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從招牌板底下探出頭,朝來車指了指“禁止停車”的標(biāo)示牌,她正覺得那部車眼熟,唐宇斯愉快的聲音已傳了出來。
“嗨!‘絕不碰面’小姐,今天真是黃道吉日,我們偏偏又見面了!
星云懷疑,究竟是他蓄意跟蹤她,還是老天存心懲罰她!若非流年不利,否則他們不可能老是撞上兩百萬分之一的機(jī)率——不期而遇。
“你好,經(jīng)理先生。”她避他如蛇蝎。“祝你一路行車平安,快快開車回家吃晚餐。我很忙,沒有空陪你閑聊!
“我很有空。只停一下車,在這里用個便飯,再回去也不遲!彼筋^張望!澳悴粫且嬖V我,你在這里兼差打工吧?”白T恤、短褲,一副干練俐落的模樣。
他真的當(dāng)她是嗜錢如命的女人,下了班之后還拼命兼差!八悴簧洗蚬ぃ@是我家開的小店。”
星云找了客人零錢后,見他還悠哉的站在那兒,人高馬大的占空間。她巴不得他快走,他卻裝作不懂她的意思。
“你真能干,下了班還要忙里忙外!彼粡埿δ槨
“比不上您經(jīng)理大人能干,讓你稱贊,不好意思,真不敢當(dāng)。”她皮笑肉不笑,內(nèi)心卻在下逐客令。
宇斯不由得笑了出來。她真的是討厭他,板個冷冰冰的小臉像對付討債鬼一樣,那和她轉(zhuǎn)頭找客人錢說謝謝時的親切表情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不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身旁另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請問先生要外帶,還是在這里吃?”偉如看著女兒,又看著這位相貌堂堂的男士!澳銈冋J(rèn)識嗎?小云,這是你的朋友?怎么不請人家進(jìn)來坐?”
“我不認(rèn)識他!
“謝謝伯母!彼麄兺瑫r搶著說。
偉如給弄糊涂了。
“伯母您好,我叫唐宇斯,是星云的朋友!彼騻ト缥Ⅻc(diǎn)頭行禮。
“哦!你好,你好,唐先生。”女兒臉上臭臭的表情說明了這位唐先生可能不是那么單純的“朋友”,但偉如仍是待客以禮,因見他滿有禮貌的。
他們還來不及聊,小店即涌進(jìn)了大批客人,是附近的居民或剛下班的職員,趕用餐時間。
宇斯自告奮勇的說:“我來幫忙!彼舆^一碗湯面。
星云順手端了開去,給他一個嫌他大少爺很雞婆的眼光,說:“不敢勞駕經(jīng)理大人端盤子,我來就好。”
他才不理她,很勤快地幫忙端東西、抹桌子、收碗。
店里有兩個客人吵了起來,原來是一對老姐妹爭著付錢,大聲吵了快五分鐘,店里其他客人紛紛不耐煩的側(cè)目;這是星云最討厭的兩個口羅唆客人。歐巴桑你爭我推地辯個沒完沒了,為的也不過是五十五塊的小錢。
唐宇斯一句話就解決了問題。他一個大步跨過去,說:
“不準(zhǔn)吵,先講話的人就不準(zhǔn)她付錢!
兩個老太婆頓時住了口。事情順利解決,各付各的,只見她倆高高興興挽著手離去,還贊宇斯。
“帥小子,你是新來的?真好,真好!”
老太婆好滿意的說:“我們明天再來吃面,天天都來。”
聽得星云快昏倒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還親熱地叫他帥小子,這家伙究竟有何魅力,連上了年紀(jì)的老女人見了他,都回復(fù)成青春少女的嬌媚樣。
人潮總算散掉,宇斯能再喘口氣時,已經(jīng)滿頭大汗。偉如高興地招呼宇斯,說:“唐先生,麻煩你幫忙,真不好意思。不嫌棄的話,你今天在這里多吃點(diǎn),晏媽媽請客,你喜歡吃什么?要面、米粉,還是米粉湯?都很好吃,你一定不能客氣,算是晏媽媽謝謝你……”
星云插嘴道:“他才不會客氣,而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他自己志愿幫忙,要阻止都沒辦法!
宇斯更客氣的說:“伯母,不用了,我不餓!
偉如才不準(zhǔn)!斑@怎么行!小云,人家唐先生熱心幫忙,不能沒有禮貌,對朋友怎么能……”
“我可沒承認(rèn)他是我朋友,他說的不算數(shù)!彼耆睬。
宇斯笑道:“我跟星云有點(diǎn)誤會,她可能還在生我的氣,沒有關(guān)系!
旁邊桌子的客人朗聲笑了起來,那是前面巷子擺水果攤的老伯,常來店里的老客人!靶z口鬧意見啦?沒關(guān)系,三兩天就好了,沒事兒、沒事兒!”
星云急急辯解:“才不是!”
宇斯竟然很高興的說:“是啊!老伯,我也這樣想!
兩個男人一老一小,竟很投機(jī)地閑聊起來,一搭一唱,愉快得不得了。
星云悶悶地走開,心想:又讓他得意了一次。怎么他就有本事收買人心,好像沒理的人都是她。
唐宇斯究竟想干什么?他怎么不走?怎么還不走呢?從他傷了她的自尊開始,她壓根兒就希望永遠(yuǎn)別再見到這個人,這個可惡的、高傲的男人。雖然此刻他一點(diǎn)也不“高傲”,還很“謙卑”,可是星云絕對不會忘記,他曾用怎樣傲慢的眼光評量她。她寧可跟他對抗、周旋到底,也不會屈服于他虛假的“朋友”面具和“親切”偽裝下。
然而十分鐘后她卻拗不過母親的要求了。偉如堅持“對客人要有禮貌”,星云只好帶著五百塊錢鈔票,找他出店門外談?wù)劇?br />
“喏,我媽說一定要謝你的!彼咽稚斓霉P直。
“這是做什么?”他感到莫名其妙。
“當(dāng)作你今天的打工費(fèi)啊!不讓你做白工。”
“我不會收!
“這樣我對我媽交代不過去。我很清廉,不會從中貪污。你拿去。”
“我們來個交易怎樣?錢給你,不算‘貪污’,可是你要改善一下態(tài)度,對我和善一點(diǎn)點(diǎn)!
“一點(diǎn)點(diǎn)?”他真是夠“謙卑”的了。
“不是我態(tài)度惡不惡劣或改不改善的問題,癥結(jié)都在你,都是你造成的。”
他覺得不可思議的說:“是你吧?”
她又毫不遲疑的說:“是你!
“你!
“明明是你!
“是你!
“你、你、你!”
好了!他們再像孩子似地爭執(zhí)下去也沒用,跟那兩個口羅哩口羅唆的歐巴桑沒有兩樣,宇斯理智地停住了,先謀溝通之道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問題出在那里,我們有必要這樣吵嗎?和平相處當(dāng)個朋友,對我們來說應(yīng)該不困難。”
“不難,只是沒有必要。我不會跟對我有偏見的人,交上朋友!
“偏見?你為什么有這種想法?”
“你不會這么健忘吧?你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時,你是怎么看我、說我的嗎?既然我是拜金勢利、愛慕虛榮的女人,何必委屈你這位高貴的經(jīng)理大人紆尊降貴來交我這個朋友?”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不用再說了,事實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不用談朋友不朋友,你何叔是我的雇主,我只對他負(fù)責(zé),至于我們倆,什么都談不上!
“何叔是何叔,不能把何叔暫置一邊嗎?”
星云無聊地踢弄水泥墻角,說:“你回去吧!我不想談了。我還要忙,就快收攤了!
宇斯站在她面前,說:“你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星云猛抬頭看他,覺得一下子被攻潰了。
這個討厭的唐宇斯,他究竟想干什么啊?不走,不放松,我行我素,給我強(qiáng)大的脅迫感。固執(zhí)的脾氣毫不輸給她,她總算見識到了。她除了哀嘆,內(nèi)心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正在發(fā)酵。
“你到底要怎樣?給你錢也不行!”
“換個辦法,我用這筆錢請你喝杯咖啡,行嗎?”
星云遲疑了。對他,她老是有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感覺,不知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對他,才不會出錯。
“我想你這種人生活一定過得非常忙碌,晚上沒有節(jié)目嗎?你應(yīng)該去約別人,要不然回家也好,看看第四臺,養(yǎng)狗、澆花,還可以修身養(yǎng)性,儲備精力。”
宇斯認(rèn)命地看著她,說:“省得在這里找釘子碰,是嗎?”
星云不由得笑了。這回她放松下來,不再疑神疑鬼了。她不怕了,因為唐宇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夠無聊的。”
“你再拒絕,我就會真正無聊了。只是喝杯咖啡,還猶豫嗎?保證不是去摸摸茶。”
她瞪他,然而嘴角卻不自禁綻出溫柔的線條。“大馬路對面有家泡沫紅茶,那里晚上滿熱鬧的,我堅持平民化的選擇!
“悉聽尊便!惫芩矫窕蛸F族,重點(diǎn)是她肯對他拋掉“成見”(他也認(rèn)為她對他抱有成見),和顏悅色的。他認(rèn)為這一點(diǎn)很重要,只是未嘗細(xì)想為什么。
???
九點(diǎn)還沒到,星蘋就提著一袋爆米花在樓下等著。
卅分鐘前,常寬趴在欄桿上喊她,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星蘋一聽有得玩,高興都來不及,三兩下幫著把店里收拾得清潔溜溜、妥妥貼貼,約好的時間未到,就踮著腳尖往樓上張望了好幾次。
一看到常寬,她就嘰哩呱啦先夸他。
“你今天這件T恤很酷哦,新衣服?”他的黑T恤正中是只血淋淋的獅子,布料縐得可以,正是今年最流行的式樣。
常寬不僅沒什么表情,連話都懶得多講,教人永遠(yuǎn)搞不清他是剛睡醒,還是正困得厲害!皼]衣服穿了,箱底翻出來的。”
星蘋煽煽風(fēng),捏著鼻子,說:“難怪有異味,我還以為新衣服才有這種生姜似的染料味。”她將爆米花遞給他,說:“喏,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分你!
“我不吃這種垃圾食物,只有奶油和高熱量的零食!
她心疼地抽回自己的寶貝,好心分他,還不領(lǐng)情,竟還批評她喜愛的點(diǎn)心是垃圾食物!澳愕钠【聘菝、餅干,也高明不到那里去。至少我還沒聽說過,有人光吃爆玉米花死掉的。”
他看看她,說:“生氣了?”她回嘴,道:“才沒有。愛生氣的人是小狗!
兩個人又閑閑的走著,過一會兒她問:“我們要去那兒?”
“跟著走,就知道了。”
她漫應(yīng)了聲“哦!”但沒兩分鐘就又按捺不住的問:“你先說,要帶我去那里嘛!”
常寬有點(diǎn)不耐地脫口而出:“哎!你真的有點(diǎn)煩!
她馬上不吭聲,也不看他,自顧自吃她的東西。
常寬隨即領(lǐng)悟到自己的粗魯,主動道歉:“你生氣了?”
星蘋看他,眼里是純凈天真的光亮,像反而被他的“良心”嚇到!罢l生氣了?”
“你沒有生氣嗎?否則怎么突然不講話?”他慢吞吞地說!拔抑牢业钠獠缓茫v話沖一點(diǎn),你要原諒我,不要太介意。”
“你也曉得你脾氣不好啊?”她把爆米花拋得高高的,再像玩特技似地用嘴巴去接,可惜缺乏練習(xí),常常漏接,黏在常寬頭發(fā)上,他忙不及地彈掉。
“拜托,丟不準(zhǔn)也別拿我的頭發(fā)當(dāng)靶場,洗頭發(fā)很麻煩?!”
“誰叫你怕麻煩還愛留長頭發(fā),我就沒有這種困擾!彼軔郜F(xiàn)地展現(xiàn)她飄飄飛揚(yáng)的短發(fā),像在對他那束無型無款的蓬松長發(fā)示威!拔乙灿泻芪撵o的時候。你不是嫌我話太多嗎?現(xiàn)在我不講話,你反而嫌我有毛病!
算了,他對女孩子晴時多云偶陣雨般的脾氣,實在束手無策!澳氵是多講話才正常,太文靜就不像你了!
星蘋不滿地繼續(xù)拋爆米花。這個人太不會講話了,簡直是呆頭鵝一只,光會得罪人,要不是她大人大量,否則一定跟他計較個沒完沒了。
他帶她到一間小得不能再小的酒吧,因為小,所以坐滿了人,有人在彈琴唱歌,有人即興跳舞。常寬說那是首西班牙歌曲,叫做“天使的誘惑”。
酒吧里的人全都認(rèn)得他,他們才落座,不知誰半空丟來了枝紅玫瑰!八徒o可愛的小姐!”坐在琴邊的一個胡子大漢喊。
“阿寬,你新女朋友哦?為何不早帶來給我們見見!”
“水哦!蘋果臉!
“阿寬,很幸福喔!”
星蘋又是興奮又是尷尬,一下子紅了臉,在彩色的燈光下一張臉更像是名副其實的紅蘋果。常寬端來了杯紅紅綠綠的飲料給她,他自己則是滿罐的啤酒!八麄儛坶_玩笑,不要介意。”“為什么他們都會把我當(dāng)成你女朋友?看也知道不像!彼匝宰哉Z般。
常寬一臉納悶地問:“為什么?”
“不像就是不像,不需要理由。你說像嗎?”她反問道。
他聳聳肩,說:“誰曉得!反正你理論特別多。”
琴師站起來喊:“我們送可愛的小姑娘一首歌!”
于是所有的人全鬧著唱“玫瑰玫瑰我愛你”,因為星蘋一時興起隨意把花插在襟前的扣眼上。她開心地聽兩個主唱很棒的合唱和其他人趣味的和聲,她已經(jīng)愛上了這個充滿熱情的小酒吧了。
“他們好好玩,真有意思!彼滩蛔〉卣f。
“唱歌的是阿賓和姜鬼,小文什么樂器都會玩。阿四是老板兼伙計,能串場哼兩句,你多來幾次就會跟他們熟起來了!
“你的朋友都跟你一樣,多才多藝!
“都一樣窮,才是真的。”他一口氣喝光啤酒!案F得都快當(dāng)褲子了,才華是個屁,不值一文錢!
星蘋皺鼻子,說:“好酸喔!”
“你嫌粗是不?人窮的時候,不由得不酸,要文雅也文雅不起來!背掽c(diǎn)上一根煙!澳憧,阿賓的琴彈得一級棒,可是只有流落到這種三流小酒吧的命;姜鬼還有唱片公司盯過,找他出唱片,等片子都快推出了,卻被個莫名其妙的瘋子當(dāng)街潑硫酸,嗓子是保住了,但臉和前途卻全毀了!還有小文,年輕時候還拿過香港的獎,到現(xiàn)在,除了一屁股賭債外,一無所有。人的命和運(yùn)不是你想怎樣就會怎樣,運(yùn)氣不好,一輩子被壓在底下,永無翻身之日。”
“努力而有成就的人還是很多,你不能以偏概全。而且就算窮又怎樣呢?一輩子能過得快樂而心安理得就好了,有沒有錢并沒有那么重要,有了錢,還不一定守得住呢!”
“小蘋果,你還小,才會這樣想,等你過個幾年,再有些歷練,就會改變看法了!彼麌娏丝跓熿F,以啤酒相佐。“人是抵不過命和運(yùn)的,老天要你怎樣是早就注定了的,輪不到你頭上的,空有再多理想、抱負(fù)、才華、熱情都像一堆糞土,又能如何呢?”
“我不這樣想。你沒有努力試過,又怎么能妄下斷論。”星蘋堅持地說。
“你怎知我沒有試過?”他說道!靶√O果,你有沒有聽過我的歌?”“你的歌?你出過唱片嗎?”這就令她驚奇了。
常寬跑到吧臺后的音響柜里翻了半天,回來時手上多了兩卷帶子。
居然真的是!星蘋看了看,那是兩張半搖滾半抒情的專輯,封面上面目模糊的常寬躲在大墨鏡后,比現(xiàn)在眼前這人更狂、更“臟”、更頹廢!奇怪的是,她以前真的沒聽過這個名字,更別說注意過有這個人。她一看出片日期,是兩、三年前的。
“我也制作過別人的唱片,捧紅了別人,自己的專輯卻敗得凄慘。他們開會拍桌子對我吼,說市場上根本不會要這種東西,那充其量是堆垃圾——可預(yù)見的垃圾!彼恍Γ砬槟救。
“這兩個帶子能不能給我,我可以拿回去聽,看它們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堆垃圾!彼⌒牡嘏踔鼈。
“你要,就拿走吧!反正放在那里長灰,一百年也沒有人會去動它的。你就當(dāng)作是清垃圾吧!”他叫她:“走了!
十點(diǎn)多,街上行人少了些。星蘋理理背心裙的吊帶,說:“你有很多朋友嗎?”
“我為人四海,走到那里都有朋友;我的朋友什么調(diào)子都有,當(dāng)然,屬酒吧里那個調(diào)調(diào)的兄弟最多!
“這樣說來,你人緣很好嘍!”
“你說呢?連你這么乖的女生都不怕我了,可見得我人壞不到那里去。”
接著他帶她到一幢頗氣派的公寓大廈,星蘋好奇地問他:“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這好像不是什么供人參觀的有名古跡!
“我來闖空門的,來大搬家!彼戳怂π。
星蘋馬上知道他是開玩笑的,闖空門的人不會這么堂而皇之地跟管理員打招呼,而且,更不可能有鑰匙。
布置高雅的小套房,雖然只占地廿坪,但可見裝潢陳設(shè)所費(fèi)不貲。進(jìn)門即見大幅的沙龍照,墻上、門后,柜臺上,一幀又一幀,是同一個艷麗奪目的女主角。
“錢嘉薇?樓上的,你不像是會崇拜偶像、掛美女照片的人!彼是改不了習(xí)慣要叫他樓上的。她一邊瀏覽一邊嘖嘖議論的說:“真看不出來!
“我的確不是。相片是她要掛的,不是我。”
星蘋的腦筋還轉(zhuǎn)不過來!八?”
常寬從床底抬出兩口大皮箱,打開衣櫥取出衣服!八俏遗笥眩郧暗!彼郊右痪。
“你們住在一起?”她傻了眼。
“沒錯!”他看她一眼!罢f得正確點(diǎn),這是她的房子,現(xiàn)在我還給她。你也知道她?”
“當(dāng)然知道,錢嘉薇是很有名的模特兒。如果我夠高,能走伸展臺,也是很不錯的工作!
她怔怔看著他動手整理(事實上他不是整理,只是把衣服塞進(jìn)皮箱。),不再說話了。
他很快就弄完畢!靶辛耍甙!”
臨走前他將房子的兩把鑰匙從鎖匙圈中取下,放在電話旁,沒有留言或說明。但星蘋注意到他停頓了一下,就遲疑了那么一兩秒。然后偕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廈。外頭的夜已深,星蘋深吸一口夜晚清涼而帶著甜甜氣息的空氣。那里來的風(fēng)?這么香,她陶醉了!
“喂,我覺得你比我原來想像中的復(fù)雜多了!彼f。
常寬低頭看她,說:“我還是我,不是嗎?”
“要不要我?guī)湍隳孟渥?反正我手空著!
他笑她,說:“還想拿?這箱子都快比你重了!
一會兒,她終于忍不住問:“你還愛她,對不對?”
他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的說:“都過去了!
星蘋自顧自說下去:“你要不是還關(guān)心她,怎么還會曉得她今天不在,要利用晚上去拿行李?你還是在乎她的嘍?錢嘉薇很漂亮,報上說她的笑容有神秘魅力,讓很多花花公子都逃不了魔網(wǎng),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常寬挑了挑眉,他是從不看報章雜志的;他通稱影藝娛樂版為流言版,是藝人炒作新聞,自娛娛人,又剛好迎合無聊大眾的口味。他納悶,星蘋竟然能將報導(dǎo)里的句子一字不漏,倒背如流。他是注意過嘉薇的行程,這半個月她人在新加坡;然而,愛——怎么說?此刻他并不想深談。他們倆的事并不是像外人揣測的那樣,也不是小蘋果所想的那樣。
“那不關(guān)我的事!背挷荒偷卣f。
“事過境遷,你就討厭再提起她了嗎?我相信錢嘉薇的影像還留在你心里。”
“我承認(rèn)我們曾要好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可是,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為什么?是她的因素,還是你?”她就是想問,雖知他可能不耐,但她不管,常寬是奈何不了她的。
“都有。我的脾氣壞,她的性子也烈,又要求完美,兩個人若再在一起只會對彼此造成更大的傷害,分開會好過一點(diǎn)。”
“你會難過嗎?”她覺得問這種話真是蠢。常寬是個寧愿把事情埋在心底,也不肯輕易表達(dá)的男人。她像在揭人瘡疤。
“知道分手是避免不了的,就沒有什么好值得難過的。小蘋果,你有沒有談過戀愛?有沒有喜歡過人?”
星蘋被這天外飛來的問題給問得愣住了!拔也挪桓嬖V你!
“隨你!彼ь^看天上。天邊有一彎眉月,稀疏淡星,簡單得很;一個簡單而安靜、清涼的夜晚。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彼緡9緡5哪钪鴮洹
“你說什么?”
“我在說你!彼(xí)慣性地踢著石子走!暗厣先硕嘈牟黄健!
“錯了,其實我要的并不多!
她很直接的問:“那你說,你要什么?”
常寬想了想,說:“問題就在這里,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所以說,你騙人,你既然想不出想要什么,怎么能肯定你要的不多?”
他被她的邏輯弄得腦筋打結(jié)!昂孟裼欣,又好像沒理,算了,我不像你那么愛動腦筋,這種問題很重要嗎?”
“無聊嘛!隨便問問!毙翘O理直氣壯的回答,存心氣死他。
他也不管箱子了,一把掐住她脖子,親親熱熱地說:“是哦!小蘋果,你真是我的難兄難弟,無聊透頂!
星蘋料不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驚叫:“啊!痛死了,呼吸困難……”她一時慌張地朝他手臂咬了下去,腳后跟反射地朝他下身一踢,沒想到后果……
常寬哀嚎一聲,放開她,直護(hù)住自己。
“小蘋果!你——要是害我以后不能生育,你的罪過可大了!”
星蘋又是愧疚又是好笑,又想察看又要躲!拔也皇枪室獾,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會踢到……,啊——”更凄厲的一長聲尖叫,因為常寬不顧“劇創(chuàng)”,死命追起她來了,他要追緝“創(chuàng)子手”。
于是一個追,一個跑,跑過整條大街,繞著圈,討債的討債,求饒的求饒。這幕劇是如何個收場呢?由你想像吧!
???
宇斯進(jìn)董事長辦公室后,才見星云也在座,有些尷尬,想回避已來不及了。
堯天卻滿面帶笑地叫住他;宇斯已許久未見何叔如此神采奕奕的笑容了。
“宇斯,我一直想介紹你們兩個人認(rèn)識,你來得正好,這位是晏小姐……”
星云開了口,說:“我跟唐先生碰過面了。”如果她順便說出她跟他已有過多次正面交鋒的機(jī)會,甚至一起喝過泡沫紅茶、聊天,何堯天會是如何的驚訝?
她跟唐宇斯不愉快的初識是因他而起。
“喔,是這樣嗎?”何堯天非但不感到奇怪或懷疑,還顯得很高興!澳呛芎。”
“你今天怎么有空來?”宇斯沒稱小姐或叫她名字,只用親切的你字,使星云感覺熟悉。然而他眼中奇異的亮光一閃,她知道他自己找到了答案;今天或許是她的“上班時間”。
她存心想忽略掉他帶來的壓力,說:“我下了班順便帶幾片CD過來給何先生。”
“星云要教我覽賞古典音樂呢!”何堯天沒忽略掉兩個年輕人之間微妙而細(xì)小的緊張火花。他和宇斯相處廿多年,未曾見過宇斯和女孩子講話是這種態(tài)度和表情,他細(xì)察玩味著。
“說教不敢當(dāng),文化交流罷了!
“我不曉得你愛聽音樂!庇钏拐f道。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星云輕輕一笑。
“這倒是可以慢慢研究!彼难酃獠挥勺灾鞲D(zhuǎn),發(fā)現(xiàn)每次和她見面,她都有不同的面貌,仿若千面女郎,一次有一次的豐采。那晚著T恤、短褲的她簡樸自然,又活潑俏麗和像要到海灘度假的鄰家女孩;今天的她略施脂粉,格外有精神,有種文雅端麗的氣質(zhì);而一身粉紅套裝短裙顯露出娉婷身段,修長玉立,又別有一番都會女郎的風(fēng)情。
“恐怕你這句話還別有含意!毙窃撇粦C不火地說!拔乙詾槲覀円堰_(dá)成某種程度的共識了!
“誰說的?”星云突然面對堯天頗帶研究意味的有趣眼神!拔蚁茸吡耍脝?”
“我順路開車送你?”堯天溫和地征詢。這是他倆的默契,主雇關(guān)系并無損于他倆的友誼。他們是站在平等基礎(chǔ)上相待。
“謝謝你,不用了!毙窃瞥麥厝嵋恍。“我還有些私事要辦,再聯(lián)絡(luò)!
星云離去后,堯天丟給宇斯一個問題。
“你覺得星云跟左兒有什么不同?”
“何叔怎么會將她們兩個作比較?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典型,話說回來,我還不怎么了解晏小姐,說不得準(zhǔn)。”宇斯避重就輕。
“宇斯,這次你不老實!焙螆蛱煲回灥臏匚。
“何叔怎么——”他失笑了。
“你這孩子向來聰明,有你看不準(zhǔn)的事嗎?我懷疑!眻蛱熳M(jìn)沙發(fā)里!坝钏,星云是個好女孩,如果你喜歡她,何叔絕對鼓勵、絕對贊成你去追她。”
宇斯再驚訝不過了!何叔竟會鼓勵他去追星云,然而至于何叔與她之間的神秘“微妙關(guān)系”……
這未免太不合理了!
何堯天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抬頭望著他,說:“相信你的直覺,宇斯,不要輕易聽信流言和無謂猜忌。它們會蒙蔽你的眼睛。何叔不需要說得太多,星云是個不可多得、值得追求的女孩——”
“何叔不也希望過我能愛左兒?”他坦率直言。
“那是出自我的私心,左兒是我唯一的女兒,而且她心中只有你;然而星云又另當(dāng)別論,如果我年輕個二十歲,也會追求她,可是……”他微笑道。“就是有這個可是存在,情況就不同了。”
不是那個人,就不會有那種心情。曾經(jīng)滄海,雖已埋入歲月長流的底層,但卻未曾絕滅!這一切無人能解,只有自己明了。一顆心蒼老如荒野,又完整如明月。一種孤寂卻綿延的感情,只殘存甜美凄涼的追憶。
“走吧!時間太晚了!眻蛱靷}促起身。落地窗外的繁華光影在提醒他底下的世界仍然存在。其實他一點(diǎn)都不急,不急著回家,不趕著去那里,許多年來的生活都只是連串例行公事般的堆積,沒有真切的感動,沒有一種叫人感到真正活著的力量,很久以來就沒有了!拔以摶丶伊耍f不定左兒今天沒有約會,會在家等著陪這個老爸爸聊天!
???
凱撒三溫暖內(nèi),堯天更好衣先圍了浴巾進(jìn)浴場;宇斯疊好襯衫,卻一眼瞥見深藍(lán)色地毯上遺落了一幀小照。
那是一幀陳年舊照,一個秀麗女子的半身像,他一眼觸及照片中人時,就直接喚出了女郎的名字。
是星云!他直覺地就這樣認(rèn)為,然而這個猜想馬上就被推翻了。
不可能是星云,才廿歲的她自然不可能拍出這樣一張起碼有二、三十年歷史的泛黃相片;而且這也不是利用特殊技術(shù)做出來的效果,那個年代的發(fā)型,一眼就可區(qū)分出來的服裝,說明她和星云并非同一人。
然而所有的“不可能”都指向唯一的“可能”——
難道是——晏伯母?
再仔細(xì)一看,宇斯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測,星云雖繼承了她母親的姣好容貌,但她們母女最大的差別就在于晏伯母唇畔有顆黑痣,笑時浮在慈藹的小渦中,以微笑代言,同時畫中女子那輕淺卻衷心喜悅的笑——
沒錯,是晏伯母!這個發(fā)現(xiàn)一時震驚了宇斯。
他將照片放回何叔置放衣物的長形鏡面柜,內(nèi)心卻浮起更多的疑問。
如果照片中的女子真是晏伯母的話,她與何叔究竟有何種關(guān)系?
何叔為何要將這張舊照視如珍寶,置于貼身小袋,多年來不肯離身,未曾示人?
他與星云的交往和這整件事有關(guān)嗎?星云知道有這張照片的存在,知道背后可能隱藏的往事嗎?宇斯懷疑。
既然看來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個線索的局外人,他又該——怎么做呢?
???
堯天與星云的談話被門鈴聲打斷,兩人詫異地對望。這里未曾有過訪客,更別說是這個時間。堯天去應(yīng)了門。
霎時,卷進(jìn)一股紅色狂風(fēng),是左兒。
星云自沙發(fā)中站起身,女孩野性的眼睛正冒火地盯著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眼里滿是敵意。
“是你,我知道就是你!”女孩冷冷地說!白髢,不準(zhǔn)你這樣講話!眻蛱炖畠!皝,我給你們介紹。星云,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左兒;左兒,這是晏姐……”
左兒掙脫父親的掌握,說:“我不管你是誰,更不想知道。你走!這是我家,不歡迎你來——”
堯天又驚又怒,道:“左兒,你這樣對客人太沒有禮貌了!”
左兒跨向前,燃著怒火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射向星云。左兒猛力去推她,星云一時沒站穩(wěn),摔在茶幾側(cè)上!拔艺f走呀,聽到?jīng)]有?這里根本沒有你的位置!誰都休想替代我媽!休想!你滾啊!我說你滾——”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震住了三個人。
星云始終未發(fā)一語,無言的眼光投向何堯天。
堯天的表情是錯綜復(fù)雜的,低著頭不置一詞。
左兒左頰上鮮紅的掌印浮出明顯的紅腫,她的眼神更恨了,那是因為憤怒,氣憤不平的淚水在她眼眶里猛打轉(zhuǎn),卻倔強(qiáng)著不肯落下。她大張著眼,那里頭交織著不信任與激動。
第一次,父親打了她,而且是為了袒護(hù)另一個女人而打她。她是他的獨(dú)生女,是何家從小捧在手心里的珍珠寶貝啊!而那個女人,只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貨!
“左兒,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堯天又悔又急,他不想讓那個巴掌鑄成大錯,加速摧毀他們父女間原本就不穩(wěn)定的親情。
來不及了!她已對他關(guān)上心門,拒絕任何理由或解釋。
“你為了她而打我!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外人而打我!”左兒撫著臉頰步步后退,委屈的臉上盡是受傷的抗拒。她一把抹掉淚水,不肯哭出聲的說:“你根本不愛我!我再也不承認(rèn)你是我爸爸,再也不是!我再也不要回家了!”
她比來時更迅捷地奪門而出。
紅色狂風(fēng)席卷而去,堯天要追,但已不見她蹤影;整個屋子陷入一片寂靜。
半晌之后他頓足,道:“唉!讓她走。星云,對不起!彼侈D(zhuǎn)過身,那高大矗立的背影仿佛承受了千斤重?fù)?dān),掙逃不得!拔铱偸桥颐考虑!彼溃曇魩撞豢陕。
而星云只是靜靜看著他、看著他,然后把手交到他手里,用這最小的安慰平撫他那不為她完全明了的悔恨與痛苦。
???
左兒在街頭游蕩了一個小時,心情才稍稍平復(fù)下來。她第一個想找的人就是宇斯。
電話鈴聲響了五十次,沒人接聽。他此刻在那兒呢?一想,她的眼又紅了,眼淚齊涌上,一咬唇,她又按了另一個電話號碼。
卅分鐘后,小健坐在她身邊,他的臉色因擔(dān)心而發(fā)白。
“左兒,你怎么了?你別嚇我,你在電話里哭成那樣,又不肯告訴我原因,我急死了!”他柔聲哄她!安灰蓿襾砹,你不要慌,告訴我怎么回事!
他不安慰則已,一安慰,左兒的眼淚反而如決堤的洪水泛濫開來。她足足抓著他嚎啕大哭了十五分鐘,像個小嬰兒那般傍徨無依。
好不容易,她終于止住哭泣。
小健遞面紙給她,很耐心地說:“沒關(guān)系,你慢慢說,情緒發(fā)泄了就好,也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左兒毫不文雅地擦眼淚、擤鼻涕,心里是寬舒多了,同時也充滿了一股暖暖熱流,感覺有人陪著真好。也只有他,每次不管她有什么事,一通電話他就十萬火急的趕來,永遠(yuǎn)將她的喜怒哀傷擺放在第一位,真心對她好;蛟S他對她確實是用真心,動了真情,這個乖乖的嫩男生或許對她是有那么些真心的。
“我沒事,哭完就沒事了!弊髢簩⒚婕埲喑梢粓F(tuán)。
“你如果真當(dāng)我是朋友,不是就應(yīng)該讓我分享你的快樂,也分擔(dān)你的一切煩惱嗎?也許我沒什么用,只會聽,實際上幫不了什么忙,但我真的想知道是什么惹你這么難過?你的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彼嬲\說道。
左兒迎上他清澄坦白一無遮掩的注視,心里怦然一跳!拔艺f沒什么嘛!”
“算了,既然你不肯說——也許你還沒真心拿我當(dāng)朋友看吧!你從不肯讓我打電話到你家找你,又不能寫信,也不能常常見面;我想找你的時候,也無從聯(lián)絡(luò)起!彼箽獾卣f。
他的“抱怨”引起她幾分不快!拔以缯f過了,要就照我的規(guī)則來玩,否則就拜拜,誰也別想勉強(qiáng)誰……”
“我不是那個意思!彼棠偷卣f。
他是知道所有規(guī)則——“她的”規(guī)則。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她有所改變,等她看得見他的付出、他的真心,了解他的盼望。只是左兒似乎少了一根筋,總是少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那個意思,你的意思還真難猜。你有時候真的很煩呢!”左兒耍著性子。
話一出口,她才感到失言,偷偷細(xì)察他的臉色;小健似乎沒真生氣,他從不對她生氣的,左兒松了一口氣。
“我不是故意這樣講話的,我心情不好,你不要怪我!彼K于透露。
他搖頭表示不生氣。
“我爸在外面找了新的女人,我當(dāng)然生氣,所以我們——吵了一架!彼塘丝诳谒!拔野謰尩母星椴缓檬潜娝灾氖拢静粣畚覌,我媽有的只是怨,無止無盡的怨。從我五歲我媽去世以后,我爸始終沒再交女朋友,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了一個人……”
“你爸應(yīng)該也算對你媽情深義重,否則怎么會鰥居十幾年,沒有任何感情生活?”
“才不是這么回事!”她冷冷地、恨恨地說!拔野中睦锪硗庥腥,一個低賤的小舞女,這是我偷聽我媽對阿婆哭訴時聽來的。一個酒家女,哈!”她鄙夷地譏嘲。
小健不想妄下評論!凹壹矣斜倦y念的經(jīng)吧!人事是很復(fù)雜的!
“你一定有個幸福健全的家庭,對不對?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弊髢和f。“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幸福無邊,哈!”
他不懂她為何要笑!拔覀兗沂呛芎唵、很樸實,不富有,可是溫暖。我爸媽都是正規(guī)上班的公務(wù)員,我跟妹妹從來沒吵過架。我們家真的很平凡,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左兒想起每次接電話那個嚴(yán)謹(jǐn)有禮的女聲,那一定是他的媽媽。太過正常健全的家庭總會讓她有些畏懼感,也許是自卑感在作崇吧!她自己知道。“的確是幸福無邊!彼纯幢恚瑖@了口氣!澳銘(yīng)該回去復(fù)習(xí)功課了,你們學(xué)校不是每天都排了一堆考試嗎?”
小健很訝異,這是她第一回沒纏他多留晚點(diǎn)陪她,反而催他回家。如果是體貼,他高興,然而她的冷漠、保持距離和喪氣讓他反而掛心。
“我可以再坐一會兒!
“不要,你走吧!”她推他!拔視螂娫捊o你的,保證!
“明天?”
“明天一定打!彼莶菰手Z,現(xiàn)在她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誰管明天呢,她連今晚要在何處度過都還懶得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