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墾丁,毒辣的太陽肆無忌憚的炙烤著沙灘上的每一個人。
對于玩興甚高的游客們,燦爛艷陽更能助長游玩的興致,十來個年輕男女穿著泳裝,在沙灘上玩沙灘排球,躍動的身影、淋漓的汗水,充滿青春活力﹔可愛的小朋友拿著沙鏟蹲在沙灘上堆城堡,大人們則或躺或臥的閑聊,做日光浴﹔有些人踩著潮來潮往的浪花戲水,有些人沿著沙灘印腳印,有些人在游泳......
各色各式的泳裝及洋傘、游泳圈將沙灘綴得多彩繽紛,好不熱鬧。
沙灘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快樂的模樣,只除了朱悅。
她穿著「夏日風情」的制服坐在沙灘邊的水泥石階上,一身與沙灘不搭軋的穿著,令她顯得突兀醒目,再加上那滿臉的淚痕,更令往來的游客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朱悅面對大海坐著,在她與大海之間還有著充滿笑語歡樂的美麗沙灘,身后是熙來攘往的大馬路及商店街,但這沸騰的氛圍像是與她全然不相干似地,她落寞的神情,充滿哀凄的眼神,仿佛她面對的不是湛藍的海水,而是冬雪冰凍的湖面。
「我為什么要來墾丁?」她像是控訴,更像是自責。
「早知道我就乖乖留在臺北,當我的朱家小公主,就算是去相親也沒關系......何必自討苦吃,到餐廳去做苦工,跟人鞠躬哈腰,還被那個假洋鬼子欺負......」
說著說著,她委屈的淚又流了下來。
「討厭,都是祁開害的!若不是他,我現在也不會這么落魄。」朱悅美麗的臉龐除了淚水和嗔怒,還多了一點什么,一種提起祁開的名字就有點異樣的羞澀,「哼!想他做什么,他現在正陪著那個假洋鬼子吃飯,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她沒注意到自己用了「想他」這個字眼。
祁開和方凱麗相偕而去的身影,像揮之不去的噩夢盤旋在她的腦海,頻頻剌激她的淚腺。
她實在不想承認祁開和方凱麗看起來很相配,但這是事實。
順長出色的祁開和充滿成熟女人味的方凱麗站在一起,的確很適合,方凱麗有一種她所沒有的成熟嫵媚,不像她只是個二十歲的小女生,讓祁開拿她當黃毛丫頭看,根本不把她當女人,不然也不會老是對她那么兇,她不過是打破幾個杯子、碟子什么的,就鬼吼鬼叫半天,小氣巴拉的。
此刻,祁開對她的關心,竟被曲解成「小氣巴拉」。
她坐在這里已經兩個小時,白晰的皮膚都曬得紅通通的,但她無感于皮膚上傳來陣陣警告熱訊,朱悅仍呆坐著,滿腦子的「祁開種種......」。
朱悅渾然不覺自己的腦海中已經占滿祁開的影子,也根本不明白自己之所以這么在乎祁開的原因是﹕她對祁開產生了好感。
說得淺白一點,是她喜歡上祁開!
她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那個英俊冷漠又嚴厲的男人。這也是她在眼見祁開坐上方凱麗的高級房車絕塵而去時竟氣得直掉淚的原因,甚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出「夏日風情」,一個人晃到南灣沙灘的主因。
大小姐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職業道德」、「服務精神」,不高興、不開心就走人,哪管它什么工作不工作,標準的新新人類加富家千金的任性脾氣,根本不管餐廳現在正因為她的「莫名」失蹤而亂成一團。
「嗚──」朱悅抱頭悶聲哭了起來,哭聲十分微弱,哭得理不直氣不壯。
當她哭得正傷心之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陌生男子不識相地拍她的肩,道﹕「小姐,可以幫我們拍張照嗎?」是個游客。
朱悅不想理他,悶聲道﹕「我沒空,你找別人。」她正忙著傷心哭泣。
「小高,找到人沒?快啦!等一下保時捷跑車的主人來了就拍不成啦!」那游客的一伙朋友在不遠處喊他。
「對啦!快點嘛!難得看到這么拉風的跑車,一定要和它合影留念,好拿回去跟同學炫!
「喂!小高,快點,開這種車的人都很小氣,不快拍,等會兒人家不高興就開走了。」
一伙人七嘴八舌的對這名叫小高的男孩叫喊著。
小高抓抓頭,看看附近,沒什么其它人在這馬路邊駐足,不死心的又央求朱悅道﹕「小姐,拜托行行好,幫我們拍張照,我那票朋友都快捉狂了,反正你在這大太陽底下也不好睡,干脆來幫我們照張相嘛!」他還以為朱悅是在睡覺呢!
「喂!小姐......」小高苦苦衰求。
朱悅被他煩的受不了,抬起頭,紅紅的眼眶中還噙著淚水,「跟你說找別人,你聽不懂?全墾丁只有我一個人有閑有空嗎?」她很不客氣的把氣出在他身上。
無辜的小高震懾于朱悅的美麗及淚水,吶吶的說道﹕「想請你......吃頓飯......呃!不,是想請你拍張照......幫我們拍張照!顾t腆的舉起手,指向身后那一群或靠或斜倚在鮮紅色跑車上的年輕人。
朱悅順著小高的手指方向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便令她再也不顧形象的大聲哭起來,「哇──」那部供人照相的跑車是她的車呀!
小高急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令這位美女痛哭起來。
身后的朋友瞎起哄道﹕「哦1,小高,你把人家弄哭了,要『負責任』喔!哈嘻.....」一伙人笑成一團,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小高急間﹕「小姐,你怎么了?」
愈問朱悅哭得愈傷心,想不到她人落魄,愛車也跟著落魄,竟淪為觀光客照相的「背景」!它在家時,有專人負責維修保養,何曾讓它風吹日曬雨淋﹔而她在家時,眾人呵護,她何須吃苦受罪!
小高也不知道朱悅是哭哪樁,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只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小姐,你別哭......如果有什么困難,盡管說出來,我們大家都會幫你......」
「我好想回家......」朱悅語帶哽咽的說著,還帶著哭后濃濃的鼻音。
「什么?」一部路過的車子正好在他們附近急踩煞車,令他聽不清楚朱悅說的話,小高只好湊近點聽。
「你在做什么?」身后傳來一個男人冷硬的質詢聲音。
小高還來不及回頭看清來人是誰,便被人像拎小雞似地拎起衣領,往后甩去,他整個人趺坐在馬路邊。「誰呀?這么沒禮貌,敢在太歲頭上動──」來人像尊太陽神般矗立在他眼前,帥得令人自卑,而且怒氣騰騰的,令他心生敬畏,不敢再說下去。
朱悅驚愕地看著這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祁開?」他怎會在這里出現?
朱悅猛的站起身,轉身就走,她可不想看到他。
祁開拉住她的手,一臉憤怒的吼道﹕「你還想跑到哪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家都在找你,擔心你的安危,你卻在這里和別人打情罵俏!」他氣得口不擇言,連平常不會出口的話都罵出口。一想到自己找她找得心焦,她卻悠哉地坐在這和別的男子攀談,要不是剛才開車經過看見她,恐怕自己現在還在墾丁各處瞎找。
朱悅甩開他的手,「你憑什么這樣罵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暴君!」她不甘蒙受不白之冤,也忍不住氣憤地和他吵了起來。
祁開發了好大的火,因為太生氣朱悅和那男孩靠得那么近,以致沒注意到朱悅紅著眼眶。
他的俊臉上布滿怒氣,「我不懂!我的確不懂你為什么不說一聲就離開『夏日風情』,也不懂你為什么不多替別人想想,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他沖口而出屬于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
可惜在氣頭上的朱悅根本沒有深思這句話背后的意義,側過臉,任性的回道﹕
「你擔心的是方凱麗,不是我,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她在吃醋嗎?
祁開扳過她的肩上過她正視他的臉,認真道:「我若是不管你,我何必飯吃一半就出來找你?」
朱悅嘟著嘴,翻翻眼道﹕「你太閑呀!」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但很明顯的,口氣沒有先前的決裂。
祁開無奈的笑笑,「當我接到老麥打來的電話告訴我你失蹤了,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急嗎?你這丫頭對墾丁根本不熟,我真怕你會出什么意外!顾娭鞇偟膽B度似乎有些軟化,便不再說太露骨的話。
「小丫頭!」才平息的火氣,又自朱悅的胸中升起,「我是『小丫頭』!那你別理我,去理你的『成熟女人』吧!」朱悅憤憤地推開他。
祁開滿頭霧水,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對「小丫頭」這三字如此敏感,但他還是試圖解釋,「朱悅,你誤會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
「走開。」朱悅氣呼呼地打斷他的話,「別擋我的路,我要回家。」大小姐脾氣一來,拗得蠻不講理,為了「小丫頭」三個字,她翻臉像翻書。
「別孩子氣,我知道你丟了車鑰匙,又身無分文,你要如何回家?況且,你回去后,日子也不好過,我寧可你留在墾丁,起碼不會被人逼迫!顾趺茨茏屗厝プ觥改欠N」工作,他不能眼睜睜的看她再入「火坑」!
「不要你管!」就算被逼去「相親」,也強過在這里受氣。朱悅不理會圍觀的小高等人,徑自走向她的保時捷跑車。
祁開見她冥頑不靈,也漸漸失去耐性,火爆起來,在她身后吼道﹕「站住!我不許你再回去那種環境!
「我說過,不要你管!」朱悅說完,對一干靠在她的車子上的年輕人說道﹕「麻煩請讓讓,這是我的車!
一干人一臉錯愕,尤其是小高,剛才已經被祁開和朱悅兩人的火爆脾氣給嚇到了,現在又聽到這種出人意表的話。
那部保時捷竟然是那位小姐的!小高張大了嘴,忘了合攏。
祁開氣惱朱悅不聽勸,執意要回去「重操舊業」,忍不住反唇相稽道﹕「你就這么吃不了苦,一定要回去過『享受』的生話?」
朱悅不知他話中有話,坦白道﹕「沒錯,我就是要回去過享受的生活!够厝ギ斨旒掖笮〗恪
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承認自己愛慕虛榮,為物質出賣靈肉!祁開氣極,「好,你回去!沒有車鑰匙,看你怎么回去。」氣歸氣,他還是希望她打消「回去」的念頭。
朱悅倔強地道﹕「哼!我就回去給你看。」她自馬路邊選了一塊大石頭,毫不在乎的往車窗玻璃砸去。她打算打破車窗拿出皮包,就算沒車鑰匙,有皮包內的金卡,她要回臺北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瘋了!」祁開大喊。
大石頭準確落在車窗玻璃上,一干人驚叫的做鳥獸散,除了朱悅和祁開。
「咄,」的一聲,石頭落地,車窗卻完好如初,沒有一絲裂縫,光可鑒人的罵色玻璃上映著朱悅美麗但氣惱的面孔。
「可惡!連車子也跟我作對!怪鞇傄粨舨蛔嘈,于是轉身到處找更大顆的石頭,「我一定要打破玻璃。」
祁開上前扣住她的手,緊緊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吼道﹕「別任性了!」
朱悅掙扎道﹕「放開我,你這暴君、色情狂、瘋子......」她用盡氣力掙扎,還是無法掙脫祁開緊如緊箍般的大手。
祁開俊眉緊蹙,「隨你怎么罵我都沒關系,但我希望你別回去過『那種日子』,在墾丁你也許會過得比較辛苦,但對你而言,卻是全新人生的開始,你不愿意嗎?」
他苦口婆心的勸她,希望能改變她的價值觀。
「不愿意,不愿意…...」朱悅根本沒聽懂祁開的話,她的回答純然是「為反對而反對」,他要她往東,她偏要往西,要她往西,她偏要往東。
「朱悅!」祁開吼道。
朱悅回吼道﹕「喊那么大聲做什么,我又沒聾!」
「你遠個笨蛋!」
「你才是笨蛋!」
「Shit!跟你有理說不清!
「我懶得跟你這種野蠻人講理!
兩人就這么在大馬路邊吵了起來,而且愈吵愈兇,吵得渾然忘我,壓根不知道他們倆的附近已經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祁開罵道。
朱悅也不甘示弱的回道﹕「你這個變態的色情狂!」想想覺得不太對,疑問道﹕「等等,我什么時候貪慕虛榮了?你別胡說八道,我才不是那種人!
我也希望你不是那種人。祁開在心底嘆道,嘴上仍爭辯道﹕「你若不是,為什么執意要回家?妳根本吃不了苦!」
朱悅一時語塞。她要回家去的確是因為她不想留在墾丁繼續吃苦,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硬說她是「貪慕虛榮」的女人二這也說得太嚴重,太牽強了。
朱悅的沉默讓祁開以為事情有了轉機,軟下口氣道﹕「到底要怎么樣你才顯意留下來?」他似乎有點求她了。
「我......我.....」朱悅吃軟不吃硬,好言好語跟她說,她便不好意思當面直接拒絕。
朱悅支吾了半天,可急煞圍觀的眾人。
一位太太忍不住插嘴道﹕「好啦,.小姑娘,你快答應他吧!這小伙子挺誠心的!
有人出聲,其它的人也忍不住緘默,紛紛發表個人意見﹕「年輕人火氣別太大,小倆日要好好說,別用吼的。」
「嘿!漂亮小姐,你男朋友是真的關心你,你就別再氣他了,跟他回去吧!」
「是呀!不過,這位帥哥,你要對你女朋友好一點,女人要寵,不要對她兇......還有,別讓她吃苦了。」
「我是覺得你們兩個很相配,別因為一點意氣之爭壞了感情......」
「兩個人在一起要互相包容......」
這是說到哪兒去了?怎么突然多出這么多人?她快被這些突然涌出來的好意給淹沒了。
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朱悅頓覺無地自容,剛才潑婦罵街的樣子全被人看見了,令她又羞又急,欲解釋道﹕「我不是──」她想表明自己不是祁開的女友。
祁開笑笑低聲對她說道﹕「不用解釋了,沒用的,人們來到墾丁都會變得很熱心!顾坪跏菢芬娺@種場面。
朱悅可急壞了,緊緊倚著祁開,小聲說道﹕「怎么辦?大家好象都誤會了!
她像怕溺斃一般攀住他寬大的肩。
當這只「小貓」不再張牙舞爪時,反倒有點像手足無措的無助貓咪。
祁開在心里樂翻了,但表面上仍然裝得一副「我會努力想辦法」的認真樣,附耳對朱悅說﹕「讓我來!
祁開向前跨一步,器宇軒昂的對眾人說﹕「謝謝大家對我們的關心,我『女朋友』已經決定和我回去了!顾f得臉不紅氣不喘。
眾人報以熱烈的掌聲,歡呼道﹕「好耶!」每個人都為了自己親眼目睹,并挽救了一段「瀕臨破裂的愛情」而覺得很有成就感。
朱悅表情怪異的瞄祁開一眼,不滿地道﹕「什么女朋友,誰要當他的女朋友,厚臉皮!沟婀值煤,她的心口上卻甜絲絲的。
祁開朝她眨眨眼,長手一兜,摟著她的香肩,排開眾人,走向他的吉普車。
還有未散去的圍觀大眾熱心叮嚀道﹕「小倆口,以后可別再吵架了喲......別忘了,要請我們喝喜酒!惯@么出色的一對,真是少見。
太夸張了吧!「喝喜酒」這種嚴重的字眼都出口了,接下來這些人該不會要我們「早生貴子」吧?朱悅睜大眼睛,眨呀眨的。頭好昏,她到底是為什么會變成眾人的焦點?
祁開扶她上車,輕點她可愛的鼻尖道﹕「我說過了,墾丁一向熱情洋溢!
她猛眨眼的驚訝模樣真可愛。
「也太熱情了吧!」朱悅大喘氣說道,這等荒謬的事,怎么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祁開隨后上車,發動引擎,對眾人揮手致意道﹕「我們走了,謝謝大家。」俊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再見......」竟然還有很多人向他揮手道再見。
朱悅只覺得糗得要命,恨不得自已從來沒有在這里出現過,低聲說﹕「快走吧!」
祁開踩下油門,讓車子馳行上公路。
一出眾人的視線,朱悅便忍不住抱怨起來,「剛才大家都誤會了,你為什么不解釋清楚,害我好尷尬,.而且,這么多人看著我們吵架,也不告訴我,好丟臉噢!」她那殷紅的小嘴氣嘟著。
「我也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看我們。」祁開裝得一臉無辜,方向盤愈握愈緊,嘴角還微微抽搐。
朱悅注意到了,疑問道﹕「你怎么了?怪模怪樣的。」
祁開咬牙回道﹕「沒什么!贡镄φ骐y過,尤其是在高興得想大笑的時候。
「真的沒什么?」朱悅狐疑的看著他。
祁開不瞬目地注視著前方,「真──的──沒──什──么!顾难蓝伎煲П懒。
「沒什么就好!怪鞇偡艞壧剿魉谋砬椋粗胺今R路,風吹亂她的發,卻也吹醒了她的迷糊腦袋......
「啊,」朱悅猛然想到,「我在你車上做什么?」
祁開終于憋不住笑,朗聲大笑起來,這妮子的反應還真不是普通的慢。
「你笑什么?」朱悅恍然大悟,「哦!你設計我!顾龓讜r被騙上車的?她怎么想不起來。
祁開笑道﹕「現在才發覺,你真的不是普通的『聰明』,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拐娓兄x熱心的圍觀路人幫忙,他才有機會「騙」她上車。
「喔!想把我賣到『夏日風情』做苦工?」朱悅嘟著小嘴嬌嗔道。
祁開微微一笑,笑得既迷人又好看,「錯──」
「不是『夏日風情』,那你要帶我去哪里?」朱悅澄澈的大眼中充滿問號。
祁開神秘地道﹕「到了就知道!
「?這算什么答案!惯@下子真的是上了「賊車」,而且這個「賊」還笑得得意兮兮的。
※ ※ ※
陽明山仰德大道上,最巍峨、最富麗的一幢豪華宅邸便是那富可敵國,并育有七仙女之商業龍頭朱董事長──朱碩城的家。
此刻,平時大到略嫌空蕩的五十坪大客廳里坐滿了人,除了朱碩城本人,還包括了他的六個女兒及六個女婿,及一旁待命的司機、管家、菲傭、秘書、助理......等一干「線民」──為了查出朱悅下落而召集來的「線民」。
時間是晚間十點。
朱碩城面色凝重地開口道﹕「三天了,小悅失蹤已經三天了!箖婶W花白,有著六十歲老人少見的精練目光,這是他久歷商場的緣故,嚴肅卻斯文的五官,看得出他年輕時也是帥哥一名,否則不會生出七位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兒,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娶了三十五年前出名的超級名模──黃荻為妻。
黃荻是中法混血兒,有著美麗精致的東方面孔上尚跳姣好的西方身材,二十五年湔是巴黎時裝界炙手可熱的名模特兒,在前景最看好時,嫁給癡情又毅力驚人──死纏爛打的毅力,多金的臺灣郎──朱碩城。
黃荻現在人在美國訪親,所以并未出現在朱家大廳內。
「爸,您別太擔心了,小悅可能是貪玩,在外頭多玩幾天,也許明天就回來了!拐f話的是朱家最明理懂事的大女兒朱欣。
朱家七仙女的名字分別是欣、喜、歡、樂、顏、愉、悅。其中朱歡和朱樂是雙胞胎。
這是當年朱碩城苦追美人黃荻,終獲美人青睞的心情寫照﹔也是極為樂觀開朗的黃荻對她的愛女們的期許,她希望她的女兒們像她一樣的開朗快樂,而這更是她一直以來駐顏有術的秘方。
朱喜也開口安慰老父道﹕「爸,大姊說得對,小悅一向貪玩,先前她還為了去不成牙買加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所以她一定是蹺家去玩了!怪煜蚕利惖拿婵子兄荒停且恢币詠韨涫軐櫮绲娜涡早勖美鲜遣稑亲樱屗齻冞@些做姊姊的疲于奔命,替這小幺妹善后。就像現在,大家都推掉各自重要的事,回到娘家來,只為這小幺妹的任性蹺家。
「可是小悅從來沒有不說一聲就在外頭過夜的紀錄!怪煊溆悬c擔心的說。
與朱悅的年齡差距最小,感情也最好,但她也是朱家姊妹中最脫線的,「爸爸,要不要報警?小悅會不會是被綁架了?」
「綁架!」這話一出,嚇壞了在場所有人。
其實這是有可能的,以朱家之富有,自然容易引起歹徒的覬覦,在場的每個人心里都有數,只是誰也不想讓這隱憂浮出臺面,偏偏神經大條的朱愉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可能!」朱碩城斬釘截鐵的說道,「要是小悅被綁架,歹徒早就打電話來要求贖金了,不會到現在還沒動靜!共焕⑹巧探绲凝堫^老大,三言兩語就安定了軍心。
「但是爸爸,小悅到底去哪兒了?」朱愉又問,她是朱悅認定七姊妹中最笨、最胸大無腦、最會胡亂制造緊張氣氛的榜首!敢灰螂娫捦ㄖ獘寢專恳切傇趺戳耍。 构恍卮鬅o腦,都什么節骨眼了,還說這種擾亂軍心的話,逼得她丈夫只好捂住她的嘴。
朱碩城嘆了口氣,還好他早早就把朱愉給嫁出去,否則現在讓他傷腦筋的,除了朱悅外,還得加上個朱愉,如此一來,他早晚會被氣得提早駕鶴西歸。
身為大女婿及朱氏集團總經理的關旭業出聲道﹕「我想小妹只是一時意氣用事,她對我們為她安排的相親十分反感,才會以離家抗議,藉此逼我們取消相親,她現在一定安然無恙的住在某大飯店內睡大覺,所以我們不能亂了陣腳。媽下個星期就回臺灣,也許在媽還沒回來之前,我們就已經找到小悅了,告訴她豈不是讓她老人家白操心,所以最好還是別跟媽說!顾朴跉w納分析的謹慎性格令他習慣先去評估利弊,再做打算。
朱碩城點點頭,還是這半子聰明,「旭業說得對,你媽她最寵小悅,要是讓她知道我瞞著她替小悅找對象,她一定會發很大的火,給小悅撐腰,到時候我們大家就等著被炮轟。」他的愛妻黃荻平時溫柔可人,但發起火來,就像森林大火,不燒個精光誓不罷休,這一點,朱悅還傳了個十成十。
這也是朱碩城想提早替她物色結婚對象的原因,以免朱悅的「惡性」日益坐大,嫁不到好對象。自己管不動,干脆找個有為青年來管她,這是朱碩城打的如意算盤。
強悍的二女兒朱喜出主意道﹕「爸,我看依小悅的個性上二、五天內大概不會回家,屆時我們對旗勝的少東就失禮了,與其大家坐在家等她自己想通回來,不如主動派人去找她,或是想些法子逼她自己回來,譬如說,切斷她的經濟來源──」說著,她做了個斬斷的手勢。
朱碩城沉吟半刻,他這二女兒遺傳了他的個性,凡事講求快、狠、準,做事一定從重點切入,所以,他的企業有大半都交給朱喜夫妻打理,「小喜說得很有道理,小悅身上有各種金卡,就算她想在外面待個一年半載都不會有問題,但,我若取消她所有的卡──」
朱愉驚呼﹕「爸,不要,這樣小悅會餓死在外頭的,好可憐耶!沒有信用卡要怎么活下去!姑摼的她又來插嘴。
不過,這次她的話獲得認同,其它姊妹都聲援她,除了出主意的朱喜。
朱欣不忍道﹕「爸,這樣對小悅太殘忍了。」
「是呀!爸,沒有了信用卡就等于沒有了太陽?小悅的生活會陷入黑暗的!
甚少出聲的朱顏也求情道。
雙胞胎的朱歡和朱樂也異口同聲道﹕「天。]有信用卡的日子!」兩張耐
臉上都是驚慌和不敢想象的表情,心里卻暗暗松口氣。
好佳在被取消信用卡的人不是自己。
對于自小生長在富裕豪門的朱家姊妹而言,信用卡不啻是賴以「奢侈」維生的「必需品」。生存的要素除了陽光、空氣、水外,還有信用卡,沒有了信用卡,就等于沒育了香奈兒、阿曼尼、凡賽斯、三宅一生、D&G、川久保玲、Gucci......世界末日來臨了!
朱家姊妹一想起「沒有信用卡」這件事,就覺得不寒而栗。
朱碩城露出滿意的笑容,頷首道﹕「很好,就這么辦!怪煨浪齻儠ε拢侵鞇傄欢ㄒ膊焕。「小悅很聰明,她一定會在自已餓死以前回家的。」他有把握,自己的女兒他還會不了解嗎?她吃不了苦的,沒錢準會回家。
朱喜乘勝追擊道﹕「爸,為了更快找到小悅,我想我們還是委托征信社替我們找人,華昌征信社是臺灣最大規模的征信社,擁有軍隊般的工作人員,一定能找出小悅。」
太夸張了吧!朱家姊妹不可置信地瞪著朱喜看。朱喜跟小悅有仇、嗎?竟然動用到「軍隊般」的征信社!
朱家姊妹料想父親一定不會同意這等小題大作的做法,但出乎意料的,朱碩城竟然認同朱喜,「小喜,就交給你去辦!
除了朱碩城和朱喜之外,在場十數人的嘴全呈O型,他們一邊驚訝事情的戲劇性發展,一邊悲憫朱悅即將面臨的困境。
唉!可憐的小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