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強(qiáng)迫自己靜下心來繡花,偏偏忙了一個下午,別說花,連只小蟲都沒繡出來。
就這樣任自己的愛情無疾而終?她不舍,也不愿啊!
怎樣的愛情才箅是圓滿呢?結(jié)縞嗎?
若是無法廝守,又該如何?
她能夠做些什么,躲在角落哭泣?一輩子偷偷想他?還是另嫁他人,獨(dú)自療傷?
她任這些思緒在腦里糾結(jié)。
她不想任命運(yùn)帶著她走,她要轟轟烈烈、刻骨銘心地愛戀一場!
開窗一看,雨不知何時停了,紅艷的夕陽正緩慢地落到山后,映著整個天空如紅緞般耀眼。
她嘴角含笑,準(zhǔn)備提桶燒水。
背傷之后,她一直不曾好好沐浴,為著今夜,她一定要讓自己香噴噴的,留給他一個永世難忘的回憶,甚至,留下他的孩子……
★ ★ ★
雨后的星月,格外明亮,兩人無言的坐在樹梢。
臨別的夜,兩人都陷在獨(dú)自的思緒里。
“我有點(diǎn)冷!”春兒話未說完,他已拉開大氅,將她納在胸懷內(nèi)取暖。
他攬緊懷中的人兒,明知今夜不該與她再見,可是他的心怎么也抗拒不了再多聚一刻的美好。
他懂自己想與她共度一世的強(qiáng)烈渴望,可是……被他毀婚的女子,又該如何?
他該放任自己的感情,該放下一切顧忌,即使背叛婚約,都要與她相守嗎?
一旁的春兒,見他靜默不語,她輕嘆著,用手指隔著衣服在他胸膛畫圈圈。
“你知道嗎?我們中原有個月下老人,她在小娃兒出生的時候,就會在注定結(jié)為夫妻的小男娃和小女娃手上系上紅色絲繩。這樣的話,兩個小娃兒長大之后,即使相隔千萬里,經(jīng)歷再大的困難險阻,他們也會結(jié)為夫婦,相守一輩子。”
仰望無邊夜空,她繼續(xù)說著:“我一直相信,月下老人會幫天下人系好大家的紅線。可是,現(xiàn)在我再也不信了。
明明相愛的人,卻得各自婚嫁;結(jié)成夫妻的人,反而同床異夢。這世上共枕的人,有多少是真心相愛?又有多少同床怨偶,心中另有所愛?”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月下的他,深邃的眼睛被暗影遮住,瞧不清楚,他對自己的心意……”
“如果真有月下老人的話,我想問他,為什么是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不是天下眷屬都是有情人呢?”
她伸手緊緊握住他攬住自己的手,恨不能將自己融入他的體內(nèi),“求你,答應(yīng)我最后一個請求……”
他低下頭,聆聽她的請求。
拉過他的頭,她附在他耳邊說:“求你,求你讓我們當(dāng)一夜夫妻,只要當(dāng)過你一夜的妻子,即使一世不再相見,我都無憾!”
他拉開她的身子,滿眼震撼地瞅著她。
他良久不發(fā)一語,春兒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著他,一個心兒幾乎跳出胸口。
像等了千年之久,他終究搖搖頭,沉默的抱起她,毫不遲疑的往回程路上躍去。
春兒緊抓住他的衣襟,俯在他的胸懷默默流.下委屈的淚,對自己的提議又羞又愧。女孩家捉出這么羞人的要求,就這么被拒絕,他不要她
他的心亂得不知如何理清,他當(dāng)然要她,可是,不行,他不能害了她……
他知道她哭了,可是如果一時心軟,那后果
在房門口放下她,他掉頭就走!
沒有他的懷抱,春兒只覺無邊無際的寒冷,從腳底冒上來,凍得她幾乎軟倒在地,只好背靠著墻,雙手摟住自己。
就這樣?!就這樣結(jié)束一切?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無法平靜,仿佛回到生命最初的混沌狀態(tài)!
好一會兒,她收回心神,直起身子,她整整衣衫,下意識朝著他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暗影立在屋檐下。
她揉揉眼,影子未曾消失,它真實(shí)的在那里。
暗影向前跨出一步,月下出現(xiàn)的臉,正是他!
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終于同時向前,投入彼此空虛的懷抱里。
“我以為……”春兒只吐出幾個字,其余的全進(jìn)了他的嘴里!
悉數(shù)將她的話吞下后,他的舌立刻主動熱烈的入侵她的嘴里,借此訴說他不亞于她的濃烈情感。
月下合而為一的影子,繾繾綣綣,纏纏綿綿,深深探索彼此的吻,讓兩人呼吸急促不已。
好不容易收攝心神,結(jié)束這個長吻,他堅(jiān)定的抱起她,看著她含羞帶怯,但是毫不畏縮的小臉。
門開了,又關(guān)了。
月華滿屋的寢房,無燈,在月兒如夢似幻的光影里,只有兩人微微發(fā)亮的軀體相對。
兩人已記不清楚,是誰褪下誰的衣物,心里只想著對方。
“我……”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么直接的震撼。
他伸手撫觸她輕顫的身子,試著解除她明顯的不安。
“教我,教我如何成幕你的人!”羞澀顫抖的聲音,一如她的期待與害怕。
他倏然放下游移的手,退后一步。
“你……”她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瞠大,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兩人都已到此地步了,他還是不要她?
他迅速向前,心疼的捧起她的臉,舔去她的淚水,他要做的,絕不是她想的那樣。
他堅(jiān)定的抱起她,溫柔的將她置于柔軟的被褥之上。
他要給她一個永遠(yuǎn)難忘的回憶,也要讓自己擁有足以永遠(yuǎn)珍藏的東西
好一會兒之后,她才像死過一回一般,恍然回神,轉(zhuǎn)眼瞧見他正滿眼憐惜的瞅著自己。
“我怎么……”她欲語還羞,第一次了解,原來男女之事,是這般的令人震撼。
她心中模糊的想著,好像事情不是這樣,可是,哪里不對,她現(xiàn)在沒有力氣去想……
他溫柔的放乎她,用被子裹好早已香汗淋漓的身子,立刻想起身穿衣。
“陪我好嗎?”恍恍惚惚間,她覺得又困又倦,想也不想的拉開被子,邀請著他。
他怔了一下,迅速鉆進(jìn)被子抱緊她。
頭一沾到他的胸膛,她立刻呼吸規(guī)律,入睡了。
他擁緊懷中人兒,努力調(diào)息,強(qiáng)力壓制體內(nèi)的騷動。即使這種痛苦非常人能忍,他也會按捺下來。
為了她將來的幸福,他絕不能奪去她的貞節(jié)!他只是想看她為自己陷于激情歡愉的模樣,他看到了,如此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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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春兒早醒了,眼睫輕顫,卻仍舍不得睜開眼睛。
枕畔還留著他的氣味,肌膚還有他撫過的記憶,裸身窩在溫暖的被褥之內(nèi),她還可以假裝自己躺在他寬闊的胸懷里。
不用睜眼,她就知道,他已走了。從他輕手輕腳放下她的那一刻,她就醒了。他不愿見她傷別的淚,她又何嘗愿意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
叩叩!思緒紛亂間,門板傳來敲門聲。
是他嗎?
春兒一躍而起,飛快穿上衣裳,顧不得衣皺發(fā)亂,她霍然拉開門板。
門外兩人同時瞪大雙眼,腦中都打個大問號,這人是他們熟識的春兒?
一向整潔利落的春兒,此刻亂發(fā)披在身后,衣服成了扭麻花,加上一臉憔悴,一對熊貓眼。
公孫風(fēng)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開口問:“春兒,發(fā)生什么事了?是誰虐待你?”
耶律雄在一旁連忙搖頭辯解:“沈夫人,請別誤會,我可是三餐都有好好招呼。這里平常雖沒人可以陪她,可也沒人敢對春姑娘不敬!”
春兒突然看見親如姐妹的公孫風(fēng),又看見應(yīng)該已在回國途中的耶律雄,心中百感交集,眼淚應(yīng)聲落下。
見狀,耶律雄嚇得更是辯解不止:“我待她很好,誰教我們頭子硬要回去,才讓她如此傷心的嘛!”
公孫風(fēng)睞他一眼,“這位小哥,我又沒說是你。”
“小姐,大雄哥很照顧我,請別誤會他!彼四I水,滿懷希望的轉(zhuǎn)頭問:“大雄哥,你們不走了是不是?”
“春姑娘,頭子他們天未亮就離開了,不過他命令我留下!币删S邊說邊搔著頭。頭子會這么決定,肯定有他的考量,雖然他很想知道為什么,但他也清楚,問了頭子他也不會說,就不問了。
“這位小哥,謝謝你帶我來這,我可以跟春兒聊聊嗎!”公孫風(fēng)有一籮筐的話想跟春兒說。
“沈夫人,請便!”耶律雄話一說完,人就飛得不見蹤影。
公孫風(fēng)舒了口氣,轉(zhuǎn)頭看著春兒。
“春兒,怎么才多久沒見,你就變成這樣?”雙眼紅腫,衣衫凌亂的春兒,怎么看都不對勁!
“姨母和爹娘都怕有人跟蹤,才會想到派我來這里找你。事情的始末我聽他們說過,怎會嚴(yán)重到被迫殺?”
春兒扶著公孫鳳落坐后,轉(zhuǎn)身整裝,一邊梳頭一邊說:“為難小姐了,為了我,還讓你挺著這么大的肚子出門。”
“還好為著你的事我這才能出門,不然相公根本不讓我出門,光悶都快把我悶壞了!
她從鏡中看著腹大如鼓,還是成天想往外跑的小姐,可以想見姑爺?shù)目嘞唷?br />
“小姐,若我沒記錯,你應(yīng)該就快臨盆了吧?”說話間,她又是一身整潔。
“嗯,應(yīng)該就這幾天吧!這幾日總覺得肚子一直要往下墜,婆婆說孩子要出生了,就是這個征兆!
“小姐,真是老爺夫人要你來的嗎?”她不信他們這些長輩,會請這個即將生產(chǎn)的孕婦來看她。
“好啦!就是騙不了你,確實(shí)是我自己硬要來的。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可等不及爹娘覺得安全才來!
“有什么事這么急?”
“我會急急找來,是為了一件奇怪的事!笨粗簝翰恍诺难酃猓珜O鳳故意轉(zhuǎn)移話題:“有很多人來向你求親!”
“喔……”春兒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心想經(jīng)過魏夫人的奔走,大概長安城所有合格的人都來提親了吧。
“春兒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點(diǎn)都不高興?這么多人隨你挑耶,多好!”公孫鳳調(diào)皮的笑著,沒想到春兒的行情比自己當(dāng)年還好呢!
“小姐,這事不重要,請說重點(diǎn),好嗎?”
“討厭!想跟你閑聊都不成。聽好,不要昏了喔!”
春兒斜眼覷她,她就不信小姐能說出什么大事來。
“好春兒,一個你怎么也料不到的事……”她故意頓了一下,想看她好奇的臉色。
沒想到不看還好,一看到她陷于自己思緒的模樣,她不禁泄了氣。
“春兒,你在聽嗎?”
春兒默默地點(diǎn)點(diǎn)頭。
“春兒,你這個模樣,真不像你!到底怎么了嘛?”公孫風(fēng)從沒見過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樣。
“我愛上一個人!”春兒淡淡的吐出幾個字后,一股又酸又苦的暗流,立刻竄過心里。
“哇,太棒了。難怪提到你的婚事,你會沒心思聽。是哪位?!我認(rèn)識嗎?他人呢?”
“他走了!今天清晨回到樓蘭成親去了。”春兒眼里、心底都是傷痛。
“春兒……”聞言,公孫鳳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繼續(xù)說:“那個人怎可以這樣,得了你的心卻回去另娶他人?”
“小姐,是我自己喜歡上他的。他的婚約早在我們相識之前就定下了,他也早早跟我說過。這事是我不對!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怎可以怪他?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剛剛提到的奇事是什么??
“好吧,你的心上人的事,改日再說。我要說的……唉,我的肚子……”突然,公孫風(fēng)抱著肚子,蹲在地上,一張臉疼得糾結(jié)成一團(tuán)。
“小姐,你別開玩笑!生孩子的事我一點(diǎn)都不懂,你別嚇我!”
“我……”公孫風(fēng)頭上豆大的冷汗直流,她還想硬撐,可隨著陣痛襲來,忍不住慘叫:“啊……為什么會這么痛?”
“姑爺呢?”
“他在大廳等……”她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姑爺!姑爺!”春兒急得大聲呼救。
公孫風(fēng)的夫婿沈子熙,一聽到叫喚,早已飛奔而至,匆匆攙起妻子。
“怎么這么突然就要生了!快,幫我扶她上馬車!”
扶妻子上車的同時,他轉(zhuǎn)頭吩咐隨行家仆,請產(chǎn)婆至沈家候著。
這時春兒也顧不得出門的風(fēng)險,匆匆攙著早已哀叫不已的公孫風(fēng)進(jìn)了沈家馬車。
馬車行至沈家大門,產(chǎn)婆立刻接手。
公孫風(fēng)苦苦捱到半夜,總算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孩。
春兒感動地看著小姐奮戰(zhàn)半天才產(chǎn)下的小嬰兒?雌饋戆櫚桶汀⑵涑鬅o比的小東西,怎樣也跟可愛兩字連不上關(guān)系,可是,光看著小小的手腳,聽著吵人的啼哭聲,屬于新生的喜悅,油然而生。
嬰兒理直氣壯的哭聲,提醒了她——每一個新生命都是母親歷盡艱辛所出,每一個生命都有他生存的價值,沒有人有資格去剝奪另一個生命生存的權(quán)利。
她要為娘親的枉死,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