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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娃兒亂亂跑 第三章
作者:沙其

  逃難


  風約輕去貼水飛,

  乍睛池館燕咽爭泥,

  沈郎多病不勝衣。

  沙上未聞鴻雁信,竹間時有鷓鶘啼,

  此情惟有落花知。

  —李景.浣溪

  不是她蘇小惜心眼兒小,她存了殷無恨的玄武令牌,又死纏爛打地硬巴著他不放,這個大冰塊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現在一定是存心在整她。蘇小惜暗忖著,嘆了一口氣。

  忽然一陣強風刮來,她及時抓緊了峭壁上突出的石塊,才免除了被強風刮落萬丈深淵、粉身碎骨的噩運。

  她原本以為有個保鏢在身邊,凡事都會有人照應,她大可以落得輕松,只要管吃、管玩就好了。結果呢?她的如意算盤居然打錯了!

  這幾天來,她所耗費的體力是以往十六年加起來的總和。先是手足并用的攀登崖壁,接著又涉過了充滿瘴氣的沼澤地,現在他居然帶她走這條突出于懸崖旁,還不到一人肩膀寬的羊腸小徑!

  可憐了她一雙白嫩的蓮足,現在已疼得連知覺都沒了,偏偏殷無恨那個大冰塊連停下來休息都不肯,只是一個勁兒的直往前走。

  她的腳好痛好痛喔!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議她使用過度!

  蘇小惜望著前面那高大壯闊的背影仍舊輕松的往前走,不由得一陣氣惱。這大冰塊也不想想,他有一身絕頂武功,走這點路當然像如履平地般容易,可她是個弱女子耶!

  哼!想整她沒那么容易,“獨苦苦不如眾苦苦”!蘇小惜忽然心生一計——

  她猛吸一口氣,用力的往前一跳……就這么跳上殷無恨寬厚的背,一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頸項。

  “你在做什么?”即使殷無恨武藝過人,也被她這么突如其來的一跳給拉得腳步一躓,險些跌落山崖。

  即使他沒回過頭,蘇小惜也猜得出,此刻他必然又沉下了那張冰塊臉。

  “我不走了!我的腰痛、背痛、腳痛、連頭發也痛,全身都痛得再也走不動了,你背我!”她耍賴的說著。

  “下來!”殷無恨沉聲喝。

  “不下來!不下來!”蘇小惜的雙手樓得更緊,小腦袋瓜埋進他的頸間猛搖著。“反正我是走不動了,你就好心一點背我,要不然,你就把我丟下懸崖吧!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對手!

  “不過,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有人不巧經過谷底,從我發爛的肚子里撿走了你的寶貝令牌,那可不是我的錯喔!”

  殷無恨縱橫江湖多年,什么樣難纏的角色沒見識過?偏偏教這刁鉆古怪的女娃兒給吃得死死的。

  蘇小惜自然知道,殷無恨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不悅來形容了。因此,她討好的道:“你就當是同情我嘛!人家的腳真的痛得走不動了!你如果硬要我走路,我的腳一定會痛得斷掉。你想想,保一個雙腳健全的人已經夠麻煩的了,若是那個人的腿又斷了,豈不是更費事?”

  大凡女子撒嬌,必然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嫵媚風情,讓人心蕩神馳。但蘇小惜撒起嬌來,只讓人覺得淘氣嬌憨,親切得一如鄰家小妹。

  只可惜殷無恨本性冷漠,對于蘇小惜的耍賴、撒嬌,他完全無動于衷,雙眉仍是蹙得死緊。只見他身子僵了好半晌,才又舉步向前邁去。

  見他妥協,蘇小惜可得意了,還不忘朝他的后腦勺扮了個鬼臉,十足小人得志的模樣。

  哈!還整不倒你嗎?蘇小惜心里快樂得很。

  有了人肉轎子,當然是比用自己的雙腳走路來得輕松多了!蘇小惜就這么大刺刺的趴在殷無恨寬厚的背上,逍遙自得的看起風景來。



  ***



  中夜

  腳步聲響起的同時,殷無恨便已醒了過來。

  那腳步朝他直直的走來,在他身旁站走。然后,一陣衣裳的悉牽聲響起,來人蹲了下來,卻久久沒有動靜,像是正偏著頭打量他。

  這刁鉆的女娃兒到底想干什么?

  這個念頭才晃過,殷無恨突然感到耳邊有股溫暖的氣流襲來。他心中一凜,險些要睜開眼睛,此時,另一股氣流又吹向他的耳邊……這女娃兒,竟然對著他的耳邊呵氣?!

  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雖然他們才相處不到幾天,殷無恨卻已經了解蘇小惜的行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偏偏人又機靈,跟她打交道,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來得妥當!于是,他的雙眼仍緊閉著,靜靜地等著她的下一步舉動。

  蘇小惜朝他呵了好一會兒的氣后,才輕聲地喊:“喂!”殷無恨動也不動,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

  “殷無恨。大冰塊!”蘇小惜不死心的再度輕喊。

  殷無恨仍是沒有反應。

  蘇小惜噘起嘴,自言自語道:“睡得真死,早知道就乘機把你賣到南洋去!算了,你睡著了也好,我也不用擔心你會看見!

  接著,衣料的摩擦聲再度響起。她站了起來,腳步聲一路往溪邊而去。

  不一會兒,嘩啦的水聲響起,顯然是蘇小惜開始玩起水來了。

  看來,這女娃兒似乎并不需要睡眠。

  殷無恨必須承認,這些天來,

  他的確是有意折騰她,故意挑難走的路走,只希望她受不了奔波之苦,自動退鏢,將玄武令牌還他。

  但這幾天下來,她雖然被他折騰得疲憊不堪,卻也不曾叫過苦,只是偶爾身體真的吃不消了,便耍賴的跳上他的背,要他背她走。

  這樣的路程,即便是個男人都無法消受,但她盡管再累,卻睡得極少,夜深人靜時,他總會聽到她的腳步聲在四周響起,這邊看看、那邊走走,像個頑皮的孩子般,興致勃勃的四處探險。這一點,倒是教他不得不佩服。

  “小兔子,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清脆的嗓音響起,帶著驚喜的語氣。

  “你怎么也不睡覺,半夜偷偷溜出來玩?喂,別走!等等……唉……”

  “撲通”的水聲蓋過了她的聲音,殷無恨猛然睜開眼,一個縱身奔到溪邊,果然看見一雙小手在水面困難的掙扎揮舞著。

  殷無恨左足輕點溪旁的大石,借力一躍,俯身拉住她那雙揮舞的小手,然后右足跟著往溪中的大石一點,眨眼間,兩人又回到了岸上。

  “砰”的一聲,蘇小惜重重的落了地。

  “好痛喔!你輕一點嘛!”

  殷無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逕自踱回樹下。顯然他是打定了主意,能不理她,就不理她。

  掙扎著站了起來,蘇小惜跟了過去,說道:“雖然你救人的方式很粗魯,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他冷淡的雙眸閉了起來,依舊不打算理會她。

  突然,一陣涼風吹來,蘇小惜打了個冷顫,鼻子一癢,忍不住“哈啾”出聲。

  雖然現在正值盛夏,但夜里弄得一身濕,又被涼風這一吹,還真有些寒意迫人。

  蘇小惜揉了揉俏鼻,瞄了殷無恨一眼,道:“好冷喔!”

  但殷無恨一動也不動。

  “我好冷喔!”她清脆的嗓音又提高了些。

  殷無恨還是沒理她。

  “我快冷死了啦!”她嚷了起來。

  這個沒有同情心的臭冰塊,連可憐她一下都不肯!蘇小惜忿忿的想著。

  她靈活的星眸不懷好意的瞄了他一眼。不理我?我就偏要教你理我不可!

  毫無預警的,一團冰冷潮濕的東西突然“蹦”進殷無恨的懷中,壓得他胸口一窒。

  這女娃兒居然又抱住他!

  他張開眼睛,果然看到蘇小惜正大刺刺的圈住他的腰,小小的身子就這么緊緊的偎入他的胸膛,見他張開眼,還淘氣的對他扮了個鬼臉。

  這女娃兒,難道她不知道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親”嗎?

  “起來!”殷無恨命令著。

  “起來”、“下來”,和她相處了幾天,這兩句話已成了他的口頭禪。

  “不要!”她在他的懷里搖了搖頭!皠e這么小器嘛!朋友本來就得同甘共苦,怎么可以只有我一個弄得濕淋淋的?”

  他外表看起來冷歸冷,但是身子卻暖得緊,好像一個大火爐似的,熱力源源不絕,抱起來好舒服呢!她打了個呵欠,星眸困頓的閉上,臉也順勢偎進他的胸膛。

  殷無恨瞪著懷里那張安適的小臉,眼眸冷得像要結成了冰,最后才不情愿的起了身,重新升起了一堆火,而蘇小惜這才心甘情愿的從他身上爬了下來。

  火堆熊熊燃燒著,散發著暖和的溫度,但這溫度卻是沒能溫暖坐在一旁的無恨。那橘紅色的火光,反而將他的臉龐映得更加剛硬,更令人難以親近。

  “喂!別轉過頭呢!絕對不可以轉過頭喔!”蘇小惜清脆甜美的嗓音不放心的叮嚀著,靈活的眼珠兒又瞄了那文風不動的黑色背影一眼,這才安下心來,由包袱內取出一套干凈的衣裳,然后又脫去一身濕衣裳。

  蘇小惜快手快腳的換好了衣裳,先把濕衣裳披到樹枝上,卻見殷無恨仍是不動如山。蘇小惜的眼珠子轉啊轉的,唇邊漾起一抹淘氣的笑意,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后,朝他耳邊“哇”的大叫一聲。

  殷無恨連動都沒動,就連衣裳震也沒震一下,根本沒被嚇到。

  蘇小惜只得繞到殷無恨的面前,一屁股坐了下來,支著下巴問道:“喂!你很討厭我是不是?”

  沒有得到殷無恨的回答,本是蘇小惜意料中之事,于是她又鍥而不舍的道:“看來你是真的很討厭我,也難怪啦!我硬賴著你保我這個鏢,又把玄武令牌吞到肚子里威脅你,換作我是你,我也會討厭透了蘇小惜這號人物。”

  話雖這么說,可從她的聲音里卻聽不出一絲慚愧之意。

  “可是,既然我們還得在一起半年,不如就好好相處,畢竟笑也是過一天,板著一張臉也是過一天,那自然是笑著過日子來得愉快多了,是不是?”

  “其實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他既然不回答,她索性自言自語了起來,“我爹爹和哥哥們老是把我保護得死緊,他們一天到晚對我說,外頭的花花世界有多好玩,卻又不許我出門,這十六年來,我連山莊的大門都沒跨出過一步!”

  為了強調自己的話,她還慎重的點了點頭,加強可信度,“就連官家小姐偶爾都還會上廟里燒個香,哪像我這么可憐,只能待在房間里聽大哥講故事。再這樣下去,我看一直到我死掉了,也別想出山莊一步,所以我才溜了出來。

  “我只不過是想好好看看外頭的世界嘛!可是大哥、二哥三天兩頭就來追我回去,要不是我跑得快,早被逮到了!但是大哥、二哥都很聰明,我逃得過一次、兩次,再來可就難說了。我還沒玩夠呢!所以我才會拖你下水!

  “不過,我保證絕不會給你添麻煩,你愛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只要記得帶著我,別讓我被家里的人捉回去就成了!至于你原本有什么計劃,也不用因為我而變更,我發誓我會是個最配合的‘鏢物!

  她滿臉期待的看著殷無恨,就盼他搭個腔也好,可惜她說了老半天,他卻連半點回應也沒有。

  蘇小惜小嘴一撇,氣惱的道,“你很不賞臉喔!從來都沒有人像你這樣討厭我,大家都說我人見人愛,而且還疼我疼得緊呢!”

  殷無恨仍是閉目養神,不吭半聲。

  蘇小惜不服氣的朝他扮了個鬼臉。

  哼!算了!這回就饒過你,反正來日方長,我蘇小惜總有一天會想到法子,非教你理我不成!她在心里暗暗發誓。



  ***



  “人!我總算又看到人了!”蘇小惜興奮的呼喊了起來。

  她的言下之意,好像殷無恨不是人似的。

  的確,這一路上雖然有殷無恨為伴,但他的存在與否根本就毫無差別,

  蘇小惜從來沒見有人能把“沉默是金”這四個字的真諦發揮得這么徹底的!他安靜得簡直要教山也慚愧——一起碼山還有回音。

  往往一整天下來,也難得聽他說半個字。和他相處了這么多大,也難怪蘇小惜一看到人群,就開心得叫了起來。

  這個市鎮叫七里鋪。小鎮并不大,但對久不聞人語的蘇小惜而言,已經夠她滿足了!只見她那雙眼珠不停地東張張,西望望,興奮的看著周遭的事物。

  街道上到處可見販賣物品的攤子,以及購買物品的鎮民,將這個小小的市鎮點綴得熱鬧非凡。

  蘇小惜一雙眼睛可忙了,又要看看這個攤子賣的玉器,又要望望那個攤子賣的小玩意兒,還得追著殷無恨的腳步,簡直就是將“一心多用”發揮到最高點。

  逛了沒幾步路,她突然蹙起柳眉,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原本熱鬧鼎沸的人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全安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殷無恨那冷漠疏離的黑色背影上,同時眼神還夾雜著驚疑不定的恐懼。

  殷無恨早就習慣了眾人的眼光,他下意識的抬手撫著臉上的疤。自從他的臉上多了那一道疤開始,無論他走到哪里,人們總是以恐懼的眼神看著他,猜測著他是從哪里逃出來的江洋大盜;而且,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冷漠氣息,更是讓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對于人們的防備與驚懼,他早已司空見慣,因此,他仍是邁步往前行,不曾停頓?墒蔷驮诖藭r,他卻聽到身后那個清脆的嗓音嬌聲喊道:“等等我,殷大哥!

  殷無恨一頓,防備的回頭望向蘇小惜。這一路行來,她不是連名帶姓的喊他,就是罵他大冰塊,現在居然喊起他殷大哥來,她又想玩什么把戲?

  蘇小惜對他疑問的神情視而不見,蹦蹦跳跳的奔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衣袖,神情像是在和自家親哥哥撒嬌的小妹妹!叭思液美,再也走不動了,而且人家肚子好餓喔!”

  “飯館快到了!彼啙嵉幕氐。

  “不要!人家不想吃飯館里的東西。”蘇小惜嘟著嘴。

  見無恨蹙起眉,她忙又道,“飯館里的菜色還不就是那幾樣,我早就吃膩了,我們試試別的好不好啊!就吃那個好了!”她的小手指向路邊賣豆腐腦兒的攤子。

  殷無恨看了那攤子一眼,既未點頭也未搖頭。

  根據這幾天相處的經驗,蘇小惜知道,他若是沒搖頭,便等于是答應了。于是她拉著他的衣袖,奔到攤子前,朝一臉驚懼的老板甜甜的一笑,開口道:“店家,麻煩給我們兩碗豆腐腦兒!

  老板看了看面前這嬌俏可人的姑娘,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身肅殺之氣的黑衣男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馬上來!彼涞膿]動木勺,舀起了豆腐腦兒。

  這句“馬上來”就如同解除魔咒的指令般,立刻讓那些竊竊私語全部止住了,市街又恢復一派熱鬧喧嘩的景象。

  不一會兒,兩碗豆腐腦兒就上了桌,蘇小惜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笑瞇起眼睛,“店家,你這豆腐腦兒又白又細,而且口感絕佳,真好吃!

  “多謝小姑娘贊美,我老李賣的豆腐腦兒可是真材實料,完全沒有偷工減料呢!”

  贊美的話人人愛聽,尤其這些話又是出自一個嬌美俏麗的小姑娘口中,簡直是甜人了老板的心坎里。只見他光禿禿的下巴高高的昂起,掩不住得意之色。

  “嗯——滑而不膩、清爽可口。這功夫恐怕不是一年半載就學得會的吧?”

  蘇小惜接二連三的贊美教老板的骨頭都酥了,也不管一旁還有人等著吃豆腐腦兒,索性坐了下來,“我這一手功夫是我爹傳給我的。要做好這豆腐腦兒,處處都是學問,光是選豆子、泡水就是一門功夫,我足足跟著我爹學了十五年,才學全他的功夫呢!”

  “聽起來好困難喔!”蘇小惜眨了眨眼睛。眼角瞥見殷無恨站了起來,忙道:“殷大哥,你不吃嗎?這豆腐腦兒真的很好吃,你不吃一定會后悔的!

  “我到路口去等你,”話未說完,他人已邁向旁去。

  “真是的!碧K小惜轉向老板,歉然一笑,“殷大哥就是不愛吃甜食,店家大叔,您可別見怪。”

  “哪兒的話!崩习迕榱艘鬅o恨的背影一眼,再也忍不住好奇地壓低聲音問道:“小姑娘,他……是你的什么人啊。”這小姑娘這般可愛運人,怎么會和一個那么嚇人的男人在一起?

  蘇小惜注意到周圍有不少人已豎起耳朵,等著她的回答,于是她眼珠兒一轉,道:“他是殷大哥。∥冶臼谴蛩闳びH的,卻在半路上遇到了壞人,多虧他救了我,還保護我去找親人呢!你可別看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可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呢!這路上,若非有他的照顧,不知道我會落得怎么樣的下場呢!”

  雖然蘇小惜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的落入周圍一只只好奇的耳朵內。

  “原來如此,不過他臉上那道疤可真嚇人,當初不知道怎么受傷的?這么重的傷,居然還能掙了過來!

  隔壁桌吃豆腐腦兒的客人索性端著自己的碗,坐了過來。其余眾人看到他這舉動,也紛紛捧著自個兒的碗,圍著蘇小惜坐了下來。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碧K小惜嘆了一口氣,“這年頭世風日下,行俠仗義的大英雄更是少之又少,那一次……”她說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可話中的暗示意味卻引起了眾人的想像力,眾人腦海里全勾勒出一幅英雄落難的畫面。

  蘇小惜頓了頓,又道:“那道疤可真讓殷大哥吃足了苦頭呢!人們總習慣以貌取人,一看到殷大哥臉上的疤,就把他歸類成十惡不赦的壞人,個個都避之唯恐不及,真正能夠慧眼識英雄的人是少之又少,所以,殷大哥才會變得這般冷漠。我真盼這世上就多些像店家大叔你們這樣不會以貌取人的,要不然殷大哥多冤枉!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眾人異口同聲的附和著。

  “我剛剛就覺得那個小伙子氣勢不凡,分明是人中之龍,怎么可能是壞人!”

  “這年頭就是有那種喜歡以貌取人的混蛋!那小伙子只是臉上的疤嚇人了些,也沒什么可怕的嘛!”

  “就是說。∧切』镒臃置骶褪莻好人,我老鄧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全都站到殷無恨那邊去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正是那種以貌取人的混蛋,更沒人注意到蘇小惜掩住小嘴偷笑。



  ***



  直到夜深人靜,蘇小惜仍止不住唇邊的笑意。

  想到那些鎮民對殷無恨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就忍不住覺得好笑起來。

  雖然他們只在小鎮里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可是,殷無恨的“英勇事跡”卻已傳遍了這個封閉的小市鎮。

  所以,無論他們走到哪家店,都得到了熱情的招待,而且他們對待殷無恨更是殷勤,簡直就像是在款待遠征歸來的大英雄似的,尤其是那賣干糧的店家競熱情的把手搭上殷無恨的肩膀,一副跟殷無恨是拜把好哥兒們的模樣;一想到殷無恨當時錯愕的表情,蘇小惜就忍不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突然,她的身后響起了腳步聲,她忙轉過頭,就見殷無恨邁出了破廟,朝她走了過來。

  “你還沒睡?”她燦然一笑,“那正好,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好美呢!”殷無恨那雙沒有溫度的黑眸定定的看著她,“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低沉的嗓音突然開了口。

  “?”蘇小惜眨了眨眼,一臉疑問,“你在和我說話?”

  他冰冷的眼眸仍舊定在她臉上,顯然就是在和她說話。

  “你真的在和我說話!”蘇小惜驚訝的嚷了起來。

  相處了這么多天,殷無恨始終難得主動開口說話,即使被她通急了,也頂多吐出幾個簡單的音節罷了,F在他居然主動開口與她說話,讓她不禁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連回答都忘了。

  “你為什么要讓那些人誤以為我是好人?”

  雖說當時他已先到路口等她,可是她在攤子上所說的那些話,仍是一字一句的飄進了他耳里。

  蘇小惜一怔,“你本來就是好人嘛!”

  殷無恨冷哼了一聲,“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用你多管閑事!”

  “你到底在說什么?誰同情你了?”蘇小惜蹙起眉,“堂堂一個玄武堂的殷大堂主,哪里需要人家同情了?我還比你更需要別人的同情呢!干嘛沒事就擺一張臭臉,難怪別人看到你就怕!”

  “別人怕我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多事!”他早就習慣了旁人恐懼的眼神,不需要她編造一堆假故事,硬要旁人對他有好感。

  “原來你是在介意這檔事。 碧K小惜總算弄懂了!拔页姓J我是耍了點花招,但是我說的大部分是事實啊!江湖上只要提到玄武堂的殷無恨,誰不豎起大拇指稱好?而且,一些武林后輩更是把你當成英雄人物般來敬重。那些村民見識不廣,一看到你的外表就怕,我只不過是點出事實,讓他們知道真相罷了!”

  “我并不在意他們怕不怕我。”

  “你若真的不在意,也不會半夜不睡覺,跑出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殷無恨眸閃過一絲寒光,然后他轉過頭,不再多說,逕自折回破廟內。“其實人生在世,又有幾個人能夠不畏旁人的眼光呢?”蘇小惜也跟著走進去,在火堆旁坐了下來!熬湍梦襾碚f好了,只要蘊華姐姐垮下臉來,我就好害怕呢!她最兇了,一天到晚只會威脅我吃藥、吃飯的,連爹爹、哥哥們都沒她兇呢!”

  原來還有人管得住她?

  “那是當然!碧K小惜的回答讓殷無恨嚇了一跳,他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話說了出口。而蘇小惜渾然不覺他的驚訝,仍是一個勁兒的道:“就連我那兩個哥哥,對蘊華姐姐也得敬上三分呢!”

  頓了頓,她又繼續道:“其實會在意別人的想法是一件好事!因為你會在意就表示你有感情,有感情就有一顆柔軟的心,有一顆柔軟的心就不會去傷害別人,總比那種麻木不仁的人好多了!

  感情?柔軟的心?

  殷無恨冷冷的一笑,右手下意識的撫過臉上的那道疤。自從那雙白皙素手揮動刀刃,無情地劃過他的臉的那一刻起,他的感情就已經被斬斷了,而他的心更是失去了對所有事物的熱忱。而她居然說他有感情,有一顆柔軟的心?

  “你不信?那我說給你聽。第一,江湖雖然傳說你下手狠辣、絕不留情,但你卻從來不濫殺無辜!碧K小惜扳著手指,數起他的優點。

  “我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币鬅o恨冷冷的說。

  “第二,我請你保我的鏢,你大可以不理會我,就算我硬纏著你,你多的是辦法可以甩掉我,如果你真的無情,那我以吞下玄武令牌來威脅你的手段,根本就沒有效,一個無情的人根本就不會理別人的死活,你直接殺了我,剖開我的肚子取出令牌,總比保我六個月來得省事多了!彼粴怵H繼續說道。

  “神算山莊并不好惹,我無意樹敵。”他依舊是一貫的冰冷表情。

  “第三,你若無情,那夜我落入溪中,你也毋需救我,讓我活活淹死,你便可以理所當然的割開我的肚子,取出玄武令牌!

  “我既答應保你,就不可能讓你有任何閃失!

  沒想到殷無恨這人冰塊向來沉默寡言,說起話倒也是挺口齒伶俐的,她的三個理由全教他駁了回來。

  蘇小惜眼珠兒轉了轉,愛笑的菱唇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第四……”她拉長了音,然后毫無預警的撲到他身上,勾住他的頸項。

  蘇小惜不等他說完,便搶著道:“第四,這一路行來,我三天兩頭便借口腳痛,賴著你背我。以你的武功,你大可以甩下我,但你雖不高興,卻也從未拋下我。我想,神算山莊沒這么大的面子,可以讓你殷大堂主放下身段背我吧!”

  她淘氣的對他綻出一臉笑意,慧黠的星眸盯住那冷漠的臉龐,滿意的看見他不自在地撇過了臉,一臉被逮個正著的尷尬表情。

  “所以,我認為你是故意板著一張冰塊臉來嚇人,骨子里卻是個大好人。這下子,你無話可說了吧?”她可得意了。

  “我……”殷無恨還是頭一回說不出話來,素來冷漠的表情難得染上一抹狼狽。

  蘇小惜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啦?人家是贊美你耶!要是別人這樣贊美我。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哪像你還是板著一張臉,讓人瞧不出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別鬧了,下來!”雖然殷無恨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臉部線條卻多了點不自在。

  “不要!碧K小惜的小腦袋瓜晃了晃,“我偏不要!

  “你……”殷無恨本沉下臉來嚇她,卻發覺自己的臉怎么也垮不下來。

  “又想要瞪人啦?這招已經行不通啦!”

  蘇小惜眼珠兒一轉,菱唇勾起了一彎不懷好意的弧度;殷無恨看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馬上聽到她清脆甜美的聲音道:“要我下來也成,你笑一個給我看,我就馬上下來。”

  笑?他有幾年沒笑過了?近二十年行尸走向的日子,早就讓他忘了笑為何物,而這個女娃兒竟然叫他笑?

  “你不笑,我就不下來喲!碧K小惜威脅著,一臉淘氣的模樣。“要是你笑不出來,那我幫你好了。”

  她的青蔥玉指在他的面前晃啊晃,然后鉆向他的胳肢窩,打算呵他癢。

  “蘇小惜!”殷無恨大喝,急急伸掌擋住她的手。

  “別胡鬧!”

  “誰胡鬧了?我非要看到你笑不可!

  蘇小惜玩得興起,兩只手更加放肆。她下足決心,非搔到殷無恨的癢不可。

  正當她玩得不亦樂乎時,一聲暴喝陡地啊起,“你們在做什么?!”

  探向殷無恨腋下的手指驀地停住,蘇小惜望向聲音來處,嚇得一張小臉全白了,“二哥。”

  看著蘇小惜,再看看殷無恨,站在破廟門口的蘇二氣得暴跳如雷,“惜娃,你還不給我下來,

  你們這樣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一個年輕小姑娘攀在一個大男人身上,這姿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暖昧。

  蘇小惜顧不得與殷無恨玩鬧,趕緊翻身下來,急急的解釋,“二哥,我們……”她還沒來得及說完,蘇二便打斷她的話,“好!殷無恨,枉費你還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勾引我這年幼無知的妹子,你知不知羞?”

  “二哥你誤會了……”

  “你閉嘴!”蘇二大喝,矛頭再度轉向殷無恨,“殷無恨,你好大的膽子,敢勾搭我的妹子,今日就教你見識神算山莊的厲害!”說完,只見他的左掌劃了個半圓,招式凌厲的朝殷無恨攻去。

  “二哥。”蘇小惜急得跳腳,卻無力阻止,兩人已然開始對打。

  蘇二深怒殷無恨“勾引”自己的妹子,因此下手毫不留情,使出的全是致命招數;殷無恨亦非等閑之輩,神桌上殘破的神像被他的掌風一掃,頓時震得粉碎,就連右側那堵墻壁也抵擋不住兩人的掌力,“轟隆”一聲垮了下來。

  蘇小惜看得心焦如焚。她知道脾氣火爆的二哥,若不與殷無恨拼個你死我活,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兩個人無論誰受傷,都非她所愿,情急之下,她慘叫一聲,揪住胸口,跌坐在地。

  蘇二與殷無恨兩人斗得雖急,但蘇小惜的叫聲仍清清楚楚的傳進兩人耳中。

  蘇二心頭一凜,顧人得與殷無恨打斗,身形一轉,火速奔至蘇小惜身旁,焦急的道:“惜娃,怎么了?”

  “痛……胸口痛。”蘇小惜抓著胸口,小臉揪成一團。

  “怎么可能?那回魂花不是……惜娃,你撐著點,二哥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蘇二彎腰便要抱起她,可是雙手還沒碰到蘇小惜,忽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心頭警鐘頓時響起,但視線已被一陣白色煙霧擋住。

  蘇小惜跳了起來,一把拉住殷無恨,急急的道:“殷大哥,我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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