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得到了七情不動的奇女子,司重華簡直高興極了。
他將嵐兒關在牢籠里,派武功上乘的高手們看管著,等待小廝何明將那在云來茶坊前拉南夕琴乞生的小老頭兒找來。
只要一想到熬過行咒的七日七夜之后,司將淳就將不存在這世上,司重華的心里,就有說不出的決樂。
“主子,咒術師來了!焙蚊髯哌M密室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報告道。
“快,快請他進來!”司重華眼中有著瘋狂的興奮。
“小王爺!崩项^兒領首為禮。
“你瞧,我找到了什么?”司重華高興地指著牢籠里的嵐兒!拔野涯闼f的七情不動之女抓回來了。還有,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我也已經找到了,你就快點作法吧!”
“小王爺!崩项^兒提著一個沈甸甸的木箱,里頭裝的都是以往行咒用的道具。“這事兒只怕還要緩一緩。”
“緩什么緩?”司重華暴跳如雷。
“這位七情不動的姑娘,之前曾有好一陣子,讓我推算不出她在什么地方!崩项^兒憂心仲仲地說著他的顧慮。
“算不出來就算不出來,反正她現在已經活生生地在眼前了,不是嗎?”
“我是怕她已被人動了什么手腳!闭也怀鏊~上的瑞氣,有可能是因為她人在地勢古怪之處,被掩住了額上瑞氣;但也有可能是一個比他更高明的咒術師,封住了她的瑞氣,這要是不詳加查明的話,只怕會招致更大的災厄。
這時,老頭兒的衣襟突然被狠狠地揪住。
“別再給我拖拖拉拉的了!”司重華的耐性已被磨盡。他雙眼充血、形容可怕地吼道:“快給我行咒,現在就開始!否則我馬上叫人斬了你!”
老頭兒的一把老骨頭禁不起他的一陣劇烈搖晃,只好恐懼地點點頭。
小廝何明實在是太害怕了,他悄悄地趁著兩人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去。
老頭兒打開隨身帶來的烏木箱,顫巍巍地捧出他的法衣、法冠,穿戴妥當。
司重華興奮地看著,暗自握著掌,笑得得意不已。
老頭兒拿出一只沉重的銅指盤,盤上明確地指示著王爺府上的陽四方與陰四方,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立即被一分不差地安了上去。
最后是嵐兒。她被下了些許的藥茶,雖然人是醒著,但毫無反抗能力,而心碎的她,冷然地陷落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也已經不在乎發生什么事兒了。
老頭兒回到架好的咒壇前,神色肅穆凝定。
“要開始了嗎?”司重華興舊地問著。
“要開始了!崩项^兒嘆了口氣,從來沒有過如此不祥的預感。“咒術一開始,如果順利的話,就是七天七夜,有請小王爺交代下人別到這里來打擾!
“早就吩咐好了!彼局厝A不耐煩地說著!昂螞r你再去傳一次我的命令。何明?”他揚聲喚著,然那小廝已不知去向。
老頭兒站在咒壇前,開始施念咒語。只見他半扎著馬步,口中邊念念有詞,手里邊抓著根毛筆,在黃紙上沙沙地寫著字。
氣氛頓時變得詭譎而駭人,一陣陰風吹來,咒壇上豎立的燭火幾乎熄了一半。
老頭兒專心一致地念著奇異的咒語,沾著株砂的筆,在黃紙上舊力地晝著沙郎國的古字。他很快地寫下行咒的對象,至此一切如常;而當他寫完行咒人的姓名、生辰八字時,可怕的事兒終于發生了!
上一刻還搓著手、敵唇狂笑到荊私餼人毯乃鸕哪詮σ裁植共換乩,她甚至连覊拈濗生意志覒Kチ,只因为…。緽R>只因為心中有著好大的缺憾——到這最后一刻了,司將淳始終不曾來救她!
一思及此,嵐兒心如死灰,連最后一點幾乎不允許自己擁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在心灰意冷的當兒,死有何懼?
嵐兒像個小盲人,蹣跚地跟著兩個獄吏,顛顛撲撲地走出牢房、走入囚車。
自從收到那遲來的飛鴿傳書之后,司將淳的心就像在沸油中滾燙著,不得半點平靜。
該死的!那紙條上寫著幾乎讓他不敢置信的事;司重華的確對他施了咒,而他也如所料般地受到咒術的反擊,害喪了自己的命;然而,唯一出了掌握的事兒,是嵐兒竟被以妖女的罪名拘進天牢里,聽候判決!
司將淳太清楚,一旦被指稱為妖女,嵐兒將遭受火焚之苦:因為人們確信妖女有不死的秘計,唯有焚則能夠瓦解靈魂中的邪惡。
那三張紙條上都寫著,嵐兒未被判刑;但仔細推算起來,青史賢傳出那些字條,已是許多天之前的事兒,究竟嵐兒現況如何,司將淳無從而知。
他只能心焦地縱著快馬,以幾乎跌斷頸骨的極快馬速,奔赴京城;并試著飛鴿傳書給那蹲在龍椅上的圣上好友,謀著祈求不至于為時已晚的救人之計。
終于,京城逐漸出現在眼前,司將淳定了定神,夾緊了馬腹,不再去想多余的事兒,一心往京城里趕去。
今兒個的城門口,格外熱鬧,人們都扶老攜幼地往城里走去。見了這情景,一種不祥不安的預感握住了他,他放緩馬速,細聽著路人們的對話——
“八嬸,你也要去法場看熱鬧啊?”
“是啊,那個施弄咒術、和小王爺一起算計將爺性命的小妖女,今兒個就要被處以焚刑了!
“焚刑很久沒用了吧?這幾年根本沒有人敢玩弄咒術,怕被殺頭。
司將淳心中一凜,幾乎就要確定,他們口中的小妖女就是嵐兒!
但……今兒個被處刑?
司將淳勒住馬兒,攔下路人問道:“你們談論的那個女人,叫什么名字?”
“妖女呀!甭啡藗兝硭斎坏鼗卮。
兼程趕路,發鬢垂亂,掩住了青眸的司將淳、并未及時被路人認出。他不耐煩地問道:“我是問,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做什么蘭的吧?”路人們也十分不耐煩地回答!按鬆,請你讓一讓,都已經開始行刑—刻鐘了,我們怕趕不上湊熱鬧呀!”
嵐……嵐兒?
司將淳掉轉馬身,心緒紛亂。他策馬狂奔,直赴法場,心兒緊縮著,距離刑場還隔著一條街,但他已看到了竄起的墨濃黑煙,一卷一卷地往天邊竄去。
行刑了!
司將淳猛踢馬腹,身下的坐騎雷電般地竄出街巷,來到法場旁。他定睛一看,法場上堆了七尺徑的圓形柴堆,柴堆中央,正是被牢牢捆住、雙眼以紅巾蒙著的嵐兒。
嵐兒,他的嵐兒!
人群太擁擠,司將淳無法排開人群、縱馬馳過,他當機立斷地棄馬而去,忍著肩部傳來的細微痛楚,施展輕功,沖向嵐兒,
那沖勢使一陣陣的驟風吹上了他的額面,垂落在額際的微棕黑發被狠狠撩開,露出那深峻邪氣、俊美無疇的輪廓,以及湛青青的晴日碧眸——
他乍然出現,有如神人降臨,讓鬧烘烘的眾人登時傻了眼,唯有暗藏在人群中,準備暗器、打算伺機劫囚的華服公子青史賢興奮地猛一抱拳,暗叫聲好。
“那……那是這次死去的小王爺的弟弟將爺啊!”有人顫巍巍地喊。
“將爺要做什么?他為什么跑去站在妖女那邊?”
司將淳沖上了柴堆,昂然無畏地站在嵐兒面前;狂亂的風讓他的發被吹揚起有如怒洋波濤,而他賁起的肌理無言卻強悍地宜示了他的意圖,囂狂得有如為所欲為的邪魔,
雖然嵐兒之前仍神魂不屬、雖然此刻她的靈眸仍被掩住,但是當司將淳來到她身邊,她幾乎是瞬間有了感應。
在一連串舊愁新怨涌起之前,乍然見他的喜悅竟強過了一切!
刀傷未愈的司將淳,氣息微亂地說道:“嵐兒,我來了!
他來了,他終于來了!嵐兒百感交集,孱弱卻激動地喚道:“司將淳……”
“別急,我馬上帶你走!”司將淳安撫道。
在眾人摸不著頭緒,又目瞪口呆的當兒,他用力扯著捆住嵐兒的粗繩,動作之激烈,讓幾乎痊愈的肩傷再度裂開。
血,伯伯的流著,染紅了他的錦棠。
那刺眼的紅色血澤,讓耽在驚愕之中的人們逐漸清醒!敖俜▓,將爺是來劫法場的。
“將爺!”前來監督行刑的官爺,敬司將淳是個人物,先禮后兵地一揖。“谷嵐是亂行咒術的妖女,本是殺無赦;若有人劫持法場,一樣得死,望將爺三思!
司將淳完全不理會他,也不懼死,我行我素地繼續為嵐兒解開那難纏的繩索。
官爺見他不理勸諫,只好公事公辦。他大手一揮,兩排弓箭手立即就位。
“將爺,你若再不停手,我們只好得罪你了!”
“司將淳,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一雙眸被蒙住,感覺反而變得十分敏銳,嵐兒嗅著了可怕的殺機,情不自禁地為他擔心。
“別管別人!彼緦⒋疽呀庵磷詈笠坏览K索!爸灰诤跷揖秃。”
“放箭!”官爺們見再不采取行動,就要看著妖女被劫,連忙下令阻止。
就在這個時候,司將淳淹耆獬舜稚。他打袖^賾燈疳岸,手嗡捒V乃壞糜夢從撓沂只涌兀緩笠宰約旱睦澄岸布?BR>一時之間,箭矢黑鴉鴉地復蓋了藍天!
“司將淳,你在做什么?”眼睛看不見的嵐兒,慌亂地叫著,身子卻因為虛弱而使不出力來,耳邊盡是咻咻的武器亂飛聲響。
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兒正在發生!為司將淳擔心的情緒,取代了乍然見他的喜悅,嵐兒一顆心幾乎被提至心口,根本無暇去想之前被蓄意玩弄的難堪事兒。
箭矢不斷地射來,其中有部分被自人群中發射的神妙暗器打偏了方向,正是青史賢暗中助力的結果。
司將淳摟緊嵐兒!昂煤枚阒牛 彼麗灪咭宦,中了一箭。
他忍著痛楚,折斷了礙事的箭桿,雙腳抵著木樁,縱身一躍,躍上旁側的屋舍廊檐。在這瞬間,最重要的事,莫過于將嵐兒送至安全地帶,不使她被傷一分一毫。
然而,惶惶然的人們卻發出了恐懼的喊叫!皩,求求你別放走了那女子,她是禍國殃民的災厄啊!”
“禍國殃民?”司將淳聞言,忍不住譏謂地煞止輕功的招式。這些人竟如此誣襪嵐兒,他不能原諒!
“她是妖女,千真萬確、貨真價實的妖女!”
“好一個‘妖女’!”總是對不解的人事物冠上妖異鬼魅的稱號,說好聽一點,是因為心生恐懼;說真實一點,還不是因為排斥心態在作祟?
從小就有一雙被稱為招邪碧眸的司將淳,可以笑待人們的歧見;但如果人們執意要將偏見加諸在嵐兒身上,那他是斷斷不能看著嵐兒受害!
他決定破除被冠在嵐兒身上的妖女迷思,就算冒喪命之險也在所不惜!
“你們說……她是妖女?”他邪魅地掃視眾人,那迫人的氣勢,竟讓欲罷不能的弓箭手不自覺地收了手。
“我這就來證明她究竟是或不是!
他略略地放下嵐兒,讓她倚著自己站立。司將淳勾唇輕笑,抬起了左臂,撫上了縛住嵐兒慧眸的紅衣帶;當他看到那紅衣帶上繡著各式佛號與神明寶相的時候,忍不住蕪爾邪笑。
“將爺,你不會是想拆了她的眼罩吧?”
“千萬不要啊,萬一她招來了邪靈,害了大家可不好!”
司將淳絲毫不理會紛紛流言,他溫柔摩擊著紅衣帶的下擺,狂言道:“怕招了邪的家伙,都退到一邊去,我來證明給你們看!”
邊說著,他手腕輕抖,扯下了紅衣帶,往一旁甩去。
乍來的午時金光射入了嵐兒的清眸之中,讓她幾乎睜不開雙眼,但依著想快些見到司將淳的殷切心意,她很快地便適應了那耀眼的光輝。
司將淳俯著俊顏,眼神熾烈而纏綿地與她交纏著。嵐兒臻首輕抬,傻傻地、傻傻地望著他,發現他瘦了、發現他的臉色因失血而蒼白著,發現他……他比她記憶中更邪魅、更讓人心痛!
只是十幾日之隔,再相見竟恍如隔世!
司將淳的左掌像蝶吻似的,輕觸著嵐兒的嫩頰,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可以放下,如今嵐兒已在他的庇護范圍之中。
盡管有再會的溫存.司將淳仍未忘卻身在何處。他轉過頭,對驚慌的人們朗聲道:“你們都看見了,我與這女子相視良久,心魂仍完好如初,這可以證明她根本不是什么招邪的妖女了吧?”
眾人不語,仍是半信半疑。
“再說,她并沒有施咒害我。我司將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若她使了陰毒之計陷害我,我還會為她擔保、救她一命嗎?”
這番話遠比任何鐵證更有說服力,畢竟司將淳恩怨分明的性子眾所周知,他是絕無可能以德報怨、博取虛名。
然而,此時有個微弱的聲音,在人群中小聲地質疑著!安槐谎{,也許是因為將爺本身體質特殊;那雙青湛綠睜,不正是人們口中所道的“魔眼”嗎?”
“誰說朕的司愛卿有一雙“魔眼”?”就在人們的注意力都在司將淳與嵐兒身上時,一列皇親隊伍已行至法場旁,排開王家的陣仗。
原來是收到消息的圣上及時趕到了!
在法場旁觀看的黎民百姓們,忙不迭地跪下請安。司將淳見狀,心知最有力的支持者已至,他摟著嵐兒的楚腰,躍下屋搪,行恭敬的君臣之禮。
那皇董之中坐著的傲然男子,朗笑而出,賜眾人平身。他氣字非凡,盯著面前的司將淳;雖然不知道他這位好友為何會與咒術、妖女扯上關系,但依憑著他對司將淳的了解,他心知這人雖狂傲不羈,但絕不至于亂來!
他愿以九五之尊,為這個邪魅男子作保!
“司愛卿的一雙碧眸,的確曾經引起猜疑,但你們忘了嗎?是朕以自己親自試驗,證實他的眼珠除了色澤異于當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取魂招邪的惡能!毖孕﹃剃痰乃,氣度恢宏、態度坦然地說道!半y道你們之中,有人質疑朕為司愛卿的擔保?”
“臣等不敢!
“敢不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心口如一地服了朕啊!”圣上撫著堅毅方正的下巴,輕笑言道。他走近了司將淳,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嗓音,暗暗問道:“朕來得不會太晚吧?”
“是晚了些,但時機抓得好;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彼緦⒋疽酝瑯拥牡驼Z回應他。
“趕明兒,你得好好向朕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有關這咒術的始末,始終是道謎;雖然京城里的判官已處了嵐兒極刑,前因后果卻仍未弄清楚。
“如果你能向我解釋清楚紋玖說胤焦僖目尚ι笈,就定翍Z茄鎩⒒鴟僦蹋業比瘓湍艽鵡闈О俑鑫侍。”司将淳揪然草x玫氐蛻饋?BR>他雖然性格狂放,但以往仍遵守著最基本的君臣之禮;這一次,因為事涉他心愛的女人,才讓他的口氣不受控制地沖了起來。
“你在怪朕了嗎?”圣上輕笑,對他的無禮與隱怒不以為仟!鞍Γ尾粏枂柲銘阎械呐?她什么都不反駁,無異于俯首認罪,朕縱是天子也是沒轍。
司將淳冷哼一聲,—直俱在他身側的虛弱嵐兒,微微地扯了他衣襟。
“司將淳,你流了好多血,不趕快去找大夫救治嗎?”嵐兒好怕再度面臨失去他的痛楚;縱使司將淳曾傷她至深,但她仍不爭氣地不忍看他受痛楚。
“司愛卿。”圣上以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量,朗聲說道!半S朕回宮去,好讓太醫為你療傷診治!
“謝主隆思,但司某不意入宮!敝灰C明了嵐兒不是妖女的事實,他就沒有耐性和一大群不相干的人攪和在一起。“懇請圣上恩準微臣回府診治!
望著司將淳自始至終都緊緊環抱著那小女人,鐵臂占有性的圈圍,十足的保護意味,圣上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他揮了揮手,說道:“去吧!”
得到允許,司將淳懷擁著嵐兒,往停置快馬的方向,縱身飛去,
此刻,誰都沒有嵐兒來得重要,他只想速速帶著嵐兒返回他的府;就算是要療傷,他也要在僻靜之處,只讓嵐兒一人伴著,撫慰彼此受驚過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