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瑟瑟的冷風吹得竹林搖曳地沙沙作響。遠處的狼嗥聲,更為這寂靜的 寒夜里,增添一抹詭譎。
幾聲紛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急促傳來,劃破了這一刻陰沈的氣氛。
‘宮王,我們得小心點,聽說這一片竹林里,常有狼群出沒。’身穿藍衫的男子, 謹慎的朝身旁衣男子道。
原本,依照計畫在天黑之前,應該可以趕到寒玉宮的產業之一──祥福酒樓。
哪知,在路上遇上一群山賊,竟然不識貨,膽敢惹上寒玉宮的人。也趁這個機會活 動快要生銹的筋骨;而他一向最最敬重的主子,竟然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般的遠立在 一旁。好在他身手了得,沒有危及到他松云堂主──古云的威名。對于這點,他對宮主 就頗有微詞了。
早知道,這一次產業巡視,絕對沒有好日子過的。
果不其然,宮主一有機會便要測試他的功夫。害他一趙下來,提心吊膽的,眼看離 寒玉宮不遠了,他也快要解脫了,卻偏偏給這一耽誤,又延誤了行程。唉!
寒王宮主──冷少龍,每年都會出宮巡視產業。歷來皆由四大堂主陪同,而這一次 ,宮主卻說不想勞師動眾,只要一人陪同即可。
經過猜拳決定,由他這位慘敗的人做代表,縱使心里哀嚎不已,他也十分認命的接 受。
四大堂主,都是由前任宮主扶養長大的,也就是現任宮主冷少龍的父親。自小他們 便跟隨在冷少龍的身側。
‘宮主,前面似乎有一個人受傷在地!旁莆⒉[著眼,策馬向前查看。驚叫道: ‘是個小姑娘呀!’
躺在地上的是一副纖細嬌小的身軀。原本的白衣衫被泥土染黑,裙擺也血跡斑斑。 一頭長發凌亂披散在地,臉孔背對著他們,瞧不清長相。
‘別多事,這不關我們的事。’冰冷的出聲。
凌厲的眼神掃過地上的人兒,冷傲的面孔上,無動于衷。
‘可是……她是個小丫頭,又受了傷,就算沒被狼給吃掉,也會被凍死的!
古云于心不忍,直盯著地上的人兒瞧。雖然早知道主子向來冷血無情,做事也只憑 喜好。但……這回是個小女孩!年紀大概與宮芏的妹妹冷玉璇相仿,令他動了惻隱之 心,說什么他也不能眼睜碀的見死不救!
‘我說過這不關我們的事,還不快走?’
就在古云決定對不起那位小姑娘,聽命行事時,地上的人兒卻在此時動了動。
原本背對著他們的臉孔抬起,頓時聽到一陣抽氣聲──‘好個清麗絕俗的容貌呀! ’古云不禁脫口而出。
一張白皙嬌俏的臉蛋,雖然有些臟,仍不掩其絕俗的嬌顏。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 此刻卻直勾勾的盯著冷少龍,小巧的貝齒輕啟,竟是令人驚愕的話語。
‘我也不需要你救!
什……什么──古云楞了楞,轉頭來回看著兩人。注意到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少龍冷漠的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即使是與他十分親近的堂主,也不敢這樣毫無畏 懼,甚至帶著挑釁,直視著他。而她卻只是個小丫頭;俊朗冷漠的面孔,此刻正悶著詭 譎笑意。
她讓他燃起了征服的念頭,看來他發現了個寶。犀利的眼神,直打量她全身上下, 最后停佇在她臉上。
不可否認,她的確堪稱絕色。他今年二十歲,已是一官之主。走過大江南北,看盡 不少紅顏佳麗;卻沒有一個比得上她。而她卻還算是個小丫頭,說不受她吸引是騙人的 ,但真正令他感興趣的卻是她的眼神。充滿傲氣與清冷,仿佛從她身上,看見另一個自 己。
他尋尋筧筧冷眼看世人,本以為這一輩子不會遇上令他動心的女子。他要的并不只 是皮相的美,更是要能撼動他的心,與他心靈相契合,不是一般的庸脂水粉。
‘你不要我救,我卻偏要救你!
冷少龍俐落的翻身下馬,走到她身旁,明顯的感受她散發出來的敵意。
一雙大眼防備地緊盯著他,吃力地撐起上半身,小巧的唇倔強的緊抿著,不肯開口 求人。
冷少龍揚眉,深邃的雙眸閃過一絲興味。瞧這丫頭年紀雖小,脾氣倔得很。看來他 所決定的事,會更加有趣了。
‘走開,我不要你救!瘚绍浀纳ひ粲行o力,不像是在趕人,倒像是小女孩在鬧 脾氣。
黑眸閃過一絲慍色,大手一伸,不顧她的掙扎,輕易將她抱上馬,策馬急行。
楞在一旁許久的古云,還未從剛才驚愕中回復,聽到漸遠的馬蹄,連忙回神,趕緊 上馬追去。
‘宮主等等我。
太不可思議了!
他那一向喜歡見死不救的主子,前一刻,還冷言冷語的不想救人;怎么下一刻,卻 一反常態,做出令他大感吃驚的舉動來。跟隨他多年,這一次,竟摸不清宮主這反常的 行動?墒牵缹m主那么陰沈多變的性子,他也著實懷疑自己有摸清的一天。但,明眼 人一看,也知道冷少龍和那丫頭之間,絕對有事要發生了。
是好?是壞?
總之,有好戲看了。扯動韁繩,連忙拉進兩馬問的距離。
***
冷少龍俊朗出色的五官,此刻正散發著怒氣。一雙冷漠的眼隱含著關心,直視著床 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兒。白嫩的臉頰上,透露著不尋常的緋紅。
一想到她剛才在馬上,從最初的掙扎不停到忽然昏迷,不愿承認當時心里有多驚慌 。一到客棧連忙命人幫她凈身換衣,他已仔細檢查她全身,身上除了一些擦傷,就屬右 腳踝上被蛇咬過的傷口較為麻煩。毒素清除的不夠干凈,好在他發現得早,不然決不會 像現在只是發燒那么簡單。
若是他當時并未受那雙冷傲的眸子所吸引,此刻她這條小命早就不保了。而他一向 不做賠本的生意,他既然救他一命,她就必須報答他。
以她的一生做為補償,這代價太高了嗎?
決不;能讓他寒玉宮宮主主動出手救人的,她是第一個。為此,她就該感到榮幸了 。
洗凈的臉孔,更顯得清麗絕麈;杳缘乃倭朔讲诺馁瓢,多了一分動人的柔弱 。即使她現在仍是個小丫頭,所造成的影響力仍不可小覷。
抿緊雙唇,有些氣惱自己無法將視線移開她,大夫已經說過,等她退燒后自然會清 醒。但,就是無法命令自己移開步伐。
她到底是誰?為何會在這寒冬的深夜里,獨自一人受傷在竹林里。依她的衣著不俗 及脫俗的容顏判斷,決不會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那又為何會落難于此呢?
‘宮主,夜深了。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這里就交給我來照顧好了!
古云在一旁小心地觀察王子,陰沈多變的臉,以他一向察言觀色的本事,隱約可猜 出,宮主似乎對這丫頭太過在意。不然為何不肯移動半步,但他臉上明顯的慍色,就著 實令他摸不著頭緒,是以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免遭無妄之災。
‘不用了,今晚我會照顧她,你先回房睡吧!’依舊動也不動,冷道。
直到古云關上門的那一刻,再看一眼房內的兩人,直覺告訴他,他想要的答案,明 天就會揭曉了。
他十分期待那一刻來臨。
***
柳靈兒緩緩睜開眼眸,視線所及是全然陌生的景物,一時思緒未明。她依稀還記得 ,她與爹娘和妹妹走散后,在竹林里不慎被蛇咬了,她情急之下,急忙吸出毒素,但吸 到一半就陷入昏迷了。
等她再度醒來時,聽見兩個男人在對話,一人似乎想救他,另一人卻見死不救。那 漠然的語氣,令她一氣之下,出聲反駁,之后──‘你醒了!
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走過來,清冷的眼眸緊盯著她。
她被救了,被這個冷峻陰沈的男人給救了。
她想起了。
柳靈兒吃力地從床上坐起,不愿躺著對他,這樣會顯得自己居于劣勢。沒想到身體 竟如此虛弱,她到底怎么了?
‘你蛇毒未消除,引起發燒,好在我即時發現,現在已經沒事了!谎劬涂闯鏊 的疑惑,開口替她解答。
‘謝謝!涞幕氐。
‘就這樣?’
冷少龍挑眉,毫不客氣地坐在床沿,對她的回答不甚滿意。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救。’
柳靈兒一雙清澈動人的美眸瞪視著他,這男人也未免太過無禮了吧!即使她仍是個 孩子,也不該逾禮,坐在她床沿。
不將她的拒絕當一回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問道:‘我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和 你到底幾歲了?’口氣是命令的。
‘憑什么我要告訴你?’十足挑釁口吻。
這丫頭不要命了嗎?
古云一進門,就聽到這不要命的回答,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宮主一向高傲,從來 沒人敢這樣和他說話,看來這丫頭也太不知死活了。
正當古云想開口替她說情,一個渾厚低沉的笑聲響起,古云再次驚詫呆楞。這…… 宮主竟笑了,還笑得如此開心,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看來這丫頭應該不需替她操心。
柳靈兒氣惱地直瞪著他,低吼著:‘這有什么好笑的?’
冷少龍雙眸閃著興味,嘴角微揚,欣賞眼前的人兒,因氣忿而雙頰脹紅,模樣煞是 動人。
‘無妨,你若不肯說,我們就一直耗在這床上吧!’
趁她還不及反應時,一手輕易將她摟抱在懷里。另一手緊扣住她的纖腰,將她困在 胸膛與手臂間,人也半臥在床上,兩人此刻的姿勢,十分曖昧。
立于一旁的古云,早就傻眼了,雙眼直盯著宮主反常的舉動,無法出聲。
‘放手!你這個登徒子、無賴。’
柳靈兒氣鼓鼓的,雙手握拳,直捶著他的胸膛,卻怎么也掙脫不了。更氣人的是, 這無賴竟閉上雙眼,似乎十分享受。敢情他當她剛才使盡全力捶打他,是在給他按摩嗎 ?可惡!
鼻間凈是男人溫熱的氣息,縱使她年紀尚小,不懂男女間情事,也覺得羞澀不自在 。
從小由大人們贊賞的眼中,她知道自己長得很美,但也沒有人膽敢侵犯她。畢竟還 沒有人敢與她爹娘為敵,她爹是百花谷主柳無塵,人稱柳神醫;娘是唐門掌門的愛女唐 弄月。如此顯赫的家世,江湖中人也忌憚三分。
可是,這人全身散發出強悍的氣息,和不容人拒絕的冷硬。令一向冷靜恬淡的她, 無法招架。直覺告訴她,若是她說了,似乎將會改變些什么。而那絕對不影響也所想要 的。但眼前的情形,若是她不說,如何走得開。她已經失蹤一天了,想必爹娘一定十分 憂心,看了眼猶自閉目的他,挫敗地道:‘柳靈兒,今年十二歲!
冷少龍聞聲,緩緩睜開眼,目光如炬直視著她,嘴角揚起滿意的笑。輕撫她柔嫩的 臉頰,無視她的抗拒,將她更貼進自己。鼻間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揉和了藥草的清香傳來 ,將臉埋進她頸間,汲取她獨特的香味。
‘靈兒。’
低沉沙啞的語調卻似愛人的呢喃,柳靈兒被他的舉動和話語,惹得一陣輕顫。
臉頰一片火紅,不知所措也無法反抗。
察覺她的抗拒和無可奈何,卻始終不肯開口求他。她的倨傲和掙扎,他全看在眼里 。再抬起頭來,溫柔的眸子寵溺地看著她。像是想將她的模樣,牢牢刻劃在腦海里。嘴 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趁她失神之際,抬起她的左手,下一刻,她白皙的手腕上,多了 一只紫晶鐲。原本過大的鐲子,卻似有靈性般,逐漸縮小到似合她的尺寸。
站在一旁的古云,從驚愕中回神,這未免太草率了,急忙出聲勸阻。
‘宮主你這──’
話尾消失于冷少龍的瞪視中,看來宮主是認真的。他果然沒猜錯,事情絕不單純。
這下柳靈兒她注定逃不掉了。
‘你這是做什么?’
驚詫過后,柳靈兒急忙把手鐲拿下,卻只弄得她手腕更痛而已。那鐲子卻無論如何 ,也拔不下來了。
‘住手,別拔了,它一旦戴上就拿不下來了!
冷少龍低喝,抓住她兀自不死心的手,輕撫她已經泛紅的手腕,一抹心疼自他眼底 泛開。
‘記住我的名字──冷少龍。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也是寒玉宮未來的 夫人。六年后,不論你人在何處,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并且迎娶你!
霸道強橫的宣示,回蕩在室內。也撞擊在柳靈兒的心里,成了揮之不去、擺脫不掉 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