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走來你身影 第三章 作者:孟珩 |
黎琦坐在小凳子上,看著黎毅帆和他的幾個同學使勁地吹著火,期望火苗能快點燃燒起來。 她轉頭對另外四個女孩笑一笑,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怎么還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她的堂弟約了外校的女孩一起烤肉,說是人數不夠找她來,又說他的朋友都認識她才找她來?傊,就是好話說盡、死纏爛打的把她給拖了來。 她抬頭望望天,拉緊身上的外套,早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上次就不應和他們一起去爬山!她在心中想著。 真奇怪,天冷應該是要待在屋里吃火鍋才對,偏偏他們這些小男生嫌那樣不夠刺激。 天曉得在戶外吹寒風烤肉有多迂! 高雄的冬天雖說不冷,可是在海邊吹海風,尤其又是在頂樓,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她又看看那幾個女生,心里不禁納悶:四個女生。四個男生剛好配對,并沒人數不夠的困擾,不知道黎毅帆找她來湊什么熱鬧! 她看著忙碌的他們,想起自己已好久不曾參加過這種活動了!自從她大一時參加過幾次,再也不肯去參加這種所謂的"聯誼"活動,因為她覺得這種活動實在無聊透頂了!一堆人吃吃喝喝,玩一些幼稚的游戲,然后拍拍屁股解散回家;下一次活動時又老套的重復這些游戲,再下一次仍是一樣。她實在看不出參加這些活動有何樂趣可言! 想來也真是奇怪!以前那么討厭的活動,今天居然可以耐心地坐在這里這么久。 忽然一陣騷動-- "學長,你來了。" "該改口叫教授啦!" "對!對!對!快點巴結啊,這樣我們明年才可以直升研究所。" 一伙人七嘴八舌。 黎琦起身轉頭,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在黑暗中她看得不太真切,只知道來了人。 黎毅帆拉著那個人走過來。"學長,這是我堂姊,黎琦。姊,這是我學長,叫東方天,他剛從國外回來,現在在我們系上教書。" 她向那人頷首。"你好。"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微點頭。 他看著她的眼神,令黎琦感到不舒服! "姊,學長,你們聊聊,再一會兒就可以吃烤肉了。"黎毅帆說著,丟下他們回到烤架旁,繼續未完的工作。 "毅帆……"她出聲叫他,希望他能留下來,好緩和兩人間的尷尬;因為東方天一直盯著她看,實在讓她心里發毛。 "呃,東方天先生--"她清清喉嚨,勉強出聲,想借此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叫我東方就好了,我的朋友都這么叫我。"他帶笑地說。 她點點頭;看到他的笑臉,覺得他很眼熟,但是在黑暗中只有微弱的火光,她實在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認識他;不過光聽他的姓名,她是可以確定不認識他的,可是對他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黎小姊還在念書?" "沒有,我去年剛畢業。"奇怪,他說話的聲音聽來有些耳熟。她暗自思忖。 "在那兒高就?" "比不上您。"那語氣讓人聽來好像譏諷。 她斜眼瞧他,看他并無不悅之色,才稍稍放下心來。 黎琦本無意如此回答,但是話已出口,也就無法收回。 "姊,學長,肉烤好了,可以來吃了!"黎毅帆揚聲叫他們。 "我們過去吧!" 黎琦點點頭。 一到火堆邊,坐定后,黎琦放眼四周。哈!一對對,連她那個堂弟也不例外,每對拿了足夠的份量就各據一角聊了起來;四對四個角,只剩她和東方天坐在正中的火堆邊。 東方天殷勤的拿肉片和飲料給她。 "來,人魚公主。"他輕聲道。 她心不在焉的點頭稱謝,正要接過東西,忽然愣住。 她慢慢的轉過頭,在火光下仔細端詳他。 天哪!這不是那個"登徒子"嗎?她心中一驚,差點叫出聲。 此時黎毅帆正好走過來。"學長,你說什么公主?"他邊夾肉,隨口問道。 "沒什么,只是我們剛剛聊到海,和人魚……"他說著,意味深長的看黎琦一眼。 "喔!"黎毅帆端著盤子走回原位。 天。±桤_始坐立難安。老天爺在開什么鬼玩笑。≡趺磿谶@里遇到這個人?她在心中哀嘆一聲,隨即又擔心地想:要是他向毅帆說出在海邊的事,她不就完了! 毅帆會回去告訴叔叔,然后叔叔會告訴爸爸,爸爸會問媽媽,那她就會被一堆人"拷問"。 她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踩到地雷般,一旦將腳抬起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們真是有緣。"他低聲說。 "是孽緣吧!"她無意識地嚼著肉,腦子里一直在思索著該如何脫身。 他輕笑一聲,然后正色道:"你好久沒去那兒了,我很想你。" 黎琦轉頭瞪他。"別亂說話!" "亂說什么?是那句'很久沒去',或是--'我想你'?"他瞇著眼蠱惑地說。 "我又不認識你,你這樣說會被別人誤會的!"黎琦氣急了。 "是嗎?那從今天開始,你不就認識我了!"他停頓一下。"而且你也可以思念我了!"他語氣輕柔地說。 黎琦脹紅著臉,她還真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 "從現在起,我和你無話可說。"黎琦僵硬地說。 "別這樣,我可有滿腔的話要對你說呢!"他邪邪地說。 黎琦只想快點離開;她三兩口把肉塞進口中,正要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今天先放過你,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他笑著露出迷人的笑渦。 "先生,"黎琦沒好氣地回答:"明天我得上班,而且是從下午三點半到晚上十一點,所以我沒辦法去!" "那就早上十點。不準再有借口!否則我馬上向毅帆說出我們的事。"他語帶威脅地說。 她怒視他;奇怪他竟然能測知她的心事,知道她不想讓毅帆知道他們認識的事?墒,他們之間又有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她越想越亂,思緒像是一團糾纏不清的毛線般。 "怎樣?"他等著她回答。 她狠狠地瞪他。"你真可惡!" "如何?"他不放棄仍繼續追問。 "好啦!你去死吧!"她用力扯回被他拉住的手,急切地站了起來。 "毅帆,我忽然想到今天有一個朋友要來高雄,所以我得走了。"她努力編出一個讓人聽起來不會感到蹩腳的理由。 黎毅帆不疑有它,失望地說:"什么!姊,你這么早就要回去了?" "沒辦法。"她說著,敏感的察覺到東方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她這次是抽空來的,今天沒碰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占" "這樣喔!好吧,那我叫人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騎車來的你忘了嗎?" "對喔。"黎毅機拍拍自己的頭。 "那我走了,各位,你們慢慢吃,抱歉打斷了你們的興致。" 黎毅帆的同學們對她揮揮手,紛紛道再見。 "很高興再見到你。"東方天擋在她面前說道。 黎琦白了他一眼。"我可不!" "什么?" "沒有,再見!"她急急的說完,正要跨步,他忽然低頭在她耳畔說:"明天我等你。" 她疾步走了出去,覺得自己全身脹熱。 "學長,你對姊說什么……" 她沖下樓梯,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反正也不會是什么好話,況且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因為她覺得今天回去后一定會大病一場! ※ ※ ※ ※ ※ 黎琦當然沒去海邊赴約,而且她還打算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去那里,希望能因此氣死那個東方天! 連名字都那么令人討厭,更別提他那副妄自尊大。目中無人、粗魯不文兼之無賴輕佻的樣子了!黎琦在心中厭惡的想著。 可惜天不從人愿-- 就在她失約的隔天,她一如往常,疲倦地回到租賃的小屋,停好機車后,正要開大門,忽然一個身影站在她身旁。 黎琦轉頭一看--是他!她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你失約了。"他嚴肅地說。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黎琦不答反問。 "我自有辦法。"他甚為自得地一笑,"我沒告訴你不去的后果嗎?" 黎琦只當他在說他會告訴毅帆他們的事。"你去說啊!反正毅帆也不會那么長舌。"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你以為我會拿這件事來要挾你嗎?" "哼!" 他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臉,柔聲道:"你好可愛!" 黎琦被他的舉動驚得倒退一大步。 "我警告你喔,再隨便碰我就要你好看!"黎琦語氣兇狠地說。 "你好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他寵愛地說。 "我最討厭貓了,別把我和那種陰沉的動物相比!"她忿怒地說。 他一陣大笑;現在的她和他前二次看到的樣子完全不同,如此多變的面貌,令他對她更為著迷。 "算了,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再帶你去一個地方。"他仍在笑。 "隨便你,如果你知道我工作地點的話。"她推開門準備上樓,忽然又轉頭朝他扮個鬼臉。"討厭鬼!"說完趕緊關上門,怕他又有什么舉動。 他站在原地笑了一會兒;看到她窗口的燈亮了起來,癡癡地凝望一陣,才上車離去。 黎琦進門后,臉紅心跳地在椅子上坐了許久。 這就是戀愛嗎?她自問。 其實她并不是真的討厭他,但是面對他時總是不太自在,一看到他就只想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而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也許有某些事她不敢去面對,就像面對他時一樣。但是她相信自己是很勇敢的,勇于面對許多一般人不敢碰的事。 她大學時有一個綽號就叫"不怕死"。 但她并不以為什;世界上有很多事,你愈忍讓,只會使情況愈糟,也許不顧一切的去打破它,結果會出乎意料的好。 但是他卻讓她有想逃的沖動,而且連自己也搞不清楚是為了什么! 也許,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在潛意識里卻不愿承認! 她過了一個惡夢連連的夜,因為夢中有"他",和幽靈! 第二天,她特意延遲下班的時間,滿心以為他等得不耐煩就會先離開,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她一走出門口,就瞧見他了。 她視若無睹地與他擦肩而過。 "你去哪兒?"東方天在她背后冷冷地問。 她轉頭看他,沒好氣地說:"回家!睡覺啊!難道還要向你報告嗎?" "一會兒我再送你回去。"他語氣曖昧地接著說:"至于睡覺嘛--總之我們先去那個地方。" 黎琦狠瞪著他!難道他是白癡,一點也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她瞪到眼珠子都快進出來了,但他臉上仍是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 "放手啦!先生,你可以悠悠哉哉的上班,我可不行!我快累死了,沒空和你去什么鬼地方!" 他非常正經地說:"首先我要先糾正幾件事。第一,我的工作一點也沒辦法'悠悠哉哉',我是一個學有專長的教授,同時還是一家公司的總工程師。其次,我們要去的可不是什么'鬼'地方,實際上那個地方倒可稱之為仙境。"他語氣轉而溫柔地問:"你真的很累了?" 他說話的語氣令黎琦軟化了態度,她嘆了一口氣。"對,我快累死了,可否請您大發慈悲放我回去?" "那好,走吧!"說著,他便拖著她往前走。 她被他拉著走了幾步,才甩開他的手。"走去哪兒?" "回去!"他仿佛對她的大驚小怪深感不解。 "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回去了,謝謝您。"她假笑道。 "我送你。" "我自己有騎車啊!" "明天我送你來。"他堅定地說,一副不容她反對的神情。 "可是…" "你不是很累了嗎?還有力氣和我爭辯?"他懷疑地問。 她看他一會兒,無奈地聳聳肩,十分沒誠意地說:"真謝謝你的熱心!" "不客氣。"他微笑回答。 "真是雞婆。"她放低音量地說。 "你說什么?" "沒有,請你快送我回去吧!" 高雄的路本就寬大,再加上晚上沒什么車,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回到她的住處。 "真是謝謝你!如果明天你不方便來接我,我會非常體諒你,自己坐車去上班。" "三點半,對吧!"他關掉汽車引擎,說道。 她果真有點惱怒;心想下次看到黎毅帆時一定要剝了他的皮!誰叫他什么事都告訴東方天! "如果你不方便來接我,也沒關系。"她再次說。 "對你的事我永遠第一優先。" 她看著他,心想這么肉麻的話怎會出現在現實中? 她雖然如此想,但還是覺得那句話極為窩心,而且還是她親耳所聞!這大概就是所謂人性的弱點--易被甜言蜜語打動! "這不是哄你的。"他正經的說。 黎琦有些吃驚--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事。 他微微一笑,輕撫她的面頰。"快上去吧!早點睡覺。" 她如被催眠般地走下車,像失了魂一樣的走上樓。 他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小壞蛋!終于也有讓你啞口無言的時候! 看著她點亮了燈,他才駕車離開。 ※ ※ ※ ※ ※ 東方天極其自然地融入黎琦的生活中。 他接她上下班,陪她吃飯,帶她去看海;雖然沒有什么驚人的追求花招,可是所有的一切卻自然得好似千百個冬天都是如此度過。 她仍不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但她卻極其堅定的告訴自己:她是不會愛上他的。 是不會或是不愿?她如此自問。 有時,看著他對她的好,她真的感到迷惑;兩個原本毫不相識的人,只因偶然的交會,從此就會依循相同的軌道運轉? 吳嫣要她別多想;她說該來的總會來,當你以為躲過時,一轉身卻發現原來它早已等在那兒了。 楊蘭君則鄭重地告誡她,要她好好把握眼前的一切,機會是稍縱即逝的! 黎琦知道楊蘭君和賀年懿的事,兩個個性同樣倔強的人碰在一起,難保不會引發沖突。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繼續下去呢? 她不知道。 聽著她的朋友們的勸告,再回頭看看東方天對她的好,她好迷惑,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對! 東方天將她的掙扎看在眼里,卻不出口道破。即使他十分愛她,卻仍然不愿勉強她。他寧可等到她想通,自動投入他的懷中,而目前他只要能陪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