是個乖孩子,什么都好,打小就沒讓娘操心過。誰知如今長大了,反而倒要替你擔心起來!
裴容謙聽出母親話中有話,忙站起來,問道:“娘,是不是孩兒做了什么,惹娘不高興了?”
“為娘沒什么不高興的!迸崮刚f道!澳镏皇且嵝涯阋患聝骸愫托】ぶ鞫疾辉偈切『⒆恿耍行┦,就算娘不說,你也該明白才對,咱們和王府到底身分懸殊……
裴容謙低頭不語。
“小郡主、小郡主!”裴母輕輕地說!斑@么多年來,雖然她總是伯母、伯母的喊我,可我從來沒有忘了自個兒的身分,仍是喊她小郡主?墒侵t兒你呢?”
緣兒。他一直都喚她緣兒。想到這里,他心里不由得猛然一震,恰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原來自己早忘了彼此的身分,或是一直故意忘了這件事呢?她是小郡主!小郡主啊!
裴母繼續說道:“謙兒,你爹不是跟你說過,一個人最重要的便是要認清自己是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是個打鐵匠,就要像個打鐵匠,當個大夫,也要像個大夫。咱們和小郡主的身分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裴容謙只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裴母嘆道:“娘看得出來,你對小郡主動了真情,對不對?”
“娘……”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可是娘知道你心實專情,我若再不提醒你,只怕你會愈陷愈深……”
“娘不用再說了。”裴容謙轉過頭說道!昂褐滥囊馑肌
“你明白就好。”裴母見兒子神色黯然,也是心疼,便柔聲道:“千萬別再陷下去了,否則將來你們兩個只會更痛苦的。自古多情空余恨,相思最苦,為娘的不希望你也受這樣的苦。你知道嗎?”
裴母離開后,裴容謙獨自想著,他想起那天的事……只見她氣沖沖的闖入大牢里救他,那樣森然威嚴的氣勢,以往雖不常見,但那的確是緣兒。在眾人面前,可不儼然是一派郡主高不可侵犯的架勢。
而我不過是個升斗小民罷了!長此以往,又怎可能永遠跟她走在一起呢?母親說得對,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日后也只可能漸行漸遠。
緣兒。∧阒绬?即使如今你待我情深義重,但也許將來咱們倆連做朋友也很難了,你知道嗎?
頓時,他只覺得心痛如絞。
☆ ☆ ☆
此次隋緣與父親一起上京為皇上賀壽,由于路途遙遠,隋緣又少出遠門,故而一路上也是甚感疲累。
不過待到了京師,眼看街市繁華、人煙阜盛,真的非別處可比,一時興奮之心又起,滿腦子只想著玩,也就把路上的車馬勞頓給拋在腦后了。
隋王爺車隊一進城,便有至交老友順親王郭平派了府里的人前來迎接伺候。待在京城的這一段日子,隋王爺及隋緣帶著童仆,便暫住到順親王府里。
“長齡老弟,你可來了。我盼了你好幾天呢!”順親王哈哈笑道!斑@一路上還好走吧!”
“還好!還好!”隋王爺打揖朗笑道!捌叫,嫂子,這回小弟又來府上打擾了!
“說的這是什么話!你們來得正好,最近京城里可是熱鬧得緊。”順親王說道!拔仪皞兒還跟老金幾個聊起你,他們一聽你要來高興得很呢……哎喲,這個標致的小丫頭是誰啊?”他注意到了跟在父親身后的隋緣,喜得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真是小緣兒么?長得這么大了!”
隋緣盈盈一笑。“郭伯伯好,郭伯母好!
“嘖嘖嘖,我說長齡老弟你真是好福氣。”順親王一面拉著隋緣的手,一面對隋王爺笑道:“當年給你娶到了個美貌無雙的夢亭公主,已經夠讓人羨慕了,誰知如今生個女兒,竟也是這樣的一個美人胚子,這樣的福氣還真是叫人眼紅。
隋緣聽了登時紅了臉。
“平兄別太夸她了!”隋王爺笑道!安贿^是個小孩子罷了!而且她平時在家可調皮得緊呢!連我都頭痛!
“我說長齡,你有這樣乖巧美麗的女兒還說頭痛,未免也太不知足了吧!要換作是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順親王妃也過來拉著隋緣細細端詳,笑道:“人人都說咱們京城里的第一大美人是蕭國公家里的女孩兒。原先我瞧著,也覺得長得是不錯?墒墙駛兒又看見了緣兒,就發現咱們緣兒可比她還勝三分呢!”又開玩笑道:“說起蕭家的女孩兒也是命好,去年才給挑進宮里,今個兒年初就封為貴妃了。如果趕明兒圣上見了緣兒,還不知要封個什么呢?”
隋緣聽了,不覺一驚,忙縮了手,躲到父親身后。
隋王爺聽說,心中也不悅。強笑道:“嫂子真愛開玩笑!庇只仡^哄著隋緣道:“你郭伯母同你說笑的。爹怎么舍得將你送進宮里去。”
眾人復又說笑幾句,便先回房休息,稍晚王府又設宴接風,自是不提。
話說隋王爺這次雖然帶著緣兒一塊上京,但卻不打算讓她晉見圣上,怕的就是會讓圣上看上了。后來聽了順親王妃這一番話,他就更篤定絕不讓圣上有機會見到隋緣。因此只與隋緣各處訪友作客,并不帶她上朝或到后宮晉見太后、太妃等。
☆ ☆ ☆
過幾日,正好蕭國公家里宴客,幾乎京師里重要的王公大臣及其親眷都邀請到了。隋王爺父女自然也在其中。
眾賓客之中,尤其以隋氏父女遠道而來,自然備受注意。只見隋王爺忙著與眾人寒暄周旋而不得閑。
隋緣只在外頭招呼一會兒,便與其他女眷們在內室里聊天。只是她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很快便覺得乏味。因此趁人不注意,就悄悄的躲開了去。
她在國公府里隨意逛著,下人見她衣飾華美,且今日客人甚多,想她必也是其中之一,故也不甚在意。由著她隨處走著。
原來這國公府邸占地甚大,后花園里更是小橋曲徑、臨臺樓閣,一工一木,皆出自名手雕鏤,無一不雅,十分秀麗。她只顧著欣賞園景,不知不覺往深處走去,再走一段才發現自己迷了路。本想找個人問問,正巧仆人們都在前頭,一時之間,竟尋不到半個人。忽然一抬頭,見前面有三株合抱在一起的參天大樹,她不由得想起自個兒家鄉的松樹林來。
“對了,這樹這么高,我不如爬上去看一看,不就找得到方向了么?”她喜得雙手一拍。于是爬上樹去。
以隋緣現下的功夫,爬樹登高對她而言,簡直就像吃飯一樣的簡單。她三兩下便穩穩當當的站在一根高枝上。尤且那樹又位府中地勢較高之處。隋緣朝下眺望。果然整個國公府盡收眼底。不但如此,就連府外附近一帶房舍遠山,也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京城雖然有趣,可是一舉一動,都得處處留心、時時留意,怕惹別人笑話,這對她而言實在早已感到不耐。此時她站在樹枝上,迎著晚風徐徐吹來,深吸一口氣,真有說不出的舒暢快活。這是進京以來,頭一次覺得輕松自在。
看來京城早已不像小時候那樣吸引她了。
其實是因為長大了,對很多事的看法就不一樣了。
不知道容謙哥哥現在在做什么?她想。一定又在忙著看診抓藥了,再不就是在寫字畫畫,上回我央他幫我畫的扇面,不知道畫好沒……對了,這次在京里,我不妨去買些好筆好墨回去送他,他向來喜歡這些,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喂,你站在上面做什么?”底下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靶⌒狞c,可別掉下來了!”
是哪個不速之客,擾了她的清夢?她低頭看著那發話之人。
是個陌生的年輕公子,束發帶冠、一身錦袍。八成也是前頭的客人吧!大概是跟我一樣覺得里頭悶,才溜到這里來。她想。
“喂,你小心站穩了,手要抓好!上面風大危險。 蹦侨穗p手握成圈,又喊道:“你還是快下來吧!要不要我上去幫你一把?”
隋緣一時玩心大起,故意相應不理,只在上頭往下瞧著,旦看他打算怎么辦?
原來那年輕人叫蕭世昌,是蕭國公的兒子、蕭貴妃的親弟弟,人稱蕭國舅。他雖然年輕,倒是沒有一般紈挎子弟的散漫氣息。反而做事勤謹,又頗具文采,圣上十分欣賞,如今官拜吏部侍郎。
這會兒他也是因為前廳人多熱鬧,一時氣悶,走出來透透氣。誰知遠遠就瞧見有個人站在他家的老樹上。
走近一瞧,居然還是個女子,只見她悄然佇立在枝頭,風吹發揚、衣袂飄飄、宛若仙子。
蕭世昌呆呆看著她好半天,才想起上頭危險,因此要喚她下來。沒想到她卻一聲不吭的。
“那我上去好了!笔捠啦南,上樹容易,下樹難,她也可能是嚇得慌了手腳。于是便高聲道:“你別怕,先站著別動,我這就上來帶你下去!
隋緣聽了暗自好笑,也不答言。
幸好,蕭世昌也習過一點功夫,略有根基,兼之這樹是他從小就爬慣了的,所以手腳還算俐落,不一會兒就已站在她身邊的另一根樹枝上。
隋緣見了,微微點頭稱許。
這時他才看清隋緣容色照人、艷麗如花,而且嫵媚之中還帶著幾分英氣。他又呆了呆。
“你……”話還未說,只見隋緣嫣然一笑,騰身一躍,一招“乳燕投林”翩然落地,然后往前廳方向絕塵而去。
蕭世昌見她身法輕盈,便自知不及,只得呆立樹上,眼睜睜的看著她飄然離開!啊钦l?”
那一張宜喜宜嗔的春風面,叫人一見難忘。
“少爺!少爺!”半晌忽聽得有人在底下喚著!澳谏项^做什么?”
又是誰來擾人清夢?
“叫什么叫?”他一見是小跟班長貴,便沒好氣的應道。
“老爺在找您呢!”長貴也跟著雙手握成圈,放在嘴邊喊道:“老爺說要開席了,請您到前頭去招呼客人!”
“知道了,我就來!”他嘆了一口氣,只得下了樹,往前頭去。心里又想到:我從沒見過她,她必是家里的客人,我正好到前面瞧瞧去,乘機打聽一下,那位到底是誰家的小姐?于是加快了腳步,匆匆趕到前廳去。
只可惜一整晚他都待在外廳陪著各位老爺大人們不得閑,根本連進內眷廳席的時間都沒有。
一時看見小丫頭明月端著茶,要往里間去,便抓了她問道:“明月,你在里面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緣綢、發上簪著一支碧玉簪子、長得很美的小姐?”
“有啊!”明月見他問得露骨,不由得噗哧一笑!坝泻脦孜荒!少爺問的是哪一位?”
“廢話,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問你嗎?”蕭世昌臉上一紅,又說道:“嗯……以前好像沒見過她,她也不太像一般京城里的小姐……嗯,眼睛大大的、菱角嘴……”他努力的想將隋緣形容出來。
其實明月早就猜到少爺問的是隋王爺之女,故意想讓他著急一下,這會兒才說道:“喔,我知道了,少爺問的八成是‘嘉平郡主’對不對?”又悄聲笑道:“我瞧這滿屋子里頭,長得最美的就是她了,而且聽說她是初到京城而已,所以以前也沒見過。”
“嘉平郡主?”
“我聽說她是‘南寧郡王’隋王爺的獨生女兒。其他的夫人、姑娘都喚她緣兒!
“隋緣?啊,是了!笔捠啦慌氖,笑道:“我想起來了,她是‘南寧郡王’的女兒,一向住在云南,這次是為了給皇上賀壽才到京里來的。隋緣……隋緣……她的名字真特別!庇粥溃骸奥犝f她母親當年是苗族公主,貌似天仙,沒想到她也長得那么美……”
明月見他猶自發呆,便趕著端茶進去了。
一會兒蕭世昌回到席上,正好見父親與隋王爺、順親王在一塊兒聊著。他便故意走過去陪笑道:“小侄見過隋伯伯、郭伯伯!”
“啊,世昌你來了!表樣H王笑道。“我還要恭喜你呢!又升官了!
“不敢、不敢!”蕭世昌故意又問道:“好久沒見到隋伯伯了,隋伯伯這次是一個人進京嗎?”
“這次我帶了緣兒一塊兒上來!彼逋鯛斝Φ溃骸八脦啄隂]進京了,所以帶她來看看,順便見見世面!
“是么?隋伯伯說的緣妹妹,小侄好像從未見過!
“是!上次她來的時候還小呢!大概只八、九歲吧!難怪你們沒見過!彼逋鯛斝Φ。
“那真是可惜了!表樣H王在一旁打趣道!笆啦阏f,你隋伯伯的這顆掌上明珠,說她是名副其實的明珠可一點兒也不為過,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喔!光憑這點,你就該好好巴結巴結隋伯伯!
隋王爺哈哈大笑!肮郑颇氵@說的是什么話!”
蕭世昌也跟著在一旁說笑。
及至宴席結束,蕭世昌跟在父親身邊送客,因見隋、郭兩位王爺走來,隋緣則與順親王妃走在后頭。便忙迎上前去,笑道:“郭伯伯、隋伯伯慢走!庇终f:“郭伯母您也慢走!啊……這位妹妹是……”
隋王爺聽說,便回過頭來道:“她就是緣兒了!庇謱λ寰壵f道:“緣兒,這位是蕭國公的公子世昌!
果然就是稍早站在樹上的那位佳麗。
隋緣微笑道:“世昌哥哥好。”她倒是一臉沒事的樣子。
“不敢,不敢!笔捠啦ψ鱾揖!熬墐好妹煤!
“怎么樣?”順親王對蕭世昌使了個眼色,笑道:“郭伯伯說得沒錯吧!”
蕭世昌赧然一笑。
隋緣卻問道:“郭伯伯說了什么?”
“沒什么!彼逋鯛斝Φ!拔覀冊撟吡!彼恢钡浆F在都避免在隋緣面前談到這些婚嫁之事,也怕緣兒起疑,若在這里鬧起性子來,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