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小夕,似乎特別沒有精神。
李嬸一臉擔心的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朱夕,她低著頭明明一臉應該是在看書的樣子,但是見她看了好半天的書,書卻始終沒有翻到下一頁去。
梭巡的目光掃射到一旁的柳依依以及柳驥云的身上,兩個被點名的小輩連忙搖搖頭,一臉莫宰羊的樣子。
他們哪里知道最近小夕是怎么了啊!最近他們都忙著要申請外國大學的事,等一忙完回過頭,就發(fā)現(xiàn)小夕是這副模樣了。不過……小夕應該不會是知道了“那件事”吧?兩兄妹緊張的相互交換了個眼神。
“小夕,你最近書念得怎么樣了?你這孩子書念歸念,可別把身體搞壞了。”見依依和驥云不能提供她想要的答案,李嬸索性把目標直接移到朱夕身上,想從她口中直接獲得解答。
“呃……還好啦!就是化學算得有點不太順而已!甭牭嚼顙鸬穆曇簦煜μ痤^來對她露出勉強的一笑。李嬸對她一向很好,她可不能讓她老人家為她操心。
“原來是功課不會啊!功課上有問題你可以盡量去問大少爺。”
反正他會念書是大家有目共睹,他們家的大少爺簡直像是神一樣的無所不會,無所不行。夫人簡直是把所有的優(yōu)點都遺傳到大少爺身上去了,剩下的不良基因才會全都留給那兩個小的……
“不過你若是想要問大少爺,就礙要趁這幾天,否則大少爺再過一陣子就要到美國去了。”
美國?!一聽到李嬸的話,朱夕像是被雷擊到似的,整個人感到晴天霹靂。
“李嬸,您剛剛說什么?柳大哥要到美國去了?!”
李嬸!柳依依和柳驥云在一旁一直不停的比手劃腳,眨眼睛、歪嘴巴的示意她最好不要再說下去了,那件事小夕還不知道!
只可惜李嬸自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兩個小輩的動作。
“對啊!二少爺和小姐要去美國念大學,老爺、夫人不太放心。就要大少爺研究所順便申請那邊的大學來念。哈佛的錄取通知都已經(jīng)下來了呢!”
美國……哈佛?!聽到李嬸的話,朱夕的臉更加的慘白。到此刻,她才真正領(lǐng)悟到兩人的距離有多么的遙遠,他要去美國念書,而且念的還是那個最頂尖且學費最貴的哈佛。
而她,別說是出外了,她和外婆甚至連三餐溫飽以及她的學費都得努力工作才能勉強撐過去。
“念哈佛是老爺?shù)闹饕,他說念那種學校,大少爺才能認識和他們當戶對的女生,將來才可以……”
“李嬸!”柳依依和柳驥云終于忍不住不約而同的大叫出聲。這個老人家的神經(jīng)怎么這么粗啊?
“哎呀!小夕,你怎么哭了啊?!別哭別哭,你快告訴李嬸是怎么了!”
這一年的冬天,合歡山上始終下著皚皚的白雪,另通往山上的山路擠滿了觀雪的人潮。
這是一個異常寒冷的冬天,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
那一夜,朱夕呆呆的待坐在柳一圣的房門口,等著他回來。
在離柳一圣房門不遠的轉(zhuǎn)角處,擠滿了關(guān)切他們倆情況的柳家人。下至李嬸及其他柳家的女傭、園丁、司機,上至柳依依和柳驥云,大家全部不約而同的擠在那里,想要關(guān)心一下兩人的情況。
朱夕喜歡柳一圣的事在柳家早就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但是事件的另一個正主兒卻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不慍不火、態(tài)度不明的樣子?粗煜裢淼臉幼铀坪跏窍胍獢偱,也莫怪一向好奇心旺盛的眾人想要偷聽一下情況到底是怎樣,看看柳一圣到底是不是對她也有意思?
約莫又過了十分鐘,走廊的另一端傳來穩(wěn)健且沉重的腳步聲,蹲坐在地上的朱夕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正好迎上那一雙略帶訝異的眼——也是她一直以來最愛的眼。
“你怎么會在這里?”看到她蹲坐在他房門口,柳一圣問道。
他的表情及口氣一如平常她所熟悉的溫和有禮,平常的她對于他的這種態(tài)度會覺得沉穩(wěn)且有安定感,但今天,她卻突然覺得那根本不是沉穩(wěn)與安定,而是變相的冷漠與距離,巧妙的安插在他的斯文有禮之下。
她的目光迎上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幾乎無法開口對他吐出任何一個字,當下滿腦子所浮現(xiàn)的,全都是他在店里的那句“我不認識你”,以及李嬸說他要去哈佛的事。
她眼瞼半斂,長長的睫毛幾乎半掩住她一向明亮的眼眸。
“他們說……你要去美國?”
聽到朱夕的話,柳一圣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不過很快的又迅速消失。
“是!彼灾坏目谖,云淡風輕的回答。
“那為什么你都沒有告訴過我?”她幾乎是反射性的馬上回問了這個問題。等話脫口而出,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問了一個笨問題。
一直以來,他們的相處模式都是她主動去找他,她主動的問他問題找他說話,他一直都不曾主動做過什么或說過什么。
“算了。你不要回答我好了。我只想問你,你真的打算去那邊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生嗎?”
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傻,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身份地位這四個字對她來說是最致命的傷痛,也是她最在意的事。
聽到朱夕的問話,偷偷躲在后方走廊轉(zhuǎn)角處的眾人,皆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氣。接著眾人斥責的目光直接全部掃向李嬸,都怪她的多嘴讓小夕耿耿于懷。有些事情既然還不一定,就不要把它說出口嘛。
聽到朱夕的問話,柳一圣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以著她熟悉的溫和……也可以說是冷淡的口吻說:“是沒錯。事實上,父親已經(jīng)有幫我挑到一個不錯的人選,對方是美國那邊某個營造公司的千金,你知道的,商業(yè)聯(lián)姻一向是拓展事業(yè)版圖最快的方式!
而他銳利的眸底也再再的顯示出他對于這樁婚姻的肯定度。
一滴晶瑩的淚珠當場自朱夕的臉龐滑落。她記起來了,他曾經(jīng)說過他的夢想就是使柳氏變成商業(yè)界的龍頭老大,所以對他來說,這種商業(yè)聯(lián)姻是最不錯的方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力的用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淚珠,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問他下一個問題。那個問題很重要的,她一定要把它說出來才可以。
“那我呢?你難道不知道我一直好喜歡、好喜歡你,好愛、好愛你嗎?”她本來不想要哭的,可是在問出這一句話時,她的淚水卻掉得更兇了。
聞言,柳一圣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以著她一向熟悉且最愛的淡然眼神。那是一種看透一切,且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自信眼神。
“不管怎樣,你都一定會繼續(xù)這樣留在我身邊的,不是嗎?”
這個混蛋哥哥!
這個混蛋大少爺!
聽到柳一圣這么回答,躲在后方偷聽的眾人們眼底皆不約而同的冒出火花,不敢相信這么混蛋的話,居然會由他的嘴里吐出來。
聞言,朱夕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她想開口反駁些什么,但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口。她心底清楚事實上他說的對,自己根本不可能會離開他,對于他,她就是這么要命的死心眼,而他也聰明的掌握了這一切。
在這場感情仗上,毫無疑問的,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鈴……鈴鈴……鈴鈴鈴……”就在此時,朱夕放在一旁的包包里突然傳出了一陣陣的手機鈴響。
本來她沒注意到,然而現(xiàn)在聽到了,她卻不想接?墒菗苓@通電話的人卻像是完全不放棄似的,一直拼命的打、死命的打,終于她放棄的輕輕嘆了口氣,擦擦臉上的眼淚拿起手機。
她的手機號碼很少人知道,到底是誰打這通電話的?
“喂?”朱夕按下了通話鍵,電話彼端隨即傳來連珠炮般的話語,她越聽臉色越慘自,在說了一句,“我馬上到之后!北懔嗥鹆税,飛也似的一邊哭一邊往大門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到朱夕這樣,柳一圣只是略略挑了挑眉,并沒有伸手去攔她還是怎么樣。他覺得她應該只是一時的承受不住他說的話,不管怎樣,就像他剛剛所說的,他相信她都會回到他的身邊。
他回過頭,訝異的發(fā)現(xiàn)走廊轉(zhuǎn)角處怎么突然冒出這么多顆一臉憤怒的人頭來。
古人云:福無雙全猶未信,禍不單行卻是真。
一切真的是禍不單行。那通電話其實是醫(yī)院打來的,沈?qū)毚簽榱硕嗵嫱鈱O女存點學費,到了晚上還在路邊撿臺一些寶特瓶。八、九點了,貪心的老人家跑到路中央想去撿拾一個被駕駛丟棄的寶特瓶,由于她并沒有穿戴任何的反光衣,加上那一段路的路燈恰巧故障,老人家當場被沒注意到的汽車駕駛給撞倒。
當朱夕一邊哭一邊趕到醫(yī)院柜抬去詢問時,得到的卻是外婆已經(jīng)過世的消息。聞言,她哭到聲嘶力竭,幾乎快要當場昏倒!澳闶悄俏皇盎睦先说膶O女嗎?”一名醫(yī)護人員走向她,一臉關(guān)切的問道。
朱夕只是一個勁的猛掉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過了一會兒,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勉強當作是回答。
看到她哭得這么慘,醫(yī)護人員只是冷靜的自衣袋中掏出一包面紙遞給她。在醫(yī)院持久了,他們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她會來找這個女孩當然不是因為她哭得梨花帶淚特別惹人憐愛,而是她有話要對她說。
“我想……你應該無法負擔沈老太太的后事吧!”這位車禍身亡的拾荒老人近來常常來醫(yī)院看病,經(jīng)由醫(yī)院的紀錄他們知道她的家境似乎不是很好!瓣P(guān)于沈老太太的后事,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絡了社會局的人代為幫忙處理了。”
聽到她的話,朱夕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F(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完全心死,她完全不敢相信早上還在那邊和她嘮嘮叨叨的外婆居然已經(jīng)死了。
“對了,沈老太太在送來醫(yī)院時并沒有死亡。她臨死前嘴里喃喃念了些話,我想那些話應該是要留給你的吧!”那位醫(yī)護人員看了不斷垂淚的朱夕一眼。緩緩的說。
聞言,朱夕像是如遭電擊般的迅速抬起頭來,一臉焦急的看著那位醫(yī)護人員。
“我外婆她說了什么?”
那位醫(yī)護人員看到她激動的樣子,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靶〗,你不要太激動,我這就馬上說。你外婆在臨死之前,嘴里只有喃喃的一直說:‘妹妹,半夜不要再去那里了。不要去了!
外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半夜失眠會去柳大哥家的事,甚至到了臨死都還惦記著這一件事?!朱夕的淚水再次克制不住的決堤,她以手捂住自己的嘴,強迫自己不可以失控的大叫出聲。
外婆!
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外公、外婆和媽媽都還活著,
而爸爸也回到這個家和大家在一起。大家全部笑得很開心,她也笑得很開心。
可是,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不管她怎么說話、怎么叫喚部沒人回答,她明明離他們那么近,可是卻沒有人要轉(zhuǎn)過頭來,他們?nèi)繜o視于她的叫喊,繼續(xù)在那里談笑著……
當她自床上驚醒環(huán)視四周的一片孤寂與寂靜,知道這是一場夢時,她突然覺得好悲傷,在那一瞬間,寂寞的記憶不斷的涌現(xiàn),明明就已經(jīng)都不想再想起來了說。
外公、外婆、媽媽,一個接著一個,她所愛的人都漸漸離她遠去……
連他也是。
她真的好累了。
是不是不要再愛了,她就不會再這么傷心難過?她過去所承受的已經(jīng)夠了。她不想再受傷,也不想再愛他了……
所以她選擇離開,放過自己。
朱夕突然起身找到放在椅子上的包包,自里面取出皮包,拿出一張名片,拿起電話照著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撥出。
“喂,我是朱夕!
最后的結(jié)果終究是一場好夢還是惡夢,她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