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世紀,島上的組織及編制依舊沒有多大改變,居民們依舊維持十
七世紀農家的衣著、駐守軍隊除了在秘密基地的高級知識分子外,其余全是配備
盔甲長劍、全副戎裝的武士,也許是統治者刻意維持、也許是這個海島當真偏僻,
總之島上的一切極容易讓人有誤入時空隧道的感覺。
表面上看來,鬼島完全沒有一絲文明氣息,甚至連最基本的醫療設備都缺乏,
消災、解厄、治病還得依靠島上的巫術,但實際上,在鬼島后山地層里,卻有著
最先進的科技與最精密的武器,足以將整個地球毀于一旦,這是個充滿矛盾與不
可思議的地方。
真正接觸之后,魏舒云才發覺“鬼島”果然名實相符。怎么說呢?這里的一
切實在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而且詭異透頂,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這里的人都像沒
有喜怒哀樂的機器,好意同他們打招呼,誰知道那些“武士”全不把她的存在當
回事,她還以為只有閻裂天及船員們是那副目中無人的德性,誰知道他的手下全
都同他一個模樣。
真的是非常悶啊!想她魏舒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受歡迎?從小到大她一直
是人見人愛的,但是到這么個“鬼”地方來之后一切都變了,她的身價大概和糞
坑里的蛆是同一等級,她簡直快被濃重的挫折感淹沒了。不過,她也不會就這樣
放棄的,有恒為成功之本,她就不信沒辦法讓這些人接納她!
現在,她與閻裂天坐在一部黃金雕鏤裝飾而成的馬車里,豪華得恍若古代貴
族名流乘坐的交通工具,就連拉馬的車夫都穿著一襲正式燕尾服、戴著一頂高聳
黑色禮帽,那兩匹通體雪白的馬卸著黃金勒、身披織錦綢緞,花俏得讓人目眩神
迷,所有人之中就屬她最寒酸,黑色披風里是單薄簡陋的醫院院服,連給馬兒牽
尾巴恐怕都夠不上資格哩!
打從上岸開始,他就沒再與她說過一句話,好幾次想問他,但在看見他那張
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的臉之后,所有的話全吞回肚子里去了。
好無聊,可是又沒什么別的方法可以打發時間,她已經開始懷念起海上的生
活,至少她可以看看海鷗、海豚、或是隨著潮流快速遷移的魚群;要不然吹吹風、
曬曬太陽也好,總之比待在馬車里和閻裂天大眼瞪小眼來得有趣。
“咦?那個湖好漂亮,叫什么名字。俊瘪R車行經的路線是枝繁葉茂的樹林,
所以她才會覺得無聊,但是經過樹林后,突然有面明鏡一般的湖出現了,魏舒云
貼在馬車玻璃上往外看,忍不住興奮地問閻裂天。
“鬼湖。”他回她兩個言簡意賅的字,果然不愧是鬼島,任何事物和“鬼”
字都脫不了干系。
“該不會有泉水的地方就叫鬼泉、有河流的地方就叫鬼河、有樹的地方叫鬼
林、有山的地方叫鬼山吧?”魏舒云耐著性子問,想不通哪有人對這個字這么偏
愛,又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好字,感覺上好變態哦!
“沒錯,正是如此!币来祟愅七@個道理應該每個人都懂,他所屬的一切就
是這么稱呼。
“我的天啊!你難道就不會多花一點時間幫它們取個好聽一點的名字嗎?”
難怪她會覺得這座島古怪得緊,原來是命名方面出了問題。
“沒那個必要!倍伊晳T就好。
“不行不行,如果嫌麻煩,就由我來幫你這個忙好了,既然往后都要住在這
里,總不能一天到晚聽這種不堪入耳的名稱,聽久了一定會生病的!边@個男人
懶惰的程度實在超乎想像,既然如此,她只好犧牲一點時間來為晶瑩島上所有的
事物重新命名,也許整個感覺也會因而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隨你便!逼鋵嵥怯悬c高興的啦!她肯費心為島上的景物命名,表示有
長期居留的打算。
“嗯……譬如說剛剛那個湖就可以改名為‘水晶湖’、那片樹林可以被稱作
‘搖曳森林’、這個石板道可以稱為‘命運的長廊’、前面那座山可以換成‘熟
睡天使’……怎么樣,不錯吧?”魏舒云獻寶似地轉頭問閻裂天,期盼由他那兒
得到一句贊美。
那么你呢?你那只比陽光更亮麗的眼眸、那抹比楓紅更醉人的笑靨,又該如
何命名?他在心中問了這一句。
“你沒說就表示沒意見嘍!”不等他回答,魏舒云立刻先聲奪人,接著又轉
過頭去打量外頭的景物,看來對于命名她是上了癮。
打開馬車上的窗戶,魏舒云探出頭去東張西望,像極了調皮搗蛋又好奇心旺
盛的小鬼頭。微風吹得她一頭柔順的發絲在空氣中飛揚,隨著馬車震動擺蕩,她
輕快的笑語像是一連串美妙的音符撒落在碧綠的山林間,比出谷黃鶯更加悅耳動
聽。
閻裂天倚在車門上專注地看她,對他來說笑聲也許很陌生,但是看著魏舒云
開懷模樣,他的心竟跟著微笑起來。今天,他覺得心情很輕松,并且開始期待有
她相伴的每一天,那一定會是非常有意思的生活,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一向不是個喜歡抱怨東、抱怨西的人,可是這會兒,她卻不由自主責怪起
將她害得如此之慘的始作俑者——閻裂天。
馬車行駛將近六個鐘頭,他們才抵達那座高聳入云的巍峨城堡,不用問她也
知道這座城的名稱一定是“鬼城”,雖然它的名號實在讓人不怎么喜歡,但是那
壯麗的景象、純粹的古典巴洛克式建筑風格,真讓她這個土包子開了眼界,正想
好好參觀一下城堡的內部結構,就被閻裂天塞到一個身材同大象有得拚的女人手
里,而且被那女人像拖垃圾一樣提上樓。
長得不好并不是愛麗絲的錯,可是太過粗魯就讓人無法忍受了,尤其“動粗”
的對象是她,更是教她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逃得遠遠的。
“我的天啊!你身上的味道簡直比發臭的乳酪還要難聞!看看這頭發,簡直
像糊了幾斤豬油在上頭、衣服簡直比乞丐穿的還要破爛!”愛麗絲拔高的嗓音在
魏舒云耳際夸張地嚷嚷,魏舒云縮了縮脖子盡量離她遠一點,以免不小心被她吼
聾了。
這個女人也真是的,不想想看在船上待了一個星期的人怎么可能干凈到哪里
去?原本船上的清水是夠用的,但是經過那場暴風雨,大部分都變成咸水,沒受
污染的那一部分必須留為飲用水及供應料理食物時的用度,哪還能讓她舒舒服服
地洗個澡,雖然她覺得自己和一條咸魚沒什么兩樣,可是那又不是她愿意的。
“不過沒關系,我會幫你洗得干干凈凈,連一點污垢都找不出來!睈埯惤z
拍著胸脯保證,接著動手去脫魏舒云的衣服。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來、沒問題的!”開什么玩笑,被愛麗絲一洗之
下,她的皮不脫掉一層才怪。
“什么沒問題,問題可大了,你自己看得到后面?還是由我來幫你比較省事。
”她根本不理會魏舒云的推拒,三兩下就把她剝個精光、塞進搪瓷浴缸里。
沒讓她有時間覺得害羞,愛麗絲倒了一大佗洗發精在魏舒云頭上,然后開始
用力搓揉,沖干凈之后又倒上一大坨、再搓揉、再沖凈、再倒……如此反覆好幾
次,直到魏舒云覺得自己快變成禿子、整顆頭快被她扯下來,愛麗絲終于停手了。
如果覺得這樣就結束那么她實在太天真了,愛麗絲連一點喘息空間都不留給
她,就開始在她身上刷來刷去,好像不刷掉她一層皮絕不甘心似的,魏舒云痛苦
地皺著眉、徒勞無功地躲避她的摩掌,洗干凈之后愛麗絲又將她丟進一個盈滿花
香的浴缸,香味她是很喜歡,可是水溫實在燙得不像話,活像殺雞時要先用熱水
燙過一樣,完全把她當成待宰的牲品。這還不是最殘忍的,愛麗絲最沒人性的地
方是——強壓著她不讓她站起來。
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一切終于搞定了,走出浴缸之后的魏舒云差不多也只
剩下一口氣。
“嗯,現在這樣才像話嘛!再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下樓去吃飯了!睈埯惤z
將她拖向更衣室,由整排衣柜里選出一件靛藍色削肩小禮服,樣式雖然簡單,質
感卻美得不同凡響,上頭綴滿的鉆石隨便拔一顆下來就可以買得好價錢。
“這……未免太隆重了吧?”天知道這種會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禮服,她還
是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哩!只是吃個飯而已,穿這種衣服弄臟了怎么辦?她可沒
錢付高昂的洗衣費。
“跟主人吃飯可是件大事,怎么可以穿著隨便!”愛麗絲再一次實行她的高
壓統治政策,完全不顧魏舒云的意愿,就在她身上穿著式樣繁復的內衣及襯裙。
“我的天!穿這么多層我怎么可能走得動?”又不是在演古裝劇,真有必要
完全仿照中古世紀的服飾衣著嗎?
“習慣成自然,將來你就會知道這才是身為一個女人所該有的正式裝扮!
愛麗絲健壯的手用力將魏舒云腰上的繩子扯緊,將她的腰束到最細。
“好痛!你在做什么,真的好痛!”她的腰像是要被折成兩半似的,那層束腰
緊到讓她差點連一口氣都提不上來,生活在文明世界里,她實在很難想像從前的
女子怎么會用這種方式來自我折磨?
“雖然你的腰滿細的,可是那件禮服腰圍只有十九寸,所以必須把腰束小一
寸!彼f得仿佛天經地義,魏舒云痛苦的表情在她眼中看來似乎是正常反應,
根本連管都不必管。
“那我大不了不穿那一件嘛!”這時候她倒懷念起那件單薄簡陋的院服,至
少穿起來舒服多了。
“別說廢話,女孩子家像只麻雀嘰嘰喳喳個不停,實在不像話!”她更用力
綁緊束腰并加以固定,接著把整件禮服往她頭上套,扣緊背后的暗扣后,她嚴肅
且一絲不茍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滿意的神情!爸劣谀氵@頭長發,我看不必費
心打理了,把它梳順就好!
“對對對,梳一梳就好、梳一梳就好!”這是到目前為止愛麗絲說過最讓人
茍同的一句話,說實在她還當真害怕頭上會被弄出一個夸張的蓬松發髻,或者被
迫戴上可以折斷脖子的沉重發飾。
愛麗絲拿過木質梳,將她一頭柔順的發絲梳整得服服貼貼,像極了傾瀉而下
的黑色瀑布。
最后,她還幫魏舒云穿上一雙同色系的鞋子、戴上一條同款式的藍寶石,然
后拉著她的手走下樓。好幾次差點被過長的裙擺絆倒,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頭抱怨,
為什么無緣無故要她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已經快邁向二十一世紀的現在,她居然
還要打扮成十七世紀的宮廷仕女,實在太沒有道理了!
“主人,小姐已經打扮好,還有其他事交代嗎?”愛麗絲領著她,畢恭畢敬
來到閻裂天面前。
“領她到她的位置上坐好,吩咐廚子開始上菜!遍惲烟鞝钏撇唤浺獾仄沉
她一眼,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交代愛麗絲,其實他的內心正因為魏舒云隱約可見
的渾圓乳房、性感誘人的鎖骨而泛起陣陣漣漪。
如果她以為到餐桌上就可以好好大吃一頓,補充一下極度欠缺的體力,那她
可就大錯特錯了,食物固然美味,但她卻突然食欲全無。首先,她腰上的束縛讓
她坐立難安,只想趕快把衣服脫下來,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現在可是大庭
廣眾之下哩!其次,面前那一字排開的刀、叉、題,看得她頭昏眼花,為了不讓
自己出丑,她連動都不敢動。接著,就是坐在她對面那兩道充滿敵意的目光讓她
渾身起雞皮疙瘩,那個看起來有點年紀的婦人,好像與她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
恨,不斷用眼神殺她、把她看成草履蟲之類的單細胞低等生物。
簡直莫名其妙嘛!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說她也不知道怎么表現
“很生氣”的樣子,所以,她當真從一坐下之后就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像個受
盡委屈的小媳婦。
“你干么不吃?衣服上有寶貝嗎?”閻裂天終于決定自己已經受夠她了,看
見她那副模樣,再好的胃口也會被她破壞殆盡。
“是有!”綴滿鉆石的禮服耶!普通人要穿恐怕還沒那個機會。
“你再不吃,我就叫仆人把東西全部倒掉,順便把廚子抓起來打一頓!本
他對她的了解,這是對付魏舒云最好的辦法。
“你怎么可以這樣?”她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么任性的人,因為自己
不高興,就可以遷怒到別人身上嗎?
“你到底吃不吃?”他可沒閑工夫多費唇舌好好勸她。
“我吃!彼歼@么說了,她能不吃嗎?魏舒云臭著一張臉隨便拿起一副刀
叉,開始切盤子上的牛排,然后有一口沒一口地送進嘴巴里。
“裂天,你不為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一直觀察魏舒云的婦人終于忍不
住開口了,雖然表面上看來閻裂天對她的態度挺兇的,可是她知道這全是出自善
意的威脅。
“她只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而已,母親!遍惲烟斓卣f明,雖然知
道衛琳兒不會相信,但他實在不想多做解釋。
對面那個可怕的女人是閻裂天的母親?難怪了,難怪他會是一副陰陽怪氣的
模樣,原來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全是受她耳濡目染的影響,看來她若想要改造閻
裂天,就必須先從這個女人下手。只是,他們母子倆未免太奇怪了吧?哪有人稱
自己的媽為“母親”?真懷疑他們倆究竟是不是具有血緣關系的母子。
只有三個人的餐桌上,用餐氣氛靜到讓人覺得很詭異,母子倆同桌,卻像完
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連短暫的視線交會都不曾有,在這種情形之下,魏舒云實在
也沒有開口的興致,干脆作起白日夢來,比起同這兩個怪人大眼瞪小眼兼發呆要
有趣得多。
唉——光閻裂天一個人就已經很難搞定了,現在又加上他那看起來很惡毒的
“母親”,用膝蓋想也知道她未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不過,她可不會認輸的,
她已經決定要將這個鬼地方改造成人間天堂,很偉大的夢想吧?想不佩服自己恐
怕都不行哩!
正當魏舒云得意洋洋地計劃起該如何進行“改造”任務,不意對上閻裂天審
視的目光。
“我臉上有東西嗎?”她還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笑了出來,看見閻裂天直盯
著她瞧,還以為自己臉上沾到醬汁或面包屑。
“沒有,待會兒跟我上樓,我有話要跟你說。”閻裂天莫測高深地說著。
“你……你別想!在船上的時候你說我可能會跌下床,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在
陸地上了,你休想我還會跟你睡在一起!”魏舒云脹紅了臉,激動地朝他喊著,
城堡里光是傭人就不知道有幾十個,他難道沒聽說過人言可畏嗎?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要告訴你哪些地方可以通行、哪些地方是禁地,可
沒說要同你一起睡覺!彼南胂窳真是豐富!
“沒有嗎?沒有就好……”呼——好險,她還以為他心里打著壞主意!鞍!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魏舒云大叫一聲看向她對面的座位,卻發現原本應該
坐在那里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已經走了!闭f實在,他還真佩服她,衛琳兒就坐在對面,她居然出神
到連人離席都沒感覺。
“走了嗎?幸好、幸好!”方才那番話要是教第三者給聽了去,她也不用做
人了。
“沒想到你這么渴望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剛剛是不是在想這件事啊?”明
知不是,但他怎么會輕易放過這個逗她的好機會?
“才才才不是哩!誰要跟你睡在一起!”她簡直恨不得有個地洞能鉆,這個
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糗她的!
“放心吧!你對我而言還有利用的價值,記得嗎?必須要是‘處女’才能擁
有我需要的能力,既然如此,我怎么還會對你做出不軌的舉動呢?”事實當然不
是這樣的,就算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她也不可能擁有洞悉人心的能力,之所以這么
說,其實全是出于他的詭計。
雖然渴望擁有她,卻不希望以強迫的手段得逞,因此想讓她自動爬上他的床,
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訴她——他其實不能對她存有非分之想。她過度的善良在這冷
漠無情的世界簡直是絕無僅有,依他對她的了解,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他利用來掌
控世界的棋子,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誘惑他,短期之內也許不可能,但是再三考慮
之后,她一定會這么做。
果然,聽他這么一說,魏舒云立刻陷入沉思,雖然已經不必擔心自己會莫名
其妙喪失貞操,但這時候她卻反而考慮著把自己給他的可行性。閻裂天唇畔露出
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他知道魏舒云總有一天會心甘情愿變成他的人,而且極有可
能就在不久之后的將來,他實在是非常期待啊!
“你說你要什么?再說一次。”閻裂天訝異地挑高一道濃眉,詢問拉著他不
放的魏舒云。
“我說我想要一座教堂,這應該不會很難吧?聽說城堡右邊那幢建筑物目前
沒有人使用,把它用來當教堂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反正放在那里不用也是可
惜!
一定得找件事來讓自己忙,否則成天關在這座陰森的古堡,與粗暴的管家、
對她存有敵意的夫人相處,過不了多久,她必定因為精神耗弱而發瘋。
“你要教堂干么?”在鬼島上成立教會?她真是異想天開啊!
“每個人都需要信仰,在中古世紀的歐洲,教會是莊園的一部分,怎么可以
忽略掉呢?”她想了很久,發現這個方式是凈化人心最佳的管道,只要每個人都
上教堂,她就可以廣泛地傳播福音,讓島上的居民獲得心靈上的祥和,因此她已
經決心讓他接受這項提議。
“你吃飽太撐嗎?”閻裂天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不太想理會她。
“玄,拜托啦!反正對你來說又不會有什么損失,你就答應人家,好不好嘛?
在這島上什么娛樂部沒有,真的很無聊耶,而且我又不是只住三兩天,總不能一
直待在城堡里等著發霉,你說是不是呢?”拉著他的披風,魏舒云開始采取軟性
訴求,裝成可憐兮兮的模樣,應該比較能打動人心。
“受不了你!那座樓已經荒廢了至少三十年,你有辦法把它整理妥當嗎?”
實在愛極了她向他撒嬌時,那種全然仰賴他的模樣,所以他的語氣不自覺放柔了,
也不太忍心拒絕她。
“可以可以,絕對沒問題的!”只要他答應,一切都好說,整理廢棄的屋舍
總比重新建一幢新的容易,她一定會設法搞定的。
“平白無故從我這里要一幢建筑物,你難道連一點表示都沒有嗎?”天下沒
有白吃的午餐,當然更沒有白白贈送的房子。
“教堂弄好之后,我會邀請你當貴賓的!蔽菏嬖婆d沖沖地往門外跑,她要
去先觀察一下房子的情況,再決定從哪里開始清掃才能省時又省力。
去!誰希罕當那個什么狗屁貴賓!閻裂天不爽地在心里詛咒,這個小妮子真
是少根筋。
“對了,我還沒向你道謝呢!”魏舒云突然又轉了回來,跑到閻裂天面前,
踞起腳尖在他臉頰邊印下一吻。“真的是非常感謝你!”美麗的笑靨恰似初綻的
嬌蕊,在她清水一般的臉兒上開放,燦爛奪目、耀眼迷人!閻裂天不小心閃了神,
在他還來不及恢復之前,魏舒云已經像一只翩然飛舞的彩蝶朝外頭奔了出去。
情不自禁撫著被她親吻的地方,他的嘴角浮現一抹近乎傻氣的笑容,可見這
一吻對他造成的影響,實在是非同小可。為什么她總是能這么自然地表現情感?
為什么不害怕自己會因此變得脆弱?魏舒云身上擁有他極度欠缺的特質,也許在
他內心深處一直一直渴望著有人對他表現出真摯的關懷,否則怎么會在遇上她之
后,變得不再像往常一樣冷酷無情?
透過窗子,他看見魏舒云奮力想把那扇早就布滿斑斑銹痕的門打開,她使出
全身力氣、整個臉孔脹得通紅,門卻依然文風不動。閻裂天再也忍不住笑了,她
就是這么地可愛、這么地惹人心憐,那股執著的傻勁又教人忍不住深感佩服,會
喜歡上她,也不是沒道理的吧?
“加油啊各位,只要再加把勁,要不了多久的時間,我們就有一座全新風貌
的教堂了!”魏舒云拿著鐵鏟向眾人吆喝,好不容易說服村民一起來幫忙,她可
得打起精神和大伙兒一起努力工作才行。
于是在魏舒云一聲令下,免費勞工開始貢獻體力,雖然魏舒云說服人的功夫
是一流的,但讓他們愿意做白工的最主要原因是,魏舒云和閻裂天好像有什么不
尋常的關系,也許她是鬼島未來的女主人,多巴結著點總是沒錯。
大家分工合作,沒花多久的時間就把室內堆積的廢物處理干凈,灰塵污垢也
全都清除掉,接下來只要刷上水泥漆,就可以完成大部分整修工作,然后再做一
些簡單的布置美化外觀及內部裝設,一座溫馨雅致的教堂就會出現了。
正當魏舒云快意地作著美夢,一名不速之客來搗亂了——
“你在這里做什么?”衛琳兒冷冷的嗓音在門口處響起,打斷每個人手邊的
工作。今兒個一早,就看見這只新來的孤貍精,帶著一批人到這幢廢棄多時的舊
房子里來,這會兒她是特地來看看,魏舒云到底在搞什么鬼。
“夫人,您也是來幫忙的嗎?”魏舒云心無城府地迎上前去,還以為自己又
多了個幫忙的人手。
“放肆!居然要求我做這種卑賤的工作!”這個女人把她富什么了?堂堂鬼
島女主人,怎么可以弄臟自己尊貴無比的雙手?
“您不是來幫忙的啊!”早說嘛!她又不會強迫她做苦工,可是這位貴婦未
免太盛氣凌人了吧?只不過問她是不是來幫忙的,有必要擺出那種鄙視的嘴臉嗎?
“以我的身分會來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工作?你別笑死人了。”這個野丫頭果
然一點教養都沒有,連最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明白。
“夫人,我們是為了成立教會而努力,我認為這樣的工作很有意義,一點都
不低下!”雖然她平常個性溫和,不容易與別人起沖突,但是當她自覺有理的時
候,也不會悶不吭聲任人欺壓。
“你嘴巴倒是挺厲害的嘛!現在我要你們所有人立刻離開這幢房子,不準任
何人出手幫忙!毙l琳兒擺出主人的架子命令所有人,這下看她還有什么戲好唱。
“啊!哪有人這樣子的!”魏舒云不由得叫了出來,少了村民的幫忙,她還
不知道幾時才能完工。
“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分。”衛琳兒不屑地瞪了魏舒云一眼,那副高高在上
的模樣比女工還要驕傲,她根本是故意示威。
唉——衛琳兒說得是,她們倆身分是不同的,還是認命點凡事自己來。村民
們也很為難的,如果硬要他們留下來幫忙,說不定會害得人家被這個老巫婆趕出
晶瑩島,這樣的話她可就罪孽深重了,反正他們已經把重物都搬出去、灰塵污垢
也沒了,接下來的工作她應該還負荷得了。
魏舒云墾認命地到戶外把一整桶水泥漆提了進來,用小鐵桶裝了一部分再加
水稀釋,斑駁的墻壁有了這桶漆加以涂刷,應該能展現出光鮮亮麗的新風采。抬
頭看了看挑高的天花板,魏舒云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大吐為快,但是古人說過:坐
囚一曰不如起而行,務實工作才是成功之本。
村子里的木匠幫她制作了一架長梯,她只要往上爬并努力不往下看,就可以
解決那片磨人的天花板,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就不相信自己做不到。于
是她提了一桶漆、拿了一把刷子,撐開梯子之后就往上爬,心里其實怕得要命,
但她仍舉起顫抖的雙手用刷子沾漆,然后開始在墻上涂抹。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快點給我下來!”一進門就看見她像表演特技似地站
在高聳的梯子上,閻裂天差點被她嚇破膽,連忙出聲阻止她繼續在上頭搖來晃去,
看得他一顆心像是快要跳出喉嚨口。
“啊——”專注在工作上頭的魏舒云,根本沒注意到門口多了一個人,被他
這么一喊,整個人驚得從梯子上掉了下來。
“媽的!”閻裂天立刻飛身沖上前去,一把接了個正著。這笨女人,總有一
天會把自己害死的!
“我的天,真是好險!”魏舒云驚魂未定地用力拍撫胸口,這種刺激要是再
來一次,她的三魂七魄恐怕都要被嚇飛了。
“該死的!看看你把我弄成什么德行!”閻裂天滿含怒意地開口,這個蠢女
人,真該被抓起來痛揍一頓,居然把整桶漆淋在他頭上!
聽他這么一說,魏舒云轉頭看向閻裂天,一看之下她原本有些沮喪的臉立刻
變形!巴!哈哈……嗯……呃……哈哈……對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
意……
不是故意的。”魏舒云強忍住笑,拼命搖手表示她的無辜,可是天知道,她
已經忍到快得內傷了!乳白色的漆在他黑色的發上、衣服上形成對比效果,看起
來與黑白郎君南宮恨有異曲同工之妙,而那把豬鬃做成的刷子四平八穩擺在他頭
頂上,更是形成爆炸性的“笑”果。天!她從來沒想過一向嚴肅的玄,會變成這
副笑死人不償命的驢樣子!
“你有膽再給我笑一次!”憤憤不平地把刷子從頭上拿下來,閻裂天口氣不
善地警告她。
“可是……真的很好笑嘛!沒風度,讓人家笑一下有什么關系嘛!再說會造
成這種情形都要怪他自己,誰教他突然出聲嚇人,才會害她摔下梯子,幸好命大
沒受半點傷,可是萬一他手腳慢點沒接牢,她可是很有希望摔斷脖子或變成阿達
耶!
“是誰允許你爬到那么高的地方?”這事非得追根究底不可,下次再發生,
他絕對會殺人的!
“沒辦法呀!又沒人幫我,所以只好自己來嘍!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個地
方變成美麗又溫馨的教堂,怎么可以半途而廢呢?”說來說去都要怪他媽太小器,
不然村民們會很樂意幫忙的。
“幫我把身上這些漆洗掉,我就叫別人來幫忙!逼匠r候,他可不是這么
好商量的人,可是如果不理會她,這丫頭一定還會再次爬上去,所以他特地提出
這項交換條件,其實只是找藉口幫她。
“沒問題,我一定會把所有的漆全部洗掉,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寧可在平
地從事十倍分量的工作,也不愿爬上那架“索命的長梯”,由上頭掉下來的情景,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覺得膽戰心驚,如果能有另一個選擇,她絕對毫不猶豫。
魏舒云由他接住她的手臂上跳了下來,拉著閻裂天的手往樓房外的空地走了
過去。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提桶水來!毙液糜推峁と藥淼氖撬云,要不
然她想洗干凈閻裂天頭上的漆,可就難上加難了。魏舒云將他安置在一處有著大
石頭的樹蔭底下,三步并作兩步跑向一座可以汲水的水壓器,下頭擺著桶子,然
后一上一下地將水由地底抽了出來,等到差不多八分滿,她才兩手提著桶子,拖
拖拉拉地走向閻裂天所在的方位。
這些工作在閻裂天的眼中,就和舉手之勞差不多等級,可是她卻像老牛拖車
一樣,看起來好像提著千萬斤的重擔,但他可不打算幫忙,就當是給她一個教訓
——
當面嘲笑一個男人是不被允許的。
“我這里沒有毛巾耶!用抹布可不可以呢?”為避免他翻臉不認人,還是事
先確認一下比較妥當。
“抹布上有沒有蟑螂卵或蜘蛛腳之類的東西?”閻裂天的頭枕在石塊上,閑
閑問著。
“玄,你好NB536心喲!我怎么可能拿那種東西來擦你的臉!”雖然他
有時候很討厭,可是她的心腸才沒這么壞,故意用那種東西整他。
“既然沒有,那你就用。≈皇且竽惆盐疑砩系钠嵯锤蓛,可沒規定要用
什么東西才行!遍惲烟扉]上眼睛,決定好好享受她為他所做的服務。
魏舒云看了他一眼,把抹布泡到水里搓揉干凈,再取出來把多余的水分擰掉,
然后就開始擦他臉上白色的痕跡。說實在,這個男人長得還真是不壞,光是看他,
心里就不由得一陣小鹿亂撞,當她的手透過抹布輕輕接觸他剛毅的面容、當白色
的漆被抹布擦了去,她居然……居然看呆了!
“怎么了?”魏舒云遲遲沒有動作,閻裂天睜開一只眼睛,看看她到底在搞
什么鬼。
“沒事!蔽菏嬖谱髻\心虛地垂下眼,整張臉霎時變得比彩霞還要艷紅,她
心慌意亂地拿起抹布在他臉上用力擦拭,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卻更讓人懷疑。
閻裂天帶著審視意味的雙瞳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她,魏舒云紅滟滟的雙頰,
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想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像是發現什么秘密似地扯了扯嘴角,
但她卻在這時候將抹布喂進他嘴里。
本來想發火的,后來想想還是算了,反正他已經知道她的“秘密”,魏舒云
總有一天要束手就擒,這一點小事就不同她計較了。再度合上眼簾,閻裂天輕松
地享受魏舒云給他的特別服務,雖然她的樣子像是要將他臉上的皮搓下一層來,
不過他覺得還挺舒服的。
“玄,今天……謝謝你接住我!毕袷峭蝗灰庾R到自己的粗魯,魏舒云立刻
放柔手勁,重新揉過抹布之后再覆上他的臉,也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沒向
他道謝。
“不客氣。”雖然被水泥漆弄得滿頭滿臉,不過他還挺樂在其中哩!
“你把眼睛閉上啦!要不然水會跑進去的!彼茻岬哪抗舛ǘǖ卮蛄恐
讓她覺得手足無措,魏舒云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過一會兒之后忍不住又看向他。
“我喜歡看你!遍惲烟焱蝗焕滤念^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恍若和風般動
人的嗓音在她耳畔溫柔地細訴著。閻裂天獨特的氣息、異于往常的舉動,讓魏舒
云整個人慌了手腳,急忙拉開兩人過度貼近的距離,卻在離開他的同時感到若有
所失,她,竟依戀著貼近他的感覺!
“這下我們兩個就平等啦!”閻裂天指著自己身上的漆,再指向她的臉,魏
舒云右臉上也沾了一塊白色涂料!靶,你真的太小器了!”魏舒云忍不住笑出
來,原來閻裂天突然抱住她是為了讓她變成“黑白”一族,害她不小心給它想歪
了。
即使如此,她的心兒卻還是怦怦然個不停呢!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不知道
他心里是不是也有著相同的悸動?在這晴朗的午后,在這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私密
空間里,一桶沒有生命的油漆,似乎拉近了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