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聲伏在屋頂上,不禁對這壯觀的皇城發出驚嘆。老天,大得簡直像一座城,不但屋宇重重,還偉聳富皿。
這地方這么大,他要如何找湘云呢?簡直像大海撈針嘛!他不禁沮喪得想大叫。
想他十多天來快馬加鞭地追趕,差點沒把堂哥的愛馬累死,卻仍趕不上他們。若不是沿途有人說看到一群人抓著一位悶悶不樂的年輕姑娘,否則他還真怕他追錯路了呢!
不知湘云這段日子里過得可好?有沒有受人欺負?有沒有受到什么委屈?
不過,他確定湘云一定是在擔心受怕。但,他又何嘗不怕,依湘云難得沖動的個性,他怕她會沖動地不顧一切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他祈求上天,千萬得在她做傻事之前讓他見到她。
悄悄地,他站起身,躍向另一棟樓宇的屋頂?粗路降氖勘鴣韥砘鼗氐匮惨,他不禁暗忖這大內的戒備可真森嚴,只盼他平時發狠拼命所練的功此時能應付得過來。
終于,他降落在一處隱蔽無人,儼然是花園一隅的地方。
他思索著,該如何找她并安全地救她回去?
記得當初袁振一見到他時,便驚叫一聲“皇上”,而且還朝他叩拜,當時他就猜到他的面貌一定跟他這位同父異母的皇帝哥哥很像。這或許是一個可利用的辦法。
當這樣想時,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他連忙隱人黑暗。不多久,一仕約四、五十歲的太監提著燈籠踴躍走來。
這是試驗自己的一個機會,若不成就把他打昏。文聲暗忖,連忙閃身出來。
那太監嚇了一大跳,不僅后退好幾步,還把手中的燈籠給掉了。他立刻粗聲罵道:“混蛋!
“放肆,你不認得我了嗎?”文聲故作威嚴。
那太監急忙借月光瞧了仔細,這一瞧,可把他嚇破膽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罪該萬死……”身體抖得好像臨死刑的犯人似的。
文聲笑著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猛磕頭的太監。看來,他是可以混過大家的耳目了。他想。
“起來吧!”他道。
“謝皇上恕罪!蹦翘O如蒙大赦般,急忙站了起來,頭低低地站在一旁。
文聲止住偷笑正色道:“朕問你一個問題考考你,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敢遲疑,朕——就讓你身首異處!彼kU地威脅著。
“是,奴才遵命。”
“朕問你,平常此刻朕該在何處做什么事呢?”他故作嚴厲,想嚇得這內侍不敢起疑。
“皇上此時應該在御書房批奏章呀!” 這太監照實回答,一點也不敢遲疑。
文聲發出一聲輕笑!澳悄氵杵在這兒于什么?還不帶路!甭犉饋,就好像……剛才他是故意調侃的。
聽得那太監高興得有如天降神跡,想他一個小小御膳房的管事太監能一個月見皇上三、四次面,就已經在別人面前得意得像什么似的不可一世,而如今,竟能為皇上帶路擺駕。老天爺真是疼他,待會兒回去得多燒些香——還愿。
“是的,皇上,請。”
文聲見他彎腰哈身的,好一副諂媚的驢樣。他那個皇帝哥哥見到這種奴才難道不反胃?像他——可就覺得惡心得很。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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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是怎么出去的?”在御書房門口站崗的值班衛士驚愕地問出口,他一整晚都沒有離開呀,皇上是如何走出去的?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口氣無禮得不像話。
“放肆。”那太監如狗仗人勢般的大叫,“皇上哪還容得你質問……”
文聲搖搖頭,有點為這衛士被罵得狗血淋頭感到不平。老實說,他也只不過是克盡職守而已。
“好了,不要再說了!彼雎曌柚,手朝那太監揮了揮,“你可以走了!彼圆粣偟穆曊{說道,嚇得那太監鐵青著面色,可是他才不管,隨即轉身朝向那面有菜色的衛土,“我進去了,沒事不用進來。”
然后他瀟灑地走進一道又一道的門檻,面露微笑地遣退一個又一個驚疑不定的太監與衛士。
哈,他這張皇帝臉可還真好用。
終于,來到了盡頭,他急忙悄悄關上了房門,看看四處高墻擺的書,文案上擺著各式毛筆……毫無疑問的,這里一定是“御書房”,他肯定地告訴自己。
可是,皇上呢?怎么沒看到皇帝哥哥的人影?
他左顧右看,前瞻后仰,不自主地到了文案前。噴,這些奏折可真是堆積如山呀!令他不禁望而興嘆,想那皇帝也真厲害,竟有性子把這些看完。不禁伸出手取一本來翻翻。
哇,咬文嚼宇得厲害,奉承得高明,贊美得臭屁。搖搖頭,他不禁在心頭罵了聲“狗官”。
咦?桌子下頭似乎有什么聲響。
他急忙抽出靴中的短劍握在手上,然后悄步走向桌后探個究竟。
赫!他竟看到另一個“他” 窩在桌子下睡覺,瞧他睡得多死,連“歹徒”在他前面瞪著他也毫無所覺。不過,不難猜出他怎么會累得不擇良“榻” 而眠,八成是被狗官狗事煩的。
他迅速地蹲下身,閃電般的用大手捂住他的嘴,跟著用短劍抵住他的脖子,然后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驚醒,昏茫的雙眼隨著時光流逝而瞪大。
呵,他曉得他現在是如何的迷惑與震驚。
“我從地獄來,是另一個你,是來帶你回去的!蔽穆暰惯開玩笑,看來他的瘋狂也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
嘉慶帝不怎么相信,從地獄來的“他”一定是鬼,可是鬼的手怎么會是溫熱的?
奇怪的是,照理說他該覺得害怕呀,畢竟他拿著刀抵著他的脖子,但他卻不。反而覺得他有一種親切感,對他大概沒什么惡意。該不會真的是另一個“他”吧?
遲疑地,他搖搖頭,表示他……不信。
文聲冷笑:“如果我放開你,你會不會叫救命,喊什么抓刺客?”
嘉慶帝想了三秒,馬上搖頭表示不會。
“好,反正你的奴才都被我遣走了!闭f完,文聲放開他站了起來,但全身仍戒備著他萬一來個驚人之舉……
嘉慶帝連忙從桌子下鉆出來,這才有機會仔細瞧他。發現他……比他黑得多了,而且他一身江湖味道重得不像他一身高貴的儒土兼帝王氣質。而剛剛……他竟還差點信了他是自己的分身。
“你是誰?”嘉慶帝有趣地問,不生氣也不害怕,甚至還有點喜歡這個同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你認為呢?”文聲反問,偏著頭觀察他的臉色。
能長得這么像……一定是有血緣的族人,也就是大清的皇親國戚嘛!可是……
“我怎么沒看過你?”
文聲冷哼:“那是因為我是被你們遺忘在民間的棄子!
嘉慶帝張大了眼,臉上霎時充滿了同情:“那你在外頭一定吃了很多苦啰?不過,你放心,身為皇族,你以后一定不虞吃穿。但,請你好好告訴我,棄你而去的是王族中的誰?”嘉慶帝大有要為他嗚不平之氣的架式。
文聲有趣地看著他,心中也頗喜歡這位哥哥:“是當今的太上皇,你罰得了他嗎?”
嘉慶帝大驚失色,怎么也沒料到……
“你今年多少歲了?”他急忙問。
“二十四!
“那你是我弟弟啰?”他竟高興得像什么似的。
文聲聳聳肩,不置可否。
“走,我帶你去見父皇,他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边沒說完就拉著他朝門口走。
文聲不慌不忙地甩開他的手:“我這次來的目的不是為了皇族的富貴權勢!彼领o地說。
“什么?”嘉慶帝轉過身來望著他,“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來要回我的東西!彼麌烂C地看著他,“我的愛妻——馮湘云!
嘉慶帝愕然,根本不明白眼前這位“新弟弟”所說的,不過馮湘云這名字倒是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聽過似的?
“為什么向我討你的妻子?”他清了清喉嚨道。
文聲揚眉:“你的嘍羅——袁振,十幾天前從我那兒搶走了她,然后跑到這兒向你獻寶!
啊!他想起來了。
昨天,內務府會計司曾向他稟奏過,湖廣總督袁振已經找到一個符合太上皇條件的才女,并且已經帶進京了。當時他是怎么說的,他鐵青著臉想……他好像是叫那個會計司直接帶她到太上皇那邊服侍,而那個滿人才女好像就叫什么湘云的……!糟了。
“走,我帶你直接去找父皇!彼奔钡乩穆暰拖胱。
文聲卻定在原處不動:“皇上,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一起出去太惹眼了。”
嘉慶帝怔了怔,隨即恍然大悟,兩個“皇上”并肩而出,這是多么轟動的奇聞呀!
“你等等!奔螒c帝不慌不忙地走到房子的另一側取來一件斗篷,“你罩著這一件,然后跟我出去。”說著,就親手幫他披上。
文聲試圖壓抑心頭涌上的溫暖感動。老實說,如果能跟這種哥哥生活在一起的確不錯,他不但不嫌棄他這位庶出的棄弟,也不排擠他跟他的面貌相同。本來他是想挾天子以令眾人兼之乾隆,但他卻……想著想著愧意涌上心頭。
可惜,他不能留下來,除卻司徒家的重擔不談,他也不喜歡宮闈官場糾纏。而且他的貌似天子一定會替他惹上大禍,以前沒事是因為他是一個百姓,不起眼;但如今若正式登堂入室,誰曉得那些狗官的狗腦袋會想出什么狗事來。
“走吧!”替文聲穿戴完畢后的嘉慶拉著他大步地走出大門。
“恭送皇上。”那值班衛士恭聲下跪。
看著皇上拉著一位高頭大馬且全身遮得難辨雄雌的人走遠,他搔搔腦袋,這不明人士何時進御書房的?
是他“盲”眼昏花,還是這御書房有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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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極力壓下心頭的恐懼,盡量不使蒼白的臉龐顯現任何表情,只是一徑裝著一副癡呆樣。
那群綁她上京的賊人及那可怕的狗官——袁振皆說她的“好命”是因為她的美麗容貌及絕倫的才藝。
如今她一臉憔悴的呆癡樣,這老不修的太上皇大概不會對她有興趣吧?但愿如此。
“喂,女人,你來對對這聯——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檬雨亦奇!
湘云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雖然很緊張,但她還是很有勇氣地裝傻,兩眼空空地看著面前已經吹胡子瞪眼的乾隆。
“喂,你到底會不會對?” 乾隆很不悅也很沒耐性地詰問。
但到底不能演得太過火,她自忖,隨即淡淡地說:“請你再重復一次好嗎?我耳朵不大好!
乾隆差點翻白眼,但還是再重復吟一次。
湘云偏著頭,想了想,隨即拿著筆很慢很慢地寫道:“豬叫凄厲正好死,血色鮮紅不希奇!睂懲,還夸張地吐了口氣,仿佛她是絞盡腦汁才想出來似的。
乾隆的眉頭皺得老緊,非常厭惡地瞪著白紙上的黑字,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丑的字,不但寫得抖抖顫顫,還歪七扭八,甚至模糊難辨。
更慘的是她的詩意……喔……真是低俗粗鄙,竟講豬。
但內務府的人及那個叫袁什么振的總督卻極力推崇她是個才高貌佳的才女。
她真的是個才女?
但她的文采……唉,算了,看她雖然蒼白憔悴了些,但至少還算漂亮,或許她在其他方面會比較強吧?
否則那些內務府的人及那個總督都該殺。
“算了,我們彈琴吟詩吧!”說完,就徑自走到琴案后坐下,接著一陣悠揚美妙的琴聲響起。
湘云隱藏心頭對這琴聲的陶醉,并故作姿態地清了清喉嚨,扯直了嗓門大聲唱:“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思故鄉!
乾隆嚇得早停了撫琴,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著她。
老實說,她的聲音很好聽,只是……只是……
“誰教你吟這首詩的?”他困難地問。
湘云忍住狂笑的沖動,蓄意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微笑!笆俏夷锝涛业模芎寐牥?我娘以前都會唱這首歌哄我睡呢!”說得童音十足。
老天,她竟唱安眠曲。乾隆閉上眼,忍住大聲臭罵的沖動。
不過,說正格,她那個哪叫“安”眠曲,簡直叫“斷”眠曲。瞬間,他的希望毀得差不多了。
“好吧!”他嘆了口氣,“你來彈首曲聽聽吧?”他仍不死心。
湘云馬上順從地點頭,僵硬著身子小步地走過去坐下。撥了撥琴弦……不禁暗自贊道:真是好琴。
隨即十指舞動,琴音如行云流水泄出,只是亂得一無章法,而巨聲音大得如千軍萬馬奔騰——她的指力太大了。
不消一會兒……“鏘!”……琴弦斷了一條。
“哇!線斷成兩截了!彼齾s驚呼。
線?兩截?
乾隆簡直再也無法忍受了,立時拍案怒吼:“你這算哪門子才女,簡直粗鄙得可怕。”
湘云立時裝出一臉無辜,并且囁嚅地道:“可是大家真的都叫我‘財女’,全城的人哪個不羨慕我財產萬貫!
財女?
乾隆頓時恍然大悟,該死的內務府,該死的總督,他要的是“才女”可不是“財女”呀!
“該殺,都該殺!彼а类。
湘云擔心地看著乾隆怒發沖冠。她死,是沒關系,反正留在岳陽與司徒文聲當叔嫂也是生不如死,但她怕,怕她的裝傻會害苦了些“無辜” 的人。
“太上皇,皇上求見!币幻O跪在房外的地上。
來得正好,他一定要皇兒嚴懲那些笨頭笨腦的混蛋。
“請他進來!彼练地命道。
不消一會兒。
“太上皇,”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熟悉且急切的男音,“您沒讓馮湘云陪侍吧?”他著急地問。
湘云陡然一驚,皇上聽起來好像是趕來救她似的?禁不住好奇,她微微抬頭一瞥……
司徒文聲,皇上竟是司徒文聲!她差點尖叫。
文聲在斗篷下暗暗地打量著湘云蒼白的臉龐,禁不住滿胸疼痛,天,她變得好憔悴、好瘦弱。
不忍地,他臉一偏,看到了桌上白紙上的黑字,笑意在嘴角展現。
“皇兒,你一定要嚴懲內務府及那個湖廣總督。”乾隆兀自說自己的,才不管馮湘云是什么鬼。
“太上皇,這很重要,您到底有沒有讓馮湘云陪宿?”嘉慶帝更形著急。
乾隆這才按下所有不滿,說道:“你跟那個女人有什么關系嗎?干嘛那么著急?”
“跟他沒關系,湘云是我老婆! 文聲終于開口,聲音冷冷地。
湘云呆住了,這聲音竟和那個“皇上”相似,但語調中多了份豪放。他又是誰?竟稱她為老婆,他……該不會是……
“你又是誰?”乾隆狐疑地注視著他。
“父皇,答案絕對出乎您的意料。”嘉慶帝興奮地告訴乾隆,雙手出奇不意地扯下斗篷。
露出的是文聲冷硬的臉龐帶著灼灼目光狠狠地迎視乾隆。
湘云與乾隆同時驚駭地倒抽一口氣。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乾隆下意識地劈頭就問,只有驚愕沒有欣喜,更沒有了然的跡象。
“這都拜你所賜!蔽穆暲淅涞爻爸S。
“你是什么意思?”乾隆皺眉,十分不悅于他不恭敬的態度。
“父皇,您忘了嗎?他是您遺留在民間的皇弟呀!”嘉慶帝著急地提醒。
“什么?” 乾隆低呼,一瞬不瞬地瞪著眼前這位“新皇兒”。
文聲不搭理他,徑直越過他走向湘云,然后輕輕扶起了她:“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憐愛地說。
一股暖流迅速滑進她震撼的心扉,滋潤了蒼白的面頰,也為失神的雙眼帶來光彩。是的,沒錯,他就是她的司徒文聲。他來救她了,一陣狂喜迅速涌上心頭。
但,他又怎么會是乾隆的皇兒呢?
“那……那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乾隆困難地問道。
“我叫風大牛,今年二十四! 他淡淡地說,不意外地看到湘云訝異的表清,隨即淘氣地向她眨眨眼,相信聰明如她是不難猜到他的用意。
不過,所幸他是背朝著嘉慶帝和乾隆,否則還怕他們不起疑。
乾隆回憶著二十五年前……是他最后一次南巡,那時候……風大牛?啊,那時候他曾強行臨幸一個名叫風采玲的才女,眼前的這位該不會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你……你母親叫什么名字?”乾隆沙啞地問。
文聲嚴厲地看向乾隆熱切的臉龐,冷硬地說:“風采玲!
果然是那位才華洋溢的風采玲,他還記得她可人的容貌,令人傾心的才藝,他也記得曾向她允諾必定接她進宮,奈何她的福薄,生為漢人是與妃嬪無緣,再加上皇太后大力反對,使他不得不打消念頭。為此他還懊惱了個把月呢!
若早知道佳人已有了他的龍種,說什么他也會照顧她,讓她一生不虞。
不知,那以后她和兒子又是如何過的?
“那……你和你娘過得好嗎?”他慚愧地問。
文聲忿忿地看著他滿臉愧色,打定主意要讓他的愧疚感更深。隨即他肯定地點點頭:“好哇!以前我們每天殺豬賣豬的,好不快活!钡犉饋韰s極其哀傷。
乾隆的臉色蒼白,果然如了文聲的愿,殺豬賣豬……天哪!
連嘉慶帝的臉色也不怎么好。
“那……那你娘現在呢?”他困難地問。
文聲故意哭喪著臉:“自從袁振為了搶湘云而把我家養的豬都毒死光后,我娘擔心家里十幾張嘴巴無糧可食,就在當天晚上因憂心而死了!
顧不得不合禮教,湘云舉步走向文聲的背后,讓他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的嬌小,而后咧嘴大笑——是無聲的喔!沒辦法,誰教他扯得這么離譜,恐怕只有白癡才會信他。
“什么?”乾隆低呼,沒想到美麗的采玲竟死了,更沒想到她的死因是擔心沒得吃。
“但我記得風家也是個富豪家呀,他們怎么會讓你娘她……”
“你以為他們還會容忍一個敗了名節的不肖女嗎?更何況她的肚子里還有個雜種!边@次,語氣中的譴責意味更濃了。
乾隆的臉更白了,搖搖欲墜的身子似乎支持不住,急忙找了張椅子坐下。
“皇弟,”嘉慶帝輕聲喚道,友愛地搭著他的肩,“我很抱歉你在外頭受了那么多苦,但你放心,以后你的日子絕不會再有任何苦難!彼钦嫘牡叵胙a償。
乾隆立即抬頭:“留下來吧!阿瑪對不起你和你娘,至少讓我為你做點事吧!彼恼Z氣幾乎是哀求。人老了,心終究也軟了些。
“不!蔽穆暱隙ǖ負u頭,“我這次來,可不是來向你們搖尾乞憐的,我只想要回我的妻子!鞭D身就將湘云摟在懷中。
乾隆這才猛然發覺,那個幾乎令他發狂的“財女”竟是他的“兒媳婦”,還好她是個“財女”而不是“才女”,否則他恐怕就將她給……想到這,他不禁大呼——好險。
拉著湘云,文聲來到了乾隆跟前:“如果我帶著湘云公然地走出去,走出宮門,你會下令阻攔我或刺殺我嗎?”他傲然問道。
乾隆愣了愣,而后搖頭:“不,但我真的希望你留下!
文聲不可一世地俯看著他:“不,我可不要家里十幾個弟弟妹妹知道我跟他們不同個爹。”說得仿佛風采玲是個很會生的母豬似的。
“那我賜你官職,讓你一生風風光光的。”
“我風大牛目不識丁,要我做官,你是存心要天下人看我笑話嗎?”
若不是乾隆此刻正陷溺在自悔深淵,否則以他傲慢不敬的態度,乾隆早把他打一頓了,管他是皇子。
“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只要我老婆!闭f得毫不遲疑,斬釘截鐵。
“就這樣?”他頗訝異,生平沒見過有人如此淡泊名利,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兒子。
“沒錯,”文聲肯定地點頭,“沒有你,我都長那么大了,以后也會如此;如果你真心想補償,就請你忘記還有我這么一個人存在!闭f完,拉起了斗篷蓋住了臉龐,轉身拉著湘云走了出去。
乾隆怔然地看著他們走遠,臉上有著哀傷、失望。難過。
他是個男子漢,雖然以養豬賣豬維生,雖然生活過得并不太富裕,但在他身上仍看得到不凡的氣勢。若他早知道有他,若他打從小就在宮里長大,那么他會成為一個能于的棟梁,大清會有一個精明的賢臣。
而如今會失去他,都是他的錯,他的錯。
“琰兒,”他凄然地叫著嘉慶帝,“去幫我留下你皇弟,如果不成,至少……至少讓他以后生活不虞匱乏!
“是!奔螒c帝領命。
從來也不曾見過皇阿瑪如此哀傷,但不可諱言的,他的心又何嘗不是如此。
畢竟是一家人,血濃于水的親情是不容抹殺的。
③③
“大牛!奔螒c帝趕上了文聲,“告訴我,你為何不留下來?”
文聲在斗篷下細細地打量他的皇上哥哥,靜靜的思索著。
“如果你是我,你會留下來嗎?在他忘了你二十多年之后。”文聲淡淡地出聲反問。
“這……” 嘉慶帝語塞,經他這么一問,他才想到——如果他們角色互換,他不但不會留下來,反而還可能扁皇阿瑪一頓,甚至殺他……
“不用告訴我答案。” 文聲仿佛看透了他似的,“我恨他,你不會知道剛剛我是多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沖上前去揍他,替我和我娘出氣。要我留下來認他當父親,打死我都不會去做!狈路鹩兴櫦伤频,他又補充著,“你是位賢明的君主,能干又明理是眾所皆知的,應當不會為我剛才說的,將我論罪吧?”
嘉慶帝搖頭:“我知道是留不住你了,但至少接受一些財物吧?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一點心意!
文聲遲疑地看著他誠心的臉龐,也感受到身旁的湘云扯動他的袖角仿佛是在要他答應似的。
為何不收呢?難道還嫌錢多嗎?
“不過,我希望不要太笨重,這樣搬運起來太麻煩了!
嘉慶帝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告訴皇兄,你真的叫風大牛嗎?”照理說他娘是個才女,名字不應當取得這么俗。
“草民司徒文聲,見過皇上!彼浀,既不拱手,也沒下跪。
司徒?不是湘北一帶的大富豪嗎?
“你真的是養豬的?”嘉慶帝頗是狐疑,見他的穿著,著實不像,而且他還能闖到御書房來,雖然是他的容貌瞞過眾人,但有此等膽識才智的也必屬不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打著啞謎,“我也希望皇上不要再追究,我只能告訴你,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
嘉慶帝想了想,點頭同意了:“我很喜歡你這個弟弟,我們何時能再見面呢?”語氣有著滿心的期盼。
文聲又何嘗不喜歡這位“皇兄”呢?
“倘若,你能來江南,你一定會見到我的!蔽穆暱隙ǖ乇WC。
“好,到時我們再把酒言歡!彼χ。
文聲只好跟著干笑,他可不敢想象他們兩個的把酒言歡會驚駭到多少狗官百姓。呵,這“重逢”必須是秘密的,他暗自想道。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等等,我派人護送你們出皇城!
“皇上!毕嬖茀s在此時出聲了,引得嘉慶帝一陣訝異,他還以為這弟妹是膽小的沉默寡言,沒想到她不但出聲,看他的臉龐也沒有恐懼的表情。而文聲呢,只是張著雙眼,有趣地看著她。
“何事?”
“皇上記得袁振,袁大人吧?” 湘云等皇上點頭后才又繼續,“他強擄民女進京,強逼民女進宮,為的只是想升官,更飛黃騰達,我想知道皇上是否會如他所愿?” 口氣是憤恨難平的。
嘉慶帝搖搖頭:“當然不會!
“反其道而行如何?”湘云更進一步提議,她要那個只會奉承的狗官走霉運。
引得文聲忍不住在她耳邊輕喃:“報復得好!
嘉慶帝倒是覺得有趣!翱墒俏以撚檬裁蠢碛珊媚?”
“這……這……憑皇上的才智,難道還怕找不到借口!
好一個聰慧的才女,他不禁贊嘆。
“一個只會逢迎的狗官,只知收賄金錢,夸耀財勢的混蛋,留他何用?只會招來更多的同類而已!蔽穆暩荨
“朕明白了。”嘉慶帝點點頭,“從此,我大清再也沒有袁振這號人物了。”他大力聲明。
哈!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