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大,為什么讓我擲呢?”蔚云像個好奇寶寶,詢問眼前年紀雖輕,卻看似滿身傳奇的貌美女子,欣賞她異于常人的罕見威風。
客棧內人聲喧囂,三人在沸騰吵鬧中互道了姓名,天南地北閑聊起來。
“我掂了掂那四顆股子,確定四顆都做了手腳,只是不確定動在那,所以才請你先擲。”
“你那么高竿,為什么不自己來?讓我動手實在太危險了!蔽翟撇唤獾馈!
上官君驊也有同樣的疑問!
“生手擲骰,更容易顯出動過手腳的特性,你一擲,我就知道手腳動在哪了,而要讓我來,大約要試好幾回,等試出了也就玩完了!苯洗笮Φ。蔚云崇拜的眼神讓她心情愉悅,“若讓你擲骰,加入了戰局,他再怎么想動你,也要顧及你和海派的關系!薄
果真如上官君驊所料!他對江老大投以感激的眼神,代蔚云向她道謝!
“怎么看?能不能教我?”蔚云的好奇心被重重挑起!
“你擲出兩顆六點,表示這兩顆手腳動在么點,加重了么點內面,對門的六點便會朝上。另兩顆是么和二,共計三點,表示手腳起碼不在么也不在六,所以我加重了點力道在六,現出兩個么點。原本以為這樣應該能贏了,沒想到對方也是這個點數,想嬴他也只有豹子了,所以我又加了把勁……這個就只能靠經驗,難以解釋了。”江老大抱歉地笑笑。“其實說來說去,如果不是你先替我試出了那兩個六點,這個賭局我就要輸了!薄
蔚云對于自己幫得上忙感到高興,雖聽得似懂非懂,對她的本事倒佩服的五體投地!
“難道江姑娘在下手前不能先試幾手?何須在賭局中才靠云兒來試?”上官君驊提出疑問。要他用江湖人語氣稱人“老大”,不論對方是男是女,他都不習慣。
“知道他搞鬼,又要讓他輸的心服口服,當然得靠硬功夫。我就賭賭自己的運氣,先是故弄玄虛一番,不試即下手,再買他個面子,不戳破他的手腳,他才會輸的甘愿。否別依他金銀幫的難纏厲害,要擺平可不容易!彼Φ哪獪y高深!
江老大處事圓滑高明,以技勝人,以計服人,讓兩個初涉江湖的官家子弟增長不少見識,蔚云更對她崇拜到極點。原來天下竟然還有這樣明目張膽,囂張到極點的女人,跟小莫悶不吭聲地在臺面下翻云覆雨,操控暗盤,殊途同歸。
于是,在蔚云尚未有落腳處前,她順理成章纏上了江老大,一方面是與她投緣,一方面藉此拖延與上官君驊攤牌決定去處的時間。她沒有理由住進上官冢,上官君驊也舍不得放下伊人,兩人滿懷著依戀與尷尬,維持著微妙的默契,在去留之間暫時找到了平衡點!
暫時,汴京、蘇州他們都不去。藉著與江老大交好,兩人找到了不必馬上分別也不必立即決定去處的借口,跟著江老大去了揚州!
而這一去,又是匆匆數個月過去。
★★★
蘇州以市肆見長,揚州以園林取勝;揚州園林,一步一景,景色隨影而移,變化于放收之間,“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形成了擅南方之秀、據北方之雄的獨特風格!
而此時的揚州,美景靈秀,秋意正濃,正是賺銀兩的好契機!
江老大從金銀幫手中奪得揚州后,數月來積極經營,將海派的觸角深入揚州扎根。與金銘幫一役,更確立她賭國后位,益發讓她名揚五湖四海,威望如日中天!
能與這樣的人結為朋友,是蔚云意外的收獲。她自認太過平凡,性格既不突出,偶爾還有點膽小,至于才華更別提了,標準的繡花枕頭一個!所以她會將小莫視為天,也對江老大崇拜的服服貼貼!
“江老大,紅點子和黑點子哪里不一樣?”
蔚云只要抓到機會,就猛向江老大請教賭術。難得能接近這樣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她的好奇心更像喂不飽的蛙,脹的鼓鼓的!
聽著江老大的賭術講解,蔚云邊點頭邊吸收。江老大在她眼里除了是個朋友,更是近乎神般的偶像,與她的閨中密友小莫旗鼓相當。只是,小莫是個憤世嫉俗卻隱忍于心的悶騷人,江老大則凡事明著講,不怎么拐彎抹角,爽快的很。
不過,江老大叫什么名早,是什么來路,從來沒人提過,問旁人也沒個結果,只告訴她江老大就是江老大。盡管這位“老大”才大她一歲多,但她似乎是天生老大的料,沒人對這位老大的地位存有異議。
顯然她很喜歡當老大,她當老大也當的很稱職:威風凜凜,豪爽果斷,精神練達……老大該有的條件她都有;至于她是如何成為這一群賭徒的頭頭,蔚云卻想盡辦法也挖不出來!
江老大豪爽,但并非無所不言,她心中有秘密!蔚云知道這應是江老大不愿透露的隱私,便打住了。
“江老大,你嫁人沒?”蔚云換個話題,但一開口又是嚇死人不償命。跟江老大說話,就是這點好,不必忌諱會嚇著她!
江老大杯子剛沾唇,頓了頓,想起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禁失笑!澳銌栠@做啥?”
“好奇。∠胫朗裁礃拥哪腥擞羞@個福氣。”蔚云興致勃勃答道!
“我有個未婚夫婿,自小爹娘與他父母指腹為婚,為我訂下的。只是.大概“本老大”的惡名太響亮了,那個死小子不敢娶我,也不敢退親,婚事拖了快二十年,也沒個結果,你不問起,我還差點忘了呢!”江老大微笑,像是說著一件別人的笑話!
“你沒派人去問?”
“沒有。我在江家逍遙自在,在江湖上呼風喚雨,好不快活愜意!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個男人來管我,當然是越晚出嫁越好!弊詈檬怯肋h不要嫁。江老大只在心里嘀咕,怕教壞蔚云。
“他要是知道你這么漂亮,一定想早點娶你過門!蔽翟普\心道。真的!江老大的明朗嬌容,沒有半點粗俗流氣,只除了穿著隨便點,稱得上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
“哈哈!我一天到晚拋頭露面,他大概早就知道我長什么模樣,要想娶我早娶了!薄
江老大止住了笑,目光梭巡蔚云那張俏臉,“對許多男人來說,女人,賢良淑德是第一,其次才是美貌,兩者兼具那就更好。然而有多少男人喜歡女人,是為了她本身獨具的特質?不論是聰明、膽大、調皮、溫柔、細心、伶俐……在一個女人身上才看得見的獨一無二的特質,有多少男會真心欣賞,甚至懂得欣賞?”
蔚云不知如何接口,她在江老大的身上看到小莫的影子!
“男人要的只是符合他理想的女人,懂得順從丈夫的女人,不是一顆光芒萬丈,無人能取代的星星。至于他們選擇的女人,又隨時可以被其他女人取代,一點也不吝惜。”江老大的聲音幽遠,視線也飄了開去!
這樣一個跺跺腳便能讓揚州震搖半天的美麗女人,會有過怎樣曲折離奇的故事?蔚云不禁悠然神往!
“總會有男人懂得欣賞你的。就算不是你的未婚夫也會有別人。”蔚云這話有鼓勵江老大紅杏出墻的嫌疑!
“我不像你這么幸運!薄
江老大話一說完,瞟見門邊驟然出現又立即消失的頎長身影,閃過一瞬驚慌,心虛地別過頭去,住了口。
這話沒頭沒尾,蔚云滿頭霧水!
江老大的心思,隨著人影飛到了某個夜晚!
★★★
“云兒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了!苯洗笥闷G羨的口吻道。如果她也有這樣的美貌……
“是嗎?頭一回見到她,我倒不覺得她有多美,只覺得她迷糊膽大得罕見,差點把我嚇跑!鄙瞎倬懞呛切α似饋怼=洗笫莻令人不設防的朋友,他無所顧忌!
兩個不期而遇的人,月下閑聊了起來。
而乖寶寶蔚云,早睡早起身體好,正躺在床上!
“然后覺得迷糊膽大得實在可愛,越看越對眼,就一頭栽進去了?”江老大單刀直入。
她不愧是“老大”,眼力敏銳而深入,不但認識沒幾天就拆穿了他們假兄妹的關系,如今更是一語道破他對蔚云的情感。
“真是一針見血。”上官君驊笑了開來。
“不過,你們之間總有那么點不對盤的地方。”江老大觀察力不弱,“剛開始說是兄妹,可惜蒙不過我;不過,若說你們是未婚夫妻,偏偏又愛避著對方;以為你們只是熟朋友,攜手走江湖又未免太超過了點。你們的關系還真是比梵文佛書還難懂!”
“瞞不過你。”在江老大這種人面前,上官君驊也感染了她的率性,直爽起來。
“我正在想辦法和她拉近關系,好把她娶回家!薄
“原來你們沒有婚約?”江老大奇道,心中竊喜。
“遲早會有!薄
上官君驊篤定的語氣,澆了江老大一頭冷水。
“世事多變化,你就這么確定會和她結為夫妻?”有點酸味。
“就是經過那么多的變化,才叫我離不開她。我和她水里來、火里去,同走了這么一遭,今生我是把命賭在她身上,放不下了。”他嘆氣!
“你們經歷過怎樣的事,稱得上水里來、火里去?”她的心也在嘆氣!
上官君驊不語。這可就不能多說了,蔚云的遭遇非比尋常,他死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江老大見他有難言之隱,也不便勉強。靜默許久,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果說,同你水里來、火里去的女人換成別人,你對她的心意會如同對云兒一樣嗎?”
“那要看是什么人。畢竟云兒只有一個,我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充沛,充沛到不擇地而出!鄙瞎倬懹X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那……如果是我呢?”江老大問的突然,神色更有著難藏也不愿藏的渴盼。這話,夠露骨了。
上官君驊正對著月的視線,驟然轉折,落到她的身上,帶著驚愕與困窘,“你……”他不相信江老大會這么問他,一時之間傻了眼!
“如果你先認識我,才認識了云兒,或者根本沒她這個人,那么你會如何?”江老大的俏臉已經紅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無法想像江老大竟會流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上官君驊跟著手足無措。
“如果是別人,我不知道。”他無意識地撇開視線,“如果是江姑娘,這輩子我的眼睛會離不開你!被卦捀纱嗲覄尤。
江老大是個奇女子,令他激賞,只可惜如今他的心中已滿滿是蔚云,無暇思考這個子虛烏有的假設。會這么回她,半是感動,半是欣賞,也有那么點安慰的成分。
就這么一句話,將江老大捧上了云端。她的心飄著飄著許久,終于才踏著了地,“我真羨慕云兒。方才我還偷想,若是我的美貌勝過她,你會不會眷顧我多一點?”
上官君驊微笑。她應該知道答案!
“算了!咱們心里有數。”江老大肩膀一垂,頹然道:“為什么我就沒云兒的福份?”語氣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
上官君驊溫言安慰。婉拒江老大不能閃躲,也不能翻臉,必須以誠心正面以對,她是明理人,也是自尊極強的王者,由不得他打馬虎眼!
幸虧兩人坦然,彼此心胸也夠寬大,這些話并不影響他們情誼。
這晚過后,他倆心照不宣。以后,這事絕不能再提起,尤其不能讓蔚云知道!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度,也不能賴在別人家這么久。上官君驊守禮慣了,實在無法繼續死皮賴臉待下去,不像少根筋的蔚云。
一直逃避這一刻的來臨,并不表示該來的就永遠不會來。蔚云其實不至于遲鈍到無藥可救,只是,相較于攤牌的尷尬與絕望,她選擇厚臉皮!
“你確定要和江老大道別?”這意味了已到做決定的時刻?蔚云剛賭完幾把回來,得知上官君驊有離去的打算,歡欣愉悅的心情立刻沉重起來!
“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你呢?要不要跟我走?”上官君驊絞弄著手,像是面臨審判的人犯,等著她的答案。
半年來待在江家,身邊有心愛的男人寵著,有至交好友陪著,蔚云暫時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淡忘了不堪的那段過去。只可惜,這樣的幸福終究是虛幻的,當上官君驊一有離開的意愿時,恐懼與不安再度自心的角落奔騰而出,蔚云這才發覺:她不是忘掉,而是這半年間,泡沫般的幸福粉飾了不堪的一切,自卑一直匿伏暗處,等著她面對現實時,伺機再跳出來無情地嘲笑!
“我還想再待一陣子。”蔚云選擇躲避,“揚州也算是個避風頭的好地方,有好友陪著,我又暫時還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去處,為什么要走?你若是想離開就請自使吧!”
這話半是真,半是假。這是個避風頭的地方沒錯,不想離開的原因卻是怕再與他有任何糾葛,蔚云隱忍不提。
上官君驊失意地接受了拒絕!
半年來的努力全是做白工,他依然沒能得到佳人的菁睞!上宜君驊認命地離去,帶著滿腔情愁與無盡依戀,留下自己的心,飄然而別!
“你就這么跟他說再見?”上官君驊前腳剛走,江老大在一旁杏眼圓睜,詫異地朱唇闔不攏!
他無預警地突然告別,不但給了她強烈的沖擊,她深信,蔚云受的打擊要更大!
“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我憑什么留他?”蔚云閃躲焦點!
“是嗎?就憑你們兩人的關系……沒有十分也有八分吧?”江老大歪著頭邪笑:“你就這樣看著他走?”
在這個時代,毫無血緣的青年男女聯袂同游,要躲過旁人臆測,委實不易。若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兩人舉手投足間,處處流露出大家風范,就更可疑了。該不會是貴族豪門之后,私奔出來的吧?江老大靈光的腦袋想出了千百個理由!
蔚云聽見她露骨的詢問,當下紅了臉。她想起了胸前那道淡淡的疤痕。的確,這種聯系非比尋常,是有八分的程度了。他羞赧地暗忖!
江老大很難不去注意蔚云紅艷的面頰,玩笑的語氣下,抑制不住心中陣陣的酸意,為了他們之間的關系而嫉妒。雖然這是她早就料到的!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蔽翟铺拱椎馈DJ了他們非比尋常的關系!
“為什么?倫們誰有婚約了?”
“都沒有!薄
“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們看樣子又是名門之后,家世相當,有什么不行?”江老大奇道。要是她,早就把上官君驊綁回家了。
“他說…”蔚云垂下視線,想起已死的鐘清流!
他曾是個噩夢。正因為這個噩夢,使得上官君驊這個遙不可及的美夢殘破了,殘破得碎碎片片!
江老大有耐性地等著下文!
“他不是我第一個男人。”這樣夠清楚了吧?蔚云屈辱的淚水,隨著自卑滾滾滑落!
江老大又是一驚。這個小女人看來家教極嚴,會做出這樣的事還真是匪夷所思,連她這個江湖放浪女都還沒機會破功呢!
“你被人欺負了?”語氣輕柔,卻是一語道破癥結!
蔚云終于壓抑不住,以抽掩面,嚎啕大哭,將半年來堆積在心中的委屈,一并發泄出來。
江老大慌了手腳。同是女人,她卻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不要哭,不要哭……”她心疼地上前,將蔚云攬在懷中哄著。許久,又柔聲問道:“他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蔽翟频臏I腺更發達了。她最不希望他知道,偏偏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他知道,看樣子應該也不計較,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江老大這類江湖兒女眼中,這是芝麻小事!
“可是我計較!”蔚云抬起頭來:“每次一面對他,我就會忍不住想到:我是個不潔的女人!不配和他廝守!在這種心情下,我怎能和他在一起?”
“就因為這個原因?”江老大不可置信問道!
蔚云理所當然地點頭!
江老大一副快昏倒的樣子。
“這是什么狗屁理由。磕惚黄圬撚植皇悄愕腻e,什么潔不潔的,根本不通!”江老大哇啦啦吼了一長串,“不要這么死腦筋好不好?三貞九烈沒必要用在這個時候!想想看,你要是就這么守著,不就白白便宜那個欺負你的混蛋?”揮舞的拳頭虎虎生風。
在蔚云等文雅人面前,她一直很克制自己,絕不隨便讓粗話溜出牙縫,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
蔚云凝下臉沉思。淚噙在眼眶中!
江老大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問道:“云兒,那個欺負你的混蛋是誰?本老大去替你宰了他!”她義憤填膺地握著拳頭!
“不必你宰,他已經死了。”提到鐘清流,蔚云柔腸寸斷,思緒千回百轉,她淡淡地敘述鐘清流與她和上官君驊的關系,以及墜崖的經過。當然,隱瞞了三人的真名。
聽了這段奇事,江老大也不禁楞住了。這就是上官君驊所言,水里來、火里去的真相?
“那么,你不留君公子是因為你愛上那個……人?”江老大硬生生把“混蛋”吞下去!
“我不知道!比羰且郧埃龝䲠蒯斀罔F地說:不是!自從鐘清流死后,這個意念便開始動搖了!
江老大是個直腸子,急驚風,見不得蔚云優柔寡斷,“那簡單!不管你喜不喜歡那個……人”差點咬到舌頭,“反正他也死了,如果你喜歡君公子,就跟著他去吧!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有什么幸福可言?”
江老大這話,實際而貼切,有著極大的說服力!
過去半年,蔚云活在幸福的幻夢中,求死的心早被上官君驊的柔情層層瓦解。今日想起,竟然冷汗直流,不敢相信自己當時的勇氣!
“你到底喜不喜歡他?”江老大追問。這對她來說很重要,只要蔚云說聲“不”,她就要即刻去追上官君驊。她江老大難得有看得上的男人,他愛的女人如果不要他,她要!就這么讓他跑了太可惜了!
至于那個有婚約的死小子,就滾一旁涼快去吧!誰理他!
“我不知道……”蔚云囁嚅!
又是不知道!江老大氣血沖天,差點嘔血!
“我的小姑奶奶!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翻著白眼!
“我……”蔚云吞吞吐吐。滄桑之后,竟是連純真的赤子之心也不復見,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迥異于與上官君驊初見面時。
“再不這樣,也許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弄不清自己的心意,何不追上去,再和他多相處一陣,順便聊聊心事?”江老大煽動。
“這樣好嗎?”蔚云有點被說動了!
“當然好啊!難不成你想老死在我這賭窟里?”江老大反問。她為蔚云造的這個臺階,夠體面了。
蔚云心念一轉,順勢而下,不再有遲疑之色,匆匆收拾后,含淚而別,追隨上官君驊而去!
去吧!江老大在心里道:我就不相信你這一去,不會同他雙宿雙飛!江老大心中算計,帶著祝福!
反觀自己:他爺爺的!老娘真是帥的無藥可救,肚量大到幫情敵的忙?瘋了!江老大自我解嘲。誰叫兩人都是她的摯手,既狠不下心拆散,就乖乖的成全他們吧!
她無謂的聳聳肩,抹去偷偷滑落右頰的一滴淚珠。
★★★
紛鬧繁忙的汴京城,看似穿梭者盡是尋常百姓,實際上龍蛇混雜,棲伏了無數不知名的英雄豪杰!
然而此刻,上官君驊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眼望著大批官兵侍衛攔路盤問,就算習慣汴京城的冠蓋云集,上官君驊也不免為此狐疑出了什么事?
他偕同蔚云進城,見到這樣的陣仗,不禁緊張起來!
當落落寡歡地踏上失望的歸途時,乍見蔚云突然跟上來,上官君驊驚喜交集。雖然她什么也沒說,問她跟上來的原因也顧左右而言他,明顯仍能看出她態度上的轉變,眼中隱約有允諾終身之意,嬌羞而美麗。不論她是因何故改變心意,她的出現,不就明示了愿意接受他嗎?
他歡歡喜喜地想帶心上人回家拜見父母,好不容易幾乎到了家門口,若有什么閃失,才真是冤枉。
“他們在搜尋江洋大盜嗎?”蔚云提出疑問。
上官君驊提心吊膽地看著官兵拿著圖像比對。
“不像!”拿著圖像的官兵再三比對他與圖像后搖頭示意兩人,“你們仔細瞧瞧,認不認得這個人?”
“不認得。”上官君驊毫不遲疑!
“這人犯了什么過錯?”蔚云額角冒出了冷汗,強作鎮定。畫中的男子怎么這么像小莫?
“這廝膽大妄為,竟敢在吏部尚書李大人面前賣弄文筆,然后跑的不見人影。奇怪的是,李大人不但不責怪,還挺欣賞他的,這才差人到處找!惫俦樋诘。
“這人叫什么名字?”這種作風的確很像小莫!蔚云更是緊張了。
還好她一向有好奇寶寶的形象,上官君驊不疑有他。
“不知道。問了快三天了,京城內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來路,也沒人知道他的去處,他像是從石頭里迸出來,又回到石頭里去似的!薄
官兵說的正順口,突然一愣,“我干嘛告訴你這么多?去去去!別妨礙我找人!”蔚云的姿容令他一時忘了分寸,多說了幾句。不過他有要務在身,容不得他分心!
那應該是小莫沒錯?墒撬秊楹蔚搅司┏牵楷F在人又在哪?蔚云怔怔想著,愣愣走著。
“到了,這是我家!薄
她無意識跟著上官君驊走了半天路。聽到這句話,抬頭望見侍郎府邸,內心退縮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進去?”她的聲音像個小媳婦,表情像是待宰羔羊。
“都到了這里,你認為我還會放你走嗎?”上官君驊一向溫柔平和的目光,從沒如此堅決過。
“先給我一點心理準備嘛!”蔚云嘟著嘴,俏麗的模樣與溫柔的懇求語氣讀他心頭一蕩。這話形同間接允婚,他差點樂昏了頭!
這一撒嬌,得到三天的喘息時間,三天之后,蔚云依然得乖乖的踏進上官家大門,見她未來翁姑的面!
面對未來翁姑是何情景,它在心中做了無數次沙盤推演。
★★★
“爹!娘!這是孩兒提過的云兒姑娘。”上官君驊誠惶誠恐地介紹。
三天前他將蔚云安置在客棧,不敢讓她露面,也不敢暴露自己行藏。畢竟劉家大火的案子未過追溯期,要是引人注意,他們隨時有可能被“請”回江南做口供,這是好面子的爹娘不能忍受的,也是他不能忍受的;很不巧聽說蘇州知府推事是個貪財好色的昏官,他擔心蔚云。
蔚云如履薄冰地一福問安,冀望留個好印象!
“你失蹤了一年多,一點消息也沒有,就是為了她?”上官夫人這話充滿責難,神色亦不善。
侍從駱龐數月前逃回上官家時,只說了上官君驊被鐘清流扣押,沒提他兒子搭上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甚至帶回家來。她隱約察覺她的兒子變了!
鐘冢難惹,連皇親國戚亦要退避三分,上官家暗中尋訪許久,提心吊膽數個月,上官君驊沒捎給家里只字片語,原來是跟眼前女子扯上了關系,將親情拋在腦后,怎不令他們夫婦寒心?
“孩兒不孝,讓爹娘擔心了。實在是不敢暴露行藏,托人送信,路途又有些耽擱,才遲至今日回家,爹娘恕罪!鄙瞎倬懙椭^!霸苾汗驴酂o依,是孩兒在江南結識的,懇請爹娘準許將她安置在孩兒身邊!薄
她對真實身分一直閃爍其詞,對婚事也還沒正式答應,上官君驊就順她之意隱瞞,戰戰兢兢地回話!
好嚴峻的父母!蔚云不意瞧見上官夫婦冰冷神情,心都涼了。上官家家教之嚴,他爹娘瞧她的不屑之意,今初春的溫度驟降至嚴冬的冰點以下。蔚云渾身發顫!
上官大人嚴肅的臉色突然不自然地柔和起來!
“當然可以。路上買個丫頭,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你要安置幾人都可以,要做妾也無妨,只是要拿握好分寸,知道嗎?”上官君驊兩個哥哥均有數房小妾,只有上官君驊連妻子也沒有,上官大人以為小兒子終于開竅了。只是,妾雖有情趣,改天還是得幫他娶房名門閨秀為正妻,延續香火才行!
只是這話當著蔚云的面說出,委實太過傷人,也太看不起人,不但刷白了蔚云的臉色,也染紅了上官君驊的面頰!
“爹!云兒不是我的丫頭,是我想娶的未婚妻子!”上官君驊大聲疾呼,忘了蔚云尚未開口允婚!
“胡鬧!上官家的兒媳婦必須是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不能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上官大人翻臉像翻書,瞪著銅鈴般的大眼:“你沒娶到劉蔚云也就罷了,竟還想聚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存心讓我上官家丟臉!”
蔚云氣在心頭。好歹她也是知府千金,雖然沒什么架子,也不該這樣任人侮辱啊!
偏偏,她要是承認自己便是劉蔚云,麻煩就更多了。
“孩兒并無此意,只是孩兒只喜歡云兒,只想娶她,求爹娘成全!”上官君驊雙膝一曲,跪下了地!
“逆子!逆子!反了!反了!”上官大人大罵。老三君驊一直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比起他大哥、二哥要成材多了,也孝順多了。怎么走一趟江南回來,竟變得如此忤逆不孝?
“君驊,你被這個妖女迷得失心瘋嗎?連爹娘的話也不聽了?”上官夫人炫然欲泣。
“上官大人,夫人,公子只是一時不察而已,奴婢只是上官公子的丫環,從未敢妄想攀龍附鳳,請不要責怪公子!”蔚云慌張地為上官君驊辯護,不忍見到他與家人反目。他與自己反正名份未定,許久前她原就打算不再見他,只是后來讓江老大的一番話感動。天意若是注定他們無緣,她又何必強求?不如放手吧!
“真是如此?”上官大人暫熄怒火。這個女人還算識大體!
“是!蔽翟茟暋!
“我不答應!云兒只能是我的妻子,不能是丫環!”上官君驊疾呼。
“既然云兒姑娘執意如此,我們也就不為難!鄙瞎俜蛉颂摷傩Φ。蔚云才不過說了一回,根本不到“執意”的地步。“兒子,這位云兒姑娘很知輕重,你也不要辜負她的一番苦心。你要是娶她為妻,對上官家的傷害有多大,你不會不知道吧?”語氣已近乎威脅!
上官君驊恍若被判重刑,僵跪當場,連起身也忘了,蔚云呢?淚已在肚中翻滾成浪,浪高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