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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求去 第一章
作者:喬安
   
  一只黑色的烏鴉,拔著喑啞難聽的粗嗓,嘎叫盤旋--

  在窄破風(fēng)殘的百年古城門下,送往迎來著各模各樣的異族面孔,西南苗人與西北回蠻熙攘錯雜,其中,當(dāng)然也不乏隨處可見的中土漢人。

  這里,是中原通往西蠻的必經(jīng)門戶,一座地勢險要的小山城。

  沒有豐饒的物產(chǎn),卻奇異地聚集了來自四方遠(yuǎn)域的買賣商販;三教九流,漢夷雜處,見怪不怪,無奇不有。

  丁兒戲眨動著黑白分明的雙瞳,將包袱緊抓在胸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瞅著眼前來來往往、赤眉深目的番邦大漢,兩腳像是生根似地定在城門口,再無法移動分毫。

  什幺叫「齜牙咧嘴」?什幺叫「橫眉豎眼」?瞧瞧這些人說話,嘰嘰呱呱、咕咕嚕嚕的,活像是蛇吞雞蛋似地會將人給生吞下肚,好不嚇人!

  「小娘……傻愿餓了……」

  沾塵的衣角被一雙小手扯動。丁兒戲吞了吞口水,背貼著城墻緩緩蹲下,道:「傻愿乖,小娘也餓了,但咱們得先進城,才找得到吃的……」

  可問題就在她是否有勇氣再往前一步?

  「傻愿想吃肉餅……」小女娃漾開笑容,無邪的稚臉上不見絲毫恐懼。「也想吃米粥……」她又補充,并大口咽下嘴中垂涎的渴望。

  丁兒戲眉頭緊擰,心頭糾結(jié)。在僅有的十八年歲月中,這似乎成了她所面臨過的最重大挑戰(zhàn)。

  她絕不膽小、亦非怯懦!否則,她當(dāng)年就不會帶著一個只有三歲大的孩子,獨自穿越千山萬水、歷盡千辛萬苦,只為履行曾經(jīng)允下的承諾……

  是的﹗她一點都「不害怕」眼前這些高鼻子、大眼睛的紅毛大漢﹗她只是……只是……

  丁兒戲猛咽口水,企圖平撫緊繃的心緒。

  她個子是嬌小了些,可好歹她現(xiàn)在也是當(dāng)娘的人了,就算冒著被番人吃掉的危險,她也必須先穿過巨大的人群,進城替寶貝女兒找肉餅吃。

  「小娘,妳在發(fā)抖,是不是冷?」小女娃拉著丁兒戲的袖子,臉上滿是困惑。小娘明明冷得發(fā)抖,可是竟然在冒汗?

  「冷?瞎說!娘怎幺會冷呢?娘一點都不冷……」只是背脊一陣涼呀!

  丁兒戲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抬頭挺胸,勇敢地朝城內(nèi)跨出第一步--

  見小娘終于有所動作,小女娃歡呼出聲,蹦蹦跳跳,開心入城。「快快,肉餅、肉餅。」

  「傻愿--」丁兒戲眼明手快地拖住如脫韁野馬的女兒,微蹙著眉!赣滞洿饝(yīng)小娘的事了?」她以指抵唇,示意噤聲。

  「噢!」小傻愿想起什幺似地猛抽口氣,連忙以手摀住自己的小嘴,糊嚕嚕說道:「小娘說過,不能隨便嚷嚷……」

  丁兒戲滿意地點頭!笡]錯,不、能、嚷、嚷。」

  畢竟母女兩人孤身在外,自然不能做出「引人側(cè)目」的行為,以免遭人覬覦,這是基本的自保之道。

  「傻愿最乖,不嚷嚷、不嚷嚷……」

  小傻愿短短的食指乖巧地在唇瓣上打個叉,保證了自己的聽話,可下一刻,她隨即瞪大眼,又尖聲嚷道:「啊--是肉餅!」

  驚叫聲未歇,接著果真見一塊肉餅突兀地打丁兒戲眼前飛過?

  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狀況,她便見到一抹疾風(fēng)般的身影在人群中敏捷逃竄,以及緊接而來的連聲咒罵。

  「臭小子,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來,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改行賣冥紙--」

  又是一塊肉餅,凌、空、而、過……呿,沒中!

  唉,這位賣餅的老板八成是氣瘋了,才會笨到拿肉餅猛砸遁逃的偷兒……丁兒戲忍不住在心中喟嘆著,看來,這位賣餅的老伯還是準(zhǔn)備改行賣冥紙算了。

  「小娘,肉餅、肉餅!

  小傻愿指著賣餅的小攤再次提醒,拉著丁兒戲穿越人群,朝「目標(biāo)」邁進。此時,偷兒已逃得無影無蹤,賣餅的老板只好停止咒罵,憤憤然地拾起掉在地上的肉餅,重新返回攤位吆喝攬客。

  「請問……這餅怎幺賣?」甫在攤前站定位,丁兒戲立即熟練問價。

  「一個三文錢,兩個算你五文錢就好。」

  一見生意上門,賣餅老板立刻不復(fù)見先前拚命的狠勁兒,取而代之的是純?nèi)皇袃~的笑容。

  丁兒戲遲疑了下,伸手往包袱里探了探,接著「面露難色」,道:「可……我只有兩文錢……」

  意思是一個餅都買不起。

  聞言,賣餅老板的笑容霎時隱落入油鍋之中。「原來是個沒錢的,去去去,買不起就別礙在這兒瞎攪和。」

  手里緊握著方才從包袱里掏出的兩文錢,丁兒戲仍不死心地杵在原地說道:「拜托,可不可以算便宜點?兩文錢賣兩個肉餅--」

  「啥?」老板瞪大眼,惱了!竷晌腻X賣兩個?妳當(dāng)老子是傻子?﹗」

  「不傻不傻,傻愿只是餓了!剐∨薨椭鴶偽磺暗呐_子,與老板雞同鴨講,水汪汪的稚瞳充滿無限乞求與渴望!盖笄竽铮翟刚娴南氤匀怙灒

  配合小傻愿流著口水的哀求,丁兒戲順勢將兩文錢硬塞進老板手中,并指著鍋里的肉餅,道:「我只要現(xiàn)在鍋里的這兩個,很合算的!

  搞……搞什幺鬼呀?先前才來個偷餅的,現(xiàn)下又來兩個無賴求施舍的……呿,如果真順了她們的價,他李二五就改行賣冥紙﹗

  「不賣不賣,兩文錢一個都不賣。」他連聲驅(qū)退,將錢塞回小女娃手里。

  丁兒戲偏頭,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鍋里的這兩塊餅明明就是你剛才從地上撿起來回鍋炸的,兩文錢已經(jīng)算很給它們面子了!

  「啥?」沒料到會被點出事實,李二五先是怔仲了下,但隨即心虛又惱火地大叫道:「胡說八道!什幺回鍋炸?老子聽不懂﹗」

  「不懂?」丁兒戲轉(zhuǎn)過身,兀自彎腰對著小傻愿淺笑問:「傻愿可知道什幺是回鍋炸?」

  「知道!

  童稚的臉龐露出興奮的光彩,拿錢的小手仍然伸得又長又直,霎時,只聞「滋--」的一聲,兩文錢已飛身沒入油鍋之中。

  「喂喂,你做什幺?﹗」李二五大吃一驚,沒料到小妮子會使這一招。

  「回、鍋、炸。」小傻愿開心地笑道,兩只小手舉高過頂,等著迎接肉餅。

  「錢既已收下,那就麻煩您了--」丁兒戲亦神色自若地伸出雙手等待著。

  見狀,李二五臉色一陣青白交錯,他瞟著深不見底的油鍋,又睇向眼前這對耍賴的母女,一時間進退兩難,伸手撈錢不對、惡聲趕人也不行,最后只好理虧地自認(rèn)倒霉。

  「算了,拿去拿去,怕了妳們。」他挾起鍋里的肉餅,以粗紙隨便一包,心不甘情不愿地塞進小女娃手里。

  「謝謝,下次若再有回鍋炸的肉餅,記得再便宜賣給咱們哦!」丁兒戲露齒一笑,還算滿意這筆買賣。

  「下次?再有下次,老子干脆改行賣冥紙算了!」李二五粗聲粗氣道。恐怕死人的錢都還好賺一些。

  丁兒戲聳聳肩,對李二五的「放話」毫不為意,仍然有禮地道了聲再見后,才牽著心滿意足的小傻愿過街找個蔭涼的地方填飽肚子。

  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兩人決定選在一間當(dāng)鋪前的大樹下歇腿。

  「這餅雖然落了地,應(yīng)該沒沾什幺臟,來,娘先瞧一瞧再吃。」

  丁兒戲攤開紙包,正打算檢查肉餅時,一抹矯捷的身影忽然俐落竄出,阻擋在前--

  「拿來!」

  一名身著粗布衣裳,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朝著兩人低喝一聲。

  「拿什幺東西?」

  「廢話,當(dāng)然是妳們的肉餅。」男孩兇巴巴地睨著兩人,濃黑的雙眉顯示出他性子的剛烈。

  「你……『只要』肉餅?」丁兒戲半信半疑,并摟緊手中的包袱。

  怎會有人只搶劫肉餅?zāi)兀?br />
  「若不是托我的福,你們哪能買到這幺便宜的肉餅?所以,把我的那一份給我﹗」男孩伸出手,態(tài)度理所當(dāng)然。如果不是他辛苦偷餅在先,她們根本不可能撿到這等便宜好事。

  聞言,丁兒戲恍然大悟!赴,原來你是剛才偷餅的人!」

  「呵,是被肉餅打的笨偷兒!剐∩翟敢哺愣耍滩蛔≈钢泻⒏窀裥。

  阿徒咬咬牙,有些惱羞成怒。他瞪了小傻愿一眼,伸手就要搶過肉餅!赴盐业娘灲o我!」

  「不給不給--」小傻愿抱住他的手臂,同樣執(zhí)拗!笁娜藦姳I,那是咱們花錢買的--」

  「我拿走一個,妳們還有一個,花兩文錢得一個肉餅,妳們也沒有吃虧……」阿徒甩動手臂,欲掙脫小傻愿的「箝制」。

  「不行!那是傻愿和小娘要吃的……」小傻愿以超乎常人的蠻勁死揪著他,并且一個斜身撲向丁兒戲手中的肉餅,直接張嘴咬下一口。

  「喂!」阿徒大喊一聲,吃驚見識小女娃耍賴的行徑。

  小傻愿得意地沖著男孩一笑,兩頰脹鼓鼓,現(xiàn)在肉餅是她的了!

  為了解決一觸即發(fā)的紛爭,丁兒戲取出另一塊肉餅,開口說道:「別惱傻愿了,我的這塊給你吧﹗」這男孩看起來真像是餓壞了。

  二話不說,阿徒立刻彎身以嘴刁住肉餅。盡管雙手仍被小傻愿緊緊拖抱住,他仍是不甘示弱地回報得意的一笑。

  「那是小娘的,吐出來!」小傻愿嚷道,小粉拳如雨般落在阿徒身上。

  「傻愿,別鬧。」丁兒戲從后頭一把抱住氣憤扭動的小女娃。「又忘記答應(yīng)小娘的事了?」她低聲提醒道。

  小傻愿嘟著嘴,噤聲。

  小娘不準(zhǔn)她隨便嚷嚷,可眼前這人太壞了,竟然搶她們的肉餅吃……

  「把餅還來﹗」心有不甘,小傻愿忍不住又嚷一句。

  丁兒戲嘆口氣,摟抱住傻愿,正以眼神示意阿徒帶著肉餅離開時,忽地,三名衣衫襤褸的少年分別從三個不同方向飛竄而出,對著丁兒戲和小傻愿就是一記猛撞。

  「噢!」

  丁兒戲驚呼一聲,在她抱著小傻愿跌倒的同時,她始終不離身的包袱也被人硬生生給扯了過去。情急之下,她伸手就要搶回包袱,可惜卻抓了個空,那名偷兒迅速得手逃脫,而一旁的阿徒不但因這場突來的混亂打劫給撞掉了到手的肉餅,并且眼睜睜看著「它」被一腳踩得稀爛。

  「可惡!」阿徒氣憤大喊,行動更為敏捷地?fù)渖锨埃蹲⊥蛋さ纳倌昃褪且魂嚺ご。「還我餅來!」

  被撲倒在地的少年實在被打得莫名其妙,只能反射性舉高包袱略作阻擋,丁兒戲則乘機爬起身欲奪回所有。而就在她即將抓住包袱的剎那,另外兩名同伙搶犯已早先一步搶過包袱,返身就跑。

  「壞人﹗」

  混戰(zhàn)之中,小傻愿生氣地將自己那一份肉餅朝搶包袱的少年丟去--

  啪﹗直接命中﹗

  「可惡!」

  不甘心被油呼呼的肉餅打中腦袋的少年,猛地停下腳步,亦隨手抽出從包袱里斜露出來的一塊木牌,惡狠狠地回身朝小傻愿丟來。

  啪!一樣準(zhǔn)確命中!

  「好痛呀!」被木牌猛力砸中腦袋的小傻愿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小娘,痛--」

  「啊,流血了!苟簯虼篌@,沖回女兒身旁,心急如焚。

  搶得包袱的兩名搶犯則趁隙圍攻阿徒,救出被絆住的伙伴,三人逃之夭夭。

  阿徒以手背抹了抹帶血的嘴角,狼狽起身,此時,天空中突然傳來烏鴉粗啞的嘎叫--

  「都倒霉到家了還叫!」阿徒咒罵道,想也不想地抓起地上的爛肉餅一把擲向空中。他的心情已惡劣到了極點,偏偏又有惱人的烏鴉叫聲及吵死人不償命的……哭聲!

  「傻愿別哭,小娘疼疼--」

  看著鮮紅的血液自小傻愿的額際冒出,沿著眼角、鼻梁不斷滴落在衣襟上,丁兒戲豆大的淚珠也忍不住跟著奪眶而出,轉(zhuǎn)眼間,現(xiàn)場不但「血流成河」,而且還迅速「泛濫成災(zāi)」。

  吵死了!「東西都被搶了哭有什幺用……」

  阿徒悻悻然地拍拍衣服上的泥土,打算盡快遠(yuǎn)離這對煞星母女,卻冷不防一個腳步踉蹌,踢到掉落腳邊的一塊木牌。

  「啊,娘--」

  一聲更慘的哭喊突然自丁兒戲口中迸出,把阿徒嚇了一跳。

  怎幺當(dāng)娘的人也在喊娘了?

  阿徒疑惑地左右張望,這里除了他們?nèi),再沒第四個人了,哪來另一個「娘」呀?搞不懂﹗

  聳聳肩,正舉步準(zhǔn)備離開時,阿徒才發(fā)現(xiàn)丁兒戲不知何時已飛撲至他腳邊,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那塊先前被當(dāng)作「兇器」的木牌,哭得比被砸破頭的小女娃更為慘烈……

  真怪,竟然有人會對著木牌喊娘……嘎?

  才剛跨出的步子驀地凍凝在空中,阿徒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那塊木牌……竟是……竟是……一個死人的牌位?﹗

  開……開什幺玩笑呀!

  他只不過是求一塊肉餅而已,竟然會招惹如此晦氣的東西。

  天啊,他今天該不會就這樣一路「衰到家」吧!

  ***

  「喂,你們干什幺一直跟著我呀!」

  阿徒氣急敗壞地回過頭,已對身后那對哭哭啼啼的母女徹底失去耐性。他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為了一塊肉餅招來兩個拖油瓶--而且還是帶著死人牌位的拖油瓶。

  「跟妳們說過多少次了,我和那伙人根本就不認(rèn)識,妳們跟著我也沒有用--」

  「你就是有嫌疑!苟簯蛘J(rèn)定道。她所有家當(dāng)和錢財都被搶空了,她若不執(zhí)意跟著他,怎能有機會討回所有?

  「嫌疑?﹗」阿徒激動地指著自己眼角的瘀青,吼道:「我會叫同伴把我揍成這樣嗎?」

  「也許這是你的苦肉計……」

  「苦、肉、計?」他咬牙,簡直快被氣炸了。他如果真和那幫賊人串通,才不會搞得這般落魄景況,他的肚子甚至還餓得咕嚕嚕叫呢!

  「肉……」一聽到兩人提到有關(guān)「肉」的東西,小傻愿抹著淚哽咽道:「傻愿想吃肉餅……」

  「傻愿乖,等娘找回錢袋和阿爺?shù)呐莆,咱們再去買肉餅吃!苟簯虮持芽蘩鄣纳翟福p哄道。

  「什幺?還有牌位?﹗」阿徒見鬼似地又回頭吼道。

  這女人沒事帶著牌位逛大街做啥?

  「弄丟了爹的牌位,我怎幺有臉見聚哥哥呢?」說著,丁兒戲不禁又傷心落淚。

  在那被搶的包袱里頭,不但有爹的牌位,還另有一樣爹娘去世時留給她的珍貴寶貝,現(xiàn)下全弄丟了,教她怎能不傷心?

  「誰又是聚哥哥?」

  話才一問出口,阿徒立刻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女人的祖宗八代姓啥名誰,關(guān)他屁事呀!他現(xiàn)在該擔(dān)心的是如何應(yīng)付等著他帶食物回去的師父才對。

  而第一次聽到外人開口提到「聚哥哥」的丁兒戲,忍不住哭得更加厲害。

  「算了算了,當(dāng)我沒問!拱⑼矫头籽郏@下他又成了「辣嘴催淚」之徒了﹗

  「小娘乖乖,別哭,爹爹會幫小娘教訓(xùn)那些臭壞蛋的,對不對?」小傻愿學(xué)著輕哄丁兒戲,并體貼地伸手幫她抹去頰上的淚水。

  面對小傻愿稚氣的安慰,丁兒戲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傻愿說得對,到時候咱們也就會有好多好多肉餅可吃了。」撫著手中砸缺一角的牌位,丁兒戲心里其實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帶著小傻愿在外流浪兩年來,一直省吃儉用、小心翼翼,沒想到還是遭了搶,現(xiàn)下,她們已身無分文,又該如何繼續(xù)尋找她的聚哥哥呢?

  「娘,您一定要保佑兒戲找到聚哥哥呀!」低下頭,丁兒戲喃喃對著手中的牌位說道。

  「喂喂,妳要和……『她』敘舊,請到一旁去,別跟著我!」背后跟著一個牌位,阿徒的心里總是覺得毛毛的。

  不由地,他加快腳步,企圖一鼓作氣擺脫她們兩人。

  事實上,他已經(jīng)領(lǐng)著她們在此躓礙難行的山林小路中穿來繞去超過一個時辰了,可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擺脫她們--盡管背著孩子哭哭啼啼,這位年輕小娘的腳程也真是夠快的了。

  半晌,眼見她們就要一路跟他回家了,他只好使出最后殺手,道:「如果妳們執(zhí)意跟著我,我必須先警告妳們,我?guī)煾傅钠狻悍浅7浅!徊缓,尤其是他肚子餓的時候更是恐怖,瞧妳們兩人細(xì)皮嫩肉的,而我又沒帶吃的回去,說不定……」

  「你是說……他會吃了我們?」丁兒戲蹙起眉,探問。

  「也許……」呵,嚇到你了吧!

  「就算這樣,他也得先把我爹的牌位還給我才行!

  沒料到丁兒戲會冒出這幺一句回答,阿徒腳底一滑,差點跌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師父被惹毛的模樣了!

  思及此,阿徒心里更毛了。不行不行,他還是得擺脫她們才行。

  正打算繞岔路,將她們引往山林的另一端時,倏地,一聲轟隆劇響﹗林間鳥禽飛竄,聲勢嚇人。

  「小娘,那是打雷的聲音嗎?」小傻愿嚇得緊摟住了兒戲的脖子,強忍驚恐的淚水。

  「我想應(yīng)該不是……」她也不明白這聲巨響從何而來,只覺得怪異至極。

  「啊,糟了﹗」

  阿徒驚呼一聲,丟下兩人往林間深處拔腿就跑,丁兒戲見狀立刻背著傻愿快步跟上,沒多久,即見一團煙霧彌漫,以及聞到一股濃濃的煙硝味。

  「師父,咳咳,師父!」阿徒跑到一個不斷冒出滾滾濃煙的山洞口,緊張大叫!笌煾,你還活著吧?」

  丁兒戲也跑上前,朝山洞里探頭探腦。「啊,這肯定就是你們偷藏?fù)寔頄|西的地方了,說,我爹的牌位是不是也藏在里面?」

  「什幺跟什幺呀?小心我?guī)煾赋鰜砹R人哦!」阿徒已徹底受不了這對母女的死腦筋。如果這洞里真挖出牌位,他師父肯定會殺人的!

  而就在阿徒一再強調(diào)師父的壞脾氣想嚇走兩人時,驀地,一聲低沉渾厚的嗓音從洞里傳了出來--

  「死徒兒,你在嚷嚷什幺?嫌我炸得還不夠大聲嗎?」

  隨著一陣極為不耐的低咒,一抹高大挺碩的男子身影緩緩自煙霧中現(xiàn)出。

  此般奇詭的現(xiàn)身方式讓丁兒戲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連退數(shù)步--也許這男孩的師父長得就像那些異邦的蠻人,紅發(fā)藍(lán)眼的,很可怕!

  「餓死了,吃的東西呢?」

  迷煙朦朧中,只見男子打著赤膊,撈起洞口邊的水袋猛灌。

  「師……師父……」阿徒縮縮脖子,心虛地轉(zhuǎn)身背對男子。食物沒找著還討得一臉瘀青,他實在沒臉……

  「怎幺?你的臉被我炸傷了?」

  男子伸手扳過阿徒的下巴,冷冷地左瞧右審一番,確定他臉上的傷只是「虛張聲勢」的小傷后,才移開目光,注意到一旁的丁兒戲。

  「搞什幺鬼,叫你去找吃的,你竟然給我?guī)嘶貋愆u」

  丟下水袋,男子舉步走向丁兒戲,同樣扣住她的下巴東瞧西看,半晌,才又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對阿徒說道:「你現(xiàn)在找女人還太早,況且她對你而言太老了--」

  「老?我才十八而已!共恢蚰膩淼挠職猓簯虿桓适救醯亻_口反駁了眼前這位滿是胡渣的粗獷男子。

  聞言,男子目光灼灼地傾身盯著她的臉,像是在看什幺稀有動物似地猛盯著她瞧。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妳?」他伸手又要扣住她的下巴。

  「不要碰我娘--」小傻愿叫道,從丁兒戲身后伸出一雙捍衛(wèi)的小手爪,緊緊捏住男子的臉頰。

  就這樣,丁兒戲和這滿面胡渣的男子幾乎臉對臉,距離近得鼻梁相觸、氣息相拂--而出乎意料之外地,她不但沒有與陌生人相處的恐懼感,相反地,一股久違的熟悉氣息猛地襲來,這感覺……分明是……

  「聚……哥哥?」

  勇敢迎視著男子深不見底的黑眸,丁兒戲訥訥地輕喊出聲。

  男子擰緊眉,臉色乍變。不知是因為被小傻愿捏得疼了,抑或是不解她突來的輕喚……

  「你剛才叫我什幺?﹗」他有些錯愕。

  「聚哥哥,你是聚哥哥!」

  一見到男子皺著眉頭、口氣不耐的模樣,丁兒戲更加確定「他」就是她走遍各地,苦苦找尋了兩年的聚哥哥。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了--」她開心地投入他懷中,淚水再度泛濫。

  一定是娘在天顯靈了,才會在一聲轟然巨響之后,讓她找到了聚哥哥﹗

  「師父,你別介意呀!她八成是剛才被嚇壞了,才會到處亂認(rèn)親戚的--」看著師父始終沈著臉,不發(fā)一語,阿徒連忙加以解釋道:「什幺聚哥哥嘛!呵呵,師父你怎幺可能會有這幺怪的名字嘛﹗」

  「那幺請問我該叫什幺名字?」

  「嗄?」阿徒頓時語塞。雖然,他從來就不知道師父的姓名,但……「喂喂,師父呀!你可別因為拿女人的眼淚沒轍,就心軟被人隨便亂認(rèn)呀--」

  「我才沒有亂認(rèn)呢﹗」丁兒戲十分篤定,她吸吸鼻子,放下小傻愿,道:「來,傻愿,過來叫爹!

  「爹?﹗」阿徒這聲叫得比小傻愿慘烈萬分。

  這兩個女人顯然有隨便賴人的本領(lǐng)!可更怪的是,為什幺師父還沒有發(fā)火呀?

  男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小傻愿,半晌,他轉(zhuǎn)身走回洞口,拿起外衫,才緩緩說道:「我想--妳們認(rèn)錯人了!

  對嘛對嘛,師父還是有點理智的!阿徒在旁點頭如搗蒜,女人的淚水終究還是對師父起不了作用的。

  「小娘,妳確定他真是爹嗎?」小傻愿也疑惑著。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子把曾見過的爹爹畫像和眼前這個滿臉臟臟的男人聯(lián)想起來。

  「絕不會錯的--」

  撫了撫小傻愿的頭,丁兒戲純摯的眼中充滿無限柔情。她大膽走到正在穿衣的男子身后,以雙手主動環(huán)上對方強健的腰際,輕聲說道:「兒戲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爹娘,就算是化成灰,兒戲也會認(rèn)出聚哥哥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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