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茉曦 -> 殘情狂君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殘情狂君 第二章
作者:茉曦
夜落了下來。

一抹小小的身影遠遠地繞過了王府后頭的湖泊,悄悄地接近那掩在樹叢后的宅子。

若稍加細看,那人的鵝蛋臉上還帶著滿溢的笑意,晶亮的黑瞳有著閃亮的期待,月光下被拉長的影子忽明忽滅,像頑皮的孩子玩著迷藏。

寂靜的黑夜不再陰森可怖,反而是幽芳而雀躍的,專屬于她一人的世界呵!

手輕推開了門,言曦馬上被黑暗給包裹住!负冒!顾c上了燭,溫潤的燭光在她舒緩的眉眼間跳動。

拿著燭臺,她走進了內室,空無一人的室內只有透窗的風吹了進來。

「還沒回來?」言曦將燭火和手上的竹籃放在茶幾上,手托著腮望著燭火在風中搖曳。

輕快的心有些黯淡,悵然若失,她不怕他臉上駭人的怒氣,卻怕他不回來,將她遺忘掉;她趴在桌上,烏絲映著火光,亮晃晃的似流金,整個人置身在一圈朦朧的光暈中。

等、等、等、等。

等到她的眼簾都拉了下來,等到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是該死的怎么回事?!」

雷吼般的聲音,打醒了她的夢,言曦睜開眼,朦朧的眼兒眨啊眨,將眼眶內模糊晃動的人影固定住。

等看清了來人,她立即喜出望外地站起來,隨即卻又因手腳發麻而坐回原位。

「你回來了。」她抿著笑意,瑩瑩地望著他。

官剎沈下臉,對她的笑臉視若無睹!笂呑詈糜袀很好的理由!

「理由?」她呆愣了下,才恍然大悟!改闶侵肝覟槭裁磿䜩磉@里嗎?」

見他沒有回應,言曦只好當他是默認。「那是因為昨夜太唐突了,所以我今天特地來登門道歉!顾龑⒅窕@內的東西一一拿出。

「這些是我自己做的小點心,就當作是賠禮──」

「妳說完了沒?」官剎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這個夜晚,他手刃了幾個亂黨,殺人,他從不曾心軟,但可惡的暴躁總在他殺人后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幾乎要擾得他發瘋。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今夜的他格外暴躁,臉上像冰一樣地凝結住,讓她的心也凍得化不開。

「不關妳的事!顾沉怂谎郏瑑傻罎饷减酒。

「可是我不喜歡看你這個樣子!挂粫r間,她也跟著悶悶不樂,都是他害的!

言曦拿起筷子,憤憤地吃著自己帶來的點心,似乎要將所有的悶氣都吃進肚腹內。

「早知道就不要做這些點心了,害我忙了一整天!顾叧裕吅磺宓剜饺轮。

官剎的臉上有著被困擾的顏色,她究竟是什么該死的東西?莫名其妙地跑來他這兒,莫名其妙地說些他不懂的話!

一絲前所未有的迷惑閃過他的眼,她為何不怕他的紅眼珠?從他懂事開始,除了娘,沒有人不害怕他的紅眼,沒有人不視他如妖怪,但她卻一再地接近他,為什么?難道她沒有看清楚他的眼珠?

「看著我的眼睛。」他攫住她的手,將她拖近,兩人的眼交纏在一塊。

言曦手上的筷子掉到地上,凌亂的發絲拂在他的手臂上,她聞到了屬于他的氣息,心頭突然怦怦跳個不停,臉驀地紅了起來。好羞。∵@要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呢!

她純凈的大眼含帶著羞意,但手卻伸向他,想完成她一直存在腦海內的沖動。

官剎抓住她的手!缸鍪裁?!」

「你的眼睛好溫暖。」

好溫暖?!官剎像瞪著怪物一樣瞪著她,這是什么鬼話!

「看到自己在你眼中,就覺得好暖和!寡躁厝崛嵴f道。

官剎震了下,面容扭曲地甩開她,從來沒有人敢正面迎視他的眼,她憑什么敢看他?還一副令他作嘔的模樣!

被甩到一旁的言曦頭昏眼花,紅潤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左手臂不自然地彎著。

「妳瞎了嗎?妳應該怕我、躲我,就像那些人一樣!」在她清燦的眼里,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自己的模樣,但卻尋不到任何一絲的驚駭,他怒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厘不清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是什么。

「我為什么要怕你?」她不懂,難道因為他的眼睛是紅的,所以她就必須怕他?言曦蹙起眉。「天上的太陽是紅的,花是紅的,天底下那么多的東西都是紅色的,我都不怕,為什么要怕你的眼睛?」

「住嘴!」她愈說,他的臉色愈是難看,像被人一腳踩中傷處的野獸,既痛且怒。「沒有人、沒有人敢當面提我的眼睛,妳憑什么敢!」巨大的怒意排山倒海而來,他捏緊拳頭,以免自己會失控地沖上前去折斷她的頸子。

「滾出去!」他轉過身,不讓她糾纏自己的視線和已經夠復雜的心思。

一片安靜。

「我不想說第二遍。」他掄起了拳,無法再忍受她用沉默挑戰他的耐性。

還是一片安靜。

他的唇抿得死緊,灼灼的目光里有著熊熊怒意,突然,眼里兇猛的戾氣已然迸裂,他迅速回身大掌抓向她的頸項,準備拿她作這股戾氣下的祭品。

但手才觸及她,還未使力,她蒼白汗濕的臉龐卻讓他收回了掌。

「妳搞什么鬼?!」他對上她痛苦的眼時,甚少表情的臉上閃過一抹異樣,像有根小小的刺正扎著他。

言曦咬著下唇,想給他一抹笑,但力不從心!肝业氖帧苟勾蟮暮怪橐活w顆地淌下她的臉,直落到地上。

他睖瞪著地上的斑斑汗珠,周身的殺焰全被這幾顆汗珠給澆熄了。他意會到是那時的舊傷,而視線移向她漸漸閉合的眼,她要昏倒了……

官剎僵硬地佇在原地,看她合上眼,昏厥在地,脆弱的身子透露著無助的哀求。

哀求什么?哀求要他救她?他蹙起了眉,他不曾救過人,更不會為她而改變,但該死的!他的胸中為何不斷累積著沈郁的烏云,壓得他幾要發狂,他惱恨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緒,而這一切都是她所引起的。

「咳!」

一聲刻意發出的輕咳讓官剎斂回心神,目光移向發聲處。

「別惱,是你自己太專注才沒發現我,我可是有敲過門!故耐鯛斪灶欁缘刈呦蚯。

退去了敵意,官剎的目光仍是冷淡!赣惺?」

十四王爺只是抿著嘴笑,并不回答。

「沒事就請回,順道將那女人帶走!构賱x徑自走向床邊,逐客的意味明顯十足。

「這姑娘是你救回的那一位?」十四王爺望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好整以暇地問道。

官剎頓了下,才聲色俱厲地回道:「人是你救的,不是我。」

「別這么說,人可是你帶回來的!故耐鯛數囊暰落到桌上一碟碟的小點心。

「我可以再把人丟回運河下。」

「好狠的話,可別讓小姑娘聽見,否則定要傷心半天了。」他譴責地睨了官剎一眼,走向倒在地上的她。

「這姑娘叫什么名字?」他撥開了她臉頰上的發絲,指尖沿著她純凈的臉龐滑過。

官剎瞇起眼,一股沖動讓他想折斷那只手。

「嗯?」他抬起頭,正對著官剎怒氣騰騰的眼。

他的怒意讓十四王爺唇邊勾起了笑,看來這姑娘真能影響咱們家官剎那顆硬梆梆的心呢!

「看來你也不知道!顾拖骂^,目光被她胸前的玉佩給吸附住。

指尖挑起了那玉佩!秆躁?」他念著上頭的字。

「這應該是妳的名字吧?言曦。」十四王爺對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問道。

「你說這名字好不好聽?我倒覺得不錯!顾酒鹕,笑看著臉色早已僵得很難看的官剎。

「我想睡了。」官剎上了床,不看他一眼。

「聽府內的總管說,這姑娘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你說可不可憐?」躺在床上背對他的男人微微動了下,雖只瞬間,但讓他捕捉到了,十四王爺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說完了,煩將燭火吹滅,不送了。」

「真無情,人家小姑娘特地幫你準備了這么多道可口的點心,這會兒手臂斷了、昏倒在你房里,你竟然可以不聞不問!

躺在床上的男人,這次真的對他的話不聞不問了,半晌,沒有任何的回應。

「言曦啊言曦,妳可睜大眼看清楚了,以后要夜奔,千萬別找官剎。砦曳坷,我不會像他這樣待妳的!顾室庹f著曖昧的字眼,引誘著另一個男人的怒氣出洞。

一想起那畫面,官剎胸膛內起了一陣波濤,他厭惡那女人,可也不喜歡看到她貼在別的男人的懷里。「你到底說夠了沒有?」他下了床,拒絕再忍受他刻意挑釁的一言一語,怒灼的眼掃過十四王爺一眼,煩悶地走向屋外。

忽地,官剎瞇起了眼,身形一閃,大手準確地攫住躲在門口的人!笂吺钦l?」他不善地問道。

「她是我送你的女人!箯奈輧茸叱龅氖耐鯛旊p手懷抱著昏迷的言曦,慢條斯理地回道。

「王爺,花妍的手好痛!」聽到熟悉的聲音,被官剎捉住的女人忙不迭地嬌呼。

「你沒見她的雙眼被覆住了嗎?別傷了她,她是用來取悅你的。」他的眼滑過那女子絕艷的臉龐和曼妙婀娜的身軀,這可是朝中大臣特地獻給他的妖嬈美女,他這個做主人的沾都未沾就給了官剎,夠慷慨了吧!就不知合不合官剎的意,討不討得了官剎的歡心?

「花妍,我把妳給了這位爺,妳可得給我好生伺候!顾麑⒛桥拥娜彳璋吹焦賱x的胸膛上,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冷冽的紅眼罩著一層陰霾,另一雙則是蓄滿深沈的笑意。

為什么覆住她的眼,兩人心知肚明,怕是讓官剎的眼駭住了那美女。

十四王爺緩緩走下石階,深沈的眼底除了笑意,還有更多的算計,深幽得令人發寒。

遠山的雞啼醒了沈睡的夜,黑夜拖著不甘愿的身軀慢慢地走回去。

天亮了。

※※※

言曦的視線落在自己胖嘟嘟的左臂──兩塊木板夾住了她可憐兮兮的手臂,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幸災樂禍地將二者綁在一塊,使她的手看起來臃腫又可笑。

「好丑!顾欀,輕敲著左臂上的木板,吐了吐舌。

「嫌丑,就安分些,別東蹦西跳的再把自己弄傷了!」淑姊兒將大夫送出門后,皺著眉頭叨念著坐在椅子上的言曦。

「淑姊兒,您別再說了,從我一清醒,您就開始念到現在,我耳朵都長繭了!寡躁赜弥鴽]受傷的那只手覆著右耳,小臉上盡是求饒的神情。

「妳還說!今兒個一早總管大人喚我來妳這兒照料時,一看見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差點沒把我老人家給嚇死!挂幌氲窖躁厥а哪樀埃浆F在還驚魂未定。

「對不起嘛!害您擔心了,人家下次會小心的!寡躁乩⒕蔚卮瓜骂^,眼眶兒滑過薄薄的霧光,她站起身,走向前攬住淑姊兒,像個撒嬌的小孩在尋求著慰藉,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妳這孩子……」淑姊兒動容地回擁住她,緩緩地笑了,面對這么一張無辜的臉蛋,誰都無法再苛責下去。

幾聲清脆的門響聲,讓兩人同時抬起頭。「言曦姑娘,王爺請妳過去書房一趟。」來傳話的是王府內的總管。

聞言,淑姊兒眉開眼笑,言曦則皺起了眉頭!缚偣艽笕耍鯛敒槭裁匆娧躁?」

他搖搖頭!笂叺萌チ瞬胖!

「問那么多作啥,趕快去!」淑姊兒在一旁不斷地敲邊鼓,樂見其成。

言曦只好點點頭,乖順地跟在總管的后頭──

「等等!」淑姊兒的叫聲讓兩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總管大人,請您等一下,我幫言曦把頭發梳整齊,才不會失了禮數。」

「淑姊兒,不用了,等我梳好頭,怕王爺早等得不耐煩了!寡躁匕祰@了口氣,又來了,淑姊兒真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她真的不想飛上枝頭作什么鳳凰啊!

淑姊兒遲疑了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點點頭。「好吧,那妳得記往,待會兒見到王爺時可得謹言慎行,別讓王爺有了壞印象,懂嗎?」

「懂,言曦一定謹記在心,時時刻刻不敢或忘!瓜駛乖孩子般不斷點頭后,言曦跟在總管的后頭走向大廳。

還未登上書房,隨侍在外側的護衛人數多得令人心驚,個個面容嚴肅、戒備非常。

那王爺一定很怕死!跟著總管腳步的言曦默默在心中猜測,腦中不由得浮現一張腦滿腸肥的臉龐,體態臃腫地「塞」在椅子上。

恐怖哦,恐怖到了極點哦!她渾身起了一陣疙瘩!缚偣艽笕拴ぉぁ顾w細的小手扯住了總管的衣袖。

總管回過頭,迎上一對泛著不安的大眼,面無表情的老臉微微閃過些情緒。

不知怎地,望著她那雙瑩瑩黑眼,他的心竟軟了。「別擔心,我要敲門了!

言曦點點頭,但揪著他衣袖的手,卻還是不放。

「王爺,言曦姑娘來了。」

「讓她自個兒進來,你先退下!估镱^傳來了低沈的男音。

「是。」老總管一臉歉意地望著言曦,言曦不得已只好松開手。

「進去吧,言曦姑娘。」老總管幫她推開了門。

言曦苦著小臉,提起裙襬跨過門坎!覆灰隆!挂慌缘睦峡偣芎鋈粡堥_口,無聲地對她說道。

她感激地望了總管大人一眼!钢x謝您!顾不亓怂痪錈o聲的話,然后深吸口氣,勇敢地踏進了屋內。

屋內沒人!言曦環顧著偌大的書齋,除了滿柜的書冊和幾張桌椅,并沒有看見任何人。

門,緩緩地關上了,軋的一聲,聲音雖小卻也讓言曦驚顫了下,她蹙起眉,實在厭惡自己膽小如鼠。

「言曦,進來內室!

她瞪著通往更里頭的那道門,舉步維艱。

「言曦?」那人催促。

「來了!」她隨手抓起桌上的硯臺,藏在身后,如果那王爺想伸出魔掌,就得小心她的硯臺,手心內沈甸甸的,似乎心里頭也踏實多了。

言曦一踏進內室,就對上一對漂亮得近乎邪肆的眼眸,她擰起了眉頭。「王爺人呢?」再次環顧四周,除了窗邊的一具屏風和這個漂亮的男人,她并沒有看到那個胖王爺。

她瞇起眼,盯向那具屏風,除了那里,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人了。

隨她的視線飄向后頭,男人勾起唇角,徐徐笑開。「那里有什么嗎?」

言曦睨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那具屏風上頭。「他在后面對不對?」

「妳得自個兒過去看看!鼓腥舜缴系男U大,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這……好吧!」她遲疑了下,慢慢地走向前,原先藏在背后的硯臺,此時防衛性地被握在胸前──

這時,屏風猛地動了下,像被人用力扯動般,嚇得言曦跳了開,手上的硯臺差點滑了出去。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出來吧!」男人環起胸,好整以暇地望著屏風。

聞言,言曦更是嚴陣以待,直到看見了從屏風后頭走出的男人時,戒備的小臉轉為驚喜,彎彎的眼兒笑得如天上輕柔的云。

「是你!」她忘了自己的左臂受了傷,興奮地向前一步,若非官剎及時閃了開,只怕她的手又要給撞疼了。

有趣,真是有趣!言曦小姑娘對他視若無睹,然而卻對官剎驚為天人?!這可是大大地打擊了他脆弱的男性自尊啊!十四王爺銳利的眼掃了官剎一眼,似乎想探測他真正的情緒為何,是否真如表面這般無動于衷?

「你就是王爺?!不,不可能!」她的腦子里頭一片鬧烘烘的。

「我才是王爺。」

十四王爺的話只引來言曦瞥來的一眼,轉瞬又繞回官剎的身上。

不知為什么,她的心口跳得飛快,甚至頰邊還涌出了紅暈,就如同這些天一樣,她一想起他,就是這一副傻模樣。

她只見過他兩次,都是在月夜下,從沒見過他曝于明亮的陽光下,周身鑲著一層金色的光暈,從他濃密的黑發到深刻的輪廓,還有他那一對艷紅的眼,無一不流露出狂肆的氣息。他是個極好看的男人,可真正觸動她的,卻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眼底的孤寂,總是緊緊地攫住她的心。

「看夠了嗎?」官剎擰起眉,她臉上的憐惜讓他厭惡,她在可憐誰?

「你別兇,我不怕的。」她不在乎他的怒氣,只要能看見他、同他說話,再怎么兇惡的態度,她都不怕,也許是在心底,她壓根兒就不相信他會傷害自己,所以她才會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他。

「別以為我不會殺妳。」她似乎真將他當成一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了,他的手爬上她的頸子,殺氣十足的眸光異常忿怒。

「你不會!顾α耍焓指沧∷氖,他的神情雖是冷的,但他的手卻燙熱無比,熨燙著她的手。

他揮開她的手,像是無法忍受她的碰觸般。「我早該在一開始就殺了妳!惯@樣就沒有人可以影響到他的情緒了。

言曦踉蹌了一步,才站穩身子,她咬著唇瓣,撇開心底受傷的情緒,抬起頭時,又是一張燦爛至極的笑臉,只不過那眼底盛著薄薄的水光。

「我的名字叫言曦,你呢?」她極力忽略心底的抽疼,提起精神問道,這可是她老早就想知道的事。

「官剎,言曦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是故意將官剎的名字說出來的,果然,他話一說完,馬上惹來官剎一記怒眼。

「別瞪我,你既然知道言曦的名字,沒道理不讓她知道你叫官剎,這挺公平的!顾麑⒛樲D向言曦。「言曦,妳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言曦偷偷地瞄了官剎一下,才微微地點頭。

「我想認她為義妹,你看如何?」

「不關我事!箲C色仍凝在官剎的眉間。

「那好,我就當你是贊成了,不過,人不能有名無姓,你說言曦該姓什么好?」十四王爺矜貴俊美的臉龐此時興致勃勃,對于這個最得他心的手下,他總得幫他張羅,免得把人家姑娘家給嚇跑了。

「煩!」官剎掃了她泛紅的眼眶一眼,煩躁地轉過身,轉瞬消失在窗口間。

「樊?樊言曦,滿順口的,那就這么決定了。」

于是,言曦就有了姓氏,而這姓氏,還是官剎取的,言曦一想到此,還含著淚光的大眼不由得笑了。

王爺認言曦為義妹的事,很快地在王府里頭傳開了。

淑姊兒欣喜中有些遺憾,遺憾的是王爺沒有看上言曦,欣喜的是,言曦在王府終于有了一個較明確的地位。

紅艷的晚霞徘徊在天際不肯離去,坐在窗邊的言曦,黑眼里染著幾抹夕照的金光,眼前美景波動,然而她卻是心不在焉。

淑姊兒剛來過,她老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不外乎是王爺這幾天有沒有差人來喚她之類的。

沒有、都沒有,也最好沒有,因為她壓根兒就不想見那個什么王爺,淑姊兒被她氣得離開,唉!明兒個得向她老人家道個歉才是。

自從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沒見到官剎了,每回夜晚到他那兒,迎接她的總是空蕩蕩的屋子,她心底的焦躁就像風一樣,一陣又一陣地襲來。

她寧愿被他憤怒地折了手臂,來換取他的存在啊!

唉!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振作精神啊!樊言曦!說不定他今夜就會回來,妳就可以見到他了。

言曦拋下了煩人的情緒,霍地起身走出屋外,準備做她每天的「差事」。

一抹窈窕的身影在廚房內忙進忙出,一會兒洗菜切肉,一會兒忙加柴添火,全身被煤屑弄得臟兮兮的。

然而言曦連一句抱怨也沒有,甚至還感謝個不停,因為這份差事可是她向廚娘大嬸拜托好久才得來的。

「大嬸,您瞧這火候夠不夠?」她站在一旁,像個最殷勤的小學徒。

「夠了夠了,妳再加柴火,這爐子就快被燒出個洞了。」廚娘大嬸好笑地說道,手上的鍋鏟一邊不停地翻攪,頓時,香氣四溢。

「好香哦!您真厲害,炒出來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寡躁刂倍⒅亙鹊牟穗,饑腸轆轆。

「別再灌大嬸迷湯了,再這樣下去,大嬸可不放妳回去了!顾龥]想到言曦原來是這么可愛逗人的姑娘,因為言曦貴為王爺的義妹,本來就沒人敢造次,也沒人會主動親近,可不知怎回事,數天前言曦竟纏著她要學作飯,著實嚇了她一跳。

一天天下來,她真心地喜歡上這個小姑娘,將畢生的絕活全露了出來,就不知道言曦能學上幾成。

準備好府內的晚膳,她另外教了言曦幾道拿手的點心,這會兒言曦正汗涔涔地揉著面團,準備大展身手。

「言曦,休息一下,準備吃晚膳了!

「嗯!等我將這桂花糕做好。」

廚娘不再勸她,因為她不僅見識過言曦的纏功,也領教過言曦的固執!负冒桑〉葕呑龊茫浀萌ビ猛砩啪托辛,別像上回老忘了用晚膳!

「是!

※※※

秋夜的涼意沁了進來,言曦打了個寒顫,全身都冷縮了下。這夜,是愈來愈涼了。

她帶來的點心占據著整個桌面,只可惜官剎還是沒有回來,看樣子,她又得原封不動地帶回去了。

好冷啊!她環著身子,看著紅艷的燭火在燃燒,她突然想起了他的眼,好溫暖,如同白日間溫熱而明亮的太陽,想著想著,內心的寒意似乎也被融化了不少。

言曦揉了揉眼,困意徘徊在眼簾,她習慣性地掀開被子,躺進床鋪內,整個身子縮進他的被窩里,這熟悉的動作,像已做了數十年般。

這些天,她每個夜里都來,等著等著,從月上梢頭到晨曦初現,她總迷迷糊糊地在他的床上睡著,只要縮進他的被子內,失眠和噩夢的爪牙就抓不到她,夜愈是深,她的眠愈是沈啊!

這里,是她讓自己入睡的處方,唯有睡在這張床上,她才不會再似一抹無眠的幽魂到處游蕩。

打了個呵欠,她閉上了眼,漸漸進入黑甜的夢鄉。

夜,靜悄悄的,連天上的云,都無聲地移動,空氣中只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聲音。

忽然,一抹高大的身影從暗處現身,燭火映著那人的紅眼,竟被比較得黯然失色。

官剎斂著眉心,他陰郁的眼,雖有著最艷的紅卻寒似冰,有人活膩了!

她進屋后流暢熟稔的動作,讓隱在暗處的他瞇起了眼,他不在的時候,有只笨羔羊把他這個老虎洞穴當成窩,睡得安穩無比,連老虎回來了都不知道。

他走向前,床上的女人卻在此時慢慢地張開眼。「我夢見你回來了。」她睡意朦朧地望著他。

官剎冷眼瞪著她,她渙散的兩眼究竟是真瞧見他,還是以為她還在作夢?

「滾出去!」他轉過身,陰沈地趕人。

半晌,沒有聲響,官剎挑起眉,準備親手將她丟出門外,卻讓一只纖細的手臂給環住腰身。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我又作夢了!寡躁氐哪樫N上他后背,生怕他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此時被她抱著的官剎,像入定一般,動也不動,但臉龐上冷凝的線條正聚集著風暴。「妳抱夠了沒有?」他的拳頭泛白,沒有人、沒有人能再影響他了,上一次,是唯一的意外,而他絕不允許再發生。

「我好冷!顾o偎著他,小手牢牢地捉住他的衣袖,身子汲取著他的暖意,因為冰涼的地板直凍著她的腳。

當她溫熱的指尖擦過他冰冷的手臂時,官剎微微地一震,那短暫的溫暖讓他震顫,那是什么?好似他再不抽手,便會被融化般。

他推開了她,也揮開了她的手,不熟悉也不歡迎這種軟弱的情緒。

「你的手也好冷!顾涞氖直圩屗酒鹈,輕苛的語氣里有著未曾掩飾的關心。

又來了,她又要開始莫名其妙說一大堆令他惡心的話,惹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閉嘴!」他瞪著她,刻意用一雙紅眼逼近她,像一只將獵物逼到墻角的野獸,不僅享受獵物的鮮血,更期待能看到獵物瞪大雙眼里的所有驚懼。

但他顯然失望了,她的眼從來不曾有過恐懼,甚至還明亮亮地望著他,像只無辜的小羊似的,對他全無該有的戒心和防備。

你的眼睛好溫暖──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話,心頭涌起一陣怪異的感受,從沒有人這么說過,所有看過他的人都將他當成妖魔,避之唯恐不及,而她卻三番兩次到這里找自己,一點也不怕他殺了她。

「為什么又來我這里?」

「只有在你這里,我才睡得著!顾拖骂^結結巴巴地說道,有些羞赧,可她也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只有在這里她才能安心入眠。

「妳不怕我再把妳的手臂折斷?」他威脅地警告。

言曦咬了咬下唇!肝也慌。」如果折了她的手臂可以見上他一面,她也愿意,手臂的痛遠比不上看到他不在時,她心底的不安。

一股悶氣梗在他的胸中,他抬起眼,從她的眉眼到紅嫣的唇,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有種不知名的引力在兩人之間流竄。

忽然,一陣喧嘩之聲遠遠傳來,官剎挑起眉,渾身戒備。

「你去哪兒?」言曦著急地喚著走出門外的男人。

官剎不睬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視線。

言曦追了上去,但門口卻只有迎面而來的冷風,她瑟縮了下,心也跟著惆悵,她還沒跟他說上幾句話呢……

※※※

憤怒。

迎面的冷風,沖不散官剎胸中的怒焰,他的眼色因怒意而變得更為深艷,但這種憤怒,和他殺人時的怒意全然不同,這是一種管不住自己、厭惡自己的怒意。

刺客有數名,隱在暗處的他,冷眼看著十四王爺的護衛和刺客廝殺。這批刺客太拙劣,用不著他。

就在所有刺客都被制服后,十四王爺才悠哉地開口!高有一名逃向后院,官剎,就煩勞你了!

可惡!他的臉色難以掩飾地變得鐵青,腦中想到的是那女人橫死在那刺客刀下的景況。

他不承認自己的心曾經抽動了下,那女人是死是活不關他的事,但那股該死的急切卻開始在他胸口蔓延,這讓他憤怒。

在湖的前面,他發現了那名刺客,官剎眼一凜,紅瞳殺氣沉沉,將胸中所有的怒焰全化為殺意,一掌擊向刺客的后心。

那名刺客悶哼一聲,瞪大的眼還來不及看清楚殺他的人,便仆倒在地,走向黃泉之路了。

官剎收回掌,斂眉垂眼,像入定一般,殺人后的臉龐,永遠無啥表情。

「!」一聲輕呼,他轉頭,紅色的眸子對上一雙驚慌的眼。

言曦踉蹌地退了數步,差點掉進湖泊內。

「妳看見了!」他漂亮的眼珠如玻璃般剔亮,但卻看不清任何的情緒。

「很好!」他冷冽地放聲大笑,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紅眼搜尋著她眼中的懼意。

她終于懂得怕他了,她終究還是和外頭那些人一樣,視他為殺人的妖魔了。官剎俊美的臉孔變得猙獰,熊熊怒焰中有著幾不可見的痛楚。

樊言曦直視他的眼,透徹的黑眼映上兩只如血般的紅眼,不是畏懼,而是莫名地心痛。「為什么?」

「不殺人,難道等著被殺?」他厭惡她那種受傷的目光,活像他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般。

「不會的,沒有人會──」

「妳瞎了嗎?」他的怒吼聲蓋住她微弱的爭辯。

「妳看清楚我的眼睛,是紅的,和妳的不一樣,我殺人是為了生存,妳懂不懂?」他攫住她的手臂,憤怒的吼聲中有著幾不可見的痛楚,像已遺忘的傷口被人狠狠踩了一腳,再次讓他記起了痛楚。

他的指尖深陷入她的手臂,咄咄逼人的眸子燃著熊熊烈焰!溉绻麏叺难壑槭羌t色的,妳能活到今天嗎?即使妳什么事都沒做,還不是被視為妖魔鬼魅?那些人會將妳這個異類趕盡殺絕!」曾經,他寧愿挖掉這雙妖異的紅眼也不愿意殺人,但他的退讓卻讓那些人更加兇惡地欺凌他們母子,他恨極了那種被人當成妖魔的感覺,也許他真是魔胎轉世,只有殺人,才能讓他心里的恨意找到出口!

官剎額際泛白,青筋暴突,該死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她發泄出這股埋藏已久的猖狂怒潮。

一顆淚滑落言曦的頰邊,她抱住了他,聲音被無法遏抑的淚水哽住!覆弧⒉弧顾莘鹂匆娏艘粋傷痕累累的男孩用著所有的力氣去對抗這丑陋的世界,倔強卻孤單!

她埋在他懷里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蒼白而恍惚。「我曾經夢見自己殺了人,鮮血流滿整只手,那龐大的愧疚和悔意不斷地壓迫著我,讓我無法呼吸……」言曦的聲音微顫,彷佛真看見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改亲涛逗秒y受,你別再讓自己受煎熬了好嗎?」她抬起頭,哀求地望著他。

官剎的眼閃過一抹光亮,他不由自主地舉起手輕撫過她細致的頰邊,她怎敢不畏懼地對著他?為什么這一雙眼能這般清澈而美麗,而他的卻是血艷的紅眸?他莫名地微慍,想讓她的眼不再那么剔透純凈,即使是痛苦也行,他壓抑下某種即將溢出心頭的異樣情緒,堅持用傷害她來武裝自己。

「那不是夢!妳和我一樣都殺過人!构賱x推開了她,狹長的眼盯著垂著頭的她。

「我沒有!」她拚命地搖頭,不斷地退后,一股血腥味飄了過來,是那名刺客身上的血味,她蹙起眉,胸口突地涌上一陣惡意,頭昏昏沉沉。

「哈哈哈!」官剎仰天長笑,他欺近樊言曦,紅色的眼珠直盯著她。

「就在那運河下,妳拿著劍,一刀刺穿了那守衛的身體,妳的臉、妳的手全沾上了血,妳──」

他的話還未說完,樊言曦整個人卻摔落湖泊內。

官剎站在上頭,并沒有拉她一把的意思,他冷眼看著黑鴉鴉的湖水,等著她自己爬上岸,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搞什么鬼?!他沒有一刀殺了她已經夠便宜她了,難道還等著他去救她?

「樊言曦,妳最好自己爬出來,我不會去救妳的。」

還是無聲無息,只有水波被風吹亂了紋路,他氣急敗壞地瞪著湖水,心像被人擰住一般,疼痛難當?蓯海∷姽淼耐磦什么勁!

他怒咒了聲,憤憤地跳下水,從冰冷的湖水中將樊言曦撈了上來。

「醒來!」他抱緊她,用自己的身子煨暖她冰冷的身軀,殺氣十足的眸光變得慌亂而急切。

將她的身子扶正,他的掌貼向她的背,源源不絕的內力傳入了她的體內,她的身子慢慢回溫。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著了什么魔,他這雙手從來只懂殺人,現在卻救起了人,她究竟對他做了什么,讓他愈來愈厭惡自己了。

樊言曦的意識慢慢恢復了,卻還是虛弱得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倒靠在他的胸膛前。

官剎沒有推開她,黑發上殘存的水珠順著臉龐一顆顆滑落……他臉上的線條不再冷峻,濃密的長睫下,那雙一向冰冷的眼有某種他不曾想象過的東西正掙扎地想竄出──

淡淡的,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心弦不知怎么動了下,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下,是一具溫軟的女體。

樊言曦來不及也無力阻止便被封住了唇,他的唇舌在她的唇內輾轉吸吮,他扳著她的臉,熱切地將口中的烈焰焚向她。

她被動地承接他的吻,脹熱的腦袋還暈沉沉的,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時,覆住她的唇瓣才松開。

她細弱的魂魄頓時被震回體內,幾乎斷了的呼吸再度接續,空氣排山倒海地涌進五臟六腑,無法負荷的疼痛使她彎下腰,痛苦的干咳在靜寂的黑夜中孤獨地響起,像是慶賀她重生般。

糾結在一塊的發絲不斷地滴著水,落到了言曦閉著眼的臉上,她的臉色更顯蒼白,渾身不斷地發抖,像逃避著什么似地不肯把眼睛睜開。

官剎的臉孔丕變,大手用力地抹去她臉上的水珠。「妳給我睜開眼睛!」

言曦雙眉緊鎖,口中不斷地囈語,魂魄竟又像是遺失了般,尋不回歸來的途徑……

一顆淚水從她的臉頰墜落了。

官剎盯著那顆淚珠,紅灼的眼開始瘋狂地燃燒!肝因_妳的!妳沒有殺人,那是我騙妳的!」

沒錯,她沒有殺人,那人是他殺的,是死在他的手上。騙她,只是憎恨她的眼竟清燦得如同黑玉,甚至在面對死亡時還能潔凈如初生的細雪,而他卻像是任人踐踏過的爛泥。但為什么?為什么看著她落湖、看著她的淚滑下,他的頸子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難受,他見鬼的也不好受。

「我沒有……殺人?」言曦慢慢地睜開眼,但眼里的驚惶仍未完全褪去,整個人就像個玻璃娃娃般脆弱易碎。

官剎閉了閉眼,才悶聲說道:「沒有。」

「沒有……」她喃道,有些懵懂、有些恍惚,無力的身子已不再僵硬,全身松懈地偎入他的懷里,在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之后,眼皮慢慢地合上,她好累……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執行時間:0.049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