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別碰我!揮之不去的身影!揮之不去的色相!
總有一天我要?dú)⒘四,蒼白的男孩恨恨地說。
你活不到那一天的!身影繼續(xù)浪笑著……
漫天的紅,看著身影死前扭曲的掙扎,男孩瘋狂而快樂的笑著,哈!哈!哈……我終于殺了你!你去死吧!
一幕幕的紅黑交纏,怵目驚心……
幻揚(yáng)陷在夢中,無法醒來。一場真實(shí)與虛幻交錯的夢,十多年來,夜夜相隨,總見男孩在夢中不停地哭喊……一種扯心裂肺的痛……
木道生不知他為何呻吟。
是剛才那些人嚇到了他嗎?因?yàn)閭陔[隱作痛?還是作了什么惡夢?
不管是哪個原因,他都無法看他就這樣痛苦。
他伸手探一探幻揚(yáng)的額頭,想看看他有沒有發(fā)燒?結(jié)果還好。可見應(yīng)該不是因?yàn)閭诘年P(guān)系,那是因?yàn)閻簤魡幔?br />
他拍拍他的臂膀,想搖醒他,但他沒醒,只翻了翻身,臉側(cè)向木道生。
木道生第一次這么近,而且可以很大方地看著他;早上他上了妝,而剛才又不好意思直視他,現(xiàn)在總算有機(jī)會了。
他干脆躺了下來直接與他面對面,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個夠。
他有濃而長的劍眉,綿密的睫毛像把羽扇,柔柔的覆在眼瞼上,直挺的鼻梁,形狀分明的嘴,淡麥色而無瑕的細(xì)致肌膚。
若說他本是瑤池里侍奉王母娘娘的金童,現(xiàn)變成落難的仙人,只怕會有不少人相信,否則怎會有此天姿絕色?
或許是失血多了些吧,或許是他那漆如黑幕、冷如寒星的雙眼現(xiàn)已合上,現(xiàn)在的他并未像白天時那樣震懾人心,只覺他脆弱且需要人照顧。
他輕觸幻揚(yáng)的眉間,想撫平他緊蹙的眉頭,他不知他為何總帶著憂傷的氣息?這樣的一個人,心中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他希望能幫他分擔(dān)。木道生胸口不禁涌起一種莫名的情緒,是同情還是憐惜呢?
不愿多想,他伸手將幻揚(yáng)攬?jiān)趹牙,希能幫他?qū)走夢魔侵?jǐn)_……
畢竟他總算也是個修行中人,身上多多少少會帶著正氣,普通妖魔應(yīng)該會閃避,只希望師父教的這招有效才好。
幻揚(yáng)突覺一股溫暖襲來,陽光般的氣息……夢漸漸遠(yuǎn)離……他安詳?shù)厮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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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醒,已近中午,幻揚(yáng)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著廟門外,太陽早已高高掛起,兩個小家伙在外追逐著嬉戲。
“這么晚了呀!”
他覺得有些納悶,自己從未如此貪眠,他深知睡眠對自己來說,如同一種酷刑,很難入眠,亦很淺眠。怎會睡得這么晚?而且……他真的睡著了!一片空白地睡熟了!
小樹從門外跑跳著進(jìn)來,對著幻揚(yáng)親熱地喊道:
“揚(yáng)哥哥,你起來啦!”
“什么羊哥哥不羊哥哥的,我看你才是羊咩咩咧!”阿丹見小樹對幻揚(yáng)這么親熱,不禁有些吃味。
“那……我要怎么叫?”
“叫揚(yáng)小哥就好啦。”阿丹接嘴。
“養(yǎng)小哥?他不需要我養(yǎng)他呀。怪怪的!我不要!”小樹撇撇嘴。
“叫揚(yáng)大哥就好了!被脫P(yáng)算怕了這兩個小家伙,趕緊自己說一個正常一點(diǎn)的稱呼,免得他倆又東拉西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稱謂。
“咦?他咧?”幻揚(yáng)轉(zhuǎn)轉(zhuǎn)頭找了一找。
“誰呀?哦!那根木頭呀!”阿丹恍悟說:“他去城里了,說給我們?nèi)ゴ螯c(diǎn)吃的,順便幫你去抓藥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
“我回來啦!”木道生扛了兩大布袋,緩緩走了進(jìn)來。
“哇!木頭哥,你是去搶劫呀?帶這么多!”阿丹促狹道。
“嘿嘿!我想我們在這里可能還要再待個幾天,所以就買了一些必需品!蹦镜郎贿呎f一邊動手打開布袋,除了基本的糧食外,還有棉被、衣服。
“哪,這些衣裳是給你們兩個小家伙的!”
兩個孩子從沒穿過新衣裳,興高采烈地到一旁去試穿了。
“這一套是給你的!”
是天青色!
“呃……我還滿喜歡這個顏色的,像風(fēng)一樣,有自由的感覺!蹦镜郎f出他的想法。
“自由嗎?我嗎?我適合嗎?”幻揚(yáng)愣愣地問著。
“適合呀!為什么不呢?”
是呀!為什么不呢?他早已自由了,不是嗎?這些年來一直禁錮著他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捫心自問,這十多年來他過的并不快樂。雖說惡夢一直纏繞不去,但卻是自己將回憶緊抓不放。魔鬼早已死了,卻因自己的放不開而存活在心中,嚼噬著心靈。也許他該試著真正的去享受所謂的自由!
想通了這一點(diǎn),幻揚(yáng)釋然且開心地笑了,一掃眉間的輕愁。
這一笑卻教木道生看呆了,足足怔了有一會兒,方也傻傻地跟著他笑了。
“呵呵呵!”
幻揚(yáng)伸手接過衣裳。他有傷在身,行動有些不便,木道生伸手扶了他一把,左手?jǐn)堊∷难,右手握住他的手。扶他站起之后,幻揚(yáng)頓時覺得兩人動作似乎有些親密,眼見木道生仍沒放手的意思,他用力將手抽回,重心一個不穩(wěn),勢欲往后摔倒。
木道生伸手將他拉回,一把將他抱了滿懷,仍傻傻地說:“我跟你說過這幾天先不要隨便亂動,免得妨礙傷口愈合。什么事我會幫你做的,你要換衣服是吧,我?guī)湍。”說完,他就要動手幫幻揚(yáng)更衣。
幻揚(yáng)心一驚,他想干什么?忙不迭的捉住了木道生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接著燦爛的對他一笑。“嗯……我想……我過幾天再換上好了,免得新衣服沾上了藥味!
木道生再度看傻了。他覺得幻揚(yáng)的笑容是世間最美的,他怕他買的衣服沾了藥味呢!可見他喜歡他為他挑選的衣裳。木道生心中泛起一片暖洋洋的——
心神方動,木道生卻覺得鼻頭有些搔癢。
慘了!要流鼻血了!
不知怎么回事,從小他只要情緒激動、天氣太干燥,或是輕輕撞到鼻子,他就很容易流鼻血,沒有預(yù)警的。
他趕緊掏出懷里手巾,搗住鼻子,看著幻揚(yáng)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嘿嘿!”
幻揚(yáng)覺得很新奇,他很少看人就這樣流鼻血的。
木道生則在心里納悶著:奇怪了,又沒怎樣,怎么這毛病就這樣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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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道生細(xì)心的照顧下,幻揚(yáng)恢復(fù)的很快,兩個小家伙也不似當(dāng)日之瘦弱,而開始有了紅潤的氣色。
日子就在阿丹與木道生的搞笑中十分輕松的過去了。
阿丹是個孩子,但是個聰明的孩子,因環(huán)境的緣故而十分早熟,從言談之中常顯出他歷練的痕跡。
幻揚(yáng)有時會覺得他似乎把自己給看透了,可能因?yàn)榘⒌ひ彩悄ミ^來的,所以兩人在心底常會起一些共鳴,而這一點(diǎn)也只有他們兩人自己由一些不經(jīng)意的眼神交流中而得知。
阿丹相當(dāng)喜歡木道生,常以嘲弄他來表現(xiàn)自己對他的喜愛,因?yàn)樗膯渭冮_朗,自然而然會吸引住像自己這種心思復(fù)雜的人的目光。當(dāng)然,阿丹知道可不只自己一個人常常在看這塊傻木頭!
而阿丹也知道,幻揚(yáng)跟自己在內(nèi)心上有某種程度的類似,只是用不同的方式面對世界。
他對幻揚(yáng)是有些同情的……
從這幾天的相處,他發(fā)現(xiàn)這兩人總趁別人不注意時,才會偷偷瞧著對方。若是普通朋友,不用如此“費(fèi)心”吧!
就憑這些小細(xì)節(jié),他不會還看不明白幻揚(yáng)跟木道生之間的暗流。就因?yàn)槊靼,所以知道他們在下一盤有可能會全軍覆沒的棋,賠上自己的所有。
這將是一場十分漫長而艱辛的棋局……
但是不管是幻揚(yáng)或是傻木頭,他都不愿看他們受傷害,所以他下定決心要幫他們一把。
唉……這真是個難題,關(guān)鍵仍在木道生身上,希望他能早日開竅,可別真是應(yīng)驗(yàn)了“朽木不可雕也”那句話就好了……
由于他們四人之間存有微妙的氣氛,自然而然地他們很快地熟悉、親昵了起來,而一種相互依賴的情感,也悄悄地在他們的心中彌漫開來……
這一日,幻揚(yáng)身著天青色的衣衫,在廟外的空地上教小樹舞劍,木道生跟阿丹坐在一旁欣賞。
幻揚(yáng)手中長劍在他的騰動、揮舞中,竟似翔鳳之飄逸、游龍之柔韌,且兼有驚鴻之迅捷。
“好!”阿丹禁不住喝采。
小樹拿著劍已是過重,還要舞動,沒幾下子就已汗涔涔了,嬌喘道:
“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我要休息一下!”
幻揚(yáng)微淌著汗,找塊干凈的地方也坐了下來,道:
“我傷好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心想,翎羽姐不知會擔(dān)心成什么樣子。雖然他常常失蹤,但就屬這一次最久。其實(shí)他早該走了,只是貪戀這一分溫馨的感覺
“揚(yáng)大哥……你別走!小樹還要跟你學(xué)劍呢!”小樹緊緊地抱住幻揚(yáng)。
幻揚(yáng)憐愛地揉著她的發(fā),說:
“想學(xué)劍,沒問題呀,你跟著我走,除了我之外,團(tuán)里會有好多叔叔、阿姨,大家都會教你!庇洲D(zhuǎn)向阿丹。“你也一起來吧。我會照顧你們,只要我有得吃,你們就有得吃,好不好?”
阿丹豈會不知做乞兒的辛苦,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點(diǎn)不下這個頭。
小樹以前總是愛黏著他,但現(xiàn)在她的眼中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他不禁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阿丹……好啦!我不想離開你!我們一起跟揚(yáng)大哥走,好不好?”小樹拉拉阿丹的衣袖。
阿丹看著小樹。至少他們還能在一起就好了……他緩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感到自己又再次被大家遺忘的木道生,可憐兮兮地說:
“那我咧?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呀,你們別丟下我孤單一個人。
“木頭哥年紀(jì)有一把了耶,還裝可憐,怪惡心的!”阿丹就是喜歡捉弄這塊傻木頭。
但幻揚(yáng)聽見此語心中百味雜陳。照理,他不該再讓木道生跟著他走的,但聽見木道生說想跟著他們,他卻覺得莫名的喜悅在心中散開。
木道生坐到幻揚(yáng)的身旁,緊抓著他的手臂,喊:
“不管啦!反正我是跟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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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nèi)依舊熱鬧非凡,一群人在市集的角落里嘈雜地不知在談?wù)撌裁,幻揚(yáng)一行人抵不住好奇,也圍了上去。
“來來來,給大家猜個謎題。世界上除了人以外,最聰明的動物是什么?”原來是說書的。
是什么?是什么咧?旁邊的人開始憲憲率率交頭接耳。
“哎呀!老先生,這么老掉牙的謎題也拿出來講。答案是‘貓’,對也不對?”阿丹穿過人墻,到了前頭。
“對與不對,你總得給個解釋先!闭f書先生仍不信眼前這個小鬼頭會知道謎底。
“那是因?yàn)槿粲腥藛査,‘要去哪兒拜拜呀?’它會趾高氣揚(yáng)地說:‘廟——廟——’!
現(xiàn)場傳出一片笑聲。
“那老先生,換我反問你啦!你知不知道最會拍女人馬屁的動物是什么?”
說書先生搔頭想了一想,仍是沒有頭緒。
“不知道!你說吧!”
“是‘羊’,因?yàn)樗匆娕司秃埃骸馈馈,?dāng)然是喊得女人心花怒放啦!”
阿丹的妙語已讓說書先生折服。
“那再奉送最后一招好啦!有沒有人知道最好色的動物又是什么呢?”阿丹神氣地看著在場的人。
大家仍繼續(xù)交頭接耳,但看到大多數(shù)人都搖了搖頭。
“你知道嗎?”木道生小聲地詢問幻揚(yáng)。
只見他笑了一笑,聳聳肩、搖搖頭,表明不知。
“好啦!好啦!討論完畢,我要公布答案嘍!”阿丹高聲喊回眾人的注意!按鸢甘恰!!
奇怪!牛是最溫馴可人的動物,又怎會跟好色扯上邊呢?眾人皆是一臉的不信。
“跟你們說答案了,還不知道!”阿丹更蹊了!澳鞘且?yàn)榕R灰姷狡凉媚铮蜁悦缘睾埃骸!?br />
“哈哈哈……”此語一出,笑聲四起,更有人拍起手來,笑贊小家伙好聰明!
說書先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夸贊道:
“小兄弟機(jī)智過人,在下遠(yuǎn)遠(yuǎn)不及,甘拜下風(fēng)!
“老先生也別太客氣了,這只不過是小兒我平時愛亂想罷了,登不上大雅之堂。況且聽過了就是你的了呀,以后說給大家聽點(diǎn)趣味,笑笑即可,稱不上機(jī)智!卑⒌るy得謙虛。“好啦!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們,我要走啦!請大家不要太想念我,有機(jī)會會再跟大家分享的,再會再會!”阿丹故作瀟灑地?fù)]揮手還兼送飛吻,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還真有不少人陪著阿丹演戲,又是揮手、又是歡送的,把場面搞得跟真的一樣。
“小鬼,你還真不錯嘛!有兩把刷子。”木道生攬過阿丹,用力揉他的頭。小樹坐在幻揚(yáng)的肩頭,高唱:
“棒棒棒!妙妙妙!阿丹出馬呱呱叫!”
“呵呵呵……”阿丹也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
一行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繼續(xù)前進(jìn)。
等到了戲院門口,經(jīng)打聽之下才知道翎羽舞團(tuán)已走了十來天了。
同時也留下一張紙條給幻揚(yáng)——
見此紙條我想你現(xiàn)在該是平安的
回老家找我們
翎羽留
幻揚(yáng)看完后,抬起頭向阿丹他們說:
“他們回去了,我們走吧!”
一位黃衣少女忽地出現(xiàn),伸手?jǐn)r人,隨后又打拱作揖。
“幻公子請留步,我家小姐姓曲,公子該識得的,她想見公子一面,請求切磋舞技,盼公子能應(yīng)允移駕!
“是她呀……”幻揚(yáng)思索了一下,想起一對難纏的兄妹!昂冒,那就打擾了。”唉!沒辦法,誰叫他欠他們一個人情呢。
幻揚(yáng)一行人隨著黃衣少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