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勛,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她?」她試探地問,老是碰釘子一定很難受,他為何要這樣堅持,又不是沒女人愛!
「我也不知道。只要看她快樂,我就覺得很快樂;看她難過,我也會難過……」他頓了頓,轉而求助地問:「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喜歡的人,還硬要把她留在身邊,我是不是太自私?」如果以他的立場,有她陪在身邊當然很快樂,但是她呢?該不會弄巧成拙,反讓她厭惡他吧?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何況,你有強迫她嗎?如果她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邊,你也沒必要自責。」她振振有詞地說著,決定干脆把話說白,看他會不會死心!杆嬖V我她不會為你的行為負責,就算你會被你爸整得很慘也不在乎。我想她可能真的愛另外一個人愛得很深,才一直沒辦法接受你……」
他眼底的落寞更深了,痛苦地說:「就算沒有另外一個男人,她也不會愛我……她說她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嫌我太幼稚,像小孩子,她不喜歡!
「那你還死皮賴臉貼著她,這么沒骨氣?」
「我也想灑脫一點,可是辦不到……」他深深嘆口氣。「我想保護她,可是現在我可能真的會害慘她……」
人家都說不愛你了,你還這樣為她著想?自虐嗎?彭玲雅沒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婉轉地說:「沒辦法,誰叫你這么高調,在機場公然接吻,記者又不是傻瓜,這種消息會不報出來?」她翻個白眼,嘆道:「唉,我爸氣得火冒三丈,要你爸給個交代,結果你爸還真的發布我們訂婚的消息……不知道你女人看到那則消息會是什么樣的心情?松了一口氣?還是覺得被背叛?或者很傷心?」
沈奕勛自嘲一笑說:「可能會覺得很倒楣吧,為什么會惹上像我這種男人……」
彭玲雅靜靜看著他,感覺他真的變了,褪去以前喜歡游戲人間的性格,他臉上有種認真執著的神情,彷佛正努力在守護某個重要的東西……
愛真的會讓人產生如此巨大的轉變?
「你爸會怎么對付她?」她擔心地問。就她對沈父的了解,對于絆腳石,他從來不手軟,即使要用卑鄙手段也一定要徹底鏟除。
沈奕勛倒是還滿平靜的,輕聲說:「我爸會毀了她的前途。」
跟一個冷酷無情的商人父親相處二十多年,他比誰都了解父親處理障礙物的手段,所以他一直隨心所欲過日子,對任何人事物都不放在心上,免得日后失去會心痛……偏偏他遇見想珍惜、想保護的女人,剛開始真的是無心,不知不覺陷下去,要抽手時已經太難了。
是他太天真,一心一意想認真去愛一個人,存著僥幸的心理,想說或許可以得到父親的諒解,但到最后,他只是一直在傷害她……他繃緊臉,下了決定!噶嵫,我跟妳結婚!宫F在他能為她做的,就只剩下這個了──守護她的夢想。
彭玲雅怔愣住,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你是為了她要跟我結婚?」
「有差嗎?」
「沒差。我只想要謝謝她,不然你可能永遠也不會答應跟我結婚!
那個之前放話死都不愿意為了父母跟她結婚的男人,現在竟然做出承諾,想也知道是為了不想讓他父親傷害他愛的女人。
他笑出聲,伸手摸了摸她微濕的頭發,柔聲說:「玲雅,我不想束縛妳,結婚以后妳想跟誰交往我都不會管,只要妳快樂就好!顾浪顼L般的個性根本沒有人能留住她,他們是同類,深深熱愛自由;當初他不愿意答應結婚,就是不希望兩個人都被虛偽不實的婚姻綁住。
「你也一樣……」她摸摸他的鼻子,微微一笑,了解他要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多大決心,不得不感嘆愛情對他的影響力,以及那個女人對他有多重要……想至此,她擔心地說:「阿勛,如果我錯了怎么辦?如果你愛的女人其實愛著你怎么辦?」她可不想害到他。
「那就是我們沒有緣分吧……」他感慨地說:「至少現在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自私而讓她努力很久的夢想破滅……」
彭玲雅真被他給折服了,跟以前孩子氣的模樣相比,他現在實在成熟太多了。
「如果你的女人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愛上你!顾Q劬,鼓勵地說。
沈奕勛愣了愣,嗤笑!笂厔e愛上我就好了,我可是很有魅力的!
彭玲雅白他一眼,反駁回去:「大明星,才夸你幾句就飛上天,忘了自己是誰……」
「哈哈……」沈奕勛表面上笑著,心底卻是有苦說不出。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這么灑脫,他一點都不希望放開左菲兒,他一點都不希望……
。
沈奕勛的住處陽臺布置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宛如一座小型空中花園,還掛了個鳥籠,里頭有只鸚鵡,一見到左菲兒就沖著她叫:「左菲兒,我愛妳!左菲兒,我愛妳!」
左菲兒被牠吵得煩不勝煩,后來改教牠喊:「沈奕勛,是傻瓜,沈奕勛,是傻瓜!怪辽俾犉饋硎娣嗔恕
不只陽臺設計得美輪美奐,連屋內也擺放了好幾盆粉嫩花卉和常綠植物,讓室內洋溢著芬芳氣息,一踏進來就覺得舒服。
要不是為了照顧好這些植物和那只鳥,她才不會三不五時到他家報到,左菲兒這樣說服自己。
澆完水、喂過鳥,左菲兒自動自發到廚房冰箱拿了一罐氣泡水打開來飲用。臨時女傭除了固定時間來打掃房子之外,還被賦予定期購買氣泡水的責任,這是她上次和女傭偶遇后閑聊得到的八卦?赡芏嗌俦凰绊懥,她不知不覺也養成這種有點奢侈的習慣。
放在客廳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沖過去接起來,整個人順勢坐上舒適的大沙發,懶洋洋地接聽!噶纸,找我有事?」
林姐憂心忡忡地說:「菲兒,妳下午的通告被取消了,等一下不用去電視臺了!
左菲兒驚愕地坐直身,喊道:「為什么通告會被取消?!」她太專心聽電話,以致毫無察覺此刻有人悄悄打開大門,走入室內。
「我哪知道有什么理由……」林姐煩惱地說:「老是臨時被取消通告,一定有人從中搞鬼!
「會是誰想害我?」
林姐欲言又止的,斟酌幾秒后輕聲說:「我看妳『好朋友』的老爸嫌疑最大,只要他吩咐一聲,圈內沒有人敢用妳!
沈奕勛的父親有什么理由要這樣對付她?左菲兒思忖著最近她的一些通告都被取消,就連下出戲的導演也打算換人,她好像瞬間變成不受歡迎的人物,這跟沈奕勛要訂婚有關嗎?
想到這件事,頓時讓她心情低落。先前可能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沒有很震驚,可是連日來心底彷佛壓了塊大石頭,莫名悶得難受。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發現了寶貴的束西,可是才剛剛發現就已經要失去……
「菲兒、菲兒……」
聽見手機那端林姐的叫喚,左菲兒趕緊回神,應道:「林姐,我還在!
「我看妳就先休息一陣子,『「處理』好妳跟沈奕勛的關系再說吧。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妳照顧好自己啊!
「嗯,拜拜!棺蠓苾簰鞌嚯娫,重重吐口氣,直想把心里的郁悶一吐為快。她靠著沙發椅,空洞的眼神望著天花板……處理好她跟沈奕勛的關系?林姐剛才說的話一直在她腦中打轉著。明明她跟沈奕勛不過只是朋友關系,曾幾何時竟復雜到她必須想辦法處理?而且,要怎么處理呢?
如果真是沈奕勛的父親從中搞鬼,承受壓力的絕對不會只是她一個吧?鏘!一陣輕脆聲響打斷了左菲兒的思緒,她霎時警覺起來,轉身一看,沈奕勛正站在廚房和客廳間橫隔的吧臺邊,手上拿了瓶氣泡水,穩穩放在桌上。
「妳來多久了?」他雙臂環胸,高大頎長的身軀倚靠著桌邊,漂亮的墨色眼眸透露出一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差點嚇死我!」左菲兒拍拍胸口,看到是他回來讓她松口氣,忍不住埋怨道:「回來為什么不出聲?」
他輕扯了下嘴角,嘲諷地說:「我沒想到妳真的在我家!
「什么意思?」感覺到他注視她的那道冰冷視線,左菲兒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可能在作夢,眼前不是她熟悉的沈奕勛,只是一個冒牌貨。
沈奕勛直接忽略她的問題,轉而問:「剛才誰打給妳?經紀人?」
他都聽到了……左菲兒抿嘴不回答,她沒否認,沈奕勛就當她是默認了。
「工作被取消?」
她怒瞪著他,不客氣地說:石垣跟你無關!顾憛挶凰摧p或同情。
「怎么會跟我無關?」他一手撥弄自己的頭發,俊臉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赴Γ瑠呥真遲鈍!
說她遲鈍?!左菲兒被他惹惱了,從沙發椅起身,邁步走到他跟前,同樣雙手交叉胸口,直視著他!干蜣葎,你今天吃錯藥?」應該是吃錯了好幾噸藥,才會故意說出一些想激怒她的話。
「我沒吃錯藥,只是沒想到妳這個人這么遲鈍,竟然還要我當面趕妳走!
他冷酷的話語有如利箭,直穿入她心口。左菲兒一開始還沒意會出來,領悟過來之后,她手指著自己,用不敢置信的口氣追問:「你要趕我走?」這個男人一定是冒牌貨,沈奕勛不會說這種話,絕對不會!
「妳沒看到消息?我就要訂婚了,妳還賴在這里不走?真麻煩!顾目跉饧怃J,非常切合他所說的「趕她走」的目的。
「是你說……」他忘記自己出國前的委托了嗎?為什么要說她賴在這里不走?他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出國一趟就變了個人?
沈奕勛嗤笑,輕蔑地睞著她說:「妳真把我說的話聽進去?真好!蠈嵳f,我膩了,我對妳已經沒興趣,老是看得到吃不到,裝什么清純,妳已經讓我倒胃口,所以妳可以走了!
左菲兒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化石般僵硬,無法移動;他臉上不再掛著陽光笑容、嘴里吐出來的話每一句都那么傷人,彷佛迫不及待將她趕出他的世界……
「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要講這種話?我們不是朋友嗎?」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凝睇著他說:「你不是這種人!
「我就是!」他手指自己,激動地說:「什么鬼朋友游戲我已經膩了,妳自己一個人去玩吧。說真的,妳也沒什么好生氣,不是很想擺脫我?反正我也是認清事實,妳從來沒喜歡過我,應該高興啊。妳走吧,去找江導,他對妳還舊情難忘!
「你真的要趕我走?」
「一個人的耐心有限,天下何處無芳草,我又何必單戀妳,以后我也不會死纏著妳,妳可以開開心心跟江導在一起,這樣皆大歡喜,走吧!
他轉開臉,好像不想面對她。
左菲兒也覺得自己應該離開,為什么要站在這里任他羞辱呢?這不是她一直期待的結果?他終于放棄糾纏她的念頭,她應該高興、應該松口氣,為什么反而有種心碎欲絕的痛苦?
看她還站在原地不動,沈奕勛握緊拳頭,怒道:「妳怎么還不走?!難道真要我趕妳?!」他伸手指著門口,吼道:「出去!」
左菲兒咬緊唇,堅決地說:「我不出去!」她直覺一旦走出這道門,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踏入。
「妳這女人真有趣,以前嫌我愛纏著妳,現在要妳走妳又不走,妳到底在想什么?」他用力拽住她的手,扯著她往門口移動!笂叧鋈!」
「放開我!」她甩開他的箝制,只想確認一件事!改銊偛耪f的都是真心話?」
「是!
「你對我做的一切統統是虛情假意、玩玩的?你從來沒對我認真過?.」
「沒錯!
「沈奕勛,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四目相對,她的眼眶泛紅,他咬緊牙關,逼自己開口:「我從來沒有愛過妳,滿意了嗎?」說完,他打開門!脯F在出去。」她還是沒有動作。
「出去!」他下了狠心將她往外推,她的腳步踉踉蹌蹌,還差點摔倒在地。
碰一聲門關緊,相隔僅僅一個門板,左菲兒感覺那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她再也不可能進去的世界。
為什么呢?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他突然這樣對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傷心難過,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為何不受控制拚命往下掉……
她用力敲了敲門板,哽咽地喊道:「沈奕勛,我如果走了,就不會再回來,沈奕勛!」
門內,一道高大身軀無力地靠著門板坐下,為了演這場戲,他已經用盡全力,再也無法支撐。
直到此刻,他才深深體會到,放棄所愛的女人比愛一個女人需要更大的決心。
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離開她,默默守護她的夢想,她不能因為他而犧牲她的人生。
外頭終于沉寂下來,左菲兒已經離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有力氣慢慢起身,走到陽臺想呼吸新鮮空氣,舒緩內心的痛楚。
陽臺的鸚鵡一看見他,猛叫著:「沈奕勛,是傻瓜!沈奕勛,是傻瓜!」
他凝視那只不知主人傷痛、依然活蹦亂跳的鸚鵡,隱忍許久的淚水忍不住潰堤,滑落雙頰,他的唇角扯開一抹苦笑,喃喃自語:「對,我是傻瓜,是傻瓜……」