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如蒼龍所愿,瑯琊是自動上門的;當星翼再次遇見她,也才不過隔了二日。
“喂!”他順著聲音看去,只見瑯琊仍是坐在樹梢上,手中仍是一條皮鞭,不同的是,除了她,還有一個男人;濃眉大眼,鼻若懸膽,怎么看,都是個俊逸的男人。
但,星翼知道——他,即是他……那個朱雀口中、蒼龍心里欲殺的天歆。
星翼停下了腳步,樹上的兩人一躍而下;星翼看著瑯琊:“又見面了。”
“我是特地來的!彼鹛鹨恍Γ “你不是說過,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嗎?”
星翼聽了,只是一笑——他的確說過,但……是指她的死期,而非像現今的談笑風生。他看了瑯琊身旁的男人一眼,瑯琊才懶懶的說:“他就是我二哥,白虎天歆。他硬要跟來的!
“我是很好奇,我妹子口里的奇特的人是誰?”他眼睛直盯著星翼: “果然是一表人材,難怪她會……”
“你說夠了沒有?”瑯琊瞪了他一眼,臉略略紅了:“嘴巴就是不安份,才會被爹爹看輕的;連第一次見面的人,也是這樣!
天歆卻像沒聽見似的,雙眼仍是直視著星翼,對于他眼中的霸氣,星翼只是嘴角一揚,臉上掛著一抹笑意:“不愧是白虎二子,果然氣宇非凡!
對于星翼的贊詞,天歆似乎很是滿意的一笑:“這我可不敢當;只怕瑯琊可不這么想呢!聽瑯琊說……你是這兒的人氏?”
星翼濃眉一挑:“算是!
瑯琊見兩人一言一語的,竟沒有自個兒說話的余地,忍不住嘟著嘴:“談夠了吧?二哥,你也該回去了。”
“喂?趕人啦?嫌我礙眼不成?”天歆睇了她一眼,才又看著星翼:“跟你談話,倒還算投契,改天見個面,如何?”
星翼聽了,眼睛只管盯著天歆——這句話,可是他自個兒說的,他笑得頗耐人尋味的:“對于白虎的邀請,星翼可真是備感榮幸!”
瑯琊看著星翼:“喂,我今兒個才知你的嘴巴倒挺會說話的!”
星翼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天歆兄,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瑯琊看著他的背影,不禁罵起天歆: “都是你,把他嚇跑了!”
“你這丫頭,倒為了一個不相識的男人罵起我來了!”天歆取笑著:“怎么?你愛上他啦?”
“你管我呢!”瑯琊飛紅了臉:“總比你下流來得強多了!若碰上寒武門的玄武或是蒼龍,小心你的狗命!”
“奇了!你咒我干什么?”天歆笑看著瑯琊:“說真的,若真是遇上蒼龍,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瑯琊冷笑:“你這句話……可別被瑯琊聽見了!
天歆笑得曖昧——朱雀那雪白的胴體仍似在眼前;她已是美若至此,何況是蒼龍?想必更有另一番的風韻了,樼鸬芍骸澳銐蛄税?回家了!”
“還請族長慢行,代我問候朱雀皇女!弊闲漭p聲的說道,隨即遞上一只剔透的玉塊:“只怕……藥治身,無法治心;蒼龍皇女,你該是了解這一點的。朱雀皇女遭遇此劫,亦是命中注定,只怕你得多加費心了!;蒼龍苦笑了一下,接下了她遞上的玉塊:“方才神君的話你也聽見了,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紫袖看著蒼龍:“你向來是果決聰慧的,何不與宿女、玄武商議對策?”
媚兒搖搖頭,眼里含著淚: “緋兒已因我之故,清白受辱,我又怎能再拖累他人?”
“總之……小心行事!”紫袖退入洞內: “快走吧!”
媚兒見石門關上后,不禁發起怔來……習坎人坎,失道兇也,此仍大兇,無法脫身;不只是朱雀,連自己也難逃此難!
瑤瑟神君占卦已是如此,何論宿女與自己呢?只因私心于瑯琊,所以寒武先祖讓朱雀受苦來迫使自己阻斷心念嗎?
媚兒神思恍忽的,卻聽得一陣低沉的聲音:“總算遇見你了。”
她忙將玉塊收入袖中,只見瑯琊自林內走來;媚兒見他如此甘冒大不晦的來到這神殿,急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兒是什么地方?”
“我當然知道,”他目光停留在她臉上: “這兒……是你救我的地方,也是我們互剖心跡的……”
“夠了!”媚兒逼近他:“互剖心跡?我如何知道是真是假?”
瑯琊看著她:“我已背叛族門,沒有取了你與朱雀的性命,甚至與父親敵對,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她冷笑著:“若真是如此,為什么朱雀會遭天歆的侮辱?為什么你們要處處逼迫?”
瑯琊看著媚兒……朱雀遭天歆侮辱?他憶起天歆那狂妄的嗓音——你得蒼龍,我得朱雀——他說的,全真是應驗了;瑯琊蒼白著臉,只聽得媚兒一字一句的;“我要你……殺了白虎天歆,將他的腦袋高掛在寒武石洞前的白樺林。”
“殺了天歆?”他看著媚兒,卻只見她黛眉深鎖,淚水盈眶: “瑯琊,我不想殺你,更不想與你敵對……但,我不得不這么做,若你下不了手,也請你別阻礙我。”
瑯琊不及反應,她突然反身將他拉進了石洞內——那有著濃濃藥氣的洞穴;他看著含淚的蒼龍:“你還是得殺了我,是吧?”
“不……”她咬著唇,將身上的雪貂披肩拉下:“只有今天,我們還能在一起;下次——就是敵人了!
他訝異于她的舉動:“媚兒,你……”
她不讓他有疑問的機會,媚兒即吻住他冰冷的唇;那混合了寒梅與藥氣的香味,瑯琊擁緊了那雪白的軀體。
媚兒一翻身,將他壓制在石床上;瑯琊看著她:“媚兒,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輕吐馨香,依附在他耳畔: “我要你記得我;就算我殺了任何人,你也不能恨我!
她解下了他腰上的束腰,嫣然一笑卻掉下了淚——她是自愿的,既然不能愛這個男人,但也無憾了。
熊熊的火光,映出了石壁上交錯的人影;瑯琊吻著她的頸項,卻是心痛如絞——他們的相遇是錯誤的,上天注定兩家是世仇,又為什么要讓兩人相愛進而殘殺?
媚兒回到寒武石洞,卻見宿女早已佇在洞口,那神情竟是百般莫測的冰寒;而一班侍兒正怯生生的盯著她的臉瞧。
“你可回來了!”宿女嗓音略顯僵硬的:“去瑤瑟那兒——需要這么長的時間嗎?”
媚兒睇了她一眼,隨即緩緩回答:“宿女,我向來自有分寸;難不成——你懷疑我會背叛族人不成?”
“只怕——身在曹營心在漢;你若把持得住,我也不用如此擔憂。別忘了,朱雀皇女可是一面鏡子,白虎的冷酷無情,可完全應在她身上!
媚兒冷笑著,直逼向宿女:“我是什么身份,我不是不知道,用不著你三番兩次的提醒我!你不是說——我向來穩重的嗎?為什么現今又是如此?”
為什么?
宿女嘴角輕揚:“蒼龍皇女,我說什么,你應該很清楚才對,用不著我說得明白!老族長已亡,你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你與朱雀的性命,還有上千個族人的生死?蓜e為了兒女私情而種下寒武門滅亡的敗因!”
媚兒盯著她,嘴唇也因憤怒而咬得血紅——就是因為私情難了,她今日才會落得如此難堪的下場,既殺不了白虎,又保不了族人。
“宿女,用不著你的耳提面命,我自有了斷!”媚兒冷冷的說,隨即喚了另一名侍女:“朱雀皇女呢?”
“在后花園子。”侍兒答道,媚兒待要轉身。面對著宿女,眼里看不出任何喜怒:“宿女,我知道該做什么,你不用多慮;緋兒的仇,我是一定會要回來的!
“別忘了……你的承諾!彼鸬溃膬悍餍渲蓖髨@子去,只見一群孩童在嬉戲,園里的杏花也微微綻放,無數的鳳蝶翩翩飛舞著。
一名小女孩穿著紅衣,頭上梳了小髻,手里拿著一枝杏花,見了蒼龍便盈盈笑著:“族長,這枝杏花給你!”
媚兒微微一笑,接了那枝杏花,看著臥在榻上的緋兒,不禁憶起了一句詩:浩蕩光風無畔岸,如何鎖得杏園春?
如何鎖得?
今日她以貞操獻予瑯琊,便是以斷自己后日的退路——如果她殺了白虎的任何人——
“你怎么了?”
媚兒睇了一眼,只見星翼那俊俏的臉含著笑:“怎么魂不守舍的?”
“沒什么!”她自袖中取出白玉塊:“緋兒今日如何了?”
“沒什么改變!
媚兒聽了也不言語,逕自走向那貴紀軟榻,榻上的緋兒眼神只看著樹上的杏花,身上散著落英。
“緋兒……”
榻上的人惶惶的撇過了臉,將身上的披風拉緊了:“你走開!”
媚兒怔怔的看著她,星翼輕聲的:“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或許——”
“你叫她服下吧!泵膬簩⑵孔尤M星翼手里:“或許……她會聽你的。”
星翼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即坐在軟榻上扶起了緋兒:“緋兒,吃藥了!
媚兒看著榻上的兩個人——她,果真順從的靠在星翼肩上,服了藥;待想轉身離開時,星翼卻說:“你……打算怎么做?”
“別跟宿女相同的口氣。”她看著緋兒,那原本豐潤的臉龐,如今瘦骨嶙峋:“只要把我交待的事辦妥就成!
“已辦妥了,”星翼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接下來是我的事,你只要將緋兒照顧好就成了!”媚兒嫣然一笑: “有你在,我很放心!”
星翼盯著她許久,才緩緩的說:“難道……你真如宿女說的,殺不了……”
“住口!”媚兒惡狠狠的: “你給我聽著,明日,你將那個人約出來,我必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在緋兒面前謝罪;而且——我會親自送到白虎居所。”
星翼看著站在杏花樹下的蒼龍,一陣微風拂過,那滿樹的杏花紛紛墜落,但……樹下的她,已不復去年了。
——她不會是任何人的,包括你在內——,星翼放下了緋兒,即服下身子:“玄武遵命!
天歆坐在樹上,手里拿著一束青絲,嘴里只管笑著——上回輕易將朱雀得手,想必蒼龍也不過爾爾罷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又笑了起來,冷不防一道白色身影閃過,奪走了他手上的烏發;天歆一望,只見一名女子笑盈盈的站在另一顆樹上,手中還握著他的戰利品。天歆凝視著她,倏然間卻笑了。
“真想不到啊,你這么快就出現了!
媚兒服下身子,嗓音輕脆有如銀鈴: “白虎之名,威震天下;寒武之門,被逐出秋原之地。身為族長的我……自然得向您拜候了!”
天歆帶著一抹微笑:“想不到……”寒武蒼龍不僅貌美如花,連口才都是一流的!”
媚兒聽了仍是笑著:“好說,好說!
“不過嘛……”天歆躍過數株白樺樹,逼近她的面前:“我更好奇的是……寒武族人能臣服于我白虎之下,會有多少誠意?”
媚兒細眉一揚:“誠意?”
天歆曖昧的笑著,支起媚兒纖細的下顎:“這得看你了。”
她了解他的意思——媚兒笑著:“當然!”
天歆微微一笑,猛然吻住她的唇;媚兒心下先是一緊,卻也不反抗,任他狂妄的在肩頸上游移著。
“你倒是識相!”他似乎很滿意她的態度,隨即拉住媚兒的手,縱身一躍,只見一處石洞映入眼底。
天歆粗暴的將媚兒一推:“我終于知道,瑯琊為什么殺不了你!
‘她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但仍一副媚態:“怎么?你怕了?也難怪,你是白虎二子,當然處處受限了……”
天歆聽了,心里揚起一股怒氣,他扯下了媚兒雪白的裘衣: “我會讓你知道——我可不受他的限制,尤其是跟你有關的任何事!”
媚兒冷笑著,腦海里卻閃過了瑯琊的聲音……你在玩火,媚兒——,你在玩火……;她的淚盈滿眼眶,臉上卻仍是笑意。
當天歆撕裂了她身上單薄的紗衣,滑如凝脂的胴體令他漲紅了眼,將媚兒壓制在地上: “到了最后,蒼龍也是我的,真不知瑯琊會怎么想?”
不容許她有說話的余地,天歆放肆的攫取她身上的氣息,他氣喘噓噓的發泄著獸欲:“殺了你,未免可惜……不如當我的侍妾吧,我,會饒了你們全族!
“真是如此嗎?”媚兒在他耳畔吹著氣: “那么……我殺了你,如何?”
天歆先是一愣,而媚兒卻早巳將那暗藏的銀針刺人他的頸項:“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的!
“你……”天歆先是一愕,然頸上的劇痛卻如風雪漫延開來,眼前的蒼龍也成了幻影般的游移。
媚兒笑著略拉緊了紗衣:“這是寒武門的獨門藥品,人稱‘九晶紅蓮’;怎么?這名兒……很美吧?當然,我不會讓你死得太容易,否則——朱雀的恨,怎會輕易抵消?”
天歆只感到胸口一陣灼熱,連話也話不出來;媚兒冷冷的看著天歆,那原本俊秀的臉,也變得扭曲而顯得可憎。
等到天歆連動也不動,媚兒卻朗聲大笑起來;直到確認他一命歸西后,她不急不徐的自小靴里取出利刃,那皎潔的雙手,漸漸染上了一片殷紅。
“瑯琊……不要恨我……你不能恨我……”
“族長同來了!族長回來了!”洞前的侍兒齊聲喧嚷,然蒼龍的一身裝束更是讓人驚駭。
當宿女與玄武齊至她的面前,只見她臉若寒霜,而雪白的衣裳卻是已呈碎片,血紅的色澤更是刺目。
宿女看著一語不發的媚兒,手中還提著布包:“你……殺了他?”
玄武疑惑的看著冷笑的媚兒:“手里的……是什么?”
媚兒嘴角一揚,遂將手中之物擲出,那沾滿血痕的頭顱瞬間滾出,睜大的瞳孔再再露出了驚俱之色。
一旁佇立的侍女們莫不驚聲尖叫,唯有宿女容顏有著微笑:“恭賀族長,果然不負族人所望,將白虎二子首級取回,讓寒武門一吐怨氣!
星翼深鎖濃眉,只是深沉的望著媚兒——她,是如何辦到的?難道,是利用自己的美色;彷若看出星翼的疑問,媚兒仍是冷冷的:“玄武,你用不著去忖度我是如何辦到的;朱雀皇女呢?”
“正在房里安歇呢!币慌缘氖虄捍鸬溃膬盒α诵,眼光掃過眾人:“有請朱雀皇女;今日是咱們給予白虎迎頭痛擊之日!讓所有族人瞧瞧,這就是白虎凌辱咱們族人的下場!”
所有在場的寒武族人們,莫不拍手稱賀;而緋兒在侍女的擁簇下,步履蹣珊的緩緩跺來,看著地上血跡斑斑的天歆腦袋,她仍是一臉淡然,僅僅向蒼龍拜了揖:“朱雀在此謝過族長!
媚兒看著臉色蒼白的緋兒——她今日的遭遇,全都是因自己引來的,光只殺了天歆,還是不夠,還是不夠……
星翼看著媚兒神色,她的改變未免太快;若真是為了一雪緋兒之仇,恐怕,就連瑯琊也難逃一死的命運!就在他沉思當時,卻聽得了媚兒冷冷的說:“玄武聽令,明日我將赴白虎居所,你與宿女留守石洞,所有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出洞。”
宿女趨前俯身:“族長英明果決,果真為咱們一吐怒怨;但……你前往白虎所地……”
媚兒目光一掃: “我自有用意!若不將白虎滅絕,寒武族人必會流亡一世。不趕盡殺絕,怎能安穩渡日?”
“滅絕白虎?”星翼扶著孱弱的緋兒:“蒼龍,你……”
媚兒深深看著緋兒,禁不住伸手輕撫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我一定會替你報仇;光殺了天歆是不夠的——絕對不夠。我要白虎全族替咱們爹爹與母親償命,當然還有你的委屈!”
緋兒聽了只是睜大的眼,全身不斷顫抖著——她打算怎么做?自己已是非處子之身,而身為族長的媚兒,又怎么白白犧牲?宿女緊閉著嘴……該來的,還是來了;是命,也是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