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鬼的孩子!打死她!”
八歲女娃縮在大樹底下,不知如何面對眼前如暴雨般落在身上的石塊,只能蜷著身子,無助地承受接連不斷的痛擊,搗住臉不住地低泣出聲。
好痛……
白色的衣物沾了塵土、染了血漬,不長眼的石子打得女娃遍體鱗傷。
幾名孩子丟得手酸,停下來喘了口氣。
“鬼孩子,妳還不快滾!”帶頭孩子大喊一聲,仍然不放棄地拿起石頭往她身上砸去。
那石子丟到女娃一處已經流血紅腫的傷口上,痛得她尖叫出聲,傷口更是血濘一片。
“我打死妳!”帶頭孩子又拿起一塊石頭。
“不要打了!”劉宛柔忍無可忍地大叫一聲,抬起了頭。
所有孩子在瞬間停止了動作,恐懼地看著她亮黃色的眼珠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鬼的孩子--”
一塊拳頭大的石子倏地擊上她的頭顱。
劉宛柔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她……死了……”
孩子們嚇傻了,面面相覷地哭喊出聲,全都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
“是你打死的!睅赘种钢赶蚰敲麕ь^孩子。
“你們也有打。∈悄銈兇蛩赖!”帶頭孩子不服氣地大聲說道。
“是你叫我們打的……”
帶頭孩子看了一眼那倒在樹下的尸體萬一鬼孩子真的變成了鬼,一定會把他連人帶骨吃掉的!
他害怕地直發抖,第一個轉身逃跑。
孩子們見狀,也尖叫著隨之一哄而散。
林間恢復一貫的靜謐,只有夜風吹過樹林發出呼呼的風嘯聲。
“痛……好痛……”
劉宛柔緩緩地睜開眼,呼吸粗粗淺淺地抽搐著。
現在她知道為什么郭嬤嬤總不讓她們出門了--外頭的人好兇、好可怕啊……
她不是鬼的孩子!
雖然她也喜歡黑眼珠,可是村里很多孩子都與她有著同樣的淺色眼珠啊。
劉宛柔昏沉沉地忖道,手指頭蠕動了下。
她喜歡郭嬤嬤的黑眼珠,可她不喜歡義父的眼睛,像蛇一樣看不到白眼球,笑起來也不像在笑。
不過她現在知道義父是好的,因為義父不會像那群孩子一樣打她。
那群孩子會找其它人來打她嗎?
劉宛柔驚恐地雙眼大睜,雙手抓著樹干,幾番吃力地抓扯,指尖全磨出了血絲,她才有力氣站起身。
搖搖晃晃地站在陰沉沉的樹影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月光已被烏云盡數遮蔽,林子內的東南西北看起來全是一個模樣。她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個地方進來的,而她又該如何回家?
劉宛柔拖著血傷遍遍的身子,茫然地前進。
突出的枝啞刺勾著她已然襤褸的衣衫,地上的泥濘阻礙著她受了傷而行動不便的雙腳,夜里的水霧之氣凍得她單薄的身子開始抖顫……
要在天亮前回去,否則她一定會被怪物吃掉的。劉宛柔打了個寒顫,卻再施不出更多的力氣往前。
前方有座洞穴!
臟兮兮的小臉揚出一線希望--她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手腳并用地爬上洞穴,突如其來的陰影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
可她不怕黑,太陽比較可怕。
她坐在洞穴口,喘了一口氣。
“走開!”
劉宛柔還來不及回頭,整個身子就被狠狠往外推了一下。
她勉強抓住石壁,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跌了出去,只是手掌又被刮出了幾道血痕,痛得她又是一陣抽氣……
“滾開!不然,我一腳把妳踹出去!
歐陽無忌才看清小女孩的臉面,就被她臉上、身上的傷口給嚇了一大跳。
“快滾開!”他可不要他的洞穴里死個人。
“這里……又不是你的……”沒剩多少力氣說話的劉宛柔,也只能回這么一句。
“我說是就是!”歐陽無忌兇惡地瞪著她。
劉宛柔猛眨著眼,才適應了洞內的光線,旋即又被一道撲鼻而來的臭味熏得猛咳出聲。
她摀住口鼻,開始嘗到嘴里的血腥味。
“你好臭!”她悶著聲說道。
“臭丫頭,妳死了以后會比我臭上十倍!”歐陽無忌原就瘦削的臉孔,氣得一陣扭曲!翱鞚L啦!
他可不想惹麻煩。
上回救了個落水的小姑娘,她家人一見到他的乞丐樣,反倒認為他是為了小女孩手上的鐲子而推她下水,亂棍毒打他一頓。
真冤枉哪,那鐲子可是小姑娘自己拿給他的!
“我……沒有力氣滾了……”劉宛柔躺到地上,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大哥哥……死了以后可以見到我爹娘嗎?”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死過!”
歐陽無忌瞪著她,說話聲量卻小了些。原來她也沒有爹娘啊……
“我要爹娘、我要郭嬤嬤……”她開始細細碎碎地哭著。
“吵死了!妳以為爹娘是要有就有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跟著老祖父四處行乞。老祖父說那一年湖北大旱,死尸處處。他是老祖父在一處大戶人家門日撿到的,那段日子人人都自顧不暇,又哪有心去照顧一個沒血緣的嬰兒。
老祖父的兒孫全死于熱病,所以便把他帶在身邊,多少教些醫術本事,還讓他跟了他的姓,也為他取了個名字叫無忌,希望他事事無忌諱、平安長大。
只是,老祖父也沒陪他多久。十歲那年,他又是孤零零一人。
歐陽無忌深吸了日氣,把胸口的那股郁悶之氣給狠狠吐出來。
“妳別給我裝死!”
他用腳踢踹了她幾下,她卻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
歐陽無忌罵了幾聲,拿出打火石燃起一根尾指般瘦小的蠟燭,湊近她的臉。
她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
歐陽無忌身子一震,沒料到會迎上一雙和燭光同樣黃澄的眼珠子。
“我不是鬼的孩子……”她比他更害怕地縮向壁邊。
“老子當然知道妳不是鬼的孩子,老子可不是被人唬大的!老子還看過紅眼珠、綠眼珠的蠻夷鬼,難道會怕妳這么一個小娃娃不成!”為了替自己壯膽,他聲鳴如雷地說道。
“大哥哥……你真好,不像他們……拿石頭打我……”劉宛柔握住他的手,覺得有一股暖意從他的掌中流人自己的身體。
“妳身上的傷是他們拿石頭打出來的?”
同病相憐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他不但沒推開她凍得像鬼的小手,反而盤腿在她身邊坐下。
“他們說我是鬼,可我不是啊……”
“妳住哪里?”她會不會也是個乞兒?
他十四歲了,有本事帶個小跟班了。如果她求他的話,他可以考慮讓她跟他作伴。畢竟一個人,挺……沒意思的。
“我住在村子里,趁郭嬤嬤洗衣服時溜出來玩,沒想到跑得太遠……”她喃喃低語道。
歐陽無忌臉色一變。原來她有家!
那他還管她做什么!
“這里給妳住,省得我被妳家人誤會,一片好心到頭來還被打得半死。”他甩開她的手,起身要走人。“別說老子虧待妳,我那截蠟燭就留給妳,妳等天亮時再爬出--”
“大哥哥別走!
劉宛柔突地抱著他的腿,緊緊地不放手。
“死小孩,放手啦!”
怎么也扳不開她,他氣到手腳并用地奮力一推,把她的身子推到僅及洞穴口一寸之處。
“快天亮了……我會怕……不要走……”淚水讓臉上傷口感到陣陣刺痛,痛得她又是一陣淚水直淌。
“妳怕天亮?”歐陽無忌瞪著她,懷疑她頭上有一雙隱藏起來的角。
沒有“人”會怕天亮的。
“對啊,鬼怪會在白天出來!彼隙ǖ攸c頭,仍然巴著他不放。
“鬼怪都在晚上出來!”歐陽無忌肯定她傷到腦子了。
“才不是!背瘟裂壑閳猿值乜粗
“誰告訴妳鬼怪都在白天出來的?”他才不會吵輸一個小奶娃。
“義父……”
說話耗盡了她泰半力氣,劉宛柔又慢慢地閉上眼。
“他騙妳啦。白天出來的都是人啦!”雖然他覺得人有時候比鬼怪還恐怖一點--至少他沒遇見過哪個鬼會拿掃把、棍棒毆打他、欺負他。
“喂--”歐陽無忌擔心地戳了她肩膀兩下,見她又悠悠地張開眼,這才放了心。
“義父……義父……干么騙我們?”她好冷、好想睡……
“我……哪知道!妳去問閻王爺!”惱羞成怒地回吼兩句。
“我不知道啦……我不要天亮……”劉宛柔使起小性子,因為不舒服而抽抽搭搭地哭著。
“妳煩不煩,就跟妳說了白天沒有鬼!瘋丫頭。”他瞪她一眼,起身快步走到洞穴口。
“有鬼有鬼有鬼啦!”她耍賴地哭喊道。“郭嬤嬤……郭嬤嬤……”
“吵死了!不管妳這個傻子了!彼@么愛講話,看來一時半刻是死不了的。
“我要走--”
“有人在洞穴里嗎?”一聲柔緩長嘯在夜空飄散開,帶著幾分陰森之氣。
“義父,我在這。”劉宛柔大喊出聲,然后拚了命地哭起來。
一道白影倏地落在洞穴口,逼得歐陽無忌后退好幾步。
有鬼!
歐陽無忌倒抽了一口氣,盯著眼前閃著冷光的眼眸,驀地打了個冷顫。
劉明蝠揚起唇角,和煦地朝他笑著。
洞穴里的光線陰暗,讓他的笑容不是那么明顯,一口白牙卻在夜里閃閃發著亮。
“義父……”劉宛柔可憐兮兮地伸出手。
“柔兒,不怕噢……”劉明蝠扶起她的身子,先拿出一丸丹藥喂她吃下,又拿出一瓶藥膏替她擦了幾處較大的傷口。
歐陽無忌目不轉睛地看著,心里卻涌上一陣酸楚。
“小兄弟……”劉明蝠轉頭看他。
“她是被別人打成這副德性的,與我無關!”歐陽無忌立刻說道。
“我知道不是你,那是被石子丟出來的傷口!眲⒚黩鸫蛄苛怂粫䞍,繼而把目光轉回小女娃身上!靶∪醿海F在知道外頭可怕了吧。下回還溜出來嗎?”
“不溜了,再也不溜了!眲⑼鹑嵋环闯B地握住義父的手。
劉明蝠抿了下嘴角,輕拍她的臉頰。
“義父,大哥哥說你騙我。他說白天沒有鬼!”劉宛柔軟聲說道。
“是嗎?”劉明蝠直勾勾地盯向歐陽無忌。“那柔兒相信誰呢?”
“柔兒相信義父!
歐陽無己心彎身想溜,劉明蝠一個伸手欲抓,卻教他一溜煙地閃開了。
劉明蝠一愣,可下一手就拎住了他。
這孩子手長腳長,肩韌胸厚,雖骨瘦如柴,卻是身手靈活,乃一練武之才。
“放開我!不關我的事!”歐陽無忌大吼大叫,卻怎么也推不開這男人的手。
“小兄弟夜宿于外,家人不擔心嗎?”劉明蝠微笑地問道。
“我沒有家人!睔W陽無忌捏緊了拳頭。
“大哥哥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回去?”劉宛柔倚著洞壁坐起身問道。
她雙眼發亮地看著大哥哥--她聽隔壁房的玉姊姊說過有哥哥很好,她也想要一個。
“誰要跟你們回去!”
歐陽無忌防備地看著他們。他們一定是想騙他回去之后,再找家丁把他毒打一頓。
“孤兒生,孤子遇生,命獨當苦。 眲⒚黩鹨髁司湓,沉痛地嘆口氣!靶⌒值,和柔兒到一個有飯吃、有屋住的地方安身立命,未嘗不好啊。我劉明蝠既有心收納一些像柔兒、像你這樣的孤兒,你就賞個臉,讓在下有個做善事的機會,如何?”
劉明蝠拉起劉宛柔的手,一大一小皆誠懇地看著他。
歐陽無忌幾時見過別人對他如此客氣?幾時見過別人對他如此以禮相待?是故縱使內心還有諸多疑慮,他還是點了頭。
“大哥哥!”劉宛柔開開、心心地握住他的手。
歐陽無忌低頭看著掌中的小手,又抬頭看向劉明蝠。
“歡迎你成為‘水中月’的一員!眲⒚黩鸬男σ鉂B到眼底,不甚有表情的臉在瞬間生動了起來。
他剛才一定是太害怕,才會覺得他的模樣像厲鬼,他看起來人不錯嘛--歐陽無忌在心里忖道。
洞穴外隱約泛起了晨曦,倦極的劉宛柔在歐陽無忌的懷里打著盹,進人夢鄉。
不自覺地,他又想起劉宛柔方才的童言童語--
白天有鬼怪?!
真是荒謬可笑。
。
幾年后,“水中月”搬至京城附近的一處池塘旁,除了濕氣甚重,一切建筑規模如舊。
劉明蝠開始在朝廷內為官,宅第內偶爾有幾座華麗大轎從后門而人,又行色匆匆地離開。
年歲似風,一吹過即是幾載光陰。
當宅院里的一樹桂花再度飄香時,劉宛柔和歐陽無忌已相伴了八年的時光。
十六歲的她雖然不再相信白天有鬼怪之事,卻仍然習慣于白晝就寢--“水中月”之中作息幾乎都是如此,除了義父和無忌大哥之外。
這些年來,無忌大哥的武藝精進,連不喜夸獎人的義父都偶有夸贊之詞。然則雖是如此,無忌大哥的話語與笑容卻是愈來愈不可得了。
依稀記得,初見時的無忌大哥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
是因為長大成人了嗎?
郭嬤嬤說大哥該娶嫂子了--可她不想要嫂子。無忌大哥娶了嫂子之后,興許就不能經常抱著睡夢中的她到溪邊看云了。
雖然有些時候無忌大哥身上的血腥味濃到讓她不舒服,可是能夠陪著他,她就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劉宛柔抱著雙膝,聽著溪邊的水聲潺潺。
“怎么一個人在溪邊吹風?”歐陽無忌無聲無息的走近她身邊。
“無忌大哥!
她笑著回頭,拉握住他的手。
習慣了她的舉動,歐陽無忌也就順著她的手勢,在她身邊坐下。
如果說這個殺人如麻的“水中月”還有什么讓他眷戀的話那就是柔兒了。
“又沒乖乖練武了?”指尖拂過她發涼的臉頰。
“我學好了啊!
劉宛柔一個彎身,拾起地上的木枝,輕巧地在溪邊與他對擊而起。
歐陽無忌半認真地以右手當劍,閃開她的一記襲擊。柔兒性子聰明,加上他總會偏心地多教授幾招,她早已擁有中等資質以上的身手。
避開她的一擊,右手隨著她手中的木枝順勢而上,化去她如蝶般忽上忽上的一招。他驀地伸手直探她的雙眼,她一驚,手中的木枝一滑,整個人僵在他面前。
“哇……又敗給你了!
她皺了下鼻子,笑了。
“妳的應敵經驗不足,多練習幾回,便不會因為對方攻勢驟變而不知如何因應!
歐陽無忌勉強一笑,徑自在溪邊的大石旁坐下。
劉宛柔跟著落坐,蹙眉望著他額上的汗珠,掏出懷里的手絹,招手要他彎下身子。
“大哥看起來很累,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將手絹在溪里打濕,輕拭著他微熱的額。
“不打緊。”
他閉上眼,感覺額上傳來一股清涼。才一放松,左手的劇痛便倏地侵蝕上肌骨,讓他驟吸了一口氣。
劉宛柔凝視著他緊擰的雙眉,胸口陡然一慟。
鼻尖隱約地聞到血腥的氣息,她低頭找尋著。
“你的手怎么了?”乍然驚見他左袖之上的大片血漬。
“不礙事,只是受了點傷。血已經止住了!彼L喟了一口氣,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青草氣息。
“我瞧瞧!眲⑼鹑崽统鰬牙锏膭搨,卷起了他的袖子。
那一刀,只差沒見骨了!
她倒抽一口氣,咬住唇,不讓心疼的淚水掉下。細心地為他覆上一層藥,櫻潤小口不停地吹拂著傷口,只盼能為他帶來一點舒適。
“為什么你最近總是受傷?”她問。
歐陽無忌凝視著她許久,卻始終開不了口。
能說他是因為只身對抗十多名護院,大意之下挨了一刀嗎?
能說他殺了那十多名護院,并削下主人的一只手掌嗎?
能說他早已不是幾年前的歐陽無忌,他而今雙手布滿了血腥、殺人不眨眼嗎?
能說這一切只是為了報恩嗎?
這樣的殺戮是恩嗎?
歐陽無忌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所有想說的話全化成了一聲嘆息。
見她夕陽般美麗的眼眸閃過不解,他伸手將她攬人懷里,緊緊地摟著。
“大哥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柔荑撫上他的臉頰,低聲問道。
“大哥能開口的事,絕不向妳隱瞞!
歐陽無忌反握住她的手,因為她輕軟的呼吸吐在頰邊而惑了心神。
他的柔兒長大了--眉尖若蹙,引人心疼;盈盈美目,顧盼生姿。他看過劉明蝠打量柔兒的眼神,那是商賈評估貨物的滿意姿態。
柔兒和他都只是供劉明蝠利用的棋子。
他不想再忍受這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戮生涯,更不想讓柔兒受到那種良心譴責的苦--總有一日,當她在夜闌人靜時,夢見血淋淋的死尸來向自己索命之際,她會寧愿自己從不曾來到這世上。
“大哥今日為何老是直盯著柔兒?”劉宛柔牢牢地將他未受傷的右手捧在掌間,不安地望著他。
因為柔兒是我想執手到老的珍貴女子--他在心里忖道。
“柔兒見到大哥受傷,心里難受嗎?!”他問。
“當然!眲⑼鹑峥戳艘谎鬯膫帲碱^又不自覺地揪了起來。
光是看著那傷口,她就覺得痛了……
“若是‘水中月’的其它人受傷呢?”是該下決定的時候了。
“旁人是旁人,不是大哥。大哥何來此問?”她理所當然地說道,雙頰卻莫名地泛紅。
她別開頭,竟不敢迎視他炯然的黑眸。
“別躲我!
抬起她的下顎,身子更迫近了她一些。
劉宛柔屏住呼吸,雙頰更是飛紅一片。無忌大哥近來老是這樣看著她,看得她胸口悶悶地,有些難受。
“柔兒,如果大哥離開‘水中月’的話,妳可愿--”
“為什么要離開?”她打斷他的話,琥珀瑩眸不解地望著他。
歐陽無忌看著她頰邊的紅暈,濃眉頓時擰蹙。
還不能讓柔兒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藏不住心思,而劉明蝠又太過精明。
“因為我想帶妳走遍天下。”他說。
“就我們兩個嗎?”劉宛柔睜大雙眼,唇畔已然巧笑倩兮。
她喜歡看云、喜歡曬太陽,偏偏義父不許她們于白天活動。如果能整日都和無忌大哥肆無忌憚地躺在溪邊打盹,那鐵定會讓她樂到手舞足蹈。
“當然只有我們兩個。”貪婪地凝望她唇邊的笑靨,唯有在這種時刻,他才能短暫地忘卻自己滿身的罪孽。
“我真開心。”
劉宛柔將手摟上他的頸子,小臉雀躍地在他胸前摩挲著。從小到大,她向郭嬤嬤撒嬌時,總是這樣的姿態。
可是……她悄悄看了無忌大哥一眼--
郭嬤嬤的心可沒跳這么快啊。
“聽見大哥的心在說什么嗎?”
歐陽無忌挑起她的下顎,牢牢鎖住她的視線。
“大哥……大哥的心想跟我說什么?”她輕聲問道。心兒怦怦地亂跳著,跳得她連說個話都氣喘吁吁。
歐陽無忌的長臂陡然勒住她的纖腰,她仰起頭,無助地瞅著他。
“一旦跟大哥離開了‘水中月’,往后的日子便是我們兩人生死相隨,妳懂嗎?”他問。
“我們不是一直都要在一塊嗎?無忌大哥!彼龔臎]懷疑過在她的生命中,有一個名字是始終烙在骨膚里的。
“與兄妹之情無關!
歐陽無忌眼里的火焰燃燒著兩人的呼息,霸道地將兩人之間的空氣全化為灼熱。
“我要妳成為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