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里又出了條大消息。
平素自譽為柳下惠的白龍公子,終于不敵銷魂誘惑,防線失守,留在雅集小筑花魁楚憐的房里過夜了!
兩人經(jīng)過一夜旖旎,愛得如膠似漆,隔日就赫然聽聞花魁已經(jīng)讓人贖了身,離開雅集小筑,不再倚門賣笑;ǹ龔尼绕鸬戒N聲匿跡,所歷時間竟未滿一個月,堪稱是煙花界標準曇花一現(xiàn)的傳奇。
究竟花魁哪去了?所有的眼光一致聚集在白龍身上。一時間,不但對白龍公子心存傾慕的姑娘們霎時夢碎,原本就被婦女視為眼中釘?shù)某z更是往前一躍,成了揚州城內(nèi)所有女人的公敵……
這真是太荒謬了!
長廊上,向?qū)W昭心躁至極,含帶怒氣的足音急促地從這頭響到那頭,轉(zhuǎn)彎,穿過花園,度過池上拱橋,直直往白玉瓏所居的閨苑走去。 荒誕不經(jīng)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他根本還來不及弄清表妹到底做了什么荒唐事,就已經(jīng)在友人曖昧的目光中窘得抬不起頭,懊惱地決定非要好好說她一說不可。
叩門聲響起,前來開門的是紫蘇。
「表少爺!顾A烁I。
「小姐呢?」清秀的臉眸微繃著。
「小姐在里頭……」
「紫蘇,請表哥進來吧!刮堇镆宦暫魡。
不及紫蘇開口,向?qū)W昭已自行步入香閨,徑往七彩嵌貝寶屏后的內(nèi)堂行去。
紫蘇則明哲保身地留在外廳候著,以免進去后在表少爺?shù)呐谵Z下壯烈犧牲變成炮灰。
「瓏兒,我來是想跟妳問一件事……」 妝臺前的粉嫩纖影緩緩回過香首,烏絹般柔亮的及腰長發(fā)散在身后,扎著幾條粉紅絲帶,一身桃粉云綢紗裙看來飄然裊柔,麗質(zhì)天生的臉蛋上不再有刻意添加的偽裝,眉目如畫,氣韻如詩,美麗不可方物。
「什么事?」雪嫩的芙顏微展,送來一朵笑花,逸得滿室芬芳。
向?qū)W昭傻眼!腑噧,妳……」怎么忽然轉(zhuǎn)住了?
也不等他多說,白玉瓏站起身來,轉(zhuǎn)了一圈。「瞧,這就是上回你送我的那件蘇綢衣裳,我穿上了,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瓜?qū)W昭猛點頭,說不出的心花怒放,讓他開心得忘了剛剛是為什么發(fā)脾氣。
記得她曾說過,一切都由她自己決定,不為誰而改變,如今她……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白玉瓏蘭指輕拈寬大的衣袖一端,高舉掩面,然后緩緩放下,無比矯美的含笑容顏一點一點地露出,似慢慢艷綻的花兒般,令人不舍錯過一瞬。
緩移蓮步,佳人來到他面前,清麗絕艷的臉蛋,幾乎和他鼻尖碰鼻尖。
「表哥,你說,瓏兒美嗎?」細軟地、柔婉地,她輕聲問道。
他點點頭,已經(jīng)醉茫了!该。瓏兒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美麗的一個!挂彩撬詾榘恋奈椿槠。
「哦?」纖嫩的柔荑毫無防備地爬上了男子的頸項,美人柔若無骨的嬌軀軟軟地朝他身前一靠,螓首往他肩頭懶懶倚去,用最撩人的聲音問:「那,我平常都扮成男人樣在外頭跑,你會不會覺得,我就算換回女裝,也跟著沒了女人味呢?」
「不、不會,一點也不……」未曾如此親近過女體,眼下已為胸前屬于女子的腴軟紅透了臉的向?qū)W昭但覺心旌狂蕩,一波波激蕩的燥熱在體內(nèi)沖擊,加速的心跳與濃重的喘息令人難以承受。「瓏兒,我……」
萬顧不得「發(fā)乎情,止乎禮」的君子言訓,他雙手緊摟住美人柳腰,使兩人身子貼得更密,在她為他這舉動愕愣的當口,掌捧她的后腦,冷不防便吻了她。
白玉瓏大為驚詫,身軀悚然一僵,搭在男子身上的手揪成拳頭,卻忍住了推開他的沖動,雙眉輕攢,攏上眼簾,默默任由他肆情一吻。
他……是她的未婚夫,未來的丈夫哪。訂親兩年有余,兩人始終保持著兄妹一般的距離,甭說此般親密的行為了,就連攜手賞花這類情事也不曾有過,實在也該偶爾體驗一下卿卿我我的感受。尤其只要一想起前兩天,自己胡里胡涂地把初吻送給了某個王八,她就覺得愧疚,這樣……也多少有點彌補作用。
只是,表哥還真不大懂得憐香惜玉,胡亂一氣的親,好幾次牙碰才地弄痛了她的嘴唇,在背后放肆游撫的手掌更教她緊張……
吻的感覺不該是這樣的。
吻該是柔軟的嘴唇和嘴唇相互嘗吮彼此的味道,溫柔地,珍惜地,一種「如沐春風浴人醉」的微醺感,能教人暈陶得隨對方怎么擺布都無怨無悔,就像……就像那一晚……
驚覺男人的蒲掌滑過脅下,進犯前胸,她終于無法忍受地掙開了他的擁抱!
不料向?qū)W昭卻像是無法從酪酊的情欲中蘇醒,強橫地拉扯著她不肯放。翻涌的血氣,原始的本能相偕催昏了他的理智,斯文的表象下,僅剩攫取和掠奪的欲望。
他想吻她、想要她!玉瓏是他心目中最艷麗的火鳳凰,一身光燦熾熱火焰,這世上再沒有誰能像他一樣,冒著自焚的危險去深深愛她……可他卻始終惶恐著她不屬于他,是否只要占有她,他就不用再害怕她會飛走?
「表哥……」男與女天生的力量差異,讓白玉瓏開始警覺自己的處境堪慮。
不!不可以,她不要!
掙扎之間,她毫不猶豫地舉起嫩掌,重重一摑──
啪!一聲清脆巴掌,響徹屋宇;艁y脫序的場面,剎那陷入一片尷尬的靜默中。
怔忡地,向?qū)W昭摸了摸熱辣刺痛的一邊臉頰,向她望來。
跳離他數(shù)步之遠,白玉瓏在背后搓著一樣很痛的掌肉,囁嚅道歉,「表哥……對不起!
放下覆在臉上的手,男子黯然低頭。
「是我不對……我太心急,一時踰矩了。我不該這樣對妳的!
「我……我拿藥來幫你敷一敷!顾χ翃y臺前拉開小抽屜,從里頭挑出一瓶止痛化瘀的藥膏,幫向?qū)W昭涂在紅腫的五爪烙印上。
就在她忙著涂抹時,他靜靜地握住了她在臉上忙碌的手,低聲懇求。
「瓏兒,好不好別再拖了,我們今年就完婚?」
「這……」她好為難。
嫁給喜歡的表哥,也許并不是件壞事,可她心意就是搖擺不定。外面的世界五彩繽紛,她還有好多地方尚未走過、看過,還有許多新奇事尚未嘗過、試過,一旦婚嫁,她就得乖乖收心,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里,盡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
光用想的就覺得好悶……唉,能不能改天再提。慨斎,這個「改天」,可能是明年,明年的明年,或是明年的明年的明年,總之,別現(xiàn)在提它吧?
硬把一只還想飛的鳥兒收了籠,哪怕日后喂以金粟玉漿,牠也鐵定悶死的。
「瓏兒!瓜?qū)W昭把她喚回神,俊凈的臉上泛著憂郁,「妳年紀不算小了,再拖,要拖到什么時候?姨爹年歲已大,又只有妳這么個獨生女兒,從妳及笄開始,他就盼著一個孫兒來抱抱,妳還想讓姨爹等到何時?別忘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教訓,別教自己后悔莫及! 「我……」瞧他說得頭頭是道,她頭皮都發(fā)麻了。再辯,好像她就要變成千古罪人……
莫可奈何,白玉瓏只能長長一吁,勉強頷首。
「我會好好考慮這事,看時機挑日子的!
「那……妳就看看吧!瓜?qū)W昭松了手,沒再多說,黑眸底是難以言喻的灰暗。
多悲哀,他們已經(jīng)訂親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婚事提了好幾次,而她……這會兒才要好好考慮?那到底之前她又是怎么想這件婚事的呢?可有可無?不予置評?
再遲鈍的人也該知道,玉瓏興許喜歡他,卻不受他,所以她不急著加入他的世界,也下不了決心為他拋開現(xiàn)有的一切。 會選擇同他訂親,只是因為當時除了他,她暫無其它中意人選而已,若有一日,出現(xiàn)了她看中眼的對象,他又將被置于何地?
閉上眼,他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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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一席話,使白玉瓏整個人連著幾天心情郁悶,做什么都靜不下心,唯一在眼前不斷晃來晃去的,竟是一張俊美……不,是惡心的奸邪笑臉。
這才想起,有只王八還欠她一頓打,正好可以拿來讓她消消火。
哼,什么「我是不會對妳有興趣的,像妳這種扮男人永遠不可能是男人,扮回女裝也不比我美、又沒女人味的女人,我才懶得出手」?
回家后她特地換了女裝,看過后更加確定,她白玉瓏身為揚州第一美女,可謂美冠貂蟬、艷賽西施!那個不男不女的家伙也不過是假扮的女人,就自以為風華絕代?哇,閃邊涼快去唳!再見面,她定要他為曾說過的這些話懊悔道歉!
白玉瓏興匆匆要找人算帳,才霍然想起──他……住哪里?
派人四處打探了兩三天,最后得來的消息卻是──
「他走了?」
白府深廣寬宏的華麗大廳里,傳來一聲低沉的冷嗔。
紅檀木太師椅上,白玉瓏斜靠小幾,扳弄著隱隱飄香的檀香熠扇,頭戴小帽,身上仍是慣常的男裝打扮。
臺階下躬身相對的梁總管事,把腰折得更低了。 「是,四爺已經(jīng)離開揚州了!过埳贍?shù)哪抗夂昧鑵,盯得他冷汗直流……「四爺近些年需刻意隱匿行蹤,小的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他所居的別館,誰知道剛前去拜見,就聽說他昨天離開揚州了!
「哪兒去了?」擰著眉,白玉瓏冷問。
這廂帳還沒結(jié)清呢,他倒先畏罪潛逃了?那可不成!
梁總管事撩袖子擦了擦額際的汗,「似乎是往杭州去了!购,好在他記得問,否則這會兒龍少爺問起,要是給了句「不知道」,看他小爺不大發(fā)雷霆才怪。
「杭州?」漆黑的瞳睜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英眉稍蹙,「他去了杭州?」 梁總管事也念起了同一件事,「不知少爺是否還記得,今年年初,杭州那里新開了間綢緞莊,就是四爺旗下的分店!
「當然記得。」星眸微垂,翹睫眨搧,白玉瓏攏著眉心詳細憶道:「據(jù)說他那間綢緞莊開在一條本來不算熱鬧的大街上,但是開張后不久,生意格外興隆,一段時間下來搶了咱們不少客戶,使咱們店的利潤至少減了三分之一,林管事可急得直跳腳呢!褂f,她眉頭皺得愈緊。
可惡,連生意都受了他的窩囊氣!
這一想,她臉色更沉悶了,「是怎么?他店里的東西比咱們的便宜,還是品質(zhì)比咱們的好?」
「不,四爺?shù)昀锏木I緞、織錦、絲絹,每一正品質(zhì)都跟咱們的不相上下,可價格卻貴了些!
「他的東西比咱們的貴?」
「沒錯,怪的是,客人反而都喜歡買他們的東西。久了,看他們那兒比較熱鬧,買布的人潮就慢慢往那里流過去,人氣一旺,街上就開始有了賣吃食的、刀剪的、胭脂水粉的……現(xiàn)在那條大街拜四爺?shù)牡晁n,已經(jīng)自成一格,變成另一個小鬧區(qū)了!
緊握熠扇,白玉瓏背脊發(fā)冷,一層薄汗沿著寒毛,慢慢地沁泛了全身。
真行!這男人是用了什么方法?不但能讓一家才成立不久的新店穩(wěn)定經(jīng)營,甚至還造福周遭,撐起了一片天?
梁總管事繼續(xù)道:「杭州那兒,是四爺旗下所有事業(yè)的整帳中心。四爺此行興許只是去核帳,不過……小的擔心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生意花招哪!」可別讓他們的綢緞莊雪上加霜才好……
白玉瓏以扇擊掌,當下決定,「梁總管,勞你去打點打點,近日我要下杭州一趟。」她非要去把關(guān)于那男人的一切都探個明白不可!
「是,小的馬上去辦!
「還有。」她攔住正欲離去的下屬,「捎個信兒給杭州那兒的商行分支,要大伙仔細瞧著飄零四爺?shù)膭屿o,任何消息都要隨時回報給我!
「是,知道了!共呕厣,梁總管事又旋踵過來,「對了,少爺,咱們旗下各家商行上一季匯總后的賬本已經(jīng)給您送上了,您瞅瞅,要沒事就盡快回了唄。賬本是不能久擱的,各家管事還等著哪!
她深吸一口氣,點頭,「我曉得。你去吧!箤︵福孟劝褞ざ紝ν瓴拍艹鲩T。
梁總管事彎個腰,隨即退下。
熠扇輕敲了敲腦袋,白玉瓏仰頭一嘆。
那一大落賬本啊……
當個豪富商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個月底、每個季末、每個年終,那幾十本大賬冊里的大總帳連袂而來,就算她對帳的效率高、速度快,也總會有用腦過度的疲憊感。
然而,只要一想到這世上還有「某人」,生意做得那么大,肯定也正無法免俗地在滿房賬本堆里辛勤奮戰(zhàn),沒得偷閑,她心里就平衡些了。
笑容微揚,她踩著輕快腳步往書房去。
殊不知,此刻身在杭州的那人,其實正倒在一張涼爽的藤織躺椅上,優(yōu)閑打盹……
★※★※★※
按理說,每逢會帳時節(jié),都是各家商號老板最忙碌的時候;然而對慶暖而言,這段時間,反是他最為閑逸的時候。
因為各家老板正忙著盤點、清帳,沒空應(yīng)酬,他也正好掛上「理帳」金牌,免去一切酬酢。可實際上,那些帳他壓根碰也不碰,全都丟給三哥慶熠這個「賬房先生」去打理,他這個「大老板」則窩在三哥的府邸里,倚著躺椅,在樹蔭下看書、喝茶、嗑瓜子、打瞌睡,享受清閑時光。
好比這會兒,才剛結(jié)束午覺的他,猶打著呵欠,睡眸惺忪。
晃晃眼,發(fā)現(xiàn)同一棵樹下,還有另一抹矯健身影,正伸展著因?qū)ざ葑艘徽斓乃崽劢罟,足足九頭身的身高,隨便一伸臂就能碰到頭頂?shù)闹θ~。
「三哥。」他喚了聲。
「喲,睡飽啦?四、爺!」慶熠回過輪廓深遂的俊美臉容,語調(diào)略帶義憤填膺。
這個可惡的老四,沒事把生意愈做愈大,害近年賬冊不斷增加不說,還把他擅長精準心算的小舅子借去幫忙查帳,造成他現(xiàn)在孤軍奮戰(zhàn),眼力、腦力、體力皆透支,小子看見也不來幫個忙,反而大剌剌地在書房外乘涼睡覺!他在里頭對帳對得天昏地暗時,每每抬頭往外一瞧,就會瞧見這個始作俑者賴在躺椅上,一派閑散的懶人狀,教他不禁恨得牙癢癢。
「唉唉,三哥,你別這樣板著臉嘛!箲c暖嘻嘻一笑,佯裝無辜,「昔日咱們王府里最高大好看的美男子,可不適合繃著一張好像痔瘡發(fā)作的臉哦!」
「你──」慶熠瞟來一記白眼!复浍i呢?怎么沒見到她跟在你旁邊伺候著?」算了,還是轉(zhuǎn)移話題。對老四這種全然不知「罪惡感」為何物的家伙發(fā)脾氣,根本是自討沒趣。
「她呀,我睡著前就讓她先下去歇著了。又不知道我要睡到啥時候,不想讓她在一旁罰站!顾酒饋恚焐鞈醒。
「你對她可真好!惯@家伙,待姑娘家千般體貼,哥哥累死面前倒不打緊。
「你們倆什么時候定下來?」慶熠若有所指地問。
「定什么?」
「嘖,還裝傻?就是你打算什么時候才給翠玦個交代呀!你把她搋在身邊那么久,我就不信你心里對她沒個想法。女孩家青春有限,即使她不提,你也不好讓人家繼續(xù)等下去吧?」
「等?」慶暖笑了笑,一聳肩,「我從沒要她等我什么,若是想走,她大可隨時開口,我會給她一份該得的酬勞,以報她這些年來這么盡心對我,可要再多……怕是沒有了!
「你太自私了!箤λ牡艿幕卮穑瑧c熠只能搖頭,「翠玦是你當年從青樓贖出來的,你想她能走到哪去?一個女子無怨無悔地依著一個男人這么多年,存的是什么心意,我就不信你不懂,難道就連『妾』這么個簡單的名分,你也給不起?」
「給了名分,就是給了她管我的權(quán)利,可我還不想被人管!寡鐾祀H,他凝睨一片片映著霞彩的晚云飛過,就像他,意花漂泊,從不曾為誰停留。
「不自私,哪來的自由?再說……像她這樣心思細膩的賢妻良母型女子,就該配個老實忠厚的男人才會幸福,嫁我,只會徒增苦惱! 推托之詞!慶熠沒好氣地睨了四弟一眼,「那請問一下,要怎么樣的女人,才適合你這種浪蕩子呢?」
「至少──要對味兒的。就好比……」一瞬間,白玉瓏的面孔在腦中閃了過去。
他微訝地笑了出來,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突然想到她。
在外見多識廣,什么蘇州第一美人、紹興第一美人、溫州第一美人……各地的「第一美人」他幾乎部見過,而白玉瓏這個揚州的第一美人……說實話,并不算最美。
可是,卻最特別。
她嬌艷美麗,但不溫柔撫媚;她有雙黑白分明的靈黠晶眸,但不見含情脈脈,倒是英氣悍然十足;她獨立自主、高傲自負,跟他所欣賞的小鳥依人、柔情款款是人竿子也打不著干系,卻不知怎地,教他一直惦掛在心頭……
「笑得那么古怪,敢情是有了人選了?」慶熠挑眉。
美男子微微一哂,撫了撫臂膀,「啊……天色晚了,這風還真有點冷,進屋去吧!闺p手背在身后,他信步往長廊走去。
轉(zhuǎn)角處,一名俏美的溫婉女子盈盈而來。
「三爺、四爺!勾浍i朝二人欠身行禮,隨后利落地抖開掛在手臂上的外袍,為一身單薄的慶暖添衣,貼心的動作,是那么理所當然!溉蛉艘呀(jīng)在偏廳備好晚膳了,請爺們移駕,到廳里去用膳吧?」 「好。腦袋睡飽了,胃袋倒空虛了。三哥,一起走?」
「你們先去,我回房把筆墨、賬本收拾收拾再過去!箲c熠招呼。
既是自家人,慶援也不多客氣,「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故址鲋捂纠w細腰際,他瀟灑離去。
燈光柔和的回廊上,一男一女近身親昵地緩步走著,一片沉靜中,慶暖嘆了口氣。
「翠玦,方才的話,妳都聽見了吧?」
女子臉兒微微窘紅,「我……奴婢不是故意偷聽爺們說話的……」
「會氣我什么都不給妳嗎?」他忽問。
翠映一怔,「爺……」美眸半垂,她輕輕一笑,「奴婢沒想要什么,只要能一直伴著爺、伺候爺,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不錯,她從來都不怕、也不介意他縱情一世,因為他說愛是件難事,生命中有愛就有痛,他寧可一生不沾惹,但求自在樂逍遙。
所以,她并非唯一得不到他給愛、給名分的女人,卻是唯一能夠時時刻刻傍在他身畔的女子,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